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760
  “主子,這是怎麽了?”張保及時扶住四阿哥,左右看了看,頗為緊張。

  “沒事兒,”四阿哥緩了口氣,邁過門檻,“咱們去永和宮看看。”

  十三福晉兆佳氏與十四福晉完顏氏一起由永和宮而出,正與四阿哥碰個正著。

  “四哥,”兩人齊齊行禮。

  四阿哥往後退了一步,擺擺手道,“兩位弟妹請起,我是臨時起意來探望額娘的,尚未遞帖,不知現下宮內可否方便?”

  完顏氏笑了笑,“自是方便的,剛剛額娘還提起四哥了呢。”

  四阿哥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似有話要說的兆佳氏身上,“今兒個在乾清宮,皇阿瑪還提起胤祥了。行宮四季如春,適合養傷,弟妹不必過於憂心。等過了年關,四哥再請旨接胤祥回來。”

  “多謝四哥,”兆佳氏緩緩下拜,臉上有了些許光彩,“弟妹聽父親說,恩綽最近在四哥手下辦事。那孩子腦筋簡單,為人老實,還請四哥多多教導。”

  四阿哥抿了抿唇,微揚嘴角,“恩綽是我的哈哈珠子,性子我是知道的,現下在兵部任職,人也老成許多,弟妹不必擔心。”

  兆佳氏點了點頭,完顏氏站在一旁,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你們的府邸都已修建完畢,”四阿哥看向完顏氏,“告訴胤禵,不要整天四處瞎竄了,準備準備出宮建府的事兒,省得到時手忙腳亂。”

  “是,”完顏氏低了低頭,隨即微笑道,“最近十四爺倒真很少出門了,多在阿哥所裏讀書寫字,弟妹也跟著省了不少心。”

  四阿哥輕歎了口氣,點點頭道,“他也是幾個孩子的阿瑪了,多少該懂事些。”

  由永和宮回到阿哥所,完顏氏一直思索著兆佳氏與四阿哥的對話。

  山桃了解主子的心思,上前幾步道,“奴婢聽宮裏的奴才提起過,這兆佳氏恩綽是四貝勒八個哈哈珠子之一,當初比起佟佳氏納穆圖,鈕祜祿氏鬆甘是不足為重的。如今想來,佟佳氏與鈕祜祿氏都是權貴世家,與四貝勒的門庭略微疏遠。這兆佳氏因著十三爺的情分,跟四貝勒才親近了起來。”

  完顏氏點了點頭,思忖片刻道,“咱們爺跟四哥還在僵持著,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或許,我可以學學十三嫂,讓娘家人跟四哥多多親近,這樣即便兩兄弟又犯擰,總有人能從中參合參合。”

  “這是個好辦法,”山桃彎起嘴角道,“咱們老爺如今是禮部侍郎,大少爺任戶部員外郎,二少爺眼看著也要在禮部任職了。借著主子的情分,登上四貝勒的門庭也不算高攀。再加上咱們爺受封後的勢力,老爺他們的仕途肯定能更加平順。”

  完顏氏抿了抿唇,起步邁進內廳,“那便這麽辦,我書信一封,你派人送去給父親。”

  “是,”山桃俯身行禮。

  熱河民宅

  林初的傷漸漸好轉,大夫告訴蘇偉,隻要多加小心,趕路至盛京不是問題。

  庫魁著人雇了馬車,侍衛安達帶了謝慶的幾個夥計,準備上路了。

  “馬車上墊了棉絮,林公公隻消躺著就好,”蘇偉讓人抬了林初到馬車前,“京中若是有重要消息,我會讓人通知林公公,林公公就安心養傷吧。”

  “多謝蘇公公了,”林初被抬進馬車,向蘇偉躬了躬身。

  蘇偉擺擺手,心裏有些不好受,放下車簾,將安達叫到身旁,“務必保護好林公公,讓穆爾察凡事多加小心。”

  “屬下明白,”安達低頭拱了拱手。

  馬車駛出院門,小英子走到蘇偉身旁,“師父,咱們也該啟程去張家口了吧?”

  蘇偉轉頭看看小英子,低頭思忖片刻,“不,咱們不去張家口了。”

  直郡王府

  頒金節將至,府內卻沒有多少節慶的氣氛。

  書房內一陣異響,報信的奴才被趕出屋門,赫都左右看了看,躬身邁進門檻,“郡王息怒,太子已然拘禁,朝中彈劾之聲不小。主子可靜觀其變,不要操之過急。”

  直郡王冷冷一哼,由書架前轉過身子,“你可知,皇阿瑪今兒在早朝說了什麽?”

  赫都低了低頭,“奴才不知。”

  直郡王牽起嘴角,走到窗前,“皇阿瑪說胤礽舉止怪異,晝多沉睡、夜半方食,飲酒數十巨觥而不醉,每對神明,則驚懼慌亂不能成禮,遇陰雨雷電,則畏懼至極不知所措。處事失常,言語顛倒,類狂疾之症,其中似有鬼物作祟。”

  “這,”赫都一時驚詫,不知如何解釋。

  直郡王一手握拳置於胸前,嗓音沉沉,“再這樣下去,隻怕胤礽往日所犯過錯皆被歸於鬼物所惑。咱們這麽多年來的汲汲經營,最後隻消一場驅鬼儀式便盡數化為泡影。”

  赫都身子一緊,垂下頭道,“那郡王決議如何應對此事?明相府裏可有動靜?”

  “明相,”直郡王嘴唇微顫,“怕是不久於人世了。”

  赫都征愣片刻,“那納蘭揆敘大人——”

  “本王不能指望他,”直郡王走到桌前,重重坐下,“自打由行宮回京,本王多次派人送信到明相府邸,皆沒有回應。就連明相病重一事,還是本王的眼線傳回的消息。”

  赫都聞言,皺了皺眉,“既是如此,想必納蘭揆敘是下定決心要扶持八貝勒了?”

  直郡王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明相在時,他還有所收斂,畢竟本王與納蘭家相依相扶多年。如今,明相纏綿病榻,納蘭揆敘的不臣之心,便不再掩藏了。剛才探子來報,他與胤禩在京郊那座獵園見麵,同行的還有佟佳氏鄂倫岱,鈕祜祿氏阿爾鬆阿。”

  赫都微微一驚,低下頭道,“這後麵皆是當朝權貴,如此看來八貝勒當真不能小看了。”

  直郡王冷冷一哼,將一封信遞給赫都,“老八的事兒,本王心裏早有計較。張明德蹦躂了這麽長時間,是時候登台了。他不是想當太子嗎?本王就成全他。”

  四爺府

  由福晉院裏出來,四阿哥的神色略顯憔悴。

  張起麟跟在四阿哥身後,躊躇了片刻上前道,“主子,您早膳又沒用上幾口,一會兒還要早朝,怎麽挺得住啊?要不奴才給您帶些點心,您在路上再墊上幾口?”

  四阿哥搖了搖頭,嗓音暗沉,“爺吃不下,心裏悶得慌。”

  張起麟抿了抿唇,換個方向走到四阿哥另一頭,“爺,這行宮的事兒也不能怪蘇公公,他要是不去,十三爺未必就是在行宮養傷這般體麵了。”

  “我沒有怪他,”四阿哥邁進前院正堂,“是爺告訴他胤祥的怪異,爺也是想他代替我去看看。隻是我沒想到,皇阿瑪會如此心細,在行宮上千人裏注意到一個太監。”

  “主子不必過於憂心,”張起麟伺候著四阿哥換上朝服,“皇上興許也是湊巧看見了,隨意問上幾句。畢竟蘇公公跟太子、直郡王沒什麽牽連,隻是十三爺這兒算不上什麽大事兒。”

  “但願如此吧,”四阿哥緩了口氣,一手輕按眉心。

  “主子,”張保匆忙而入,俯下身子,“侍衛來報,蘇公公回京了。”

  第212章 聖怒

  康熙四十四年

  十月初,四爺府

  庫魁、李英雙雙而入,齊齊下拜道,“奴才給貝勒爺請安。”

  四阿哥一身石青色四爪蟒紋朝服,端坐在軟榻上,向門口看了看,又低頭看了看兩人,“起來吧,蘇培盛呢?”

  庫魁咽了口唾沫,眼尖地瞅了瞅炕桌上的五彩骰子,“蘇公公去京郊糧莊上住著了,說是等貝勒爺解開魔、魔骰子再來給主子請安。”

  四阿哥兀自沉下臉,轉頭看了看桌上的魔方,“爺近來是越來越忙了,一時半刻不得清淨,他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庫魁與李英對視了兩眼,小英子眨眨眼睛道,“回貝勒爺,師父本來是想去張家口的,在熱河送走了林公公後才突然起意回京的。”

  四阿哥抿了抿唇,無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朝珠,“怎麽,突然要回來了?”

  庫魁呆呆地搖了搖頭,小英子捅了他一下,彎起嘴角道,“奴才們也不知其中詳情,但可能因為師父做了噩夢的原因。自那晚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噩夢?”四阿哥皺了皺眉,“什麽噩夢?”

  張保看了看窗外,搶先一步上前道,“主子,時候不早了,早朝遲不得啊。”

  四阿哥怔了怔,緩口氣道,“罷了,等爺下朝再說。”

  “恭送貝勒爺,”幾人行禮送貝勒爺出門,庫魁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追出院子道,“主子,蘇公公有東西給您。”

  四阿哥停住腳步,看著庫魁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似乎還冒著熱氣。

  “這是什麽?”四阿哥接過,按了按,軟軟的。

  庫魁猶疑了一下,撓撓頭道,“今早進城,在城門口買的包子,蘇公公沒吃完,說是剩下的——”

  庫魁話到一半,被張起麟擠眉弄眼地嚇了一跳,才驚覺差點兒說錯話,慌忙跪下請罪。

  “行了,”四阿哥拆開紙包,拿出包子咬了一口,“爺早膳吃得不多,正好餓了。”

  “哎,奴才幫您拿著,”張起麟見狀咧開嘴,接過四阿哥手裏的紙包,跟著上了馬車。

  這一天的早朝似乎一切如常,四阿哥惦記著府上未說完的噩夢,惦記著京郊糧莊的人,惦記著還未解開的魔方,是以沒有注意到直郡王陰沉的神色。

  好不容易下了朝,四阿哥腳步未停地往日精門走去,卻在未邁出門檻時,被一小太監氣喘籲籲地叫住,“四貝勒,梁公公請您到乾清宮去”。

  四阿哥皺了皺眉,往宮門口看了看,“是皇阿瑪召見我?”

  “不是,”小太監搖了搖頭,“直郡王求見萬歲爺,麵色不太好,梁公公擔心出事兒,讓您到乾清宮看看。”

  四阿哥略一思忖,劍眉微蹙,“我知道了,我這就去。”

  乾清宮側殿,梁九功侯在門外,四阿哥衝他點點頭,還未開口,殿內一聲暴喝,“大膽!”

  軟榻前,康熙爺還未換上便服,明黃的龍袍刺痛人眼,直郡王跪在榻前,神色凝重,身姿筆挺。

  四阿哥剛邁進殿門,就聽直郡王朗聲道,“胤礽所行卑汙、大失人心,相麵人張明德曾相胤禩,言其後必大貴。今兒臣願誅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你!”康熙爺身子一顫,抓起炕桌上的茶碗向直郡王砸去,“荒唐!荒唐!你膽大包天啊!”

  “皇阿瑪,”直郡王未避未躲,任茶碗帶著茶水砸了一身,“太子行至今日,普天之下人臣共睹。即便胤礽是皇阿瑪一手帶大,但他如今的品行已不配為一國之君。兒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韙,願替皇阿瑪誅殺胤礽,迎一品德兼優的皇子入主東宮。”

  “你給朕住口,”康熙爺青筋暴起,嗓音沙啞,四阿哥見狀慌忙上前道,“皇阿瑪喜怒,請皇阿瑪保住龍體。”

  “胤禛,”康熙爺顫抖著手指向胤褆,“你給朕,你給朕把這個逆子拿下,關進宗人府!朕看他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皇阿瑪,兒臣沒錯,”直郡王又向前蹭了兩步,“如若皇阿瑪要關押兒臣,請先治胤礽敗壞國體,勾結朝臣,意圖謀逆之罪。皇阿瑪在行宮的聖訓舉朝皆知,如此大罪,條條當誅。皇阿瑪一句拘禁教養就輕易帶過,如今更是推到鬼魅身上。若是被傳到百姓耳中,咱們愛新覺羅氏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混賬!”康熙爺一手拍到炕桌上,幾乎竭斯底裏,梁九功慌忙上前扶住萬歲爺。

  胤禛麵色發白,起身攔住要上前的直郡王,“大哥,你糊塗了啊!這是乾清宮,你不要自己的命,也不要兒女的命了嗎?”

  直郡王身子一震,轉頭看向四阿哥,四阿哥喘著粗氣,眼中驚疑不定,“大哥,你趕緊請罪退下,皇阿瑪身子不好,要盡快叫太醫才行。”

  軟榻上,梁九功給萬歲爺喂了幾口熱水,門外的侍衛已經亮出刀刃,隻聽一句號令。

  直郡王看了看麵色鐵青的康熙爺,攔在身前的四阿哥,緩了幾口氣,向後退了兩步跪下道,“兒臣魯莽,但憑皇阿瑪治罪,請皇阿瑪保重龍體,兒臣先行告退。”

  直郡王出了宮門,梁九功忙讓人喚了太醫。康熙爺靠坐在軟榻裏,神色憔悴,鬢邊竟冒出幾根白發,尤為顯眼。

  “皇阿瑪,”四阿哥端了熱茶,走到榻邊,“龍體為重,您不要太過憂慮,等您身體好了,再處理這些雜事。”

  康熙爺微睜雙眼,看了看四阿哥,“這些都不是雜事,對皇阿瑪而言,你們的事兒都是天大的事兒。”

  四阿哥略一征愣,跪到康熙爺腳邊,“是兒臣們不孝,讓皇阿瑪左右為難。皇阿瑪是天子,肩上有大清的重擔,請皇阿瑪保重自己,不要再為兒臣們憂心忡忡了。”

  康熙爺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朕巴望著你們,一生榮華富貴,安泰平順。可你們都大了,長在愛新覺羅家,心比天高,一個個開始覬覦著東宮之位。朕是按也按不住,擋也擋不了,眼看著胤褆和胤礽爭奪不休,眼看著你們一個個邁進這場漩渦。”

  四阿哥低下頭,不知怎麽應答,康熙爺撐了撐身子,歎了口氣,“胤禛啊,你二哥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