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6464
  婧綺早氣得渾身發抖,聞言大聲道:“隻許你們做,不許我說麽,我就是要在今日告訴大家,我的叔父、你的父親、陳家的當家人陳庭峰,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的仕途,要活活勒死親侄女,用得就是這個!”她塗了蔻丹的手指狠狠指著地麵。

  原來,婧怡自她袖中取出的,正是陳庭峰那日行凶的腰帶,當時鬧得人仰馬翻,哪裏還有人去顧什麽腰帶?

  卻原來是被婧綺悄悄收了起來。

  婧怡早曉得腰帶的事,方才說話不過要激驚婧綺說出打算。此刻聽了,自然並不驚訝,隻淡淡開口道:“忘了告訴姐姐,今兒的婚禮,家中並未宴請賓客……你要說什麽,怕隻有下人們聽得到,”頓了頓,又拍手笑道,“姐姐不若再等一會,待迎親的人來了,說給新姐夫聽倒是好的。”

  見婧綺麵色變得慘白,婧怡方收了笑容,正色道:“我且問你,你要同大家說什麽?父親為了名聲與仕途,欲用腰帶勒死失貞的侄女,再做出你不堪受辱自盡的假象?”頓了頓,冷冷道,“那父親可真傻,竟用自己的腰帶行凶,用根白綾什麽的豈不更好?”

  “可他就是想用腰帶……”

  “是,因為你刺聾了他的耳朵!”婧怡冷冷打斷她,“一簪子就能把親叔父的耳朵刺聾,好厲害的小姑娘!你說,如果新姐夫曉得你是這樣的人,還敢不敢娶你?不定會立刻退了這門婚事。哎呀,這可正合了你的心意。不過……”她一扯嘴角,“定了兩回親都沒能嫁出去,又有了弑親的惡名,這輩子你恐怕都再難嫁出去!”

  婧怡慢慢彎腰,將那腰帶撿起來放回懷中,語氣變得平靜而緩和,悠悠地道:“若我是你,就好端端地嫁過去,二表哥雖是庶出,卻是三房的長子,聽說還頗得江太夫人的眼,三表哥卻自小身體孱弱。未來是個什麽光景誰知道呢……”

  話未說完,已經遠遠聽見了劈裏啪啦的炮竹聲,便見做了婦人打扮的侍畫跑進來:“姑娘,迎親的人來了,咱們快出去罷。”說著,便取了蓋頭替婧綺蓋上,扶著婧綺要往外去。

  婧怡趕上兩步,跟在了她們後麵,跨出門檻時,低低說道:“與其玉石俱焚,不如徐徐圖之、以圖後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

  按照風俗,新姑爺上門迎接,舅爺和連襟們是要攔門的。迎親的在外頭叫門,舅爺們就在門裏提問,或有出對子叫念詩的,也有當場叫做文章的,更有那未成年的小舅子直接開口要紅包的。

  娘家的婚宴裏,就數這一場最熱鬧好看。

  但陳家的舅爺隻一個陳彥華,似乎也沒怎麽攔……婧怡到前院時,迎親的人都已經進了門。

  她終於看見了江臨平,小時候也曾見過的,隻時隔多年,有些忘了。

  江臨平其實生得並不醜,單五官而言,甚至可以說清秀,隻是他眼下青黑、麵部浮腫,一看便是荒淫享樂過度,已被掏空了身子。雖穿射大紅吉服,卻不免有一股子衰敗的味道彌漫出來。

  婧怡看著婧綺由全福夫人扶著給柳氏磕頭,柳氏含著淚說了幾句“克己恭謹,順孝溫勉”的話,便讓陳彥華背著上了花轎。江臨平帶著迎親的人呼啦啦一齊出了陳府,敲敲打打往三井胡同去了。

  自始至終,婧綺規行矩步,並無半分錯處。

  婧怡知她是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不由長長籲出口氣,心下到底悵然……不論因由如何,她總是替自己嫁給了江臨平。即便婧綺十分可惡,自己又何嚐是什麽好人?

  ……

  四巷胡同外的大借上,百姓們正在圍觀江家迎親的隊伍。

  有人道:“巧了,今日還有人家成親,嘖嘖,這排場差得……”

  便有人不屑回道:“哪天沒個幾戶辦喜事的人家,這有什麽稀奇的。”

  先頭那人便得意洋洋地道:“看你那沒見識的樣兒……今兒可是皇上嫁女兒,整整用了兩百零八抬嫁妝,滿滿的全是奇珍異寶!據說,第一抬嫁妝進了石獅子胡同的公主府,最後一抬還沒出宮門呢!” 又不屑地瞥一眼江家的迎親隊伍,“就這寒磣勁兒,也敢定在今兒成親。”

  後頭那人便哈哈笑道:“那是皇帝老子,排場自然非同凡響,隻不知是哪家小子,交了這等好運。”

  “呦,這說來可就話長了,我和你說……”

  迎親的隊伍敲鑼打鼓,婧綺坐在花轎中,滿耳隻聽得砰砰鏘鏘,路邊的閑言碎語自是聽不見半句。

  她此刻隻是麵色沉鬱,絞著帕子細細思索,她要怎樣將江府鬧得天翻地覆,然後等羽翼豐滿,回頭狠狠將陳庭峰踩在腳下。

  第39章 野心

  自婧綺出閣後,陳府好像一下消停了下來。

  陳庭峰不再整日陰個臉,稍有不順便摔杯砸碗的,柳氏則隻躲在屋裏不出門,便是王氏的病,也漸漸大有了起色。

  就仿佛雷雨之後,籠罩在眾人頭頂的烏雲倏然散去,刹那隻見天高雲闊、晴空萬裏。便是府中下人,也無不長長透過口氣。

  王氏便和王媽媽道:“往常雖也不大喜歡,如今卻隻覺是壓在心上的石頭。好容易丟開了手,真是說不出的鬆快,”又歎一口氣,“說起來也是骨肉至親,怎麽就鬧到了這步田地。”

  因吩咐王媽媽好生準備三朝回門的筵席……這是新嫁娘第一趟回娘家,通常都要大辦的。姑娘既出了門子,再回娘家便是客人,不管以前鬧成什麽樣,往後隻管客客氣氣的就是。

  卻不料三潮這一日,江家隻來了個婆子回話:“我家夫人晨起身上便有些不好,二奶奶正在一旁伺候呢,今兒就不來了。”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陳庭峰冷笑一聲,一言不發便拂袖而去。柳氏就捂著嘴痛哭起來:“定是錦娘那老騷貨成心作踐,我的兒,你的命怎那麽苦……”

  “大嫂!”王氏低咳一聲,打斷柳氏,對那婆子道,“按老理兒,這三朝回門也是結婚的禮數,不論多大事兒,總是禮不可廢。”

  那婆子便嗬嗬地笑,將話說得滴水不漏:“誰說不是呢,咱們大奶奶是夫人的親侄女兒,那孝心自不是一般人能比,想是實在放心不下夫人,這才沒回的。”

  柳氏哪裏會信這種話,喘著氣張嘴就要開罵,卻被王氏輕輕按住了手,隻聽她吩咐一旁的王媽媽:“我庫裏有支老山參,你去取來,同這位媽媽一道去探探大姑太太。再收拾些飯菜帶給大姑奶奶。伺候婆婆是她的本分,但回門宴也要緊,既脫不開身,就讓我們娘家人給送去。”

  又看著那婆子道:“媽媽看這樣可好?”

  那婆子的表情就有些尷尬,勉強笑道:“嗬嗬,自然再好不過的了。”

  於是,王媽媽便收拾齊東西,跟那婆子一道去了江府,直過了一個多時辰才轉回來。當著柳氏的麵,隻拿些一切都好、果真事忙的話來搪塞。

  柳氏再問,王媽媽就把江府怎生富貴氣派,婧綺如何錦衣華服給天花亂墜地說了一通,好歹叫她收了淚,扶著丫鬟哀哀地回屋去了。

  王媽媽這才收了麵上笑容,輕聲對王氏道:“大姑太太不過昨夜走了困,精神略有些不濟,老奴去時,大姑奶奶正陪著抹牌兒玩,半點事沒有。”

  王氏靜默半晌,歎道:“看來她是記恨上了我們,不過這也難怪的……”

  王媽媽便搖頭:“若真是要怪,就得怪大姑太太,這局不就是她設的麽?您是沒見,大姑奶奶伺候大姑太太那股子殷勤勁兒,對她親娘都沒這樣的!”

  王氏道:“那是她婆婆,往後要在人家手底下討生活,心裏再恨又能怎樣,”歎息一聲,“不過這丫頭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城府之深,可見一斑。”

  王媽媽點頭道:“可不是?見老奴拿了飯菜去,大姑奶奶便起身回了自己屋,嘖嘖,您是沒見著,”壓低了聲音,“大姑爺愛色,滿屋子的俏丫頭就沒有他不收用過的。老奴進去時,十來個沒名分的丫頭,五六個姨娘烏壓壓跪了一屋子,正立規矩呢!大姑奶奶一坐下,就有那會看眼色的上來端茶倒水,又伺候著用飯……才兩三日功夫,就有這等光景,真真厲害!”

  王氏聞言沒有說話,半晌方長長透出口氣來,歎道:“這就是個泥潭火坑,我隻要一想到怡姐兒差點跳了進去,一顆心就砰砰地亂跳,夜裏都睡不著覺,”說著,便有些愁眉不展,“人人都道京城好,隻有在京城才能把女兒嫁得高、嫁得富貴,可是,這富貴窩裏的糟心事兒,咱們想都想不著,我怎麽舍得送怡姐兒去這種地方……”語未畢,已落下淚來。

  王媽媽就在一邊兒勸:“不是沒有嫁過去麽,這正是老天爺開眼,咱們二姑娘的福氣在後頭呢。再說,您不是已看中了一家……”

  “嗯,”王氏聞言,眉頭微鬆,點頭道:“那家是不錯,我看著比京城裏所謂的高門大戶強上不少。不過,這件事兒還得問問怡姐兒,她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是那獨斷專行的娘,婚姻大事,總要她自己點過頭。”

  因趁著某日下午,婧怡來她屋裏閑坐,直截了當將事情說了:“你姐姐一嫁出去,接下來就是你。母親也不瞞你,我已為你選了一戶人家,想問問你的意思。若你也覺得好,再相看不遲。”

  出乎王氏的意料,婧怡並未露出小女兒家的羞澀,更未麵紅耳赤地推脫,而是更直接地回:“是怎樣的人家?”

  吃驚歸吃驚,王氏仍是定下心來,先將自己對京城的所見所感說了一番,才轉入正題:“他家父親是杭州府的同知,正五品。那公子乃家中嫡長子,十七歲,去年下場考了府試,雖沒有中,但舉人也不是說考就考得出來的。如今正在家中閉門苦讀,預備今年秋闈再下場。”燉了頓,笑道,“那少年我見過一麵,舉止文雅、麵貌清秀,是個禮數周全的好孩子……這些倒也罷了,我最看重的,是他家人口簡單。他家中有規矩,正室進門前,爺們不可納妾;正室三年無出,方能停妾室的避子藥。因此,他家幾個兄弟都是嫡出,他父親身邊隻一個無出的老姨娘……這樣的家風,那公子必定也是個正派人。”

  見婧怡久久沒有出聲,便又語重心長道:“別人不知道,我卻曉得你的才情學問都不在你大姐之下,而且你骨子裏一向有股傲氣,看著隨和,眼界卻高。可是怡姐兒,咱們家就是這樣的身份,別說你父親如今賦閑在家,便是當年,也不過是個從五品,比那同知還低了一級……是我們做父母的對不住你,但這才是真正和我們門當戶對的人家。如你大姐,勉強嫁去了江家,可你姐夫滿屋子的妾室通房,綺姐兒又能過上什麽樣的日子?”

  婧怡望著母親懇切的目光,慢慢垂下了眼,道,“我都聽您的……不過,女兒有些話,一直想對您說,”她將頭靠在王氏膝上,“您覺得大姐夫不好,因為他有很多妾室;覺得同知家的公子好,因為他家妾室少。可是,多和少真的就不同麽?女兒想說,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王氏瞪大眼睛,望著女兒說不出話來。

  婧怡神色淡淡,仿佛隻是在說窗外的天氣不錯,花園子花開得真好,可那些話卻深深刺痛王氏的心:“這世上男子但凡有些能耐,都要三妻四妾,差別不過多少。便是那沒有的,也多半是有心無力。常聽人說笑話,窮書生好容易考上秀才,第一樁告慰祖先,第二樁納個美妾,第三樁發妻擱一邊……說的正是這男尊女卑的世道。”

  王氏隻覺痛心疾首,好端端的女兒,怎會有這些極端想法,如她這般作想,嫁人豈不是受苦,那女子又何必成親?

  因忙斥道:“從哪裏聽來這些亂七八糟的瘋話,這世上難道就沒有一個好男兒了麽?”

  “沒有,”婧怡緩緩搖頭,“女兒從沒有見到過……大伯父雖一生隻有大伯母一個,但他身子向來不好,對大伯母也是淡淡的,以女兒之見,他娶大伯母,多半還是為了她的嫁妝,”頓了頓,並不看王氏麵色,隻繼續道:“還有父親,且不說他現在如何寵愛毛姨娘。單指以前,他對您可曾有過半分真心?娶了您,外祖父才一力資助他進學;後來進了京,他需要您主持中饋、出門社交,除此之外,可曾對您噓寒問暖、甚至閑話說笑?女兒說句不孝的話,父親於您,與其說是丈夫,倒更像上峰,您為他彈盡竭慮、誓死效忠,可上峰想什麽做什麽,卻不是您該問該想的!”

  “住口!”

  婧怡抬起頭來,見王氏滿麵淚痕,正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望著她,嘴唇蠕動,半晌方艱澀道:“原來,在你心裏你母親是這樣一個可悲的人。好、好、好,世上男子皆薄情寡恩,那你說,你要嫁什麽樣的人,還是,你預備一生不嫁?”

  婧怡起身,跪到王氏麵前,道:“女兒當然會嫁人,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那同知家的公子必是好的。女兒說的是如果,”她直起身子,目光堅定望著王氏,“如果可能,我要嫁入高門大戶,越高越好,不為榮華富貴,也不為眾人豔羨。我隻為能手握權柄……我寧願做掌握他人生死的刀,也不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至於丈夫,有一個妾室或一百個,於她並無不同,她不會將新交付給無情無義的男子,也不要他們廉價的心。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王氏幾乎不認識眼前的女兒,她甚至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半晌方訥訥道:“你又不是男子,要那些權利做甚?我們身為女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正理……你不懂,等嫁了人,每日裏也隻是柴米油鹽、家長裏短罷了,便是嫁進王府做王妃,也是一樣的。”

  “是,”婧怡垂下頭,“是女兒癡心妄想,女兒的婚事,還請母親為我做主。”

  第40章 疑竇

  自那日與王氏不歡而散,婧怡心中便有些後悔。倒不是那些話說得不對,但她全盤否認了王氏這些年來對家庭、夫君、子女的隱忍與付出,甚至隱隱透出不以為然的意思,隻怕是深深刺痛了母親。

  有什麽比親生女兒的不屑一顧更誅心呢?

  婧怡越想越是愧疚難安,又念及王氏提起的那門親事,心下更覺忐忑。想來想去,讓叫了碧瑤來問。

  碧瑤是隨著王氏一道進的京,隻前些時日事忙,婧怡也沒顧得上她。偏她又是個倔脾氣,見姑娘身邊已有了一個綠袖,又對她不聞不問,就發起癡來,竟不肯去婧怡處報道,隻和一群粗使丫鬟擠在後院下人房裏。

  碧玉也曾去叫她,她卻直著眼、粗著嗓道:“人家是又老成又穩重,似我這等沒眼色的睜眼瞎、不把門的大嘴炮,哪裏配到姑娘跟前去?還是老老實實窩在這兒,沒得礙了人家的眼!”

  現下被叫到婧怡眼前,先是惡狠狠盯了綠袖一回,又梗著脖子行禮道:“二姑娘找奴婢有什麽事?”

  婧怡正心煩著,見她那小氣吧啦的樣兒,不禁“撲哧”一聲,又收了笑,正色道:“也沒旁的事,就是想請碧瑤姑娘來問問,我這還有個二等的缺,不知她肯不肯賞臉來當差。若她不肯,少不得隻好三顧茅廬了。”

  碧瑤這才反應過來,早飛紅了臉,忙跪下行了大禮,爬起來時眼中已落下淚來。

  主仆幾個便絮絮說了番別後情,婧怡才問了那同知公子的事,

  碧瑤想了想,點頭道:“是有這麽個人,還來過咱我們府裏。”

  原來這位公子姓喬,確是杭州府一位同知家的嫡長子。說起他與王氏的相識,還真是有些緣分。

  某日王氏坐車外出,不知怎地,陷了個車輪子在水坑裏,偏那馬的倔性兒上來,不論車夫怎麽吆喝,就是不挪窩。正沒理會處,喬家的馬車路過,那喬公子見這光景,便跳下車來,招呼自家車夫一道將王氏的馬車給推了出來。

  王氏自然感激不盡,親自向喬公子致謝,又知喬公子的母親也在車上,他們是打杭州府過湖州來走親戚,便又與喬太太攀談起來。言語之間,就將彼此的家世背景互相說了一番,倒也十分投機。

  不想幾日後,那喬家太太與公子竟就上門拜訪來了。王氏自然盛情款待,其中笑語喧談、賓主盡歡,不可盡述。

  “太太什麽打算奴婢不知道,不過那喬公子我卻是見過的,”碧瑤的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將喬公子什麽身量、哪種膚色、怎樣眉眼,如何行事,並衣著穿戴說了個全乎,臨了捂著嘴道,“文文氣氣、清清秀秀的,瞧著和咱家大爺有些像。”

  碧玉也道:“聽著倒是不錯。”

  婧怡聽後,隻是與她們笑鬧,並未多做評說,心下自然暗有思量。

  ……

  再說王氏,母女倆哪有隔夜的仇,她自然沒有生自家女兒的氣,隻是為婧怡百般擔憂起來……這孩子的想法過於偏激,若再由著她性子,隻怕多早晚要往那歪路上去。

  王氏隻要一想到女兒會同侄女似的削尖腦袋往高門大戶家湊,或幹脆絕了塵念出家,就慌得整夜整夜睡不著。因下定決心,得快點定了婧怡的婚事。

  喬太太曾暗示過她,喬大人即將任滿,五月底便會上京述職,到時候讓婧怡見見喬家太太,再正經相看一回,便把事兒定了。

  說到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僅如此,她還要好生教導婧怡為婦之道。在娘家也罷了,若在夫家行差踏錯,一輩子都要抬不起頭。

  至於陳庭峰……還是等喬家人來了再和他提罷。

  想到丈夫,王氏的眼圈就有些熱。自打進京以來,陳庭峰還未在上房留過宿,成日下的隻在那毛氏屋裏廝混。

  說是夫妻,卻早陌路了。

  正是胃裏犯酸、心中發苦的時候,就見陳庭峰大步進來。

  忙悄悄試了淚,起身相迎奉茶。

  陳庭峰坐下喝了口茶,道:“明日我要去一趟江府,你帶怡姐兒隨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