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5026
  “詩玥和鈕祜祿氏?”福晉微挑起眉梢。

  “是,”詩瑤抿了抿嘴,“那鈕祜祿氏入府後不久,就總往詩玥那兒跑。奴婢聽說,前一陣兒她跟詩玥去東花園,還碰到了貝勒爺呢。”

  福晉略一思忖,輕嘲地彎了彎嘴角,“倒是來了個不安分的……無礙,反正貝勒爺想提拔李氏做側福晉,如今剛好給她安排個活計,我樂得清閑。”

  “主子,”詩瑤略有不甘地往前湊了湊,“近來,貝勒爺好歹不像以前似的完全不沾後院的門了。您也抓抓機會,咱們就弘暉阿哥一個怎麽著都單薄了些。”

  福晉瞥了詩瑤一眼,輕歎口氣,“嫁給四阿哥這麽多年,我與他就像是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除了弘暉再無交集。其實,隻要弘暉爭氣,我又何苦平白地落了自己的顏麵?若是求之不得,以後在府裏,我這福晉的身份要往哪兒擱?”

  “主子——”詩瑤還想要再勸,卻被突然進門的詩環打斷了話頭。

  “福晉,”詩瑤向福晉俯身一揖,“宮裏傳來消息,直郡王福晉病逝了……”

  大福晉喪儀,直郡王身形消瘦,麵色憔悴。長女被指婚蒙古,結發之妻陰陽相隔。再強勢的人,如今也不得不被拖垮了精神。

  蘇偉跟著四阿哥與福晉前來吊唁,卻意外地在直郡王身側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隆科多。

  隆科多怎麽會和直郡王搞到一塊兒去?蘇大公公萬分不解。

  在回府的馬車上,蘇偉一頓糾結,辮子揪下了半根,卻發現四阿哥沒和他情緒同步,一直是斂著眉目,沉默不語。

  到了府門口,四阿哥與福晉各自下車。

  福晉向四阿哥行了一禮,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四阿哥開口道,“今晚叫上幾個孩子,咱們一同用膳吧。”

  福晉略一征愣,低下身子道,“是。”

  福晉先行一步,四阿哥看著遠去的背影,想起今日大阿哥的蕭索,略有感慨,“蘇偉,爺隻是想略作補償,免得他日你我心中都有個解不開的——”

  “主子,”張保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四阿哥征愣地轉過頭,卻發現本該跟在他身後的那人不見了,“蘇培盛呢?”

  “上茅房去了……”張保咽了咽唾沫,無聲無息地往旁邊挪了兩步。

  第171章 死要麵子

  康熙四十二年

  十月初,四爺府

  福晉院裏燈火通明,各色菜品水一樣的送進內廳。屋子當中擺著兩桌宴席,四阿哥、福晉與幾位小主子一桌,李氏、宋氏、武氏等一桌。

  一幹女眷俱麵帶笑顏,福晉臉上也略有歡心之色,隻有四阿哥沒那般高興。

  蘇偉站在四阿哥身後默默為福晉歎氣,四阿哥的本意是叫上幾個孩子,與福晉一起吃頓家常便飯。結果福晉硬是驚動了整個後院,鶯鶯燕燕的聚在一起,家常飯變成了家宴。四阿哥想一敘天倫之樂,彌補對結發之妻愧疚的心意,也都打了水漂。

  “咱們弘暉阿哥是越長越精神了,這眉眼鼻子的跟咱們爺當真是一個模子扒下來的,”李氏看著弘暉,笑意盈盈地開口道。

  福晉拍了拍弘暉的腦袋,語氣柔和,“我隻盼著弘暉能像咱們爺一樣聰慧,在功課上再多用幾分心思。”

  “額娘,我最近很用功了,”弘暉正了正身子,“不信你問阿瑪,師父都跟阿瑪誇我了。”

  四阿哥彎了彎嘴角,“是,弘暉近來很勤奮,進步也大。阿瑪正想著,帶你去郊外跑跑馬,回頭也給你請個諳達師父,把騎射都好好練起來。”

  “阿瑪,你不能偏心!”伊爾哈在一旁聽到跑馬,眼睛都亮了起來,“女兒最近也很用功的,你不能隻帶著弟弟去玩!”

  “伊爾哈,”李氏在一旁瞪了女兒一眼。

  四阿哥卻是一笑,“好,好,都去,都去。咱們滿人家的女兒不比男兒差,這騎馬射箭都要學一學。”

  “說起騎馬射箭,我倒想起一事,”福晉輕抿著唇對四阿哥道,“弘暉明年就八歲了,這身邊兒的哈哈珠子也該備起來了。”

  “恩,”四阿哥思忖著點點頭,“從福晉娘家挑兩個適齡的,爺再從鑲白旗中挑幾個好的。”

  “爺思慮周到,”福晉微微頷首。

  李氏在一旁轉了轉眼珠,仰著笑臉接茬道,“爺,福晉,咱們弘暉阿哥漸漸年長,身邊伺候的人總得知根知底才好。妾身高攀,適才想起娘家兄弟李涵有一子,今年十歲。福晉若不覺唐突,不如讓那孩子跟在咱們阿哥身旁,當個伴讀侍從的,有事也方便差遣。”

  李氏話音一落,屋子裏陷入短暫的沉默,宋氏等人都暗暗瞧著福晉的臉色。

  福晉神態未變,嘴角輕抿,轉頭看向四阿哥道,“爺怎麽想?這按理來說,弘暉身邊是得有些打小跟著的人了。哈哈珠子都是世家出身,做不得伺候人的活。這侍從伴讀的說不準還真得從奴才裏挑。”

  福晉的一句奴才倒讓李氏寒了臉色,蘇偉在後頭看得直咋舌。不過福晉的話倒也讓人挑不出理來,如今李涵在四爺府當東路總管,確實就是奴才。

  “弘暉身邊的人不能含糊,”四阿哥悠悠然然地放下筷子,“回頭爺都著人考一考,合適了再派給弘暉。”

  “爺說的是,”福晉微微頷首,複又轉頭對李氏道,“雖說是你的娘家人,卻也不能越了規矩去。回頭讓咱們爺看一看,實在不行派給格格們做個小廝也是不錯的。”

  福晉這一番安排算是把李格格的娘家貶到塵埃裏去了,李氏悶著氣憋了半晌,看了四阿哥幾眼後,終是垂下了眼臉,未再開口。

  屋子裏一時安靜的讓人害怕,隻剩了咕嘟咕嘟冒泡的羊肉鍋子還有點兒響動。

  一頓家宴吃成現在這個樣子著實沒勁了,蘇偉正在琢磨著要不要尋個理由幫四阿哥脫身,那邊鈕祜祿氏端著酒杯緩緩站起,“爺、福晉,妾身冒昧,入府不久也不懂規矩。今兒個趁著家裏人都在,妾身想借花獻佛,敬爺、福晉和各位姐姐一杯,日後若是有不周到、不懂事兒的地方,還請爺和福晉多多包容,各位姐姐多多提點。”

  “好,容月是個識大禮的,”四阿哥端起酒杯,彎了彎嘴角,“福晉賢良,你的各位姐姐也都懂事兒,日後多走動走動,別生分了就好。”

  “是,”鈕祜祿氏容月福了福身,隨著眾人把酒飲了,又看著幾位小主子道,“妾身進府晚,跟弘暉阿哥、兩位小格格也不熟,隻能向武姐姐討教,簡單地做了幾隻香囊,算作妾身的一點心意。”

  鈕祜祿氏隨身的侍女慕蘭適時端了三隻香囊上來,樣子別致、幽香陣陣。給弘暉的是褐色綿錦金線繡雲紋,給茉雅奇、伊爾哈的是桃粉彩線繡百花穿雀。

  幾位小主子接了都很欣喜,也一一起身回禮,福晉柔和一笑道,“你真真是用心了,這手藝比起武氏來也是不差的。”

  詩玥抿著唇微微笑了笑,鈕祜祿氏行禮後坐下,又彎著眼睛往詩玥處看了看,兩人姐妹情深的摸樣倒頗為和諧。

  屋子裏的氣氛總算活躍了些,李嬤嬤拿了兩位小格格的女紅繡品給四阿哥與福晉看,歪歪扭扭的倒招來了不少樂子。

  蘇偉暗暗地吐了口氣,心裏的大石剛剛放下,有人偷偷地扯了扯蘇偉的袖子。

  蘇偉低頭一看,是二格格伊爾哈,借著李嬤嬤的遮擋,拽著他袖子往桌子下使勁。蘇偉略彎腰瞅了瞅,原是一隻筷子掉到了四阿哥腳旁。

  伺候伊爾哈用膳的侍女偷偷地給二格格拿了新筷子,可躺在地下這支卻沒人敢去撿。

  伊爾哈已經九歲,到了愛麵子的年紀,世家女兒講求休養,伊爾哈是生怕撤席時自己要當眾出醜。更何況,剛才額娘已經被福晉折了臉麵,若是自己再丟人,就著實抬不起頭了。

  蘇偉眨眨眼睛,又看向二格格,二格格雙手合十做乞求狀。蘇偉深吸了口氣,趁著眾人的視線都在李嬤嬤身上,迅速地彎下身子,扒拉開四阿哥的腳,將筷子收進袖子裏。

  四阿哥莫名地被捅了一下,偏過頭看蘇偉,蘇大公公握著袖子一副你看我幹什麽的傻瓜表情。

  旁邊伊爾哈半張著嘴,盯了蘇培盛半晌,才回過神坐好。

  入夜

  蘇偉跟著四阿哥回了東小院,兩人齊齊地歎了口氣,往榻子上一趟,一頓飯吃得比朝宴都累。

  “爺想得不是這樣的,”四阿哥望著天花板,“今兒個在大嫂喪儀上,看著大哥的模樣,一時真覺得對不起福晉。雖說爺和她沒什麽男女之情,但好歹是拜過天地的,更可況還有弘暉。爺想著,這麽多年過去了,隻是做家人也該有些情分了,或許我們可以好好相處……”

  蘇偉偏頭瞥了四阿哥一眼,把大蓋帽摘下來放到胸前,“你和福晉十天半個月不見一麵,哪兒那麽輕易地就有了情分啊?讓你往後院去,你也不怎麽搭理福晉。算起來,你和李氏、宋氏的情分都比跟福晉的多。”

  四阿哥揚了揚嘴角,轉過身子把腿搭在蘇偉身上,語帶笑意地道,“怎麽,咱們蘇大總管吃味兒啦?爺怎麽聽著酸酸的呢?”

  “切,我才懶得吃醋呢,”蘇偉扁著嘴坐起來,“是你太不好伺候了,今兒福晉也是因著李格格把腦筋動到了弘暉身上才不高興的。這家宴的氣氛需要調和,你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兒,一幫女人不打起來才怪呢。”

  “你才木頭樁子呢,”四阿哥抬手給了蘇偉一巴掌,“爺是這府裏的主子,吃頓飯還得討一幫女人的笑臉,還要點兒臉麵不了?”

  “臉麵,臉麵,臉麵能當飯吃嗎?”蘇偉憤憤不平狀,“福晉也是個死要臉麵的人,你們兩個碰上,還真是天生一對……”

  “你說誰呢,”四阿哥撲騰地坐起來,“你說誰和爺是天生一對?嗯?”

  “死要麵子的人!”蘇大公公梗著脖子不怕死地吼回去,四阿哥咬著牙齦,慢慢眯起了眼睛。

  三分鍾後,

  “我,我,我……是我和你天生一對還不行嗎?”(T﹏T)

  直郡王府

  送走了吊唁的最後一撥賓客,直郡王在書房獨坐了一宿。

  清晨時,太監李進忠端了早膳邁進書房,“主子,您忙了幾天了,用點兒粥吧。”

  直郡王往那托盤上看了看,李進忠又上前幾步道,“福晉平日裏最怕的就是您不按時吃飯,您看這配粥的小菜,還是福晉生前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呢。”

  “拿過來吧,”直郡王往背椅上靠了靠,聲音沙啞。

  “是,”李進忠連忙上前,將飯食擺到桌上,卻在此時,門房來報,明相的馬車到門口了。

  納蘭明珠跟著下人一路進了書房,大阿哥還在喝粥,見到明相也沒有起身,隻是勉強地笑笑,啞著嗓子道,“勞明相惦記了,不知用早膳了沒有?”

  納蘭明珠倒沒有過多在意,麵色平和地坐到李進忠搬來的椅子上,“老臣擔心郡王的身體,是以早早地過來了,見郡王吃得好,就放心了。”

  直郡王就著小菜喝下最後一口粥,麵上紅潤了不少,“明相放心,本王努力了這麽多年,不會在這個時候趴下的。”

  “郡王有此決心就好,”納蘭明珠正了正神色,隨即又看了看站在直郡王身後的李進忠。

  李進忠恍然,低頭收了桌上的餐食,躬身走出了書房。

  “李公公,”原大阿哥隨身太監何舟迎麵而來,皮笑肉不笑地衝李進忠點點頭。

  李進忠瞥了他一眼,微揚嘴角道,“明相在裏頭,何公公若有事,還是一會兒再來吧。”

  何舟停了腳步,等在門廊下,李進忠也沒再搭理他,起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李進忠接替何舟成了直郡王的近身太監總管,在王府也有一間自己的屋子。李進忠的徒弟小昌子跟了李進忠十幾年,是唯一能隨意進李進忠屋子的奴才。

  李進忠回了房間,從箱子裏拿出筆紙,寫了兩行字,塞進空心的筆管裏遞給了小昌子,“手腳利落點兒,送去茗香閣。”

  “是,”小昌子熟練地接過毛筆,塞進袖子裏,轉身出門去了。

  第172章 新黨

  康熙四十二年

  直郡王府

  納蘭明珠從袖中拿出幾封信遞給了大阿哥,“此前托合齊的事兒,老臣派出去的人有了不小的收獲。索額圖為太子籌謀大事,這來來往往中六部官員皆由牽扯。”

  大阿哥將信紙抽出,挨個看了看,蹙著眉心思索了片刻道,“明相手裏的這些都是索額圖與各個大臣勾結的證據,可是如今,索額圖已然伏法……”

  “確如郡王所說,”納蘭明珠輕歎了口氣,“皇上提了淩普,顯然是還不想動太子。老臣也在想著,如今即便將這些內情參奏上去,怕也牽連不到毓慶宮頭上。若是皇上一時心軟,都安給了索額圖,那咱們這一番功夫就著實白費了。”

  大阿哥抿了抿唇,向椅背上靠了靠,“皇阿瑪心思不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明相手裏有這些把柄,不怕日後沒有用武之地。索額圖就戮,太子從今以後就沒了擋箭牌,過上一段時間,若是再出什麽風波,皇阿瑪就是想偏袒也得掂量掂量了。”

  “郡王言之有理,”納蘭明珠點了點頭,“太子手中的勢力平白被削,想也是心中難平的,就算他能忍氣吞聲,也架不住朝臣的推波助瀾。隻要咱們從中斡旋一二,大事當成。這些年來,太子與索額圖的動作皇上都看在眼裏,可再一再二未必可再三再四,隻要皇上動了心思,郡王高升一步的大門就開了一半了。”

  大阿哥輕彎了彎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有明相的一番安排,本王自是成竹在胸的。其實,現成的筏子已經擺在咱們眼前了,隻要略作引導,必定事半功倍。畢竟,這世上能身陷寶山而空手回的人可沒幾個。”

  納蘭明珠雙眼微眯,略一思索後恍然道,“直郡王是說……新任內務府總管淩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