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作者:千秋尺      更新:2020-07-11 14:51      字數:6540
  第9章 管家 下

  “姑娘,廚房上的管事媽媽來向您回話了!”

  婧怡正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針線,聽院裏小丫頭通傳,便放了手中活計,示意碧玉將針線笸籮收了,略整一整衣衫,道:“請進來罷。”

  因接了廚房這一塊的庶務,即日起一幹事宜便都由她做主。她自不去小花廳議事,管事的媽媽有什麽說的,隻管來她屋裏回話。

  此刻站在地下的便是大廚房的總管事媽媽尤婆子,隻見她銀盤樣一張臉,眯眼蒜鼻,闊額方口,皮膚倒生得白,頭發整整齊齊綰一個圓髻,插一支素頭的銀釵,穿一件靛藍色素麵襖子,配黑色馬麵裙,神色嚴謹,言語恭敬:“回姑娘,這是廚房打開年來的賬冊,請姑娘過目,若要看往年的,老奴也帶了,隻十分沉重,另叫婆子抬了候在外頭,姑娘若要,這便叫呈上來。”

  婧怡擺擺手:“不必了,隻這一本略看個意思也就是了,媽媽管著,我還有什麽信不過的,”說著,吩咐碧瑤,“給尤媽媽看座。”

  碧瑤便搬了張紅木圈椅來請尤婆子坐,那尤婆子道聲不敢,側身坐了個邊兒,言行舉止間對婧怡主仆恭敬非常,絲毫不以其年幼為意。

  婧怡見了,也不說什麽,隻低頭去翻手中賬冊,隻見條條款款,規整得十分整齊,各項銀錢支出,數目也標注得清楚明白,看著倒是一目了然。

  婧怡自不會去細算其中賬目,既送到了主子眼巴前,便有什麽不對,也早做平了,即使看出些蹊蹺來,她也不能作聲……前頭管事的是王氏,有了錯處,自是她的失職,她總不能拆她母親的台罷。

  這尤婆子一看便是個有心計的。廚房上是個肥差,便是那手腳幹淨的,一年下來多多少少也能得不少好處,更遑論她這個總管事?可尤氏卻穿戴得這般寒酸,顯見得是故作貧寒之態,卻不知“過猶不及”,裝得太過反叫人覺得突兀,倒露了痕跡。抑或是,那尤婆子見她年輕不經事,也沒真當回事,不過隨便糊弄便了。

  這般想著,婧怡麵上隻作認真看賬冊,過了幾息,便將冊子一合,放在抗幾上,也不說什麽,隻麵上作了然於心模樣。

  尤婆子見她這光景,一顆心才終於落回了肚子,先前進屋時,見屋裏規製得齊齊整整,丫鬟們進出間寂靜無聲,姑娘又正襟危坐,一派大家閨秀做派,還道傳言有虛,這二姑娘隻怕胸中也是有丘壑的。如今瞧她模樣,明明並不大懂賬冊,卻偏要強裝,將一本冊子翻得嘩啦啦作響,眼神卻空茫茫不知想什麽心事。這才確定無疑,今日種種,大多作作樣子,給她個下馬威罷了,二姑娘看著精明,其實是個糊塗的。

  這般想,心中便多了幾分輕視之意,腦子裏轉著的,卻隻是往後時日盡可放開手腳,再不必似從前那般小心。

  卻聽婧怡問道:“不知府中一日三餐,一向是個什麽定例?”

  尤婆子聞言,微微一笑,道:“回姑娘的話,咱們府上隻一個大廚房,各房各院飯菜,皆在此處的。下人們吃的是大鍋飯,將那幾個耐吃易做的菜色,輪流做了便罷。主子這邊則另做開,有些個菜也是一鍋炒了分盤送到各處,另有什麽想吃的,主子們報上來,我們照著做了就是。”

  婧怡又問:“在孝期裏頭,吃食上是個什麽講究?”

  尤婆子便回:“大太太和大姑娘原是茹素的,後來二老爺發了話,說大姑娘年紀小,正是長身體時候,叫和您一樣,中晚飯各加一道葷菜。二老爺和二太太處,都是晚上茹素。點心另算,大太太愛吃軟和的,二太太和您喜甜,二老爺和大姑娘則不大用點心的。”

  婧怡點點頭:“這樣說來,倒是該改一改。”

  “正是呢,”尤婆子笑道,“還請姑娘示下。”

  “下人這邊,每日早晚各加一個葷,不拘什麽菜,分量足足的便了,”婧怡說著,沉吟半晌,複問道,“各屋主子處,吃食上什麽喜好,你們曉得麽?”

  “曉得的!”尤婆子道,“隻有些是京城菜,咱們不會做,還有些是本地人常吃的土菜,咱們府裏也不常做的。”

  “如此,大麵上還如從前一般,隻將主子們愛吃的菜色,揀你們會做的擬個菜單子,輪流著做出來,主子再有想吃的,吩咐了,照舊另做,”想了想,又囑咐道,“隻大伯母處,她老人家身子弱,多做些藥膳過去……你們可有藥膳方子沒有?”

  “有得,有得!”尤婆子忙應道,“隻是,那藥膳多要用人參,咱們府裏怕是不夠了……”說著,微微垂下頭去。

  婧怡聞言,斜覷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去賬房支銀子,外頭買來便是了,記住,大伯母的身子要緊,不拘銀子,隻要上好的。”

  “是,聽姑娘的吩咐。”尤婆子表情不變,依舊恭敬順從,眼角卻溢出一絲笑紋來。

  如此便將諸般事宜料理完了,之後再呈了菜單上來,她便添添減減,定了單子,對采買上的事卻一概不管,把個尤婆子喜得眉花眼笑,撈起油水來毫不忌憚,婧怡隻在邊上冷眼瞧著,並不點破。

  ……

  這一日,婧怡過王氏這裏用早飯。

  一進屋,王氏便笑著招呼她:“快來坐,今兒個做了雪裏紅包子,還在籠屜上蒸著呢,就等著你來。”

  “您怎麽不早說,要知道,晨起時我便不磨蹭了!”她故作嗔怪狀,同王氏撒嬌,惹得王氏一陣笑。

  一時坐下,便有丫鬟端上盤熱氣騰騰的包子來,廚子做了大個頭,蒸發起來,既大且白,散發著誘人甜香。

  婧怡見了,一筷夾起一個便咬,紅糖汁流將下來,燙得她直抽氣……原來,所謂雪裏紅,就是紅糖包子,用當年得的上等細白麵揉了,包了紅糖做成。放在籠屜上蒸了,紅糖遇熱融化,咬一口便齊齊湧出來,襯著雪白麵皮,可不正是雪裏紅?

  南方人不大喜麵食的,這還是京城的著名小吃,婧怡素來喜甜,這才愛上了。

  王氏一麵叫著“小心燙”,一麵瞧自己女兒連吃兩個大包子才罷了手,不禁嗟歎:“說一時是一時的,真是個古怪孩子,也不知像誰。”

  “娘說什麽?”婧怡睜著水汪汪一雙鳳眼,問道。

  王氏見她這樣,不禁撫了她的烏發,道:“娘是說,咱們家的怡姐兒呀,把廚房管得有模有樣,連你父親都誇近日飯菜好,眼瞧著你已是個正經大姑娘了,可這會子的貪嘴饞相,分明還是一團孩子氣。娘總也想不明白,你大哥最是穩重老成的,到你時。怎麽就生出了一隻猴精來。”

  在旁侍候的王媽媽接口笑道:“昨兒老爺來用飯,上了一道竹筍燉鹹肉,一道蔥油鱖魚、一道麻油拌萵苣絲,一道醋溜藕片。除卻鱖魚略名貴些,其他都是咱們本地人常吃的菜,往年府裏慣有的,誰也不稀罕這個,哪料老爺吃了,卻直道好,知道是姑娘安排的飯食,更是連誇了好幾句呢!”

  王氏聽了便道:“那些年府裏艱難,從不肯做稀罕吃食的,隻將本地慣有的那幾個菜反反複複的吃,自然早膩歪了。後來進了京,便隨了那邊口味,此番回來,廚子們隻是照著京城的規矩來。卻不知,過盡千帆,返璞歸真,臨了,還是家鄉滋味好,莫說你父親,便是我,也覺得那竹筍鮮美、鱖魚細滑、萵苣清爽、藕片脆嫩,竟是說不出的好吃。”

  婧怡聞言,拍手笑道:“竟還有這番緣故,我不過自己饞嘴想吃罷了,不想倒歪打正著了,您還不快些賞我?。”

  王氏笑道:“你要真敢,便想你父親討賞去。”又正了顏色,“後日是十五,我約了你林家嬸嬸去鐵佛寺進香,你和你大姐都隨我一道去,到時候可不許嬉皮笑臉,沒個姑娘樣子,叫你林家嬸嬸看了笑話。”

  “是,女兒省得的。”婧怡收起笑容,微微一福,恭順答道,瞧著登時有了大家閨秀氣派,“回母親的話,廚房這頭,其實女兒還有一事不明,今兒本就想來問問您……女兒叫給大伯母早晚各加一道藥膳,廚房上的尤媽媽說人參不夠用,一氣兒從外頭買了十支來,可女兒瞧那藥膳裏不過些些人參須子,這樣用法,三年五載未必用得完,人參放久了可不好,還不如送些到母親這邊,泡個參茶也使得的。”

  王氏聞言,心中一動,麵上卻若無其事道:“這尤婆子也太大手大腳了些,回頭我好好說說她,你卻不要理睬這事,她雖隻是個奴才,卻是府裏的老人兒,怕你壓製不住的,”拍了拍她的手,笑吟吟道,“好了,娘過會子還要去小花廳,你還是快快去向你父親討賞才是正經。”

  “是,女兒告退。”她一福身,後退幾步,嫋嫋婷婷地退了出去。

  王氏笑著對王媽媽道:“認真起來,還有幾分樣……”

  話未說完,便聽婧怡在院子裏嘻嘻地笑:“碧瑤,你瞧姑娘方才是不是很有些名門貴女的作派?這又有什麽難的?”頓了頓,又得意道,“哼哼,去向父親討賞,他定賞我抄女四書一百遍,母親盡誆我,我可不上當。走,咱們上花園子散一散,那邊樹上有個鳥窩,昨兒個生了一群小鳥崽子,好玩得緊呢!”

  王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王媽媽見她神色不好,忙就打起了圓場:“哎呦呦,老奴瞧咱們家姑娘的脾性真真是好,總是說說笑笑,叫人看著就歡喜,往後定能得夫君的心!”

  王氏沒有接話,麵色卻漸漸陰沉,吩咐王媽媽:“尤氏那邊,你上點心,若是捉了現行,便把以往那些爛賬統統翻出來一道處置,”又氣道,“我瞧在她男人是老爺身邊得用的,素來睜隻眼閉隻眼,她倒好,欺負怡姐兒是個年輕不經事的姑娘家,明目張膽起來了,不是作死麽?”

  “是,”王媽媽低聲應了,又道,“還虧了二姑娘提醒,否則太太倒要把她給忘了,說起來,姑娘真真是個聰明孩子,又細心,隻略略淘氣些,再過兩年,也就好了。”說著,卻想起前日婧怡提點她柱子的事,不知為何,心下有些涼颼颼的。

  “這孩子,總是古古怪怪的,”王氏麵色陰晴不定,“後日進香,該叫方丈大師看一看,別是沾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因著陳庭峰是個性情耿直之人,認死理兒,平時最厭惡便是後宅婦人勾心鬥角之事,一顆心卻隻偏向柳氏和婧綺,處處以她們為先,反倒和妻女漸漸疏遠了。婧怡方故作小女兒態,時常撒嬌賣癡,一是為討陳庭峰喜歡,也是為了叫眾人對她少些防備,正是謹慎之人為求自保天生就的保護色。

  隻王氏是她母親,一心裏隻為著她好,她也時常明裏暗裏提醒王氏,便難免露出些端倪來,王氏卻全然未想到女兒會在生身父母麵前做作,倒把因由扯到了怪力亂神上頭。

  偏正巧後日定了去鐵佛寺進香,便想著請方丈大師看看,或能驅邪,再不濟,求個護身符戴在身上,也是好的。

  第10章 進香

  說起王氏與林夫人相約進香的事,前麵曾提及了的。王氏在家守孝三年,除服當日便有林夫人與府尹夫人各送帖子來,一個邀一道進香,一個請過府小敘。

  王氏拿了府尹夫人的帖子給陳庭峰看。

  陳庭峰道,“隻怕看在有心人眼裏,說我們家剛出孝期就開始攀扯結交。正是緊要關頭,最要不得這種閑言碎語,還是不去了罷。”

  因找了個由頭回了府尹夫人,林夫人那頭卻是當時便應了的。

  若說這林夫人,與王氏當真是有幾分緣分,她原也姓王,不比王氏的低微出身,林夫人係出山西王家,乃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後又嫁給文鼎侯三子林元懷。文鼎候是當世大儒,生得幾個兒子皆是文質彬彬,唯有這林家三爺是個異數,見了書本子倒頭就睡,平生隻愛舞刀弄槍。盡管老父百般反對,到底從了戎,又因智勇雙全,十幾年來已做到了從四品左將軍,倒叫林王氏做起了正經的將軍夫人。

  林夫人與王氏兩個結識在京城貴婦的宴會中,因著都姓王,脾性也相投,一來二去,成了閨中密友。後來林元懷的上峰傅春來升了浙江總兵,林花懷作為副將一道上任,林夫人自然也跟了過去。

  原以為兩個閨中密友就此相見無期,不想陳庭鬆病故,陳庭峰回老家守孝,卻又與林家碰上了。

  王氏因有孝在身,不便出門,林王氏便常過府來探她,或書信往來,十分親密。

  ……

  ……

  這日已是十五,婧怡早早起了,收拾妥當便往王氏屋裏來,正巧在門口和婧綺碰上。

  婧怡甜甜喚了聲:“大姐姐好早。”

  婧綺淡淡道:“總不好叫嬸嬸等我,”說著冷眼瞧婧怡衣著打扮。

  隻見她穿了件簇新的粉紅色繡花小襖,下著月白底天水碧灑花裙,脖子上戴著金項圈,頭上插了支樣式精巧的金釵,正是上回王氏給的那副赤金鑲南珠頭麵中的一支。

  婧綺微微笑道:“妹妹打扮得真真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會情郎呢。”

  這話說得既有些不成樣子了,婧怡微微一哂,正想回話,卻聽有人輕咳一聲,轉目望去,原是王媽媽挑了簾子站在門口,麵上似笑非笑地:“姑娘們說什麽呢,快進去罷,太太正等呢。”

  於是,二人再無話,相繼進屋。

  卻說王氏,早聽見外麵說話,心中已頗為不快,待看見婧綺打扮,更是大皺眉頭。

  隻見她一件月白色素麵小襖,配藕荷色襦裙,頭上插了支碧玉簪,手上套了個白玉鐲子,且麵色蒼白,倒好像病了許久一樣。

  “氣色怎的這樣差?”王氏麵露關切之色,“可是身上有什麽不好的?”

  “謝嬸嬸關心,隻是昨夜又夢見了先父,便走了困,有些精神不濟罷了。”

  “哦,”王氏點點頭,“還是請個大夫家來瞧瞧妥當,今兒廟裏便不要去了罷,若在外頭著了風,病勢更重,可了不得。”說著,便叫丫鬟去請大夫。

  婧綺一頓,笑容有些勉強起來:“哪有這樣嚴重,就是走了困……現下已好了許多,嬸子還是帶我去罷……侄女想給家裏人祈福。”

  “這孩子,總想著別人,該多顧著自己才是,”王氏嘴角微勾,拉過婧綺細細打量,“你麵色實在不好,嬸子給你上點胭脂,玉簪也不好,這哪是年輕女孩家該戴的東西,換了這支金釵,姑娘家出門,總該鮮明些,不然,旁人見了,還道我這個做嬸嬸的,平日裏是怎麽苛待你的呢!”

  “怎麽會,您是最疼我的,二妹妹指不定正吃我的醋呢。”婧綺連忙接口,又捶了頭不好意思道,“是我自己不懂規矩,不知道怎麽打扮。”

  “可不是,”婧怡搖著王氏的胳膊,嗔道,“您都不看我,滿心滿眼隻一個大姐,我不依!”對婧綺說的什麽規不規矩的話,隻當沒聽見。

  正說著,卻聽門口有人笑道:“你母親待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她若偏心你大姐,你隻管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陳庭峰站在那裏,麵色柔和,難得地調侃了一句,顯見得心情十分不錯。

  眾人都笑起來,單婧綺一個暗暗咬牙,心中隻是著惱。她本就是刻意如此打扮,因為她料定婧怡出門時候必會細心打扮,兩相較下便能顯出她的寒酸來,別人便可想見她在家中的不受寵來……她慣來使這手段就極上手的,陳庭峰最吃這一套,這些年來,王氏可沒少吃這暗虧。

  卻不想今日王氏一反常態,竟明言脅迫她換了裝束,還作出那慈愛模樣來,又偏巧叫陳庭峰瞧見,倒成全了她的賢德……真真是豈有此理!

  好歹白得了件首飾,她這樣安慰自己,心情才略好些,又想起柳氏教她迎合王氏的話:“哄住了她,叫她挑不出你半分錯處來,你二叔又在旁盯著,她不敢不給你定個好人家”,好歹按捺了脾氣,勉強隨著說笑起來。

  因與林夫人約了時辰,不多時,王氏便領著姐妹倆辭別陳庭峰,出垂花門去了。

  隻見府門外一溜兒三輛黑漆平頭馬車,王氏坐了第一輛,婧怡、婧綺坐了第二輛,王媽媽、王氏的丫鬟如意、婧綺的丫鬟侍書、婧怡的丫鬟碧瑤坐了第三輛,由家丁簇擁著,浩浩蕩蕩朝鐵佛寺而去。

  一路穿街過巷,約莫半個時辰,遠遠便看見了山們。

  因是十五,寺外正有廟會,各類零嘴吃食、雜貨玩意、戲耍班子,應有盡有,遊人香客絡繹不絕,十分熱鬧。陳府的馬車卻並不停留,徑直駛了過去。

  婧怡將一隻眼睛湊在車簾子邊,從縫隙中向外打量,瞧得津津有味、興致盎然。

  婧綺本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見婧怡遲遲沒有罷手,反倒將車簾撥開了一些,終皺了眉,低聲嗬斥道:“瞧便瞧,拉車簾作什麽,你要叫外麵的人看見,不要拉上我,”頓了頓,微微冷笑道,“你若真想看,就叫二嬸把你嫁了,便可自在出門……到那時天高海闊,任你逍遙。”

  婧怡縮回頭,嘻嘻笑道:“哎呦,姐姐今兒怎麽盡說怪話,什麽情郎、嫁人的,我卻聽不懂。難不成……是你自己想自在出門,卻來埋汰我?”

  婧綺一噎,紅了臉怒道:“胡說什麽,姑娘家家的,害不害臊!”

  “正是呢,咱們都是姑娘家,可別再說這些不正經的話,沒得失了身份。”婧怡笑吟吟地說。

  “你!”婧綺你了半日,終說不出下文來,遂狠狠瞪了她一眼,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婧怡也一時無語,十六歲的婧綺擔心自己的婚事本也正常,她能理解她唯恐叔嬸不盡心以至耽誤終身的焦慮不安。她本想告訴她大可不必如此,王氏其實最是個和善不過的人,心腸也軟,雖心有芥蒂,不過因陳庭峰太過偏心又多年冷落於她的緣故。便是如此,她一慣也隻在小事上有些計較,斷不會真做那起子傷天害理的事。再說,即使王氏想敷衍了事,陳庭峰卻是萬萬不肯的,不管他是真心疼愛侄女,還是還兄長養育供讀之恩,更或為全禮義忠孝的名聲,都會將她好好嫁了,隻怕,必是要強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