第202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124
  前院的會客廳改為王府正殿,擴建了門廊後,前墀周圍建了石欄。正路門、柱均以紅青油飾,每門金釘六十三,梁棟貼金,繪五爪雲龍及各色花草。

  “王府的正殿在民間有一個別稱,”四阿哥領著蘇偉邁進門檻,正中的八仙椅已改為朱髹彩繪五色雲龍寶座,座高八尺,廣十一尺,長九尺,座基高一尺五寸,座後屏風三開,上繪五爪金雲龍,“百姓都管王府正殿叫銀安殿,是由皇宮金鑾殿延伸而來,示意王爺之位僅在九五之下,十分尊貴。”

  四阿哥抬腿邁上石階,坐到了寶座之上,蘇偉愣愣地站在正殿當中,有些恍然。

  “過來,”四阿哥拍了拍寶座另一邊,蘇偉立時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

  “過來,”四阿哥沉了嗓音,雙眼微眯,“別逼著爺在這兒就把你辦了!”

  蘇大公公愕然麵對四阿哥的威脅,內心在寧死不屈與能屈能伸中猶豫了三秒,小跑著上了台階。

  “過來做好,”四阿哥伸手把蘇公公摟到身邊。

  蘇偉有些好奇地摸了摸寶座的扶手,又上下墊了墊屁股,“有點兒硬啊,回頭讓人給你縫個墊子吧。”

  八爺府

  書房裏是一派紅袖添香的溫存,嘉儀伺候在書桌旁,桃花一樣豔麗的雙眸中除了八貝勒,再裝不下其他人了。

  “主子,”下人進屋稟報,“納蘭揆敘大人求見。”

  “快迎進來,”八阿哥停下筆,站起身。

  嘉儀連忙福了福道,“爺有事要忙,妾身就先告退了。”

  “好,”八阿哥彎了彎唇角,“勞你在這兒陪了我一上午,趕緊回去歇歇吧。晚上時,咱們再一起用膳。”

  “是,”嘉儀抿著唇角又行了一禮,雙眼滿含著笑意隨侍女而出。

  “貝勒爺對小主真真疼到心窩子裏了,”侍女繡香扶著嘉儀穿過拱門,“這滿府上下誰都不敢輕看小主一分了。”

  “可別胡說,”嘉儀嗔了秀香一眼,“對了,我見貝勒爺最近總是心事重重,大體是朝中的事兒又不順當了。趕明個兒,咱們請了福晉,往京郊承恩寺給爺求個平安符吧。”

  “格格真是細心,”一聲輕語打斷嘉儀的話,毛氏從路旁的亭子中站起身向嘉儀福了一禮,“不過,近來格格還是不要輕易出門為好。”

  “這是為何?”嘉儀微揚柳眉,與毛氏同走到石桌前坐下。

  “格格有所不知,”毛氏捏著帕子掩了掩唇角,“我聽下人說,西城泛起時疫了,傳染的極快不說,得病的都滿身起皰疹,說不準是鬧了天花呢。”

  “怎麽會?”嘉儀蹙了蹙眉,“京中流行種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應該不會出大事兒吧。”

  “那誰知道,”毛氏歎著氣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說,這次的時疫十分邪性,倒不是每個接觸的人都能沾上,那些整天與病人接觸的沒什麽大事兒,反而是離著挺遠的人家發了病症,與咱們以往聽說的都不同。”

  嘉儀眨了眨眼睛,心下有了幾分猜測,那邊毛氏卻又壓了壓嗓音道,“對了,近來,福晉跟貝勒爺鬧了幾次脾氣了,總拿您的來曆說事兒,格格可得小心著些。”

  “我知道了,多謝姐姐,”嘉儀抿了抿唇,低頭輕歎了口氣,手中的帕子被握的緊了又緊。

  第254章 防不勝防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中旬,八爺府

  納蘭揆敘被迎進書房,與八阿哥各自見禮後,對坐飲茶。

  “齊世武日前已經進京,”納蘭揆敘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川陝有鄂海坐鎮,倒還平靜,太子那兒也沒什麽動作。”

  八阿哥微微抿唇,將茶汁灌在冰上,“鄂海與齊世武相交甚深,想必是齊世武的親信,若不盡然,二哥也不會輕易讓他回京。”

  納蘭揆敘聞言,長歎了一聲,茶蓋在碗沿兒叩出脆響,“這次六部職權変更,太子可是撿了大便宜。聖上怕是還不知道耿鄂與齊世武俱效忠於太子,竟是讓他們接連掌了刑部與兵部。”

  “兄長勿須擔心,”八阿哥彎了彎唇角,“齊世武在西北掌軍本來掌的極好,皇阿瑪卻突然冒邊境生變的危險將其調回京城,可見已是有了戒心。朝中事物本就複雜,齊世武但凡有一絲異動,都會讓皇阿瑪忌諱。依我看,這刑部尚書之職,他當不了多久。”

  納蘭揆敘略一沉吟,微微點頭,八阿哥抿了口茶後又道,“至於兵部,咱們不是還有蕭永藻在嗎?”

  “貝勒爺言之有理,”納蘭揆敘低了低頭,隨即想起什麽似的道,“既是如此,不如臣等推波助瀾一番?之前索額圖與朝中各重臣勾結的證據還在咱們手中呢,若讓皇上知道了耿鄂、齊世武、鄂海等俱是太子的人,必然引起聖上的恐慌,屆時——”

  “還不到時候,”八阿哥抿著嘴角,搖了搖頭,“要想一舉擊潰二哥的勢力,就得讓皇阿瑪深深刻刻地察覺到威脅才行。眼下,二哥剛出鹹安宮,行事十分小心,齊世武等人也不敢有大的動作。等再過一陣子,朝中局勢穩定了,托合齊他們有了接下來的打算,皇阿瑪開始感覺自己處處受製時,才是最好的時機。”

  納蘭揆敘點了點頭,隨即微揚眉梢道,“那,雍親王處——眼下,年家已被劃到了雍親王門下,年羹堯更是提了四川巡撫,朝臣中也多有投靠的。若是,雍親王一心扶持太子,對咱們是十分不利啊。”

  八阿哥聞言一聲輕笑,放下茶碗道,“四哥可不是個甘做賢王之人,他與二哥也不過是因利而聚,利盡而散罷了……”

  納蘭揆敘抿了抿唇角,壓低聲音道,“貝勒爺,可是有什麽打算了?”

  吉盛堂

  雞血了好幾天的蘇大公公,沒能一舉完成自己的商業帝國,反而很沒出息地在盛夏的酷暑中敗下陣來。

  王相卿好笑地看著蘇偉趴在桌上吐舌頭,轉而讓人給他端了碗剛鎮好的酸梅湯來。

  “我不喜歡夏天,”蘇偉捧著冰冰的湯碗,呼出口熱氣,“沒有空調,沒有電扇,也沒有沙灘和比基尼……”

  王相卿愣了愣,隨即選擇性地忽視掉某人的胡言亂語,“過幾天,史大哥就要回蒙古了,夏天香料不好保存,也不能一直耽擱……”

  “哦,那也好,”蘇偉灌了一口酸梅湯,“我打算把生意再鋪開點兒呢,回頭讓史大哥多收些皮料上來,等申文彥下一批——”

  “史大哥說,”王相卿打斷蘇偉的話,若有若無地苦笑了一聲道,“讓我跟他一起走,京城這邊讓杜宏留下來。”

  “啊?”蘇大公公後知後覺地直起身子,“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王相卿彎了彎唇角,看著蘇偉沒說話,蘇偉才有些窘迫地撓了撓後腦勺,“我忘了,你是山西人。蒙古那邊兒,你們要忙的事兒也很多吧?”

  “是啊,”王相卿低下頭,“在蒙古做買賣跟在中原不一樣,很少有固定的城市和市集,我們都是帶著馬隊、駱駝隊馱著貨物進入各個部落交換。我帶的馬隊主要是往科布多去,那邊形勢複雜,策妄阿拉布坦常與邊境發生摩擦。我不回去,其他人是不敢帶貨物過去的。”

  “王大哥好厲害,”蘇大公公泛起星星眼,隨即又有些舍不得地道,“那你這一回去,我們是不是很長時間見不著麵了。”

  王相卿沒有說話,蘇偉有些落寞,垂著腦袋半天不吭聲。

  “蘇弟,這是舍不得我?”王相卿歪了歪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蘇偉鼓了鼓腮幫子,直起身子拍拍王相卿的肩膀道,“舍不得啊,從吉盛堂開始籌建,咱們就在一塊兒了。王大哥是最好的生意夥伴,最講義氣的兄弟。”

  王相卿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後,也伸手拍拍蘇偉的肩膀道,“蘇弟放心吧,我就去科布多走一趟,保證很快回京。”

  七月十八,八爺府

  時近傍晚,後院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一個身上滿是血痕的小廝被個婆子推到嘉儀的跟前。

  嘉儀連往後麵退了幾步,好在被繡香及時扶住,才沒有摔倒在地。

  “烏喇那拉氏,”八福晉昂著頭走進院子,“你是得了幾日寵幸,就不知東南西北了?還是心心念念著娘家,罔顧貝勒爺對你的看顧呢?”

  “福晉,”嘉儀征愣地看了看地上的小廝,又抬頭看了看八福晉,“我隻是讓楊武給母親送點兒阿膠,沒有別的心思啊。”

  “阿膠?”八福晉一聲冷笑,“你娘家有四嫂這位王妃在,還會缺什麽阿膠?我看你是得了什麽消息,想借著娘家人傳到雍親王耳中去吧?”

  “不是的,我沒有,”嘉儀慌亂地搖著頭,“真的隻是一些阿膠而已,妾身對貝勒爺是一片真心的,怎麽會——”

  “我倒聽說,”八福晉打斷嘉儀的話,麵露寒色,“你這些天總在貝勒爺的書房裏伺候,有時候外臣來拜見,都不知告退避諱,你還說你沒動什麽歪念頭?”

  “沒有,福晉你誤會了,”嘉儀跪到地上,“妾身從來不敢參合進貝勒爺的正事兒中,有人來的時候,妾身都是一早回避的,福晉你冤枉我了,我真的沒有——”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八福晉瞪了嘉儀一眼,抬起頭道,“來人啊,給我搜!”

  “不能啊,福晉,”繡香慌忙擋到人前,“這是我們格格的房間,怎麽能讓這麽一幫人亂翻呢,福晉——”

  “大膽!”八福晉秀眉一豎,衝身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婆子上前拉住繡香就是一巴掌,緊接著一幫丫頭小廝就闖進了嘉儀的臥房,將衣飾鞋襪翻得亂七八糟,床上的繡枕錦被也都被扔到了地上。

  此時,嘉儀與繡香已經都明白,福晉這次來根本就不是搜查什麽證據的,隻是尋個由頭羞辱她而已。

  鬧騰了一個多時辰,什麽都沒搜出來,嘉儀已經哭腫了眼睛,繡香的臉頰也高高腫起,八福晉總算是滿意了些,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帶著下人施施然地走了。

  淩亂的院落,大開的屋門,過往的奴才都偷偷瞄一眼這對狼狽的主仆,便低著頭跑了。

  嘉儀癱坐在地上,半個身子都涼的沒有知覺了,才被人拽著胳膊扶了起來。

  “格格,快別傷心了,”毛氏將嘉儀扶到屋內榻上,又吩咐了下人收拾屋子,繡香也被遣下去上藥,“福晉的性子,滿京城都知道,您這麽受寵,她怎麽可能不管不問呢。”

  嘉儀抿著唇角,珍珠似的淚滴撲撲簌簌地往下落,“等貝勒爺回來,我要告訴貝勒爺,福晉這樣侮辱我,我總不能一口氣咽下去!”

  “哎喲,”毛氏拉住嘉儀的手,溫聲勸慰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啊。她是福晉,您是格格,您要是和她對著幹,不是自討苦吃嗎?再說,福晉鬧得這樣大,等貝勒爺回來,一準聽說了。您還是穩著性子,別讓貝勒爺以為您也是個咄咄逼人的。”

  嘉儀抿了抿唇,略一思忖後點了點頭。

  毛氏輕歎口氣,忙叫人打了水來,伺候嘉儀洗漱。

  夜色漸深,貝勒府裏越發沉寂,淨了臉的嘉儀侯在窗口,卻遲遲不見有人前來。毛氏陪在一旁,看著嘉儀越發蒼白的臉色,捏著帕子掩去了嘴角的一絲冷笑。花園的燈籠亮起,有去前院打探消息的小廝,匆匆而來。

  “怎麽樣了?”繡香連忙把小廝帶到門口,“貝勒爺還沒回來嗎?”

  小廝抬頭看看繡香,躊躇了半晌才輕聲道,“貝勒爺一早就回來了,在福晉院裏用了膳,現在歇下了……”

  嘉儀身形一晃,向後栽倒,毛氏眼明手快地匆忙起身扶住,“哎喲,格格,快坐下。”

  “小主,”繡香揮退了小廝,給嘉儀倒了碗熱茶,“貝勒爺興許還不知道呢,您要當心身子啊。”

  嘉儀緊緊抿著唇角,身子抖動了半晌,才哭出了聲。

  “唉,”毛氏坐到嘉儀身旁,輕輕撫著她的背,“您也別想不開,這要是別的事兒,貝勒爺是絕對不會不顧及您的。隻是,一牽連到雍親王府——我進府的時間也不長,隻聽下人們說,八福晉小產時就是貝勒爺跟雍親王鬥得最激烈時。雍親王有太子幫襯著,咱們貝勒爺吃了很多虧,還曾經被削爵拘禁,關進宗人府大牢呢。這裏麵的事兒,一時半會兒真是扯不清。”

  嘉儀靠在毛氏的懷裏,流淚的雙眸漸漸露出一絲陰狠。

  七月二十,京郊大糧莊

  福晉生產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四阿哥讓人在院子裏收拾出了產房,又接了幾位太醫和接生嬤嬤在莊子裏住著。

  福晉的身子自打弘暉阿哥去世後就一直不太好,這個孩子懷的也頗為辛苦,到了臨產的前幾天反應更大,吃東西都很困難。

  “王爺不用太擔心,”丁芪在書房裏向四阿哥稟報道,“幾位太醫給福晉開了食譜,雖說吃得不多,但總能保存些力氣,生孩子時不會有大礙的。”

  “那就好,”四阿哥靠著椅背點了點頭,心下知道也是因著佳暉沒能當上王府長史,讓福晉又生了悶氣,“回頭讓福晉的娘家人進府陪著,有親人在,總能舒坦些。”

  “王爺考慮周到,”丁芪行了一禮,俯身告退。

  “在莊子裏生產行不行啊?”蘇偉搬了椅子坐到冰山邊兒上,“我總覺得回府裏安穩些。”

  四阿哥伸手把蘇偉的椅子往自己旁邊拽了拽,“府裏剛修葺完,味道太重,再說現在也熱,莊子上還能涼快些。朝廷裏,眼下也挺消停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六部都蠻老實的。”

  “主子,”正說話間,張保進了屋子,“張廷玉大人求見。”

  “還老實呢,來事兒了吧,”蘇偉瞥了四阿哥一眼,迅速把椅子歸位,帶好帽子站到四阿哥身後。

  張廷玉進了書房,額鬢滿是汗珠,蘇偉給搬了椅子,又上了碗涼茶。

  “多謝蘇公公,”張廷玉向蘇偉點了點頭,把帶來的章折呈給了四阿哥。

  “王懿?”四阿哥蹙起眉頭,“他怎麽會突然參奏起托合齊了?”

  “微臣也很困惑,”張廷玉深吸了口氣,“不過,這個王懿一向秉公執法,清正廉潔,如今他正任刑部給事中,想必是掌握了托合齊欺罔不法、貪惡殃民的實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