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6785
  碧瑤聽了高興起來,遂不疑有他,笑應了:“姑娘說的是。”

  主仆兩個便一前一後朝林外走去。

  婧怡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隻見風動樹梢,花影婆娑,並無半分異常。然而。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方才簪花之際,不遠處一棵樹後露出了一片袍角,待要細看,已不見了,不知那人躲去了何處。

  此間乃寺廟之中,人人都可來得的,閨閣少女偶遇外男也是常有之事。或是大大方方地告辭避讓,或是發出些響動叫女兒家主動回避,都使得的。如此鬼鬼祟祟於暗處窺視,實非君子所為。與這等人共處一地,絕非明智之舉。這般作想,她腳下再不停留,徑自去得遠了。

  待二人身影走得不見,那原本靜悄悄的桃花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中等身材,著一襲石青色棉袍,麵如春花,目似點漆,端的是秀麗非常,卻正是林王氏的侄兒王旭。

  隻見他站在當地,目光遊離、神色莫測,不知想些什麽,發了好大一回怔,才轉身往桃林深處走去。

  走不得兩步,卻又當頭遇上表弟林信之(林王氏之子)。

  林信之見了他,笑道:“我不過去解個手,回來卻不見了表哥,還當是被山魅妖精叼了去,忙忙到處找,原來卻在這裏。”

  王旭回道:“久等你不來,我便四下裏走了走,不想竟迷了路。”

  林信之聞言笑道:“此間路徑曲折回旋,仿佛暗含了相生相克、九門八卦之意,卻有幾分趣味,不如我們再往裏走走,或還有收獲。”

  王旭笑應了,兩人遂一路說笑,往桃林深處去了。

  ……

  卻說婧怡,在觀魚池邊看了一會子魚,又四處閑散一回,見出來時辰已久,便慢慢往廂房方向回轉。走不得幾步,卻迎麵撞上一個人。

  隻見那人隻顧低頭飛奔,全不看路,好歹婧怡見機得快,一閃身便躲了過去,後麵的必要卻一把拉住了那人:“侍書姐姐,你怎麽啦,可是出了什麽事?”

  卻原來是婧綺的貼身丫鬟侍書,今兒一直陪著婧綺,此刻卻隻身一人出現在這裏,本已跑得發髻淩亂,見了婧怡主仆,神色更見慌亂,連行禮都忘了,隻一味低聲喃喃:“沒什麽,沒什麽。”

  婧怡不禁秀眉微蹙,嗬斥道:“慌慌張張的成個什麽樣子,你們姑娘呢?”

  本是尋常問話,那侍書一聽,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道:“姑娘的裙子破了,奴婢去拿一條來換。”

  婧怡情知事情不對,遂低聲道:“你先起來。”示意碧瑤將她拉到路邊不顯眼處,方又問道:“好端端地,姑娘的裙子怎就破了?還有,你們姑娘此刻人在哪裏,你怎的從後山方向來?莫非,是你自己做錯了事,卻要賴在你家主子頭上!”說到最後已聲色俱厲,隱有雷霆之威。

  侍書嚇得又要跪到地上,被碧瑤一把拉住,隻見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哆嗦,嘴唇顫得幾乎不能開口,半晌方勉強道:“回、回二姑娘的話,我家姑娘本在前殿聽師傅們講經,聽到一半卻說乏了,要出來走走,便領奴婢去了後山桃花林……”

  據侍書所說,婧綺與婧怡分手後,便去了前殿聽經,待了約莫兩炷香時候,後便徑直去了後山。算時辰,她那時應已去了觀魚池,這卻錯過了。

  “奴婢陪姑娘在桃花林走了許久都未見一個人,便覺心中害怕,因勸姑娘早些回去。姑娘卻笑著說很喜歡此處景致,要多逛一會,便又往深處去了。”侍書頓了頓,語聲漸低,“這時從前麵來了兩個人,仔細瞧時,原來是林家的大少爺與那位王公子,姑娘見了便要回避,哪知腳下一滑,竟從旁邊小山坡摔了下去。奴婢忙趕下去看,卻見姑娘倒在地上,腳脖子腫得老高,已痛得起不得身,裙子也叫樹枝鉤破了。奴婢要扶姑娘起來,姑娘卻直說腳疼,半天動彈不得。這時林家少爺與那王公子已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婧怡見侍書頓住話頭,似再難往下說,便自問道:“是哪位公子救你們姑娘上來的?”言語平靜,心中卻不失戲謔……總不會兩個少年為英雄救美爭破了頭罷。

  “是,是王公子,”侍書瑟縮道,“二位公子本未立刻下來施救,隻說要去找我們家人來。可姑娘說,她腳疼得厲害,實在有些支持不住。陳、林兩家本是世交,她隻當兩位公子是表兄,叫奴婢上去相請,好歹先拉她上去。”

  聞聽此言,婧怡氣得幾乎要笑出來……陳家什麽時候和文鼎侯林家成了世交?林信之倒也罷了,好歹見過幾麵,那王旭又是個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她也敢上去就叫表兄,若當真如此親近,方才在廂房中,又何必要回避呢?

  婧怡往日總覺得婧綺是個有些心計卻又假清高的少女,十分自尊又過於自卑,雖可惡,卻並不可很。現今看卻是小瞧了她,為了自身利益,這位素來雅好詩文的堂姐也可以不要臉皮不擇手段。

  婧怡隻覺得腦仁子一陣陣發疼,幾乎想拂袖而去,好歹忍住了,複問道:“即便如此,下來相救的也應是林家少爺,怎會變成了王公子?”她緊緊盯著侍書的眼睛,“還是說,你請的本就是那王公子?”

  “沒有,沒有,”侍書連忙搖頭道,“奴婢是對兩位公子一起說的,可林家大少爺聽了,卻笑著對王公子說:‘英雄救美這等香豔事情我可做不來,被我娘知道了,是要打死我的,還是表兄去吧’,所以……”

  “所以,王公子便把你們姑娘救上來了?”

  侍書垂著頭,聲如蚊蚋:“是。”

  原來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婧綺出了個損人不利己的慫招,那姓林的和姓王的卻也曉得其中利害。姓林的不願趟渾水,就叫姓王的來,那姓王的正愁沒個老婆,有現成的送上門來。家世尚可、容貌上佳,也就借坡下驢去了。

  這些紛亂念頭在婧怡腦中一閃而過,麵上卻未現分毫,看侍書的眼神更冷:“那你為何一個人在這裏?”

  侍書顫聲道:“姑娘裙子破了,奴婢怕被人瞧見了不好,便回來拿一條給姑娘換。”

  婧怡冷笑道:“任你主子一個人與外男在一處,這就好了?”

  侍書本已驚懼過度,聽了這話,隻覺五雷轟頂,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癱在地上,隻那眼淚不要錢樣往外流。

  婧怡並不理她,沉聲吩咐碧瑤:“你把人帶了去給王媽媽,叫她死死看緊了,多的什麽也別問,一切待回府再說。再叫她準備這些物事與你,你叫了母親身邊的如意姐姐,一道往後山路上尋我。”

  碧瑤應了聲“是”,便掏帕子給侍書拭淚,一麵勸道:“姐姐快別哭,小心腫了眼睛,還是快些和我去罷,若遲了一星半點,耽誤大姑娘名聲,姐姐你又能得著什麽好呢?”

  侍書聞得此言,精神略略一振,掙紮了爬起身來,胡亂擦一把淚,隨著碧瑤一道走了。

  婧怡站在原地,隻覺心中煩亂異常。長長呼出口氣,定一定心神,方轉身快步往後山方向走去。

  第13章 醜事 中

  卻說後山這頭,侍書離開後不久,林信之便也尋個由頭遁了,王迅想走,卻不好單留受傷的婧綺一個在後山,隻好扶著她慢慢走出林子,將其安置在路邊一塊大青石上,自己則略走開幾步,以作避嫌。

  畢竟是孤男寡女,且第一回見麵,兩項裏隻是枯坐著,並無什麽言語可說。隻見婧綺發髻淩亂、眼角含淚,裙子果然有些破損,俏臉不知因羞澀還是焦急漲得通紅,側著身子坐在大青石上,一雙素手隻將方帕子捏來揉去,想必心中必是柔腸百轉,隻不知在想些什麽。

  王旭麵上倒還算鎮定,隻是雙拳緊握、身體僵直,顯也有幾分緊張……林信之叫他下去救人之時,他已明白了其中關鍵。那個叫侍書的小丫鬟他方才在廂房裏是見過的,那是陳府的下人。那陳家雖不如文鼎侯府富貴,比起自己家來強了何止千倍百倍?陳老爺是科舉出身,對自己今後舉業必大有裨益,一念及此,心頭一把火便熊熊燒將起來,再也克製不住,當下便下去將那受傷的陳家姑娘抱了上來。隨後他才得知,這位姑娘乃陳府故去大老爺的遺孤,那位進士出身、曾在翰林院供職的陳老爺係其叔父。

  ……原來不是陳老爺的親女,他心中有些失望,又見婧綺那般神情作態,反倒不自在起來,遂抬頭望了望天上日頭,問道:“陳姑娘,你家婢女怎的還未來,不會出了什麽事罷?”

  婧綺此刻方回過神來,侍書去得的確太久了,難不成,是被人發現了?想著便也焦急起來,因道:“是啊,是太久了,說不定嬸嬸正尋我呢,我得回去了,不然,嬸嬸會不高興的……”一麵說,一麵掙紮著要起身。誰知卻牽動傷口,不由得痛呼一聲,身子直直往一邊摔去。

  王旭連忙搶上幾步一把扶住了,關切道;“不要緊罷?”

  婧綺隻覺得一顆心怦怦亂跳,幾乎透不過氣,被觸碰到的肌膚,雖隔著衣服,卻幾乎要燒將起來,那熱意一直彌漫到臉龐、耳根,最後連脖子都一片通紅。盡管如此,她也並未甩開對方的手,隻聲如蚊蚋道:“腳有些疼,不礙的。”

  王旭見她這般光景,愈發覺得不妥,待要放手,卻唯恐她站立不住,隻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時間騎虎難下,竟僵在了當地。

  這一幕卻正巧被剛趕來的婧怡瞧在了眼裏。

  因著心中焦急,她的腳步較平日快了許多,不多時便遠遠瞧見了二人,正是王旭相扶婧綺那幕,而這一扶他兩個便再沒有分開。待走近細看,才見是四目相對、如膠似漆,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婧怡又要被氣笑了……自己個在這裏火燒火燎的,他們卻猶自你儂我儂,這可不是皇上不急,急死了太監麽?

  她不禁想起方才在廂房中初見王旭,還暗讚他是個風度翩翩、人品端方的佳公子,如今看卻是瞎了眼……這王旭與婧綺,真該是天造地設一對,若非還牽扯著自己與家中名聲,她真恨不得助他二人一臂之力,叫他們就此雙宿雙飛便了。

  她故意放重了腳步,又走近幾步。

  王旭聽見動靜,先吃了一驚,待回頭看時,便見一個俏生生小姑娘站在當下,正冷眼瞧著他們,心下一跳,扶著婧綺的手便是一鬆。

  婧綺也正暗自驚疑不定,不防王旭突然鬆手,隻覺身子一斜,已重重一跤跌回大青石上,不由得痛呼出聲。

  王旭這才反應過來,忙彎腰欲扶,卻又頓住,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倒怔住了,神情一時尷尬無比。

  婧怡也不理他,徑直走至婧綺麵前,關切道:“姐姐還好罷?”

  婧綺眼角含淚,麵色乍紅乍百,半晌方輕輕應了個“嗯”,便扭過了頭。

  婧怡這才回過身來,朝立在一邊的王旭微微一福,道;“多謝公子搭救家姐,我已令家人前來相迎,公子還請自便。”

  王旭有些發愣……他一眼便認出眼前的小姑娘正是方才在桃林中簪花的那位。本是巧遇,他亦不欲偷窺,偏這初初長成的女孩兒帶著七分青澀三分嬌俏,明眸顧盼生輝,巧笑璨然倩兮,竟叫他一時移不開眼去。

  然而,他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她頭上珠翠環繞、渾身綾羅綢緞,明明長著同樣的臉,方才是那樣甜美可愛,現下卻帶著他熟悉的痛恨的嫉妒的無比渴望擁有的名門大家的傲然,行為端莊典雅、舉止落落大方,連眼神都是他難以忍受的居高臨下。

  王旭在那一瞬間,甚至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已看透了他那複雜糾結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心。

  他深深望了眼睛怡,一語不發,做了個揖便轉身大步離去。

  這一幕隻看得婧綺目瞪口呆,她的腳傷本就有七八分真,現下正疼得鑽心,既暗怪那山坡過於陡峭,又氣惱王旭鬆手叫她傷上加傷,待要與他嗔上幾句,又有婧怡那多事的站在一旁,正是心煩意亂時候,冷不防他掉頭就走,看都未看自己一眼。登時急了,忙抬起頭張口欲呼,卻撞進一雙秋水吳波的眼裏,一聲百轉千回的“王公子”便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隻得眼睜睜看著王旭大步流星去得遠了,方回轉頭來,盯著婧怡道:“你做什麽?”

  婧怡看一眼她的狼狽模樣,笑了笑:“聽說姐姐受了傷,裙子也破了,妹妹特意趕來救救場。”

  “不必,”婧綺麵色冷凝,“馬車中有備用衣裙,我已令侍書去取,用不著你在這裏假好心。”

  “噢……”婧怡拖長了語調,四下裏張望了一圈,“我還以為姐姐會問我怎麽曉得你受傷的呢,哎呀,侍書那丫頭怎的還不來,不會是走迷了路罷!這可了不得,眼見著天色不早,咱們可要動身回府了呢。”

  婧綺聞言,麵色不禁大變,指著婧怡怒道:“我道她去了這許久,原來是你絆住了她。怎麽,你想看我的笑話?”她冷笑起來,麵上帶著一絲不屑,“你可別忘了,我們是嫡親的堂姐妹,我的名聲毀了,你以為自己能撿個什麽好?便是二叔二嬸,麵上也未必有光!”

  婧怡卻不怒反笑:“原來姐姐還記得有我這個妹妹,那我且問你,馬車中備的衣裙可與你身上所穿一模一樣?”

  “這與你有什麽相幹?”

  “與我自是沒什麽相幹,不過,此處雖然清靜,到底不是家裏,總有外人出入。便是一個香客也無,總也有廟裏的師父們,你道有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的穿著……大姐你清早入寺時穿了藕荷色裙子,再出去卻換了一條,未免有些叫人浮想聯翩呀。那家中下人定是瞞不過大人,有些流言蜚語倒也罷了,要叫外麵人傳出些話,可不怎麽好看相呢。”

  婧綺的麵色已變得慘白。

  她卻並未停下話頭,繼續道:“哎,也不知要傳成什麽樣子,是無知少女遭浪蕩子調戲,還是深閨小姐偷會情郎?到那時,你的名聲自是全毀,或是一根白綾了殘生,或是青燈古佛度餘年,那也罷了,畢竟是姐姐你自己求仁得仁。至於我閨譽因此敗壞,父母遭人恥笑,想必你也不會放在心上。隻可惜了大伯父一世英名,到底為你所累,大伯母本已淒苦,還要因你擔受教女無方的罪名,實在是可憐可歎!”話畢,已麵帶嘲諷之色。

  “你嘴裏不幹不淨地說什麽,這便是二嬸精心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婧綺顯已被徹底激怒,撐著半邊身子站起來,將一根手指直點到婧怡鼻尖上,“好你個陳婧怡,我今日總算看清了你的真麵麵,你和你母親一樣,麵上裝著和善,其實一肚子壞水,你們都想害我害我母親,你……”

  “住口!辱罵長輩便是你的教養?”婧怡厲聲打斷婧綺,“自己若不做不幹不淨之事,別人也說不出那不幹不淨的話來!”

  “你!”婧綺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無話可說。

  婧怡則已恢複了往日神情,微微噘嘴作委屈嗔怪狀:“原來姐姐是這樣看我的,可你真是錯怪了我……我是遇上了侍書並截住了她,可卻不是為瞧你的笑話,隻是想告訴你,裙子萬萬換不得,還得另想個法子才是。”

  盡管氣得幾乎發瘋,婧綺還是聽出她話中有話,心中實萬分不情願,但迫於眼前情勢,還是忍氣問道:“你有應對之法?”語氣卻仍是不好。

  “倒是有個主意。”

  “什麽注意?”她連忙問道。

  婧怡卻隻朝著她笑,並不作答。

  第14章 醜事 下

  若說婧綺與王旭之事,本也是臨時起意,卻非預先謀劃,畢竟她也不曾料到今日上香會遇上這麽個有才有貌背景上佳的少年郎。隻能說他二人命中有這段緣分……柳氏的身子沒有人比她這個做女兒更清楚,實已病入膏肓,眼下不過熬著日子,倘若當真一蹬腿去了,婧綺不得不再守孝三年,到那時,十九歲的她怕也隻能給些鰥夫做填房繼室,故而終日下惶惶不安,一心裏隻盼早定親事,卻正此時遇上了王旭,此乃天時;二人於桃花林相遇之時,她正立於一小坡之側,不得不靈機一動,跌上一跤,演一場美人遇難的戲碼,此乃地利;而那王旭見她受傷,立刻心急如焚,待侍書上前一求,迫不及待便來相救,其中肌膚相親身體相觸,自不必說,且那林家公子就在旁看著,王旭便是想日後抵賴,也是不能,這便是人和了。

  本是腦子一熱才敢做下這等行徑,但看王旭生得風流倜儻,與她說話更是輕聲細語,便隻覺得一顆心小鹿亂撞。又想到父親已故母親又臥病在床,自己的婚事還得著落在叔嬸身上,可他們定是將親生女兒放在頭裏的,自己怕隻能嫁婧怡挑剩的人家。

  憑什麽?

  她相貌、人品、才華哪一樣不比婧怡那小妮子強,又怎能甘心落於她後?俗話說“我命由我不由天”,為自己的出路,她無論如何也要搏這一把。這般作想,便把那風險後果統統拋諸腦後,隻管在心中瞎想今後的風光體麵日子。

  卻萬萬沒有料到,婧怡一來,那個王旭二話沒有便走了,別說是一言半語,竟連瞧也未再瞧她一眼。她本想著,王旭即便不說什麽山盟海誓或上門提親的話,總該有些交代才是。如此作為,倒似完全沒將她放在心上。

  當時心下便已“咯噔”一聲,等到婧怡說出那一番話,便隻覺得五雷轟頂。

  對啊,今日之事要怎麽收場?她雖知這般作為,自己名節定是不保,但隻想著借此與王旭定下婚約,卻萬萬不敢鬧大的。這種香豔事情一旦被外人知道,立刻一傳十、十傳百,丟盡陳家顏麵,搞不好朝廷還會彈劾陳庭峰治家不嚴,二叔為了家族利益,說不定真會讓自己以死明誌。即便勉強嫁進王家,亦難免遭人恥笑,婆家人也隻會看她不起。

  越想越是後怕,不覺間已出了一身冷汗,腦中更是空白一片。

  冷不丁卻聽見婧怡說她有主意可解今日之困,正如暗夜中突現曙光,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可那小妮子卻故意賣關子不肯說,隻笑吟吟望著她。

  她平日最看不上這個慣會討巧賣乖的小堂妹,隻今日情勢不由人,說不得隻好委曲求全,不過這場子早晚得找回來,到那時定要叫這丫頭片子對她跪地哀求,方能解她心頭之恨。

  心裏想著,便支撐著傷腳站起來,微微一福身,低聲道:“好妹妹,是姐姐誤會了你,姐姐給你賠不是了,還請妹妹出個高招,就我一救,不然姐姐可真的唯有一死了。”

  婧怡聽了便笑道:“我哪有什麽高招,不過想著裙子是萬萬萬不得的,倒可以把破損處略略縫補,許能遮掩過去。”

  婧綺聞言不禁一喜,隨即又有些猶豫:“隻怕還是會留下痕跡,細心人一眼便瞧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