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6713
  說起來,當真是一場鬧劇……別看這兩日府裏為了陳庭峰進京和婧綺成婚這兩件事忙著熱火朝天,大家麵上喜氣洋洋的。可就在不久前,這附中還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原來,就在她們上鐵佛寺進香的那一日晚間,陳庭峰與王氏兩個都已歇下了,柳氏的貼身丫鬟彩枝沒命樣來敲上房的院門,在外頭又哭又喊,直說大太太快不行了,求二太太二老爺救命。夜裏本靜,那聲嘶力竭的哭嚎全府上下隻怕全聽見了。

  陳庭峰夫婦兩個自然火急火燎趕去了東小院,便見柳氏躺在床上人事不省,正發著高熱,一貫青白憔悴的臉燒得通紅,嘴裏卻說著糊話,高一聲低一聲地都是“老爺等我!”,婧綺則披頭散發地坐在邊上,雙目無神,隻知道哭。

  把個陳庭峰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叫人去請大夫,又是掐人中灌湯藥,又是針灸熏艾,折騰了大半夜,才把人救過來。

  柳氏醒後卻隻是哭,指著神色呆滯的婧綺,道生了這麽個傷風敗德的女兒,已沒有麵目活在世上,一心裏隻想求死。

  陳庭峰和王氏便好一頓勸。

  柳氏卻隻管罵婧綺丟了陳家人臉麵,難道還想賴在家中當一輩子老姑娘遭人恥笑麽,還不如隨她一道死了幹淨。

  婧綺聽了哭得更厲害,站起來二話不說便要撞柱……當然,被就在一側的陳庭峰攔住了。

  王氏便說既出了這種事情,最好的方法便是就此同王家定親,隻不過,王旭並非王家嫡支,家道也已中落,隻怕並非婧綺良配。

  柳氏本心裏是想為婧綺找個高門大戶的世家公子,因而最在乎的就是家世背景,但她之前已聽了婧綺一番說辭,又一貫以小人之心度人,認為王氏是故意貶低王旭出身,為的就是破壞女兒的好姻緣。因而對王旭家道中落一事竟不多問,隻說除非嫁給王旭,否則婧綺便隻有死路一條。

  王氏卻是曉得底細的,偏她吃了陳庭峰掛落,一心裏正記恨著柳氏母女,便立刻順著她的話頭,說不如就此結親,婧綺名節既保,王旭人品又佳,也算是一段良緣。

  因而第二日王家使人上門提親時,王氏二話沒說便應了。嫁妝上也安排得大方,除了公中應有的份例,更從私房裏出了一千兩做壓箱。

  柳氏卻並不滿意,說嫁妝怎麽的也該有六十四抬,除了一應衣裳、被褥、藥材、首飾,還要備全套的黃花梨家具。王氏聽了雖有些不高興,但最後還是應承了。

  王旭的年紀已經不小,陳家又考慮柳氏身子不好,怕有什麽萬一,所以不約而同地認為早些成親最好,便定了王旭春闈放榜之後即刻完婚,若有幸能中,便正應了那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再吉利不過的。

  隻是時間著實有些緊,又要趕製全套家具,因此一定下時間,陳庭峰便立馬派了兩撥人出去,一撥購置黃花梨木材,一撥趕往王旭位於嘉興府的家中測量家具尺寸,去了已有多日,算來也該回了。

  想到此處,婧怡嘴角微勾,既然上門去量家具尺寸,王旭家中光景想必是隱瞞不住的了,隻不知,柳氏與婧綺得到消息,會是個什麽反應。

  正這般作想,便見碧玉撩簾起來,麵色十分凝重,行了禮便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姑娘,大姑娘上吊了。”

  第17章 悔婚 上

  婧怡嘴角微勾,既然上門去量家具尺寸,王旭家中光景想必再隱瞞不住的了,隻不知,柳氏與婧綺得到消息會是個什麽反應。

  正這般作想,便見碧玉撩簾起來,麵色十分凝重,行了禮便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姑娘,大姑娘上吊了。”頓了頓,見婧怡並未露出驚訝神色,知她已早有預料,便繼續說了下去,“去嘉興量尺寸的人今兒一早回了,領頭是老爺身邊的孫管事,姑娘您也知道的,那孫管事原跟著先頭大老爺,大老爺去了後才留在了咱們老爺身邊,一向都是大太太的人。據說一回府便徑直去了東小院。奴婢已得了信兒……那孫管事說,王公子家住嘉興府一個犄角旮旯的村裏頭,就三間瓦房並一個院子,院門前堆著兩座大糞山,說是存了一冬作肥料使的,那臭氣隔三裏地都聞得見;院中養著一窩雞鴨,那雞鴨屎尿拉得到處都是,角落裏還圈著兩頭豬,後院是一片子菜地,孫管事他們去時,王老太太正蹲在菜地裏頭侍弄莊家呢,滿頭白發,瞧著怎麽也有個六七十歲,王老爺則歪在床上,說是早兩年中了風,早起不得身了,話也說不利索,一雙手又黑又瘦地直打哆嗦,東西都拿不穩的。唬得孫管事忙不迭便退了出去,就三間破瓦房,吃喝拉撒都在那裏,哪有地兒放什麽黃花梨的家具!去的人都說,這樣人家還不如府中莊子上的農戶呢。大太太一聽,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大姑娘也傻了,把自己個關在了屋裏,誰也不肯見。”

  婧怡倒不曾料到那王旭的家境竟落魄到了這等境地,單看他為人行事,又怎麽能將他與這種山村農戶想到一處去?此番婧綺的跟頭栽得委實有些狠了,因又問道:“那上吊又是怎麽回事,誰先看見的?”

  “是大姑娘身邊的侍畫,來找我們太太,偏太太去了前院書房,便拉了王媽媽直哭,說大姑娘想不開,正尋死呢,求王媽媽救命。王媽媽嚇了一跳,連忙趕過去瞧,便見房梁上懸著段白綾,大姑娘正站在凳子上,伸著脖子往裏套呢。王媽媽見了忙上前一把抱住,大姑娘便又哭又鬧地直要尋死,王媽媽和侍畫兩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按住了……王媽媽的臉都給大姑娘抓花了呢。”

  聽了這話,婧怡不禁哂笑:“走了個侍書,來了個侍畫,大姐調教丫頭倒有一套。”

  碧玉聽了,隻抿著嘴微笑。

  原來,這侍畫是婧綺除侍書外另一個貼身丫鬟……進香這件事,陳庭峰處理得雲淡風輕,婧怡還被罰炒了書,婧綺卻隻躲在屋裏養了幾天傷就完了,隻可憐侍書那丫頭,自那日回府就一直關在柴房。等婧綺與王旭的婚事一定,便被灌了一碗啞藥,放去了莊子上。柳氏母女都仿佛忘了這個人一般,多問一聲都不曾,還是王氏念了幾句佛,命如意給侍書家裏人送了二十兩銀子,才算完了。

  隻聽碧玉又問道:“太太已得了信趕去了,姑娘要不要去探探?”

  婧怡一挑眉:“父親今兒不是在家麽,他沒有去?”

  碧玉的聲音壓得更低:“老爺本在家的,大姑娘出事後不久,像是忽然有什麽要緊事,急匆匆出府去了。”

  婧怡皺眉思索了片刻,搖頭道:“我要歇一會午覺,你去把院門關了,不許小丫頭們出去。”意思是不去探視,也不許院裏的人出去湊熱鬧。

  這種事情,姑娘家本也不應參與的,碧玉點頭應了“是”,服飾她睡下,自去吩咐院中丫鬟不提。

  ……

  卻說王氏,此刻正快步往東小院趕去,隻見她麵沉如水,腳步雖快卻穩,顯見得十分鎮定。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正仿佛置身冰火兩重天,身在油上煎,心卻已沉入萬丈冰窟……她自然不是為婧綺擔心,這種丫頭片子玩的鬼把戲豈能瞞得過她?

  她隻是在回想方才與陳庭峰的對話,丈夫的咆哮言猶在耳:“不是山西王家的麽,怎麽變成了一輩子土裏刨食的老農民!你說,是不是你故意隱瞞了實情,好叫你侄女嫁這麽個人家……好糊塗啊你,結這種親家,你臉上難道就有光麽!”

  王氏並不示弱,爭辯道:“妾身怎會知道,難道林夫人會和妾身說她侄兒家門前堆著糞山不成?再說,綺姐兒自己跑去摔傷了腿,和那王家公子摟摟抱抱,也是我預謀的?妾身知道您一向偏著大嫂母女,可也不能屈了我呀!”

  “那定親前總該打聽清楚才是!”

  “老爺說的是,大嫂嫁女兒,這種事情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我想著她身子不好,多半會央了我去打聽,這不一直等著麽,可她並沒提及呀。我隻當她自己派人打探去了呢,也不好上趕著攬事罷,人家不定說我沒安好心,妾身那日不過提了一嘴王家家道中落,大嫂拍著床板是怎麽說的……綺姐兒除了嫁給王旭,就是死!好像妾身要擋她們的好前程,我是再不敢多問一句的,現今又不肯了,卻也別想把那髒水潑到我身上。”

  把個陳庭峰說得啞口無言,沒頭蒼蠅一樣在書房裏轉了幾圈,終是一狠心道:“王家後生我看過了,是個好的,眼下雖艱難些,總有出頭日子……這件事情我不方麵出麵,你自己去,好言安撫也罷,派人看著也罷,不能叫綺姐兒真尋了死,綁也要把她綁上花轎。”

  王氏聞言倒是一愣,她本以為以陳庭峰偏心的性子,應當二話不說就依了婧綺,不曾想此番竟如此強硬,不由地道:“若當真強綁她上轎,隻怕就算勉強成了婚,她終還是想不開的。”

  陳庭峰不耐煩地揮手:“等嫁去了王家,要怎樣都由得她,隻不能在陳家出事,”又耳提麵命道,“你可千萬不要婦人之仁,別以為這隻是一樁兒女婚事。山西王家一向最是護短,王旭雖隻是旁支中的旁支,若我們無端悔婚,便是損及王家臉麵,他們絕不會與我們幹休。朝廷的事情你不懂,是寧可得罪武英王府那等權貴,也不能和王家這種百年傳家的世家大族結怨,武英王府再風光,不過靠一個武英王和沈貴妃,可王家子弟遍天下,與他們結下梁子,隻怕日後都不知是怎麽死的,所以這件事情絕不能心軟。要怪也隻能怪綺姐兒不自愛,與外男有了牽扯!”

  ……

  王氏站在東小院門外,深深吸了口氣,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明白了自己夫君是何等厲害的人物……讓兄長為他傾家蕩產,娶了嫁妝豐厚的她,把美豔無雙的妹妹嫁入高門,與武英王府作對換來直臣的站隊,為兄長守孝博得滿朝文武一片讚揚之聲,厚待寡嫂與侄女又得有情有義的好名聲,如今為了不得罪王家,說不得隻好棄居保帥了。他曾經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學子,如今卻成為了最老謀深算的政客。

  “二太太來了,您快請進,咱們家太太和姑娘都哭得死去活來呢,您快去勸勸罷!”

  王氏回過神來,見彩枝站在麵前,正殷勤地望著她,便穩了穩心神,邁步進了院門。

  柳氏一見她卻變了臉色:“你來做什麽,還嫌害我們不夠麽?我要見二弟,你叫他來見我。”

  柳氏屋中有一把紫檀木的貴妃榻,因她身子不好,無法久坐久站,也不好整日裏躺在床上,陳庭峰專門尋了上等紫檀木,為了她打了這把貴妃榻,便是為了柳氏小憩之用。此刻,王氏便端端正正坐在這張榻上,神色平靜地望著披頭散發的柳氏母女:“有位多年未見的故友來尋,老爺已出門去了。”

  柳氏依然盛氣淩人:“那等他晚間回府,再來見我!”

  “聽老爺臨走時的意思,隻怕要和故友四處遊玩一番,這幾日都不回府了。”

  柳氏聞言,愣了半晌,隨機怒道:“不論他何時回來,我總歸在這裏等他,我倒要問問他,是否還記得他那苦命的兄長是怎樣養育栽培它的,他不思回報也便罷了,難道還要坑害兄長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麽!”

  王氏嘴唇微動,正要答話,卻見一直錘頭不語的婧綺忽然抬起頭來,眾人原以為她在低頭垂淚,現下才發現她臉上竟沒有一滴眼淚。

  隻見她麵色平靜,一雙大大的杏眼亮得出奇,一字一句地道:“我要見王公子。”

  王氏被她這副神氣唬了一跳,心下既恨又憐,說話倒不似與柳氏時的油鹽不進:“你兩個既已定了親,有什麽話都等一等罷,現在見麵於你名聲不好,”頓一頓又道,“他家境雖說不好,但才學的確過人,若此番春闈得中,便有了進士出身,難道還少得了加官進爵?風光日子都在後頭呢,還是安安心心等著成親罷。”

  婧綺卻不為所動,隻冷冷地重複:“我要見王公子。”

  王氏心下暗暗搖頭,起身對身邊的王媽媽道:“大太太和大姑娘都病了,你親自帶幾個人留在這裏,不論日夜,都得仔細伺候著。”語畢,對柳氏一點頭,“大嫂好生歇著罷,多勸姐兒想開些。有什麽缺的隻管吩咐王媽媽,我有事就先走了。”

  直到王氏出了屋,柳氏才反應過來,不禁對著門口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賤人,竟敢軟禁我!天殺的喪門星,惡毒的小娼婦,姓王的沒一個好東西,多早晚遭報應,天雷劈不死你……”

  罵得正起興,卻被婧綺冷冷地打斷道:“夠了!”

  柳氏一時沒反應過來,望著女兒有些楞:“你說什麽?”

  婧綺麵上閃過一絲不屑:“我讓你閉嘴,收收你的潑婦嘴臉,你道能唬住誰……越是撒潑,人家越是瞧你的笑話罷了,”

  “你……”柳氏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再也說不出話來。

  婧綺慢慢闔上眼簾,她需要冷靜他想一想……當初就是受了柳氏那些蠢話的影響,她才會一時衝動鑄下大錯,好在為時不晚。王旭雖然長得俊逸非凡,她對他也確實動了心,但她陳婧綺絕不會嫁給這麽個窮困潦倒的破落戶!

  第18章 悔婚 下

  “要見王公子?”婧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吵著退婚,卻在這當口私會未婚夫君?”

  “不是私會,”碧玉的麵色也十分古怪,她正將前幾日柳氏與婧綺被禁足的來龍去脈說與婧怡,“大姑娘是當著咱們太太的麵直接提的,聽那意思,要光明正大請王公子過府裏來。”

  婧怡沉吟片刻,笑道:“我倒是有些看不懂她了。”又問碧玉,“你怎麽看?”

  “大姑娘隻說了那一句,奴婢實在猜不出來。”

  “這兩日也沒有動靜?”

  “哪能有什麽動靜……王媽媽親自帶了人守在東小院,三班輪流,不錯眼珠盯著呢。大太太和大姑娘屋裏都靜悄悄的,要不是丫鬟們日日進去送飯,還當裏頭沒人的。”

  婧怡聞言一挑眉:“這倒怪了,大伯母沒有罵街麽?”

  碧玉便抿了嘴笑:“聽說大太太病了,大夫請了好幾撥,卻不見好,成日歪在床上抹眼淚,隻沒聲兒。”

  婧怡點點頭:“既看得這樣緊,想必東院的人沒機會出來傳消息罷。”

  “別說是人,蒼蠅都沒飛出去過。”

  聽她這樣說,婧怡秀氣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喃喃道:“這倒奇了,大姐既敢直言見王公子,便該有些把握。但如今眼見著再有兩日父親便要進京,她此刻若退不成婚,可不遲了麽?”

  碧玉道:“隻怕是有心無力,先不要說王媽媽把東小院圍得密不透風,便是真傳出了消息,老爺太太在家,王公子來了也見不著大姑娘呀。”

  “對,因此一定要選父親母親不在家的日子……”

  “姑娘!”碧玉突然想到了什麽,驚呼道,“今兒一早老爺太太過林大人府上拜別去了,眼下正不在呢!”

  婧怡點點頭,卻並不接話,隻自顧問道:“我聽說王公子一直在愛山書院讀書,不知下榻何處……林夫人是他姑母,又一直資助他進學,想必是住在林府了。若如此,未來嶽家到訪,他隻怕也抽不開身。”

  “不是的,”碧玉顯然已想明白了其中關節,神色激動道,“王公子沒有住在林府!奴婢本也不知道這些,隻是最近他家因與大姑娘議親,咱們府上下人多有往王公子那頭去的,這才曉得了……他這些年一直借住在一位遠房族叔家中,此番為他婚事出麵的便是這位族叔,林夫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問的。”

  又不是什麽光彩事兒,林夫人個性一向孤高,不願摻和進來也是常理,婧怡點頭道:“這便是了,王公子不會遇上父親和母親,自然有時間赴大姐姐的約。”

  “可是,”碧玉猶豫道,“大姑娘要怎樣才能將消息傳出去呢?”

  婧怡正想回答,卻見簾字一撩,碧瑤火急火燎奔了進來,不及行禮便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姑娘的,大姑娘……”直喘了兩口氣,才把話接了下去,“大姑娘的那位王公子來啦!”

  碧玉本坐在抗邊腳踏上,聞言不由麵色大變,“騰”一下站了起來:“什麽時候的事,你聽誰說的,現下人已到了哪裏?”語聲既急,聞得更在要害處。

  碧瑤反應得也快,立刻回道:“就是方才的事,門房的李小全進來報的信,他是抄小路跑過來的,算時間,那王公子這會子應已過了二門。”

  碧玉一聽,轉身便往外走:“姑娘,奴婢派人去攔住他。”

  卻聽婧怡不緊不慢地道:“慢著。”

  碧玉腳步一僵,麵上的焦急神色漸漸凝固、軟化、消失,待回過身來時已恢複了鎮定,屈膝行了個禮,低聲道:“奴婢僭越了。”

  碧瑤卻不管俺麽多,直接問道:“為什麽不讓碧玉姐姐去攔,難道真讓他們兩個見麵,那還成什麽樣……”

  “是我太心急了,”碧玉打斷了她,“大姑娘不論做什麽都不幹咱們姑娘的事兒,咱們隻管關緊了門不聽不看就是。”

  碧瑤便去看婧怡,隻見她神色不動,一根瑩白如玉的手指在炕桌上輕輕敲擊,停了片刻才問道:“是誰領他入府的?”

  “回姑娘,是尤婆子,”見婧怡沒什麽表示,忙又補充道,“就是原先在廚房上管事的,後來因偷人參被太太革了職。但她丈夫兒子仍在府裏當差的,便還住在咱們府後街那頭巷子裏。方才就是她將王公子帶進來,徑直領來後院的。”

  婧怡聞言點頭,吩咐碧玉道:“你去外麵盯著,等王公子進了東院便來回我。”

  等碧玉出去,又笑著對碧瑤道:“去幫我找一身出門的衣裳來。”

  ……

  ……

  王旭麵色陰沉地走出陳府東院,拐上了一座抄手遊廊……聽說陳庭峰丁憂前不過一個無實權的五品翰林,且出身貧寒,怎麽就能有這樣一座大宅邸?進來的時候有人領著倒也不覺有什麽,出去時卻隻剩他一個,入眼隻見花木蔥蘢,亭台交錯,不由得眼花繚亂,竟好似有些走迷了路,心下不禁更加煩躁。

  正欲尋個下人問路,一抬頭卻見迎麵走來個盛裝少女,月白色百蝶穿花對襟小襖,大紅繡金線襦裙,腰間係五彩絲絛,烏黑的頭發盤成小巧的飛仙髻,插一支流金鑲珠花鳥簪,瑩白的耳垂子上戴兩隻青金石耳墜,膚色晶瑩如玉,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鳳眼像嗔像喜、嘴角似笑非笑,端的是明豔不可方物。

  王旭一時竟看呆了去,半晌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