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991
  “王懿……”蘇偉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瞪大眼睛道,“不是那個王編修吧?”

  四阿哥托著下巴點了點頭,“就是他,在張謙宜之後,給爺當老師的。”

  張廷玉長歎了口氣道,“微臣就是聽說了這個,才急忙來向您稟報的。王懿雖說跟王爺來往不深,但到底做過您的老師。這不遠不近的關係,最容易讓人起疑。萬一,太子那邊懷疑是您指使的——”

  四阿哥沒有說話,隻是神情上冷峻了幾分,蘇大公公突然不覺得熱了,背上涼絲絲的好像盤了一條毒蛇。

  “還不隻是這樣,”四阿哥沉吟了片刻開口道,“齊世武跟太子的關係不淺,如今他剛剛就任刑部尚書,王懿就參奏了同為太子僚屬的托合齊,齊世武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以後王懿的日子不會好過了,但他又到底是我的老師……”

  “王爺,依王懿大人的性情,當是不會投靠八貝勒的。畢竟他對您都十分避諱,顯然是不想卷進皇子之爭中的,這一次應當是被人利用了,”張廷玉沉下嗓音道。

  四阿哥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書架前,“王懿的品行我是了解的,所以我才更加擔心。若是齊世武阻撓他彈劾托合齊,怕是會讓他更加懷疑,如果再被他查出了齊世武、托合齊與太子的關係,這局麵就更難扭轉了。”

  “王爺,王懿的奏折內閣應該已經遞上去了,”張廷玉蹙著眉頭,沉下嗓音道,“太子那邊,要早做準備才好啊。”

  隔天,步軍統領托合齊被刑部給事中參欺罔不法、貪惡殃民等款已是舉朝皆知。早朝上,康熙爺倒沒有其他顏色,隻是把奏折發給了托合齊,讓其明白回奏,並囑刑部調查此事。

  毓慶宮

  書房裏,太子一人坐在棋盤旁,侍衛統領衛敏俯身行禮後稟報道,“殿下,雍親王去永和宮看過德妃娘娘後就出宮了,並沒有往毓慶宮來的意思。”

  “老四一向聰明,”太子往棋盤上落了一枚黑子,“他的老師參奏托合齊,跟本殿有什麽關係。這皇宮裏,都是皇阿瑪的眼睛,一言一行都不能錯了半分。”

  “可是,”衛敏皺了皺眉,“王懿跟雍親王的關係實在讓人懷疑,年羹堯如今升任四川巡撫,十三阿哥也從行宮回了京城,雍親王若是有了不臣之心,殿下可是十分危險啊。”

  太子捏著白子半晌沒有動,末了輕歎口氣道,“王懿是胤禛的老師,我不信胤禛會讓自己的恩師卷進這進退兩難的地步裏。你派人通知齊世武,不可太過為難王懿,皇阿瑪那兒暫時沒有處置托合齊的意頭,讓他不要一時衝動,反而壞事。”

  “是,”衛敏俯身領命,躬身而去。

  衛敏走了半晌,太子才又下了一子,看著未變半分的死局,無奈地歎了口氣,“小初子!”

  一個臉生的小太監捧著涼茶,聞聲而入,微胖的臉上帶了些細密的汗。

  “你倒懂事,”太子輕聲一笑,端過涼茶抿了兩口,“看你熱的,回去換身衣服,吃點兒涼的再過來伺候!”

  “奴,奴才不熱,”小初子捏著袖子擦了擦滿臉的汗,“奴才伺候殿下。”

  太子彎了彎唇角,不再多說,轉而緩步走到窗前,看著豔陽高照的晴天,長長地吐了口氣。

  入夜,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避過長街巡邏的侍衛,由旁門進了八爺府的後院。

  嘉儀的小院中亮著一點燭光,侍女繡香拎著個包的嚴嚴實實的籃子走進堂屋,“小主,”繡香皺著鼻子,盡量將籃子拎的離自己遠了些。

  嘉儀瞥了一眼繡香,目光森冷,“怕什麽,西城的疫病不都控製住了嗎,根本就不是天花”。

  “是,”繡香抿了抿唇,依然不敢湊得太近。

  “行了,拿下去吧,”嘉儀向後靠到軟墊上,“怎麽處理不用我多說了吧。”

  “是,奴婢這就去,”繡香福了福身,拎著籃子趁著夜色出了府。

  七月二十五,京郊大糧莊

  福晉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福晉的長嫂烏雅氏與二嫂富察氏都被接進了莊子。

  接生嬤嬤給福晉檢查了身子後,放輕了聲音道,“王妃不要太過憂慮,孩子的胎音很正常,隻是日子還沒到罷了。這幾日,王妃盡量少走動,吃些清淡養氣的食物,肯定是沒有大礙的。”

  “我知道了,多謝嬤嬤,”福晉靠在軟榻上,讓詩瑤給了賞,送接生嬤嬤出去。

  富察氏上前給福晉掖了掖毯子,柔聲安慰道,“你已經是第二次了,生產時肯定順當,不要害怕,咱們到時都在產房陪著你。”

  福晉與富察氏的關係更加親近些,是以微笑著點了點頭。

  烏雅氏見狀抿了抿唇沒說話,轉頭望向門外,見自己的侍女拎了食盒來,忙起身道,“對了,家裏給你送了紅棗白糖糕來,是咱們家老廚子做的,我讓人給你熱了,你就著小米粥吃上兩塊可好?”

  “恩,我正想著呢,”福晉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烏雅氏接過食盒,將糕點擺在軟榻的炕桌上,福晉端起粥碗,突然一陣惡心。

  “哎呀,快拿走,”富察氏把糕點端到一旁,給福晉輕輕拍拍背,“這糕點太膩了,姑奶奶怕是吃不了。”

  正說著,詩瑤邁進屋門,向福晉福了福身,“主子,王爺來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雍正線時,大家看到小蘇子挨打,回憶說挨了不少打什麽的,

  其實呢……我東湊西湊也沒讓小蘇子挨過幾次,可能因為我太心軟了,大家不要總幻想小蘇子以後天天挨打,四爺渣到親媽都不認識了。

  但是雍正線大體事件發展是沒有變化的,小蘇子開頭挨打跟當時年羹堯和十四阿哥有關,就這樣……

  第255章 天花

  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二十八,京郊

  蘇偉特意起了個大早,把要啟程回歸化的王朝傾、史大學一路送到了官道上。

  “蘇弟快回吧,時辰也不早了,”王相卿轉身勒住馬韁,“以後京城這邊就辛苦蘇弟了,杜宏是把做生意的好手,有什麽事兒盡管吩咐他”。

  “我知道了,大哥一路小心,”蘇偉像模像樣地衝王相卿拱了拱手,“等大哥從科布多回來,一定還要來京城,到時我一定把吉盛堂經營的風風火火。”

  “那是自然,我相信蘇弟,”王相卿彎起唇角,隨即想起什麽似的從腰間解下一枚木牌遞過去,“這是大哥的信物,若哪一天蘇弟到了蒙古,可憑這牌子去尋吉盛堂的馬隊,他們見了必定鼎力相助。”

  蘇偉怔怔地接過牌子,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武林少俠被江湖前輩看重,傳下畢生絕學的自豪感,頓時雙手抱拳道,“多謝大哥,小弟一定不負所托。”

  王相卿一愣,隨即也笑著抱拳道,“好,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兩隊人各自轉頭上路,史大學牽著馬走到王相卿身側,看著王相卿不複適才的落寞麵孔,壓下聲音道,“相卿,我見你對蘇財東似乎很不一般啊。你的事兒,咱們兄弟不在乎,不代表別人不在乎,更何況是蘇財東那樣身份的人。”

  “別說了,大哥,”王相卿輕吐了口氣,抬頭望向不知盡頭的路途,“我從沒奢望過什麽,隻是不想蘇弟那樣的人,終生背負奴才的身份,永失自在……”

  皇宮,景運門外

  “微臣參見王爺,”刑部給事中王懿向四阿哥俯身行禮。

  “老師請起吧,”四阿哥一手扶起王懿,緊蹙的濃眉間沁出幾滴涼汗。

  王懿微微躬著身子,語態謙和,“不知王爺召微臣至此有何吩咐?”

  “老師最近的境況不太好吧?”四阿哥抿著唇,略略地挺了挺身子,將身體裏湧出的陣陣寒意強自壓下,“老師上折彈劾托合齊之事,眼下已是舉朝皆知。本王還聽說,老師這幾日又聯係了不少同僚,打算再次上奏。托合齊任步軍統領之職,手握京城衛戍,老師一介文儒,這般冒冒然地與之對抗,怕是頂了不少壓力吧?”

  王懿低下頭,沉吟了片刻道,“微臣得皇上看重,擢升刑部給事中,監察官員是否清正廉明本就是分內之事,自是不能因著一點打壓就妥協退步。”

  “本王知曉老師心性,”四阿哥咽了口唾沫,臉色有些發白,“隻不過,老師未免太過短視了,步軍統領的職務在京城之重,豈是一句欺罔不法、貪惡殃民就能隨意更替的?老師這般咄咄逼人,將皇室的安全置於何地?”

  “這,”王懿一時征愣,抬頭看向雍親王時,卻發現這位王爺臉色慘白,嘴唇發紫,豆大的汗珠正從額角劃落,“王爺,你這是怎麽了?”

  立在稍遠處的張保聽見王懿的驚呼,匆忙上前,四阿哥身形一晃,被張保一把扶住,“王爺,當心!來人啊!”

  乾清宮

  康熙爺接連翻了幾本奏折後,無奈一笑,“這幫老學究啊,滿朝上下,也就他們敢追著托合齊不放。”

  梁九功陪著笑了兩聲,給萬歲爺換了杯熱茶。

  “胤礽那兒,有什麽動靜沒有?”康熙爺低下頭,輕輕刮著茶末。

  “回皇上,太子殿下這一陣很安靜,”梁九功俯了俯身,“托合齊被彈劾之後,殿下也沒什麽動作,那王懿大人現在還好好地呆在刑部呢。”

  “恩,還算沉得住氣……”康熙爺抿了口茶,“朕記得,王懿曾經教導過胤禛吧,他突然蹦出來,可跟老四有什麽關係?”

  梁九功放輕嗓音,垂首道,“奴才聽顧問行說過,這王懿頗避諱跟雍親王的關係呢。隻是這一陣,雍親王倒是在刑部打點了不少人,大體是不想讓恩師受人迫害吧。”

  康熙爺點了點頭,將茶碗放在桌上,長長地歎了口氣,“朕還以為大封皇子之後能安分一陣兒呢,眼見著是都長大了,一個讓人省心的都沒有——”

  “萬歲爺,”禦前太監李玉匆匆而入,衝康熙爺一俯身道,“外頭來報,雍親王在景運門外暈倒了!”

  京郊大糧莊

  蘇偉回到莊子時,四阿哥還沒有回來。

  小英子領著小胖墩吳書來在院子裏收拾花盆,蘇偉搬個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熱鬧。

  吳書來很得李英的喜歡,李英便向自家師父要了他做徒弟,蘇大公公也就了華麗麗地多了個徒孫。與新進府的其他小太監不同,吳書來沒有跟著賈進祿學規矩,而是由小英子及小英子的師父親自調教。為此,張起麟對小書子的未來持保留意見。

  “師父,”小書子蹲在李英身邊擦著一隻朱陶花盆,“你不是說規矩的太監不能偷懶嗎?”

  “是啊,”小英子也辛勤地勞動著,其實這些清掃的工作本來不用他做的,但自從收了小書子做徒弟,他就下定決心事事親力親為,給小書子做個好榜樣,決不能像某人一樣把好好的苗子硬是帶歪了。

  “那蘇公公為什麽不用幹活?”小書子指了指房簷下乘涼的某人。

  “額……”小英子悶悶地看過去,自家師父很沒心眼地衝他們招了招手,這會兒還端了碗酸梅湯滋溜滋溜地喝著。

  花盆旁的一大一小齊齊地咽了口唾沫,小英子憤懣地轉過頭道,“我師父是特例,小書子你千萬別跟他學啊,一不小心會掉腦袋的——”

  “蘇公公!”庫魁打斷了小英子的話,一陣風似的跑進小院,“福晉那邊發動了,剛挪進產房去了。”

  “怎麽這個時候?”蘇偉從小板凳上蹦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讓張起麟進京通知王爺,問問丁大夫需不需要什麽,缺了的就近買。好在太醫、嬤嬤都準備好了,兩位側福晉都趕過去了嗎……”

  產房外

  幾個小主坐在花棚下,看著丫頭、嬤嬤們進進出出的忙碌。

  “福晉這一胎可是足月足日的了,”鈕祜祿氏搖著團麵小扇,“就是這大夏天的生產,多少要遭罪了。”

  “王爺體恤福晉,”李氏彎了彎唇角,“特意讓福晉在莊子裏待產,避過暑氣,咱們也都跟著沾光呢。不過,也可想見,王爺對這個嫡子有多重視。”

  “王爺疼愛孩子,”耿氏低頭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是嫡是庶,是男是女,王爺都不會嫌棄的。”

  “那是自然,”李氏也跟著摸了摸耿氏隆起的小腹,“耿妹妹也是個有福氣的,我瞧著妹妹的精氣神不差,這孩子以後一定是個沉穩懂事兒的。”

  蘇偉到了後院,遠遠地站著,見門口的幾位太醫麵色和緩,心知應該沒有大礙。

  過了半個多時辰,福晉的長嫂烏雅氏從產房中走出,年氏見狀,連忙迎了上去,“夫人,我們王妃怎麽樣了?孩子有動靜了嗎?”

  “還沒有,羊水剛剛破,還得等一會兒,”烏雅氏抿了抿唇,隨即四處看了看道,“王爺還沒回來嗎?有夫君在外頭,王妃也能安心些。”

  年氏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回身衝蘇偉招了招手,蘇偉硬著頭皮走到產房門前,“側妃,大夫人——”

  “蘇公公,派人通知王爺了嗎?”年氏打斷蘇偉的問安。

  “已派人進京了,”蘇偉有些為難地道,“但是這一來一回,怎麽都得兩三個時辰。”

  年氏點了點頭,轉身衝烏雅氏道,“院子裏的嬤嬤、太醫都是京城最好的,夫人不用擔心,王妃需要什麽隻管說,莊子裏什麽都不缺。”

  烏雅氏抿了抿唇,隨意地點點頭後又進了產房。

  李氏走到年氏身旁輕聲一笑,略帶鄙夷地道,“哪是王妃尋安心啊,我看是她想在王爺跟前賣個功勞吧。這肚子都還沒動靜呢,人家富察氏怎麽不跑出來晃蕩啊?”

  “行了,別讓屋裏聽見,”年氏轉身往花棚走,李氏撇撇嘴也跟過去坐下了。

  獨剩下的蘇公公,看了看產房緊閉的屋門,又轉頭看了看空落落的院門,不知怎的,突然覺得心裏缺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