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891
  四阿哥打的幾槍,成績都不錯,蘇偉能看出四阿哥對於火器有超出旁人的好奇與喜愛。阿哥們打過,隨行的侍衛又上前替主子討彩,主子們壓上花頭,玩得很是開心。

  一輪過後,大家都有些意猶未盡。

  大阿哥環視一周後,揚了揚嘴角道,“侍衛們都有身手,玩不出花樣。咱們來點新鮮的,讓貼身奴才們下去試試。”

  “這個好,剛好讓這幫軟骨頭練練膽子,”三阿哥一拍手道。

  四阿哥回頭看了看蘇偉,蘇偉安撫地朝四阿哥笑笑。

  八阿哥的貼身太監是第一個吃螃蟹的。可憐這位小公公到底年輕識短,槍一響就脫了手,還好此時的火槍射程短,沒有打到人。但還是麵色慘白地跪在武場中央告罪,半天不敢起來。大阿哥笑著擺擺手,“起來吧,不怪你”,八阿哥在一旁苦笑不已。

  第二個是七阿哥的貼身太監,這位公公年紀有點兒大了,槍剛一端到手,就開始哆嗦,半天沒敢扣動扳機。最後阿哥們實在看不下去了,揮手讓人拖他下去了。

  三阿哥的貼身太監比較穩重,隻不過開槍時姿勢不穩,把臉戳腫了。但蘿卜裏拔大個,三阿哥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大阿哥貼身太監何舟上場,從他一端槍,蘇偉就看出這人不是第一次。怨不得大阿哥有這個提議,反正丟人丟不到他身上。最後,何舟放槍,雖然沒打中靶子,但無論方向、姿勢都是最準確的。

  五阿哥的太監是年紀最小的,剛一上場就掉了眼淚,侍槍的太監把槍一遞給他,他就糊了滿臉的鼻涕。台上,阿哥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隻有四阿哥冷著臉,五阿哥拄著下巴,頭都抬不起來了。

  蘇偉很聰明地一下場就站到最後,雖然他CS打了很多年,但畢竟沒什麽實戰經驗,趁著別人打時,多學學,也能多回憶點兒現代時的經驗。在現代摸過的幾次真槍,除了遊樂場打氣球,就是大學的軍訓了。如今看來,蘇偉是很幸運地趕上了一個頗為重視軍訓的學校,一個月的軍區特訓,他們打了七天靶。

  正恍惚間,一股騷臭味傳來,蘇偉低頭一看,還在哭的小公公尿褲子了。主子前失儀是大罪,小公公撲通跪在地上,嘴裏胡說八道一通後開始往地上磕,幾個頭扣下來,額頭就腫了。

  點將台上一片笑聲,蘇偉心裏異常的沉悶。

  大阿哥擺擺手,“快拉下去吧,老五你這奴才得好好訓訓了,好歹是天家的人,這副樣子太丟人了。”

  五阿哥不好意思道,“小木子是剛到我身邊的,年紀小,沒見過世麵,讓兄弟們見笑了。”

  三阿哥從旁一樂,“這事兒怪不得五弟,男人少了命根子,就等於了折了翅膀的鳥,到地上撲棱著,那是連雞都不如了——”

  “砰!”憑空一聲槍響,將說話的幾位皇子嚇了一跳,四阿哥猛地轉頭,校武場中騰起一陣煙霧。

  靶子一旁的小太監快步跑到點將台下,“稟告各位主子,蘇公公中靶,正壓在外圈紅線上。”

  霎時各位皇子都看向四阿哥,四阿哥抿抿嘴唇道,“誰讓他不聽號令擅自放槍的,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哎!”大阿哥揚手製止,“今兒兄弟幾個高興,罪不至此。好不容易有個能看的了,讓他再打幾槍。”

  四阿哥微微蹙眉,轉頭看向校武場中央,蘇偉正回頭看著他,隻可惜兩人相隔不近,難以看清麵容。

  蘇偉得了大阿哥的令,又打了兩槍,盡皆放空。

  傍晚

  蘇偉跟著四阿哥回到帳篷中,一直縮著脖子站在角落裏。四阿哥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蘇偉知道,四阿哥現在一定是一肚子的疑問與憤懣。

  “主子……”蘇偉尋思了一會兒,還是主動開口為好,“奴才就是看小木子可憐,心裏一時難受就……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打中了。”

  四阿哥定住腳步,看著蘇偉,“你怎麽打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太出風頭!你知不知道宦官之禍是咱們大清的忌諱?何舟跟著大哥在康熙二十七年就出入軍營了,他都沒有打到靶子上!”

  蘇偉一驚,垂下腦袋,後背微微沁涼。

  四阿哥轉過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從明天開始,你去伺候福化,對外就說是辦事不利,讓爺罰了。”

  “是,”蘇偉扁著嘴,語氣異常沮喪,他果然不是一鳴驚人的料。

  夜晚的軍營亮起點點篝火,兩名巡營的侍衛走過主帥營帳,左右看了看後,閃進了營車後的角落裏。

  “參見何公公。”

  “恩,”何舟轉過身,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兩錠白花花的銀子,“給你們個好活兒,隻要做的幹淨利落,回頭雙倍謝禮!”

  兩人對看一眼,接過紙展開,“一個太監啊,他得罪何公公了?”

  “緣由就別多問了,不是你們該知道的,”何舟墊了墊手中的銀子,“怎麽,幹不幹?”

  黑暗中一聲冷笑,“明兒個就進沙漠了,這萬裏黃沙死個太監不是太簡單了……”

  第98章 一人一狗

  康熙三十五年

  四月初七,皇上親率的中路大軍已經進入沙漠三天了。此時,費揚古、孫思克所率西路大軍,薩布素所率東路大軍已經盡皆出發,中路、西路約於土喇會師,合兵進擊噶爾丹。

  傍晚,大軍紮營處,盡顯大戰來臨的緊張感,巡營的士兵增加了一倍,軍營作息更加規律嚴整。隻有一處略微特別,營中篝火點燃時,這裏還熱鬧得緊。

  四阿哥帳篷後身,人聲狗叫此起彼伏,馬順毛躁地圍著一人一狗團團轉,辮子都扯下了一半,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蘇偉蹲在木盆前,把福化按在裏邊拿水衝,“你別動啊!你知不知道我找點水多費勁?你看你毛都團一起了!”

  福化不安地左踢右踹,劇烈掙紮,轉頭衝著蘇偉汪汪叫。

  “你還凶?你知不知道是主子讓我來伺候你的!你想長一身虱子嗎?不許叫了!”蘇偉與福化對著吼。

  馬順蹲在一邊,扯著辮子,在人聲狗吠中無力道,“蘇公公,您休息去吧,奴才來就行了。”

  “不行!”蘇偉晃晃手裏的水瓢,“我是被主子罰來的,現在福化歸我照顧,你去睡覺!”

  馬順頹廢地低下頭,他哪敢去睡覺啊,這一人一狗哪個出事兒都夠他喝一壺的了。也不知四阿哥怎麽想的,莫名其妙罰蘇公公來看狗。結果第一天蘇公公的自製狗食就讓福化主子拉了一天。第二天,他上個廁所的功夫,福化主子的毛就少了一層。

  入夜

  各個營帳的燈火紛紛熄滅,除了巡營士兵的腳步聲,整個軍營陷入寧靜。四阿哥帳篷的角落裏,一人一狗相擁而眠。

  張保伺候著四阿哥換完衣服就躬身出去了。此次隨行的大太監隻有張保、蘇培盛兩個。張保平日都睡在太監專用的帳篷裏,不守夜時,各位主子的太監都在這裏休息,除了某人。

  四阿哥披著外衣,借著燭火,靠在床頭讀書,角落裏偶爾傳來的呼嚕聲像根落在心弦的羽毛,輕輕地撩撥著某種異樣的情緒。

  蘇偉摟著福化睡在被窩裏,全然不知一個人影慢慢走近。

  福化敏銳地支棱起耳朵,抬起腦袋,無奈身子上壓著蘇偉的胳膊和大腿,一時起不來。

  四阿哥蹲下身子,拍拍福化的頭,福化蹭了蹭四阿哥的手,滿是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它昨兒個剪了毛,今天又洗了澡,身上蓬蓬的的像個球,往日追狼逐兔的獵犬威風現在全沒了。

  四阿哥小聲地笑了笑,摸摸福化的耳朵,那兒的毛明顯地禿了一塊兒,肯定是某人手一抖後的傑作,現在的福化看起來像隻折耳的兔子。

  “他挺不會伺候人的,是吧?”四阿哥小聲對福化道。

  福化貌似聽懂了,異常感同身受地嗚鳴了一聲。

  四阿哥轉頭看看睡得噴噴香的某人,嘴角微揚,“他這個人啊,人懶、手笨、沒心沒肺,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有時候,我自己都奇怪,這樣一個沒規矩、沒心眼的太監是怎麽陪我這麽多年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總在不經意的時候讓我驚訝,讓我驕傲;在我孤獨一人的時候,陪著我,保護我……”

  福化歪著腦袋,看著自家主子,又轉頭看看蘇偉,眼睛亮亮的,似乎懂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沒懂。

  蘇偉睡夢中,翻了個身,露出大半條腿,四阿哥低頭拽拽被子給他蓋好,沉默了半晌後,抬起頭拍拍福化道,“你幫我好好看顧他……”

  大漠行軍中,蘇偉找了塊紗巾蒙在臉上,與福化並肩坐在行李車上。康熙親征噶爾丹,在現在也是傳為奇談的戰役,蘇偉在黃沙迷蒙中,看著見頭不見尾的軍隊,總覺得好似黃粱一夢,說不定一會兒就會有人叫他,“小偉哥,起床了!”

  莫名一驚,背後竟沁出了涼汗,蘇偉使勁晃了晃腦袋,從腰上拿下水袋喝了一口,轉頭道“福化,我們去找主子,”說完也不等旁人反應,兀自跳下了車,牽著福化往前麵走去。馬順愣了愣,連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上。

  四阿哥的座駕在正紅旗隊伍前方,走了一半,蘇偉有點兒尿急,拉著福化下到路兩旁,繞到一個大沙丘後頭解決。

  “汪汪!”蘇偉褲子剛係上,福化突然不安地朝一旁叫起來。

  蘇偉轉頭一看,兩個士兵臉上蒙著布也繞過沙丘而來。

  “別叫,人家也是上廁所的,”蘇偉不滿地拉拉福化,福化卻不依不饒,衝著來人弓起了背。

  蘇偉有點兒奇怪,抬頭一看,那兩人的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上。

  四阿哥騎在馬上,越過重重兵戟向遠方看去。其實嚴格來說,他們並沒有進入沙漠腹地,騎馬即可行軍,路上偶爾可見片片綠洲。但是一路的風沙,起伏的沙丘已經相當難以忍受了。

  “四阿哥,喝點兒水吧,”一人策馬而來,遞上水袋。

  四阿哥點點頭,接過水袋。

  隨行的納穆圖、鬆甘對視兩眼沒有吭聲,來人是正紅旗第四參領下二佐領,瓜爾佳氏博敦,此次被正紅旗都統派來保護四阿哥的侍衛長,對四阿哥異常殷勤,除了護衛,連日常侍候都搭上手了。

  “四阿哥累了吧,要不去馬車上歇一歇?咱們還得三個多時辰才能紮營呢。”

  “不用了,我還好,”四阿哥對博敦擺擺手,轉身對納穆圖道,“你去把蘇培盛叫來。”

  “是,”納穆圖一拱手,策馬向後而去。

  電視上都是騙人的,沒有哪個殺手會在殺人前跟你說一堆有的沒的,就像現在。

  對方朝蘇偉衝過來時,蘇偉唯一的反應就是鬆開了福化的繩子。福化像離弦的箭一樣,撲倒了一名拔刀的士兵。

  蘇偉其實很想掉頭就跑,可惜老天沒給他機會,對方朝他砍過來時,他隻能就地一臥,隨手撒了一大把黃沙。趁人揉眼睛時,爬起身想跑,卻被再次絆倒,閃著亮光的刀劈下來時,蘇偉腦子裏隻有一句話,這下完蛋了。

  不過,上天或許是眷顧蘇偉的,刀鋒擦著蘇偉的臉頰而過,沒有痛感,那人反倒哀嚎一聲。蘇偉睜眼一看,是福化咬住了那人的小腿,正死命地往後扯。

  事先被福化撲倒的人,帶著血跡斑斑的傷口爬起來朝著福化就是一刀,一時血花四濺!蘇偉腦中轟然一片,大喝一聲,朝兩人撞過去,擰緊的拳頭與刀鋒相交,電光火石間,蘇偉的腰部一陣火熱的刺痛。

  “來人啊,殺人了!”一聲突兀的喊叫響起,行刺的兩人慌了神,掙紮著想跑,被紅了眼的蘇偉找到機會奪過刀柄。

  尋聲而來的納穆圖,繞過沙丘,見到的是一地的鮮血和手握彎刀亂劈亂砍的蘇公公。

  福化死了,它到死都沒有鬆口。

  當幾乎失去理智,竭斯底裏的蘇偉被一個策馬而來的人死死抱住後,他的眼中隻剩了一隻被血染紅,凸了一片毛的狗耳朵。

  蘇偉醒過來時,是在四阿哥的帳篷中,首先迎上來的不是四阿哥蹙著眉頭的麵孔,而是一副笑眯眯的奴才臉,“恭喜蘇公公,您勇鬥敵軍細作,皇上大為嘉賞,特擢升您為六品大太監,賞銀百兩。”

  蘇偉看著那人沒說話,張保上前道,“張公公,蘇公公受了傷,此時怕是難以謝恩。”

  “不打緊,不打緊,”那位張公公笑笑,“咱家隻是來傳個旨意,具體的賞賜還得等回宮再說。既然蘇公公已經醒了,咱家就回去了。”

  張保低頭,“公公好走。”

  蘇偉見那人出了帳篷,轉頭看向張保,啞著嗓子道,“福化呢?”

  張保低下頭,“福化死了,四阿哥讓人裝點了屍體,由馬順帶著回京了。”

  蘇偉偏過頭,腹部一陣陣灼燒似的疼痛,“我真沒用,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連累了福化。”

  “不怪你,”張保歎口氣,“那兩個人都是有身手的,是當兵的。”

  蘇偉閉上眼睛,死死憋著腦中湧上來的酸澀,可枕邊還是漸有了濕意。

  “醒了嗎?”屋裏正沉默時,四阿哥掀簾子進來了。

  張保一躬身,“主子,蘇公公剛醒過來。”

  四阿哥點了點頭,走到床邊看著蘇偉,側身對張保道,“你先出去吧。”

  “是,”張保低頭退了出去。

  四阿哥坐到床邊,“傷口還疼嗎?”

  蘇偉沒有說話,四阿哥歎了口氣,“福化死得其所,它是忠義之士,沒有給獵犬丟臉。今兒的事兒被定性為細作作祟,那兩個人一個被你砍死了,一個還剩了一口氣,沒熬到拷問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