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4511
  婧怡皺眉,她雖沒有生養過,但依常理推斷,別人家足月的孩子生下來,也沒聽說因為胎兒太大才導致大出血。

  婧綺不過四個多月,還還能大過足月的不成?

  “讓我看看。”她冷聲道。

  那醫婆大驚:“萬萬不可啊夫人!那處汙穢不堪,怎能汙了貴人的眼哪!”

  婧怡還要說話,卻見婧綺忽然睜開眼睛,聲若蚊蚋道:“你們都出去,我要同攝政王妃單獨說話。”

  別人還好些,那醫婆聽說婧怡就是傳說中的攝政王妃,驚得差點癱在地上,還是被幾個丫鬟連拉待拽才弄下去的。

  婧怡望著婧綺慘白的臉,放柔聲音道:“我來時已命人去請太醫,想必這就快來了。”

  婧綺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冷笑:“你以為我叫你來,是想求你救命?”

  她閉上眼睛,她與婧怡同為陳氏女,自問才貌人品並不輸於對方。

  如今卻已是雲泥之別。

  她費盡心機,最後不過得了江臨平那樣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婧怡一場冥婚,卻成了攝政王妃

  時也、命也。

  隻是她生性好強,眼下如此淒慘地躺在婧怡麵前,心中對死亡並無畏懼,隻有深深地屈辱。

  “我想求你兩件事。”她微弱地開口。

  婧怡低聲應道:“你說。”

  “第一件,侍畫為我傳信,我已答應允她出家為尼,請你為我辦妥此事。”

  婧怡點頭:“可以。”

  “第二,我那過繼的小兄弟,實際是你的親兄弟,眼下我這撒手一去,他在江府也就沒了活路,我就求你將他帶回攝政王府去,如珠如寶地養大,延續家父香火,”婧綺睜大眼睛,提高聲音道,“這是你父親欠我父親的,父債子償天經地義,你可應我?”

  婧綺說的是陳彥弘,毛氏的兒子。

  陳庭峰死在山東、毛氏不知所蹤,說是為劫匪所虜,婧怡心中卻有猜測,此事或許係沈青雲手筆。倘若當真如此,陳彥弘與他們夫妻豈不是不共戴天之仇?

  不過這也隻是她的揣測,婧綺按理絕無可能知道這些,她臨終托孤,或許真的隻為延續香火?

  婧怡有些猶豫。

  婧綺就望著她冷笑:“你若不允,就直接把他溺死在水盆裏罷,省得他一世受苦。”

  “我答應你。”

  第147章 結局 上

  婧怡一直呆在婧綺屋裏,直到太醫趕來,她才起身出了內間。

  陳錦如正麵色蒼白的立在門外,看見婧怡挑簾出來,勉強扯出個難看的笑容,道:“王妃,二郎媳婦她怎麽了”

  婧怡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姑母的意思,是不知道我姐姐出了何事”

  陳錦如表情僵硬,。半晌才道:“她一直將自己個關在屋裏,我都好些天沒見她了,什麽都不知道啊”

  竟然推了個一幹二淨。

  卻聽侍立於一側的侍畫忽然開口道:“二奶奶下晌在花園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當場就見了紅,奴婢求三太太給找個太醫,三太太院裏的婆子隻說知道了,過了一個多時辰才送來個醫婆,也不知是救人還是害人,二奶奶不僅小產,還見紅不止”

  陳錦如沒等她把話說完,便厲聲喝道:“胡說什麽,二奶奶什麽時候有了身子,我怎麽不知道”轉眼間瞥見婧怡神色漸漸陰沉,心下一跳,又喊過身後一個管事嗎嗎來問,“二奶奶幾時要過太醫,怎麽沒人來報我”

  那管事媽媽“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回夫人的話,今兒中午奴才家中來了老姐妹,奴才就陪著多喝了兩杯。一時酒上了頭,下晌當值就耽誤了半個多時辰倒不見有侍畫姑娘前來啊”

  陳錦如狠狠瞪了那媽媽一眼,怒道:“玩忽職守的狗東西,罰你半年月例,回屋思過去”

  那管事媽媽唯唯諾諾應過一聲,飛也似的退了下去。

  陳錦如便轉過臉來對著婧怡:“您也瞧見了,我是真的不知情,二郎媳婦不僅是我的兒媳婦,更是我的親侄女兒,我若曉得她有不好,哪裏會拖著不給請太醫”

  是篤定了她自持身份,不能摻和進別人家的家務事裏麵來,即便是有心過問,也難在江家地麵上展開手腳。

  婧怡沒有立刻接話,隻是靜靜地垂下眼,直等到有婆子到陳錦如跟前稟報:“大夫人來了。”

  陳錦如麵上神色變了變。

  婧怡這才開口道:“原本這是江家的家務事,於情於理我不該插手,但事關家姐,我怎麽也得為她討回公道。不過,江、陳兩家畢竟是姻親,若鬧到順天府,未免不好看相。”

  陳錦如緊繃的麵皮一鬆,笑道:“正是這個理兒,王妃放心,我一定會替二郎媳婦討回這個公道,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婧怡點頭:“算日子,家姐是在國喪期間有的身子若要為她討回公道,姑母第一個便該將江二郎提出來審一審才是。”

  陳錦如神色一僵,心中暗道若非丈夫江海下過死令,一定要保住江臨平那個狼崽子,自己恨不得就此將他交出來,身敗名裂也好,一命嗚呼也罷,省得總來礙江臨寧的前程。

  心中正是咬牙切齒,麵上卻是另一番光景,隻聽她幹笑兩聲,道:“哎呦,一個巴掌拍不響,這懷孕生子的事,怎麽怪也不能隻怪二郎一個,”頓了頓,長歎一聲,“我也是幫理不幫親,二郎平日裏是有些胡鬧,但二郎媳婦不僅從未加以勸誡,反而把那漂亮丫頭一個個地收進來籠絡爺們。在這上頭,我也不是沒有勸過她的。”

  言下之意,江臨平縱情聲色全因婧綺未加勸導,喪期有孕更是她自己行為不端、咎由自取,至於陳錦如自己,自然是半分錯處都沒有的。

  婧怡幾乎都要佩服她的好口才了。

  豐陽郡主此時已走了進來,正好聽見陳錦如的後半句話,不由輕哼一聲,開口道:“這樣說來,二郎媳婦是罪有應得了”

  陳錦如一噎,立刻沒了言語。

  婧怡如今雖然身份貴重,到底還是她的晚輩,從前又是呼來喝去慣了的,陳錦如一時倒也並不覺得畏懼。倒是豐陽郡主,那可是在自己頭上壓了二十來年的妯娌,一個屋簷下住著,各房各院裏的貓膩,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更何況,江海看見了江澤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清官難斷家務事,王妃不如將此事交給我,”豐陽郡主轉過身來看向婧怡,“我家老爺平日裏最看不得敗壞門庭的不肖子孫,有他做主,斷不能叫任何人受了委屈,到時自會給王爺一個交代。”

  薑還是老的辣,豐陽郡主一開口,事情便從後宅爭鬥上升成了涉及門楣的大事,話中更有江澤和沈青雲皆會過問的意思。

  也是她了解陳錦如秉性平日裏再是威風八麵,卻極怕丈夫江海,事情一旦被捅到江澤麵前,江海肯定是要吃掛落的,到時候氣還得撒回陳錦如頭上。

  果然,豐陽郡主此言一出,陳錦如的麵色便漸漸蒼白起來。

  婧怡看在眼裏,心下有了計較,便對豐陽郡主微微行禮:“此事便有勞姑母了。”

  又叫過候在一旁的侍畫和抱著陳彥弘的奶娘,一同出江府打道回了攝政王府。

  至第二日雞鳴時分,江府傳來消息,婧綺到底沒能挨過去,過身了。

  婧怡沉默良久,終是披了衣裳起來,親自過江府坐鎮,盯著麵色灰敗的陳錦如將一應喪儀事宜料理妥當,才算是完了。

  江臨平在國喪期間幹的好事兒也再瞞不住,傳得滿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江澤做主,將他自江家族譜中除名,趕出府去,自此生老病死與江家再不相幹。

  江澤餘怒未消,終是把向來都看不上眼的庶出三弟一家分了出去。

  江海是個白身,一向靠著家中月例和老婆管家撈來油水過日子,如今被硬生生分了家,雖也得到些田地鋪麵,也就是坐吃山空的結局。

  都怪陳錦如,連這點子事都料理不好

  不由得更將滿腔的憤恨都撒在了妻子頭上。

  “也隻能這樣了,”豐陽郡主一臉抱歉,“二郎媳婦在花園裏摔跤以致小產、想請太醫卻來了個不明路數的醫婆,這些自然都不是巧合,但事關江家名聲,也不好一一細說明白,隻好先打殺了那些狗奴才,至於罪魁禍首”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婧怡一眼,“往後總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已經很好了,若是我出麵,未必能有這樣的結果。”

  豐陽郡主笑了笑,婧怡的意思她懂攝政王妃為堂姐撐腰,懲治了江家三房,江澤麵上也不會好看,江、沈兩家就此結下梁子;而由江家自己出麵,不僅撇清了江澤與江海的關係,於攝政王府而言,更有示好之意。

  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已經漸漸學會了以上位者的角度處事,權衡利弊、知人善用。

  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遠播的賢名,想要坐穩攝政王妃的位子,總是有幾分本事的。

  想著,她就問道:“你那個娘家小兄弟,是打算養在這邊府裏了”

  說的是陳彥弘。

  婧怡點了點頭:“可能是連著換了幾處地方,孩子有些不習慣,鬧了好幾日肚子,又不肯喝那苦藥,如今隻好叫乳娘喝藥,自奶水中帶藥性過去,今兒已好得差不多了。”

  豐陽郡主微笑:“倒是個金貴主兒,”頓了頓,又道,“王爺這頭可有什麽說法要我看,隻是個庶出的兄弟,還不如送回娘家,請你母親帶著,於那孩子倒是好事。”

  陳彥弘身份低微,卻在攝政王府這樣的環境中長大,隻怕走到那裏都會很尷尬。

  婧怡自然知道豐陽郡主是好意,可是王氏嘴上不說,心中其實十分介意陳彥弘的存在,與其把孩子送回去戳她的眼,不如就放在自己跟前。

  也不提什麽生恩、養恩的,她隻管將他正正經經地養大,教他明辨是非、知曉善惡,到時候是親人也好、仇人也罷,隨那孩子自己的想頭。

  個中緣由卻不好對豐陽郡主明說,因隻謝過她好意,揀了她前半截話來回:“聽說皇上身子不好,王爺已在宮中住了五六日,還不曾回過家呢。”

  崇德帝身子反反複複,總也不見好,不知怎麽地又迷上了黃老之術,請一群道士在宮中煉丹,皇帝自己則拿丹藥當飯吃。

  結果就吃出了事。

  皇帝昏迷不醒,朝堂大亂,沈青雲直接住進了璋華宮旁邊的玉坤宮,每日隻命人回攝政王府報平安,人卻已多日不見了。

  豐陽郡主聞言目露猶豫,隔了好半晌才開口道:“皇上的病情我也聽說了,也正因如此,攝政王的安危變得尤為緊要,若在此時王爺有個三長兩短,朝堂大亂還是次要,隻怕要給匈奴可乘之機,到時苦的還是大齊百姓。”

  婧怡心下一跳,沈青雲好好兒地呆在宮中,豐陽郡主何出此言

  她站起身來,一臉鄭重地向豐陽郡主福了一福:“我家王爺怎麽了,還請姑母明言。”

  豐陽郡主連忙扶住她:“你這是做什麽”歎息一聲,“我若是不想告訴你,也就不會起這個頭了。”說著,麵露憐惜之色。

  二人複坐定,等小丫鬟重新上過茶,豐陽郡主才收拾妥思路,開口問婧怡道:“你可曾聽說過邵氏姐妹”

  婧怡皺眉想了想,茫然道:“並未。”

  豐陽郡主有些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在其位謀其事,你既坐了這攝政王妃,前朝後宮大大小小的事也該多聽一耳朵才是,免得別人家撬你的牆腳,你卻懵然不知”

  一直侍立在婧怡身側的碧瑤忽然眉頭微蹙,趁著豐陽郡主話間空隙,開口道:“奴婢似乎曾聽淩波說過一嘴,皇上有位新晉的寵妃,仿佛就姓邵。”

  自從沈青雲得封攝政王,婧怡還從未入過宮,對宮中諸事不管不問,同顧皇後之間也沒什麽交集。

  說起來,顧皇後與她在閨中的交情還是不錯的。

  對皇後尚且如此,對皇帝新納的妃嬪,婧怡更未有過任何關注。

  豐陽郡主卻對碧瑤的話很感興趣,反問道:“淩波可是你家王爺貼身的那個小廝”

  婧怡微笑:“正是。”

  豐陽郡主便問碧瑤:“關於邵妃娘娘,那淩波可還有提過什麽”

  碧瑤已知那邵妃娘娘必有不妥。心下亂跳不已,無奈自己不過是個神經比麻繩還粗的小丫頭,淩波同自己親近,偶爾說漏一兩句嘴,她卻也不會往心裏去。

  因隻好訥訥道:“並沒再提什麽。”

  豐陽郡主點頭:“想來也是如此,”打發碧瑤,“你去門外守著,我有話與你家主子單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