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3689
  你霸著自己男人,屋裏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卻空口白牙地叫她給丈夫納妾?

  “嗨,”她嗬嗬笑了兩聲,站起身來,“說到底,這種大事還是要我們三爺自己拿主意,我也就是跑個腿……等我回去告訴了三爺,叫他自己給四弟回話去。”

  不兩日,沈青羽處傳來消息,要去廣州做縣令,方氏和兩個孩子都跟去,沈青羽原先那些老姨娘、老通房們則統統留在武英王府。

  如此一來,那邊府裏的事情也不得不落在婧怡頭上。

  沈則嵐又三天兩頭地來請安,婧怡漸漸也就不勝其煩起來。

  “雖然還在孝期裏,也可以先慢慢地看起來,畢竟等三年孝期一過,嵐哥兒的年紀也就不小了,想找人品出眾、門當戶對的女兒家也並非易事。”她這樣對沈青雲說。

  沈青雲難得在家,聞言就攬過妻子,笑道:“怎麽忽然想起這一茬來?”

  自然是為了早點把麻煩甩出去。

  不過,對著沈青雲卻是另一番說辭:“王爺是做叔父的人,嵐哥兒如今沒了父母,您也就責無旁貸,否則別人要說您閑話的。”

  沈青雲靜靜地聽,等妻子說完話,才猛地湊過去在她細白如瓷的脖頸間啄了一下,嗬著氣道:“在我麵前還一本正經的,我們兩個……”

  接下來的話已漸不可聞,兩隻手卻漸漸不安分起來。

  婧怡連忙笑著躲閃。

  兩個人都在孝裏,有些事情自然不能亂做,沈青雲有些泄氣,過了好一番幹癮才算罷手,將妻子抱在懷裏,歎著氣,輕聲道:“再等等,再等等,我總會將最好的都給你,叫你諸事不必煩憂……”

  婧怡閉上眼睛,聽著他胸膛裏有力的心跳聲,沒有說話。

  第146章 托孤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入三月,春回大地、萬物複蘇,正是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時候。

  江府那裏卻又傳來噩耗。

  綠袖急匆匆挑起門簾,走進了攝政王府的議事廳。

  正有武英王府的管事嬤嬤在和婧怡回話。

  綠袖麵上不由就露出焦急之色來。

  婧怡看在眼裏,對那幾個嬤嬤道:“就按先前說得辦罷。”

  幾人應諾,垂手退了下去。

  婧怡這才笑著對綠袖道:“這是怎麽了,著急忙慌的?”

  綠袖臉色凝重,低聲道:“大姑奶奶身邊的侍畫來報信,說大姑奶奶小產,眼瞅著要不行了,想見您最後一麵,”頓了頓,又道,“侍畫是一個人走來的。”

  像江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即使是個丫鬟婆子到別府傳話報信,也都是坐著馬車出門的,哪有自己走來的道理?

  更何況侍畫還是江臨平的屋裏人,雖沒有名分,也不好隨意拋頭露麵。

  隻有一個可能,侍畫是自己偷偷溜出來的。

  而令人目瞪口呆的是——

  “她什麽時候懷上的身子?”

  綠袖搖頭:“江府那頭從未透出消息來,大姑奶奶自己也沒提過,再瞧侍畫今日的情形,隻怕事有蹊蹺。”

  婧怡皺眉,懷孕本是好事,也有人家怕坐胎不穩、三個月前不向外人提起的,但婧綺眼下小產命都快沒了,江府怎麽還藏著掖著?

  一念及此,她沉下聲音,吩咐道:“叫她起來。”自己則起身進裏間換出門衣裳。

  少時,侍畫進來,同從前在陳府時的圓潤不同,她如今瘦得隨便一陣風都能刮倒,眉目雖還清秀,表情卻已木訥了。

  婧怡這才猛地想起,侍畫從前也曾小產過,江臨平還曾經為著此事要休掉婧綺——當時就是因為被婧綺罰了跪、見紅後又未能及時就醫才鬧出的事來。

  如此說來,侍畫和婧綺應有宿怨才對,怎麽為她跑起腿來?

  又或者,婧綺在江府經營這許久,卻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

  婧怡不由細細打量侍畫神色,果見她除了滿麵木然外,並未見一絲悲意。

  婧怡道:“我已命人備下馬車,我們邊走邊說。”

  侍畫垂下眼,行禮道:“是。”

  ……

  等到婧怡上馬車時,已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婧綺的身子已有四個多月。

  細細算來,她大概是去年十一月裏懷上的孩子。

  而那時正值國喪。

  天子喪期,凡有品級官宦之戶、有爵之家皆須著素服,禁嫁娶、飲宴、享樂諸事,夫妻之間那檔子事自然也是不能的。

  也有那按捺不住的偷偷做來,畢竟是在自己房中,多也無人計較。

  但如果搞大了肚子,可就有些難看了——輕則遭人非議嗤笑,重則受言官彈劾乃至問罪,都是常事。

  江家雖然富貴,說到底靠的隻是江澤在朝中多年鑽營與豐陽郡主的體麵。

  婧怡忽然就想起了婧綺在陳府那日的求見。

  彼時她愁容滿麵,矮下身段來找自己,難道就是為了此事?

  自己卻對其避而不見。

  婧綺自知在劫難逃,才會起了報複之心——那日刺殺婧怡的婆子被沈青雲的人帶回來拷問,不過幾下便全招了,招出的人卻並非婧綺,而是江臨平——

  婧綺受婧怡之命過繼陳彥弘,隨即又拿此事挑撥毛氏與陳庭峰,借機刺聾陳庭峰,並趁亂刺殺婧怡,然後嫁禍給江臨平。

  一個絕望之人的瘋狂反擊。

  婧怡想,若非沈青雲及時趕到,她大約已經得手,即便最終仍難逃一死,拉了這麽多人下水,也算是回了本。

  想到此處,婧怡心中不由一陣悲涼,婧綺可惡自不必說,她所很之人乃至自己也均非良善之輩,不過半斤八兩。

  隻是她那腹中胎兒又何其無辜?

  據侍畫所說,今日婧綺意外在花園中摔了一跤,當時便見了紅,江家人卻不肯為其請太醫,而是找了個醫婆子來瞧了瞧,至後來出血不止,江臨平等才慌了神,卻已是走投無路,索性封鎖消息,想以病故發喪了事。

  ……

  少時,馬車已行到江府門前,門房見車上攝政王府的印記,不敢怠慢,連忙放下門檻恭恭敬敬將馬車迎了進去,又命人往裏報信。

  至二門處,陳錦如已聞訊前來,親自挑起門簾扶婧怡下車:“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婧怡表情很冷淡:“聽說我大姐病了,我來瞧瞧。”

  陳錦如忙笑道:“哪裏亂傳的消息,沒……”話猶未完,一眼看見婧怡身後的侍畫,表情一變,未盡之語硬生生就變成了“沒什麽,就是些女人家見不得人的病,您是千金之軀,可別去那不幹淨的地方,不若到我屋中坐坐,咱們姑侄倆也許久未曾促膝長談了。”

  婧怡語含深意:“都是自家姐妹,並沒那麽多忌諱,再說,侍畫也已將大姐的病情告知於我。”說著,再不理會陳錦如,當先往前走去。

  陳錦如麵上陣青陣白,欲待阻攔,卻見豐陽郡主也趕了過來,朝婧怡行禮道:“臣妾見過王妃。”

  婧怡忙上前兩步扶起豐陽郡主:“姑母不必多禮。”

  豐陽郡主便笑道:“你今日怎麽來了?”

  婧怡秀眉微蹙:“是聽說我家大姐有些不好,我過來瞧一瞧。”

  豐陽郡主聞言,銳利的目光自陳錦如麵上飛快掃過,口中卻隻是道:“如此,咱們快過去罷。”

  婧怡點頭,二人便相攜離去,隻將陳錦如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直把她氣了個倒仰——她才是婧怡嫡親的姑母,這妮子攀上了高枝,成了貴人,就連正眼都不瞧她了。

  一個個兒地都是白眼狼!

  想著,她陰毒如蛇的目光轉向侍畫,眼中殺意已生。

  卻說婧怡和豐陽郡主一路行來,婧怡已將來龍去脈同對方說了一遍。

  豐陽郡主冷道:“三房竟能將消息牢牢按住,連我都不曾聽說半分!”

  婧怡表情沉重:“聽侍畫話中之意,家姐隻怕凶多吉少,倘若如此,還請姑母為家姐主持公道。”

  豐陽郡主是江澤之妻,江家如今的宗婦,有權處置門中不孝不賢、不仁不義之輩。

  豐陽郡主點頭:“責無旁貸,”頓了頓,“隻是你與二郎媳婦自閨中便多有嫌隙,如今你竟肯不計前嫌、相助於她麽?”

  婧怡苦笑,若當真心無怨恨,她又怎會放任婧綺陷入絕境;若當真情深意切,又怎會假他人之手處理此事?

  依婧怡今日之勢,想要處置江家一個庶出的房頭,又有何難?

  隻是她心中跳出的第一個念頭是——江家是沈青雲極有力的聯盟,自己身為他的妻子,諸事不能相幫,卻也不想拖他的後腿。

  至於婧綺……

  “再怎樣鬧翻天去,到了外人麵前,總是一家人。”

  豐陽郡主望著婧怡:“我明白了。”

  說話間,二人已至婧綺院前,豐陽郡主停下腳步,對婧怡道:“你自己進去罷,我去三郎媳婦那裏坐坐,她如今月份也大了,又和婆婆鬧得僵,一個人也怪可憐的,你這頭有事就打發人來叫我。”

  看豐陽郡主不鹹不淡的態度,對婧綺想必心中亦是不喜。

  至於蔣雪雁,自前番陳府江臨寧來找過一回婧怡,回去就和陳錦如大腦一場,總算是保住了媳婦。

  陳錦如深恨兒媳婦教唆得兒子同自己離了心,恨不得將蔣雪雁生吞活剝,再加上婧綺這頭的事,江府三房表麵風光,內裏早已腐朽敗壞了。

  許多公卿人家多是如此罷,隻是有些膿瘡已破,有些卻尚未爆發。

  ……

  婧怡的屋中有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婧怡曾親眼見過沈青宏的屍體,卻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晰地感受到一個瀕死之人身上發出的絕望氣息。

  這種的感覺逼得她幾乎要奪門而出。

  直等到丫鬟端著一盆濃得發黑的血水自裏間出來,她才猛地醒過神來,三兩步繞過屏風,到了婧綺床前。

  曾經飛揚跋扈、惡計百出的女子,此刻卻如一張蒼白的紙片毫無重量地浮在床麵上。

  “大夫呢,怎麽不為你們二奶奶看診!”婧怡的語氣中有自己都未察覺的怒氣與威嚴。

  侍畫口中那個醫婆正縮在屋角,聞言忙走上前來,卻並不認得婧怡,隻見個衣著清雅的美貌少婦立在麵前,便口稱夫人,道:“二奶奶落下的胎兒太大,會陰處早不成了樣子,血實在是止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