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578
  “那,”小英子抿了抿唇,往蘇偉身後湊了湊,“要是易地而處,師父真的不會像林公公那樣,急著回京嗎?”

  蘇偉眨了眨眼睛,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我當然不會像他那麽笨,爬回去太不現實了,我會偷點銀子,雇馬車回去!”

  小英子聞言,翻了個大白眼。

  “安達,”蘇偉揚手叫過一名侍衛。

  “蘇公公,”安達應了一聲,走到蘇偉身前。

  “裏麵那位公公就交給你了,”蘇偉回頭看了看窗欞,“把他帶回盛京,交給穆爾察好生安置,不許怠慢,也別讓他偷著跑了。”

  “屬下明白,”安達拱手俯身。

  蘇偉緩了口氣,揚了揚眉,“還有一個叫鄭玉的太醫,最近被貶到了盛京。讓穆爾察把人接到莊子裏,多加照看,正好也能診治林公公的腿傷。”

  “是,屬下領命,”安達行了一禮後,轉身退下。

  小英子不解地抿了抿嘴角,“師父幹嘛還管那個鄭太醫啊,萬一讓人知道,不把咱們牽扯進去了嗎?”

  “穆爾察會小心的,”蘇偉仰頭看了看院外,“十三爺還關在行宮呢,咱們得防著有人落井下石。”

  京城,四爺府

  年氏由鈕祜祿氏院中出來,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秀眉微微蹙起。

  淩兮扶著年氏的小臂,壓低了聲音道,“小主不要擔心,福晉打起精神也算好事兒,沒了那些瑣事纏身,小主才好把精力多放在貝勒爺身上。”

  年氏輕歎了口氣,捏著帕子掩了掩唇角,“那個烏喇那拉氏佳暉近來常來府上?”

  “是,”淩兮俯了俯身,“奴婢聽人說,這烏喇那拉氏佳暉和兆佳氏恩綽原都是貝勒爺的哈哈珠子。建府以後,因各自門庭有別疏遠了些,最近都開始在咱們府上行走。”

  年氏輕點了點頭,隨著淩兮邁進自己的院子,麵上依然愁容不減。

  “主子,”采兮由屋內急急而出,迎上年氏,“二少爺那邊來信兒了,王媽媽得手了。”

  年氏身子一緊,握住采兮手裏的信,壓低聲音道,“走,咱們進屋說。”

  九月十五,聖上回宮,當日即下令在上駟院旁設氈帳拘禁太子,由直郡王胤禵,四貝勒胤禛共同看守。

  四阿哥入宮向皇父問安後,即前往上駟院探視太子。上駟院是內務府三院之一,主管宮內所有馬匹。氈帳雖然設在院外,但馬廄的異樣氣味還是時不時地順風飄過。

  張保與兆佳氏恩綽跟在四阿哥身後,揮著手幫四阿哥擋去撲麵而來的小蟲。

  “這秋天本就多蟲,上駟院旁更是難以近身了,”張保皺著眉頭,拍掉脖子上的爬行動物。

  四阿哥輕歎口氣,看著不遠處簡陋的氈帳,“吩咐馬駟院的奴才一天三遍地清掃馬廄,在牆邊多灑些驅蟲的藥粉,擺上幾盆綠鬆。”

  “主子,”兆佳氏恩綽上前一步低聲道,“將太子拘禁在此處是皇上的意思,怕是有居苦地、磨心性的意圖。您一番安排,會不會讓皇上以為,咱們是陽奉陰違,別有所圖啊?”

  四阿哥搖了搖頭,嗓音沉落,“這些安排不過聊勝於無罷了,皇阿瑪不會怪罪的。聖旨一天不下,即便是住在牢房中,二哥依舊是太子,是大清的儲君。他的顏麵關乎國祚,能多維持一分,總不是壞事兒。”

  氈帳內,胤礽席地而坐,身前一張矮桌,桌上幾隻筆、一摞紙、一副粗製的茶具,見四阿哥掀簾而入,胤礽彎了彎嘴角,吹吹還未幹透的墨痕道,“老四,你來的正好,看為兄這幅駟馬圖畫的怎樣?”

  四阿哥抿了抿唇角,躬身下拜道,“胤禛參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胤礽輕咳了幾聲,依然麵帶笑意,“今時不同往日,在這陰暗憋悶的氈帳裏就不要拘泥那些世俗禮教了。來,你的字一向寫得好,今天給二哥提上幾筆。”

  “殿下真是好興致啊,”直郡王掀開帳簾,堪堪打斷兩人的對話,“皇阿瑪令老四與我一起看守氈帳,可不是為著陪殿下吟詩作畫、喝酒解悶的。聖訓在前,本王奉勸殿下還是閉門靜思,深省己過為好。”

  胤礽低頭摸了摸畫卷上的蒼青色駿馬,微揚起嘴角道,“大哥說的對,是二弟疏忽了。”

  四阿哥看了看緊皺眉頭的直郡王,又看了看一臉平和的太子,放緩聲音道,“二哥,今天胤禛奉皇命看顧氈帳,二哥有何需求盡可直說。胤禛雖不能全然做主,但一定向皇阿瑪盡數轉達。”

  胤礽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看四阿哥,眉眼間整肅了許多,“二哥多謝四弟了。其實,皇阿瑪多有訓斥,朝臣亦多有怨言,二哥也自知罪虐深重,本不欲再三辯駁的。但唯有一事,一直如鯁在喉,當真不吐不快。”

  “二哥請直言,”四阿哥低了低頭。

  胤礽坐直了身子,眸色清亮,“黃陂一事,與我無關。”

  直郡王冷哼一聲,走進帳內,“二弟說與己無幹便是與己無幹了?那天下間人人皆一句辯白,大清豈不早就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了?”

  胤礽瞥了直郡王一眼,轉頭對四阿哥道,“二哥自當太子開始,犯下的錯事或許有很多。說我結黨營私、幹預政務、捶撻朝臣、縱屬擾民、貪汙納賄、不念皇恩,我都不做辯白。但唯有這一件事,要跟皇阿瑪說明白。黃陂刺客不是受本殿指使,胤礽亦從未有弑逆之心。”

  “太子殿下一番話,當真感人至深啊,”直郡王揚了揚眉,抬頭看向四阿哥,“皇阿瑪行宮聖訓,想必四弟聽說了吧?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可是白紙黑字的記載在起居官筆下。太子這一番話若是稟報給皇阿瑪,豈不是讓他老人家自毀其言嗎?”

  “大哥言重了,”四阿哥彎彎嘴角,“皇阿瑪隻說將二哥拘禁在此,可未有其他明示。二哥如今依然是大清儲君,幾句話而已,大哥怕惹皇阿瑪忌諱,四弟代為陳奏便是。”

  直郡王橫起眉目,四阿哥卻置若罔聞,轉身對太子一躬身道,“二哥一路舟車勞頓,好生休息,四弟告退。”

  胤礽點了點頭,四阿哥朝直郡王拱了拱手,向帳外走去。

  “老四如今也是不同了,”直郡王一句話,止住了四阿哥的腳步。

  四阿哥輕笑一聲,門外張保已掀起帳簾,“胤禛從來都是這樣的脾性,隻是大哥不甚了解罷了。若說有所不同,兄弟間誰的變化最大,大哥應該最清楚了。”

  乾清宮

  康熙爺倚在榻上,顧問行躬身侯在一旁。

  “責其首、寬其從,倒真彰顯仁德,”茶碗落在炕桌上,一聲脆響。

  顧問行躬了躬身道,“是奴才無能,八貝勒府上來往人數太多,到底是誰給貝勒爺出的主意,還未查出。”

  康熙爺一手撫了撫眉心,往後靠靠道,“老四那兒怎麽樣?朕讓胤禩處理淩普一事,他可曾插手?”

  “四貝勒並未插手,”顧問行低了低頭,“但四貝勒對八貝勒多少有些怨言,聽奴才們說,兩位貝勒在上書房外差點兒吵起來。”

  “除此之外呢,”康熙爺皺了皺眉,“老八日日應酬巴結的大臣,老四與朝臣們可有聯係?”

  “四貝勒府上來往朝臣亦有,但四貝勒整日裏呆在內閣中,很少見麵。另外,四貝勒去過一趟兵部,見過一次兵部尚書馬爾漢,再就無其他動靜了。”顧問行垂首道。

  “老四見馬爾漢做什麽?”康熙爺正了身子,嗓音放沉。

  梁九功在一旁皺了皺眉,顧問行並未發覺不妥,繼續道,“四貝勒聽聞皇上遇刺,囑咐馬爾漢大人注意蒙古一帶的動向,加強邊境的防守。”

  “原來如此,”康熙爺垂下肩膀,若有若無地呼出口氣,“老八那兒多注意一些。”

  “是,”顧問行俯身領命。

  四爺府

  四阿哥擬好了替太子轉達的奏折,接過張保遞來的茶碗,輕抿了一口。

  “主子,”傅鼐邁進屋門,俯身行禮。

  “出什麽事兒了?”四阿哥向後靠到椅背上。

  傅鼐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四川傳來消息,嫁給年羹堯的納蘭氏病逝了。”

  四阿哥眉頭一緊,“怎麽這麽突然?明相府有什麽動靜?”

  “明相府怕還沒得到動靜,”傅鼐垂下身子,“年羹堯尚未發喪,夫人病逝一事,隻有幾個心腹知道。”

  四阿哥垂下眼眸,一手輕敲額頭。

  傅鼐抿了抿唇,繼續道,“主子,這對咱們來說是拉攏年羹堯的好機會,納蘭氏一死,明相又病重,他跟納蘭家的關係就更薄弱了。”

  四阿哥抿了抿唇,點點頭道,“你派人把恩綽叫進府裏,我有事交代。”

  “是,”傅鼐領命而下,張起麟隨後而入,“主子,蘇公公的信。”

  熱河民宅

  蘇偉在床上睡得模模糊糊,一個身影在黑暗中緩緩接近。

  “誰?”蘇偉脖頸一涼,下意識地一手摸向床裏的扁木盒,卻摸了個空。

  “別怕,是我,”熟悉的溫度附上蘇偉的額頭。

  “主子?”蘇偉驚愕地瞪大眼睛,卻怎麽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黑暗中一聲輕笑,在蘇偉的臉上捏了捏,“是不是想爺了?”

  蘇偉扁扁嘴,抓住捏自己臉蛋的手,悶悶地“嗯”了一聲,“你把魔方解開啦?”

  “解開了,”一聲輕歎,帶著清冷的笑意,“就是代價有點兒大。”

  “代價?”蘇偉眨巴眨巴眼睛,眼前漸漸有了亮光。

  “是啊,代價……”不知何處照來的昏黃光暈中,一個鮮血淋漓的肩膀立在蘇偉眼前,赫然沒了頭顱!

  “啊!!!”隨著一聲尖叫,蘇偉猛地睜開眼睛,還未看清屋內,門已被人一腳踹開。

  “蘇公公,出什麽事了?”護衛們都未來得及蹬上靴子,隻提著刀就衝了進來。

  蘇偉茫然地四處環顧,床上除了他,再無旁人,“沒事兒,我隻是做個噩夢……”

  第211章 鬼祟

  康熙四十四年

  九月二十,秋風漸起,京城的清晨常彌散著淡淡的薄霧。

  四阿哥奉旨入宮,康熙爺端坐在乾清宮內殿,手裏拿著一本奏折,“朕看了你代胤礽的陳奏,識情識禮。也難為你在這個時候,還肯為他說話。”

  四阿哥抿了抿唇,低下頭道,“請皇阿瑪恕罪,兒臣是想著,二哥他畢竟還是太子。”

  康熙爺點了點頭,未至可否,“朕在黃陂遇刺一事,你是怎麽看的?”

  “回皇阿瑪,”四阿哥略略蹙眉道,“兒臣未隨皇阿瑪北巡,黃陂一事所知並不詳細,遂不敢妄加推斷。隻有一點,兒臣十分奇怪,這支蒙古騎兵能潛到熱河附近想必是費盡了腦筋與工夫的,可緊接著卻是沒有任何計劃與策略的夜襲鑾駕大營,其實力連護軍的最外層都無法突破。如此前後矛盾,比起有意行刺,倒更像是自尋短路。”

  “恩,你說得有理,”康熙爺將奏折放到一旁,“若當真有人費盡心思的將這一夥人潛藏到黃陂,意圖行刺朕。那麽最後這至關重要的一步,就不應該這般馬虎。如此來說,這起突如其來的行刺怕是另有目的了。”

  四阿哥斂了眉目,垂下頭,沒有接話。梁九功站在一旁,低下身子,為康熙爺換了碗熱茶。

  “朕聽德妃說,你府裏鈕祜祿氏懷了身孕?”康熙爺端起茶碗,輕抿了一口。

  “是,”四阿哥略一征愣,拱了拱手,“自弘暉去後,府裏多少沉悶了些。現下鈕祜祿氏有孕,連福晉的身子都好了很多。”

  “這是喜事兒,”康熙爺捧著茶碗,輕歎了口氣,“皇阿瑪失的孩子比你多得多,隻是咱們愛新覺羅一脈肩上的擔子太重,容不得你沉湎哀痛。如今,弘暉離去也快一年了,你那府裏總得添丁進口才能安穩。”

  “皇阿瑪說的是,”四阿哥低了低頭。

  康熙爺放下茶碗,一手撿起一本折子,四阿哥見狀剛要告退,卻聽皇上閑閑地道,“那個姓蘇的太監,是你派去行宮的?”

  四阿哥背脊一涼,強自鎮定,彎下腰道,“皇阿瑪是說蘇培盛?他是因著良鄉的事兒有過在先,被兒臣遣去盛京糧莊了。這次,他代莊子去行宮送東西。隻因兒臣聽說胤祥受了傷,才寫信讓他留下幫忙的。”

  “恩,”康熙爺翻開折子,似並未在意,“那太監有幾分小聰明,但不是個老實的,派到莊子上也好。胤祥那兒,你也不要太過操心,行宮四季如春,調養腿傷再好不過了。”

  “兒臣明白,”四阿哥拱了拱手,交握的掌心中微微刺痛。

  出了乾清宮,四阿哥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張保見狀想上前攙扶,被四阿哥揚手製止。兩人一前一後走到日精門前,四阿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