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177
  “妹妹言重了,”成嬪捏著帕子掩了掩唇角,“如今妹妹與我同在嬪位,做姐姐的哪能胡亂挑理呢?說到底也是惠妃娘娘從寶華殿祈福回來就一直深居簡出,這往日熱鬧的延禧宮漸漸落了冷清。姐姐見與惠妃娘娘一向親近的妹妹都不再登門了,這心裏難免有些失落。”

  良嬪聞言微微一笑,“姐姐真是玲瓏心肝的人兒,惠妃娘娘早先為大清祈福,想必現在也不愛熱鬧了,有成嬪姐姐見天地陪著,妹妹們也都能放心了。”

  成嬪臉色微變,轉身向池邊走了兩步,“姐姐聽說,近來八阿哥在朝中頗具人氣,連裕親王都讚不絕口。如今看妹妹的神色,想是傳言屬實了。”

  良嬪尚未開口,成嬪又道,“不過也對,不說八阿哥是惠妃娘娘教導出來的,單就八阿哥的婚事在皇子中也是少有的。隻是姐姐現今想來,八阿哥大婚也幾年了,這後院怎麽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啊?沒有子嗣就算了,連個格格都沒進。當初在阿哥所的那個王氏一出宮就病死了,如今八阿哥偌大的府邸裏就福晉一個,不是太單薄了嗎?”

  “不勞姐姐擔心,”良嬪轉過身子,看向荷池,“胤禩年輕,抓緊時間生個嫡子才最打緊。”

  “妹妹真是好性兒,”成嬪彎了嘴角,“這要是老七的福晉,姐姐一早訓斥她了。這後院空落,不是坐實了福晉善妒的名聲嗎?那傳出去,丟的可是一府的臉麵。”

  良嬪繃了繃神色,衝成嬪微一頷首,“妹妹不舒服,就不陪姐姐了。”

  成嬪抿了抿唇角,“是姐姐的不是了,不該硬拉著妹妹說話。這調教兒媳的事兒慢慢來也好,更何況人家是郡主的女兒,身份高貴,和那些出身卑賤的總是不同的。”

  良嬪看了成嬪一眼,目光微寒,成嬪揚著唇角,一派恬淡。

  出了禦花園,紅菱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娘娘,您別在意成嬪的話,她——”

  “她說得對,”良嬪扶著紅菱的胳膊,“如今我是人老珠黃,這嬪位也是有名無實。老八的福晉,除了逢年過節就沒正經進過宮,我又何苦自己騙自己呢。”

  索相府

  索額圖在廊下慢慢走著,格爾分匆匆而來,“阿瑪,敖格傳來消息,公主府的事兒已經成了,保準不露痕跡。”

  “好,”索額圖揚起嘴角,走到台階下,在一顆老榕樹的枝幹上使力拍了拍,“枯木逢春,萬物複蘇,這沉寂數十載的年歲逢了好時候就該蓬勃而發。”

  格爾分抿了抿唇角,上前一步道,“兒子不明白,阿瑪何必冒這麽大風險?萬一讓佟國維覺察了,咱們就騎虎難下了。”

  索額圖仰起頭,看著冒出綠意的偌大樹冠,“咱們幹的就是騎虎難下的事兒,成則已以,不成也沒再壞的結果了。佟佳氏的勢力不容小覷,在他們身上挑起亂子,擾人視線,也能防著他們擋路,再合適不過了。”

  格爾分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四爺府

  一大早,荷葉的露水還沒幹透,蕭二格就在東小院外轉起了圈圈。

  四阿哥出門時正看到蕭二格對個假山石使勁兒,一副子糾結的傻相,跟某人倒像個十足。

  “蕭二格!”張起麟喚了一聲。

  “哎喲,貝勒爺,”蕭二格弓著身子小跑過來。

  “你來找蘇培盛的?”四阿哥挑了挑眉。

  蕭二格咽了口唾沫,低垂的臉蒼白的厲害,“是,是,蘇公公有事兒吩咐。”

  四阿哥凝眉盯了蕭二格半晌,眼看著蕭二格就快把腦袋插進地底去了,四阿哥才緩了神色,開“行了,你趕緊著去吧。”

  “嗻,”蕭二格慌裏慌張地行了禮,磕磕絆絆地跑進了東小院。

  張起麟看著蕭二格的背影,轉身對四阿哥道,“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看看?”

  “不用了,”四阿哥邁步向正院走去,“一準兒是又在搗什麽蛋,讓他折騰去吧。”

  “是,”張起麟緊忙地跟在後頭,“石篆坊的東西今兒該送來了,要不要奴才去準備準備?”

  “過幾天吧,”四阿哥歎了口氣,“耿氏眼瞅著就抬進來了,這時候給他,他也高興不起來。”

  東小院,蘇偉將蕭二格拉進屋裏,“東西拿來了嗎?”

  “拿來了,”蕭二格從懷裏掏出個紙包遞給蘇偉,拽著袖子擦擦腦門的汗。

  蘇偉抿了抿嘴唇,捏了捏紙包,“是平安堂的老師傅配的?都是好藥材吧,會不會傷害身體?”

  “不會,不會,”蕭二格連連擺手,“都是好藥材,配方也是最好的。您吩咐的,我哪敢馬虎啊。”

  蘇偉點了點頭,目光閃出些微茫。

  蕭二格偏頭看了蘇偉一會兒,小心翼翼地道,“蘇公公,您這東西是要給誰用啊?不,不會是,貝勒爺吧?”

  第144章 二十年

  康熙四十一年

  三月中旬,初春好時節,耿氏被抬進了四貝勒府,福晉將人安置在了西配院中最後一間空著的院子裏。

  耿格格長相還算耐看,隻是身姿不若其他幾位格格般清風拂柳,倒很像關外的女人,雖不豐腴,卻生著大骨架,自帶股爽朗勁兒。

  西配院中,幾間院門都嵌著縫隙,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三三兩兩的聚在門口,偷瞄著著耿格格一路走過。

  宋氏屋裏,漾兒一臉的八卦,“奴婢看那耿格格倒沒有武格格的狐媚樣子。張婆子說了,耿格格這樣的體格好生養,想是德妃娘娘嫌咱們府裏人丁稀薄,才挑了這麽一個人吧。”

  李氏屋裏,喜兒說話帶著小心,“那耿格格長得一般,家世也一般,咱們貝勒爺不會得意的。武氏那兒正得寵,估計抬進來也是擱著。”

  詩玥屋裏,絮兒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耿格格描述個透頂,詩玥攏著眉頭,耐著性子聽完,末了無語地垂首繡帕子。

  “小主,您怎麽一點兒不在意啊?”絮兒不滿地嘟起嘴巴,“咱們得想想辦法,不能讓個新來的奪了您的寵愛去。”

  詩玥捋了捋繡線,語氣泰然,“是你的別人奪不走,不是你的搶也搶不到。”

  “小主,”絮兒跺了跺腳。

  “行了,”詩玥抬起頭,“你有功夫幫我看看釀著的梅花鹵,要是釀好了,就,就賞點兒給蘇公公。”

  絮兒眼睛一亮,伶俐地一俯身,“奴婢知道了,還是小主有辦法。”

  詩玥愣了愣,見絮兒蹦跳著出去了,抿著唇角搖了搖頭。

  四小院中,耿氏有些拘束地坐在榻子上,陪嫁的丫鬟青芽裏裏外外地忙活著安置行李,好半天才收拾停當。

  詩瑤奉福晉之命到了四小院,衝耿氏福了福身,“奴婢是福晉身邊的大丫鬟詩瑤。福晉讓奴婢來傳個話,小主今兒就好生歇著,等過了今晚才去請安即可。”

  “多謝福晉仁厚,”耿氏頷首。

  青芽從旁上前,掏出個荷包遞給詩瑤,“辛苦姐姐了,以後還請姐姐多照顧。”

  詩瑤彎了彎嘴角,將荷包推了回去,“咱們府上不興這些,奴婢告退了。”

  青芽微微變了臉色,看著詩瑤出了門,轉身走到耿氏身邊,“小主……”

  耿氏安撫地拍拍青芽的手,“這裏是貝勒府,不是家裏了,哪能什麽都遂心啊。咱們隻要安逸地過日子,福晉不會為難咱們的。”

  青芽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傍晚,東小院,四阿哥坐在書桌後翻著幾本冊子。

  蘇偉端著茶碗走了進來,“主子,今兒好歹是耿格格第一天入府,您還是去看看吧。”

  四阿哥抬頭瞪了蘇偉一眼,“不去,哪有那麽多規矩!”

  蘇偉低頭,手在碗底打著轉,半晌後才慢慢上前,“主子,喝茶。”

  “恩,放著吧,”四阿哥應了一聲。

  蘇偉將茶碗放在桌上,自己遠遠地坐在榻子一旁,安靜的看著四阿哥端起茶碗,一點點飲盡。

  入夜,福晉院裏,福晉坐在鏡前,微蹙著眉頭,“四阿哥還沒去西配院?”

  “沒有,”詩瑤搖了搖頭,“貝勒爺身邊的奴才也都沒動靜,好像壓根忘了耿格格的事兒了。”

  福晉歎了口氣,手重重扣在妝台上,“四阿哥到底怎麽想的?詩玥就那麽得他的意?”

  詩瑤眼色沉了沉,“也沒見貝勒爺往詩玥院裏去啊,怕就是今晚有事兒吧,福晉也別太擔心了。”

  “福晉,”屋裏正說著,詩環匆匆而入,“福晉,蘇公公到西配院接人去了。”

  福晉一愣,“接誰?”

  “好像是耿格格……”詩環垂首道。

  東小院

  張保,張起麟擋在院門口,蘇偉背後站著披著鬥篷的耿格格,和一幫伺候的丫鬟嬤嬤。

  “蘇公公這是要幹什麽?”張起麟略略地壓低了聲音。

  蘇偉揚了揚頭,“帶耿格格來伺候四阿哥啊,你們兩個擋在這兒幹什麽?”

  張保沉下臉色,“蘇公公怕是會錯了意吧,府裏哪有格格到東小院伺候的。還是請耿格格回去,在西配院侯著吧。”

  蘇偉眯起眼睛,語氣冰冷,“張公公是懷疑咱家的領悟力?怎麽,我蘇培盛卻不知,這府裏上下,什麽時候輪到張公公做主了?”

  張保麵色一寒,張起麟緊忙按住了他,湊到蘇偉耳邊道,“蘇公公是不是喝醉了?這別扭鬧大了,咱們可擔待不起。”

  蘇偉鯁直了脖子,“張公公多心了,我蘇培盛當了二十多年的奴才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心裏清楚得很。自欺欺人的事兒,十歲二十歲的做了也就做了。這都到了而立之年了,還當著井底的癩蛤蟆,就當真是離死不遠了。”

  “你認真的?”張起麟少有地繃緊了神色。

  蘇偉從腰間拽下枚令牌,“兩位公公讓開吧,別耽誤咱家給貝勒爺複命。”

  張保、張起麟對視一眼,還一時拿不準主意,蘇偉卻揚了聲音,“怎麽,咱家這六品的大太監,拿著貝勒爺的令牌,還指使不動兩位公公嗎?咱們好歹同僚多年,有事兒我蘇培盛自當一力承擔。兩位公公若是鑽了牛角尖,可別怪我不講情分了。”

  氣氛一時凝滯,耿氏帶著風帽,握了握青芽的手,即便她完全摸不清頭腦,也知道此時的情況不太對勁。

  張保僵著身子站在原地,一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張起麟咬著嘴唇,半天為吭聲,最終在蘇偉再次開口前,伸手將張保拉到了一邊。

  正房堂屋前,李英迎了上來,“二師父……”

  蘇偉看著李英僵硬地彎了彎嘴角,伸手揉了揉李英的腦袋,回頭衝耿氏道,“小主……請跟我來……”

  西配院

  詩玥聽了絮兒的稟報,吃驚地赤足站在地上,“你說耿格格去東小院了?還是蘇公公來領的人?”

  “是啊,”絮兒鼓著腮幫子,“這蘇公公做事太不地道了,白瞎了小主辛苦釀的梅花鹵。他們這些做太監的就是不靠譜,根本就是有奶便是娘!奴婢看啊,咱們還是得靠自己,不如……”

  絮兒嘟嘟囔囔地沒完沒了,詩玥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絮兒愣了愣,輕抿著嘴唇俯下身子,“是,小主有事兒喚我。”

  詩玥點點頭,慢慢坐回榻子上,絮兒掀簾子走出,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卻見自家小主閉上了雙眼,一行清淚順著臉龐滑下。

  “你又何苦這樣為難自己?”詩玥摸著籃中滿滿的戲水鴛鴦,低低地念了一句。

  東小院

  天,漸漸放亮……

  這一夜對四阿哥來說短的似乎隻是一瞬,除了頭部的鈍痛,什麽印象都沒有留下。然,睜開眼時,卻如山嶺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