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806
  “他們不是細作,他們就是來殺我的,”蘇偉沒有睜開眼睛,沉著聲音道。

  四阿哥靜默了一會兒,“我猜到了,可如今也隻能這樣了結。如果往上牽扯,動靜就大了。我不能讓其他人再過多地注意到你,太危險了。”

  蘇偉側了側身子,微微睜眼,沒有吭聲。

  四阿哥跨過枕頭看著他的臉,“蘇偉,你知道,我趕到那座沙丘後頭時,是什麽心情嗎?答應我,不許做危險的事。”

  蘇偉緊緊抿著唇,眼圈瞬間紅得厲害,最後還是沒忍住地捂著腦袋哭出了聲兒。

  四阿哥攬過那副顫抖的身子,死死摟住那人的肩膀,“小偉,別怕,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大阿哥帳篷

  何舟被一巴掌甩到地上,連揉也不敢揉地爬起來,衝著大阿哥連磕響頭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你個蠢貨!”大阿哥一腳踹翻何舟,“現在來請罪有屁用!”

  “奴才知錯了,奴才知錯了,”何舟一臉的鼻涕眼淚,膝行到大阿哥身邊,“奴才隻是見那蘇培盛三番四次地壞大阿哥的事兒,就想趁沙漠行軍時料理了他,誰知道他那麽命大,是奴才考慮不周,是奴才犯蠢——”

  “你給我聽著,”大阿哥一把拽起何舟的衣領,“一個太監,爺才不放在眼裏,以後收起你那一肚子的小九九。爺要的是聰明、會做事的奴才,不是一味溜須拍馬的馬屁精!這一次要是給爺招來了什麽後果,你就洗幹淨了脖子等著吧!來人啊,把何舟給我押起來!”

  “是,”門口值守的侍衛上前,把癱軟的何舟拉出了帳篷。

  大阿哥隨行的另一位公公李進忠端了茶,上前輕聲道,“大阿哥何不直接殺了何舟?也防節外生枝啊。”

  大阿哥轉頭看了李進忠一眼,目光森寒,李進忠連忙垂下腦袋,不再吭聲。

  四月中旬,西路軍傳來消息,因孫思克部路遇沙暴,行程延誤,費揚古將軍決定改變行軍方式,將於四月末抵達土喇。皇上下令中路大軍暫緩行程,避免過於突出,遭到敵軍突襲。

  四月末,前鋒哨兵探得噶爾丹大軍紮營在克魯倫河北岸,皇上召集全軍將領商討作戰事宜,各位阿哥也首次參與到軍議之中。皇上決定親率前鋒營與噶爾丹首戰,在提及隨軍統領時,有大臣薦了大阿哥。

  索額圖提出疑議,向皇上道,“大阿哥雖有隨軍經驗,但畢竟資曆尚淺,恐怕難以服眾。”

  皇上未明確表態,轉頭看向皇子們的位置,開口道“你們有什麽提議,說來聽聽。”

  三阿哥拱手道,“皇阿瑪,兒臣認為,索大人說得有理。皇阿瑪第二次親征噶爾丹,務必以軍情為要。兒臣想,不如尋一身經百戰,資曆豐厚的肱骨之臣為將,以確保此戰大捷。”

  大阿哥從旁俯身道,“皇阿瑪明鑒,兒臣資曆尚淺,的確不足以為統帥。但兒臣一腔熱血,願為前鋒,隨皇阿瑪出戰。”

  皇上微微笑了笑,“胤褆赤子之心,甚好。朕想來你也大了,當不至六年前那般衝動,到時候鍛煉鍛煉了。至於這服眾之慮嘛——”

  “皇阿瑪,”四阿哥突然抬手,接茬道,“兒臣建議,不如由索大人與大哥一同出任統帥,這樣既能兼顧軍情,又不會引起兵眾不滿。”

  皇上一愣,思索了片刻,“好,胤禛的建議極好。這樣,就由索額圖與胤褆一起領八旗前鋒兵、漢軍火器營、四旗察哈爾及綠騎兵隨朕出征!”

  “是,”大阿哥與索額圖一同跪下領命。

  四阿哥偏頭看向兩人時,正與大阿哥四目相交。

  第99章 自保

  康熙三十五年

  軍議結束後,眾人由軍帳中走出。

  四阿哥落在了最後,出門時,大阿哥正站在樹下。

  “四弟今日倒與往時不同啊,短短兩句話讓為兄刮目相看。”

  “多謝大哥謬讚,”四阿哥微微一俯首,“弟弟隻是想到什麽,便說什麽罷了。”

  大阿哥背著手走到四阿哥身邊,“原是如此,大哥本還以為,前幾日的事兒會讓四弟心生怨懟,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四阿哥皺皺眉頭,“前幾日的事兒?什麽事兒?”

  “四弟一向看重的太監為敵軍細作所傷,說起來,也是大哥疏忽防範所致,”大阿哥斂眉歎氣道。

  四阿哥嘴角一揚,“一個太監而已,大哥小題大作了,就是死了又有什麽打緊?弟弟如今隻擔心,自己年歲漸長,若是一直碌碌無為,日後怕是會遭人輕賤!”

  大阿哥抬頭看了四阿哥一眼,“四弟身份高貴,何人敢輕賤與你,大哥定不與他相幹!”

  “多謝大哥,”四阿哥一拱手道,“弟弟還有事兒,先行告退。”

  四阿哥漸離漸遠,大阿哥站在原地看著四阿哥的背影,一雙劍眉緊緊地蹙了起來。

  蘇偉腹部的傷口很長,但是不深,沒有傷到髒器,是以恢複的很快。行軍趕路的幾日,蘇偉都躺在四阿哥的馬車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地過得頗為逍遙,隻是依然打不起精神。

  四阿哥每天領軍前行,少有時間來陪著蘇偉,蘇偉身邊一直跟著張保和鬆甘,幾乎是寸步不離。

  四月末,由於噶爾丹將西路軍所經之地青草盡焚,費揚古大將軍又被迫領兵繞行,五月初四才抵土喇一帶。聖上所率中路軍一路慢行,五月初八,抵達克魯倫河,接近噶爾丹大營。

  大戰來臨,皇上親率前鋒營,與大阿哥、索額圖一起兵發克魯倫河,幾位阿哥跟隨後部守護大營。

  四阿哥帳篷中,蘇偉已經開始捂著傷口滿地溜達了。正紅旗佐領瓜爾佳氏博敦匆匆而入,到四阿哥身前一躬身道,“四阿哥,前線傳來消息,聖上神兵天降,噶爾丹望風而逃,所率部眾丟兵棄甲往特勒爾濟口遁去了。”

  “真的?”四阿哥扔筆一笑,“費揚古大將軍正在東來的路上,如此一看,剛好夾住噶爾丹軍,這一次,大勝在即了。”

  戰情一如眾人所料,皇上命內大臣馬思喀為平北大將軍,領兵追擊,一路將噶爾丹追到西路軍附近。費揚古大將軍命前鋒統領碩岱等且戰且退,將噶爾丹誘至昭莫多,昭莫多北依肯特嶺,東峙丘陵,西臨河水,易進不易退。

  五月十三日,費揚古大將軍與昭莫多布陣,兵分四路,占據高地河岸,待噶爾丹所率兩千餘騎被引至陣前,西路軍突發總攻。由午時到黃昏,兩方戰得難分難解。

  陣中寧夏總兵殷化行建議;出兩路奇兵,分別進攻準格爾軍側後,加之正麵合擊,必勝。費揚古采納其建議,命沿河伏騎,一橫衝入陣,一襲其後輜重,山上孫思克軍亦奮呼夾擊,噶爾丹軍立即大亂陣腳,兵敗潰逃。費揚古鳴角,號令上馬追擊,清軍分路追至特勒爾濟口,在月下追殺三十餘裏。

  昭莫多之戰後,噶爾丹僅率數騎潰逃,其妻阿努中槍而死,清軍大勝。皇上下令犒賞三軍,命大阿哥胤禵與官複原職的索相大人行犒軍事務,自己率中路軍,先行回京。

  此次從征,除大阿哥外,隨軍的幾位皇子都未能到戰場上一展身手,回程路上,阿哥們都蔫蔫的。倒是四阿哥這兒,平日裏還頗為熱鬧。瓜爾佳氏博敦時常引薦一些正紅旗官宦佐領,陪同四阿哥飲酒打獵,探討史政。

  蘇偉對於這些本是沒有任何想法的,他還時常沉浸在福化離去的悲傷中,直到鬆甘提起,蘇偉才漸覺出不對勁來。這位正紅旗佐領,對待四阿哥未免太過殷勤了。

  一大清早,蘇偉剛一掀簾子就見到了這位博敦大人,“蘇公公,四阿哥可起了?”

  “恩,”蘇偉愣愣地一點頭,就見這位正紅旗佐領端著盆子進去了。

  蘇偉反身回了帳篷,四阿哥正在博敦的伺候下洗漱,蘇偉上前兩步道,“博敦大人,還是奴才來伺候阿哥吧。”

  “不用,不用,”博敦躬著身子,笑得滿臉褶子,“蘇公公有傷在身,不宜勞累。再說,能伺候四阿哥,是臣下的榮幸。”

  四阿哥接過毛巾擦臉,露出的兩雙眼睛衝蘇偉眨了眨,蘇偉撓撓腦袋退到一邊,難不成這位佐領大人想當太監?

  六月

  鍾粹宮

  赫舍裏氏靠在床頭,不住地咳嗽,宮女桃兒端著茶碗匆匆而來,“小主,熱水來了。”

  赫舍裏氏借著桃兒的手喝了兩口,咳嗽似剛有好轉,喉嚨間卻猛然湧上一股腥甜。

  “小主!”赫舍裏氏噴出一口鮮血,桃兒咣當地癱在地上。

  “救命啊,來人啊,”偌大的鍾粹宮,桃兒無助的哭喊傳得很遠,可緊閉的宮門卻未有任何動靜。

  延禧宮

  四妃盡在,惠妃笑意盈盈地讓宮女斟茶,“皇上已班師回京,此次噶爾丹大敗,聖上龍顏大悅,咱們姐妹幾個也該商量一下,後宮裏要如何慶祝。”

  宜妃低頭撫著自己的護甲,語氣無謂地道,“無非擺上幾場筵席罷了,讓內務府去安排就得了,有什麽好商量的。”

  惠妃笑笑,德妃從旁接茬道,“這宮裏要慶祝是好事兒。隻不過,妹妹聽說庶妃赫舍裏氏得了疫病,現正被關在鍾粹宮裏。這事兒要是處置不好,怕是要壞了皇上的心情啊。”

  “是啊,”榮妃輕輕開口,“赫舍裏氏怎麽說也是大行皇後的親妹妹,這般關著怕是不好吧。”

  惠妃抿了抿嘴唇,歎了口氣,“本宮並非有意關著她,隻是經太醫診治,她這病傳染性很強,形同肺癆。如今咱們宮裏,阿哥、公主的不少,我是真怕出事兒啊。本來,太醫建議把她移到宮外去,可我也想著大行皇後的遺德。反正鍾粹宮如今就她一人,就先讓她在那兒休養,離咱們近些,也方便照顧。”

  榮妃與德妃對看兩眼,沒有再言語。

  毓慶宮

  後院正殿,一聲脆響突兀傳來。

  太子妃石氏慌忙跪下,太子一臉慍色,指著她半天說不出話。

  章佳氏匆匆而入,跪到太子跟前,“殿下,妾身求了德妃娘娘、榮妃娘娘,可都被惠妃娘娘堵了回來。您如今逼著太子妃去見太後,怕也於事無補。延禧宮那兒對外說姨母得了肺癆,不許任何人探視,太醫的嘴也緊緊的,咱們真是沒有辦法啊。”

  太子深深地歎了口氣,回身扶起章佳氏,“你已盡力了,隻是爺棋差一招,等這次皇阿瑪回京,我立刻上折為你請封側福晉,以後再有什麽事兒,你也好在後宮行走。”

  章佳氏俯身一揖,“妾身的事兒都是小事兒,隻是姨母那兒如今要怎麽辦?鍾粹宮大門一閉,裏麵是個什麽情景,咱們都不知道。”

  太子閉上眼睛,沉默片刻,“如今,也隻能等了。”

  太子出了門,太子妃才被宮女扶了起來,章佳氏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徑直走了。

  書房裏,太子坐在書桌後,皺著眉思索,德柱在一旁看著他,心裏暗暗著急。

  軍帳大營

  蘇偉好不容易送走了圍著四阿哥轉悠一天的博敦大人,回了帳篷後,看著四阿哥直犯嘀咕。

  “怎麽了?看著爺叨咕什麽呢?”四阿哥拍拍床沿讓蘇偉挨著他坐下。

  蘇偉磨蹭到四阿哥身邊,躊躇了半天開口道,“主子,那博敦佐領,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四阿哥一口涼茶嗆在喉嚨裏,咳嗽了半天。

  蘇偉一臉莫名其妙地替四阿哥拍著後背,難道他推斷的不對?這都要當太監的節奏了。

  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四阿哥,深深地呼了口氣,“他隻是想借這個機會跟從我,以後好能到爺門下行走。”

  “門下行走?”蘇偉掛了一腦袋問號。

  四阿哥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如今噶爾丹大敗,幾乎已沒有實力再興風作浪。皇阿瑪讓費揚古留守科圖,大有一鼓作氣之勢,準格爾的多年動亂,就要接近尾聲了。宮中的年長阿哥已經越來越多,準格爾一經平定,咱們出宮建府的日子就到了。”

  “真的?”蘇偉興奮了,“那我出去玩是不是就很方便了?”

  四阿哥臉色一沉,拍了蘇偉一巴掌,“就知道玩!等咱們有了自己的府邸,你要管的事兒多著呢,別想還像現在一樣偷懶!”

  蘇偉扁了嘴,賭氣道“我什麽都不會做,你讓張保去管……我什麽都做不好……”

  四阿哥歎了口氣,摟著蘇偉的腰,“誰說你什麽都做不好?你不是把爺伺候到這麽大了嗎?”

  蘇偉呆了呆,抬頭看看四阿哥,“對哦,你是我養大的……”

  四爺囧了半天,回頭從床下拿出一隻木盒遞給蘇偉,“這是爺讓博敦費了很大勁找來的,送給你。”

  蘇偉愣了愣,接過盒子打開,卻猛然一驚,“槍!”

  “噓,”四阿哥比劃了一下,從盒子裏拿出一袖珍版火槍,“這槍,槍筒比鳥槍短,射程也短,威力不大,不過也是自來火,是工部一官員私自收藏的,爺花了大價錢才讓博敦買過來。”

  蘇偉接過槍,墊了墊,很有分量,其實這槍隻是縮短版的自來火火槍,比現代手槍還是長很多,但確實比尋常火槍好攜帶。

  四阿哥攬了攬蘇偉的腰,“你不是會打槍嗎,這把就留給你防身,以後出門就帶著它。”

  蘇偉看看四阿哥,又低頭摸了摸那金屬直柄,眼前又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