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940
  聖上原是那般寵愛她,那般愛重她腹中的孩兒,可是她去夏落水流產,一口咬定是楚國夫人推她落水,理應憐惜愛護她的聖上,不但沒有懲治楚國夫人分毫,反而還下達禦令,稱此事與楚國夫人無關,不許宮人再議……

  當時,她以為聖上如此做,是為了維護皇後娘娘,是因為楚國夫人是武安侯的妻子,聖上是為了結發的妻子和要好的兄弟,才對楚國夫人如此寬容……

  ……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嗎?

  說來“楚國夫人”這個誥命封號,也是聖上特賜的,按理說,命婦封號與丈夫官職對等,依武安侯當時的工部侍郎一職,溫氏應是三品淑人,就算聖上看重武安侯,對武安侯恩重些,封個二品郡夫人也足夠了,可聖上,卻直接破格封了一品國夫人……

  一個青州小吏之女,一躍成了一品國夫人,這是有梁開朝以來,從未有過之事,世人隻以為,曾在人前言稱沈湛為至親兄弟的聖上,是待武安侯府恩重,故而如此,可聖上如此恩重,真的是因對武安侯“愛屋及烏”嗎?還是僅僅是因為那溫氏本人?……

  溫氏是生得很美的,並與京中的女子不同,自青州山水間而來,眉眼間似也蘊有蓊鬱的清氣靈氣,眉若春山,眸若秋水,嫻靜時其神皎皎,如月射寒江,腹有詩書氣自華,雖出身低微,卻不卑不亢,容止得體,端抵似世家貴女,不僅沒有半分小家子氣,還有一種世家貴女所不擁有的靈動性情。

  她與溫氏在大小宮宴上打過多次照麵,在覲見皇後時,也見過多次,說過一些話,她猶記得第一次見溫氏莞爾而笑時,如雲開雪霽,明燦流光,就像是美人畫突然活過來了一樣,看得她微微一怔,當時在心中,就有幾分明白,為何武安侯放著那麽多京中美人不要,單單癡戀一個青州女子,非她不娶。

  天下美人雖多,但傾國傾城者難求,才情絕世者罕見,她出身世家,後又入宮為妃,見過不少美人,也知道,有些所謂的美人,不過空有一副好皮囊,性子卻似木頭,著實無趣,可楚國夫人不同,人前溫雅清婉,與丈夫武安侯在一起時,又別有韻致,眉眼彎彎,眸中笑意如璨璨星子,一顰一笑,都甚是動人,既是溫香可人的解語花,又慧黠可愛地,似一隻靈動不羈的白狐。

  這狐狸,不會真把聖上的心,也給勾去了吧……

  猶記得去年冬日,她有次與聖上在禦花園偶遇,原想伴駕同行,但見聖上沒有此意,便知趣退下,後來她去了聖上默認要去的清平館,卻發現,聖上並沒有去過那裏,當時便猜測,聖上其實是與那女子私會去了……

  如今想來,那一日,皇後娘娘正好宣召武安侯夫婦入宮用宴,聖上有無可能,是在宮中某處,與楚國夫人私會……

  馮貴妃想到此處,悚然一驚,殿內炭火燃得再旺,也覺遍體生寒。

  如果真是楚國夫人,便可解釋她心中長期的疑惑——聖上既能為那女子冷落了她這個寵妃,為何不給那女子名分,不將那女子光明正大地納入宮中,隻讓她隱在人後,隻與她悄悄地做一對“地下鴛鴦”……

  ……之所以隱在黑暗中,是因為見不得光……是因為,那是武安侯的妻子啊……

  若此事被當眾揭開,那將在朝野掀起多大的非議,若聖上真的納楚國夫人入宮,那不就是頂著覬覦臣妻的惡名,與武安侯的所謂兄弟情義,也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馮貴妃心如擂鼓,強忍震驚的同時,種種謀算,亦在心中,飛快掠過。

  若她推斷無誤,若那野女人真是楚國夫人,她不能由著此事繼續發展,如果她所想為真,聖上與楚國夫人,已暗有苟且至少半年,長達半年的時間,還沒叫聖上膩味下來,可見聖上對楚國夫人,是真的上了心,長此以往下去,她這所謂的寵妃,不知要淪落到何種不堪境地,她必須,設法斷了此事,重新贏得聖上的歡心。

  但她,也絕不能自己出手,在明麵挑破此事……

  聖上能為楚國夫人,摒棄兄弟情義,可見甚是在乎楚國夫人,如果她出手被聖上發現,定會惹得龍顏大怒,且此事若在明麵上被揭開,聖上無法再遮掩後,可能真會順勢將楚國夫人納入宮中,屆時她當如何自處……

  得借他人的手,將此事悄無聲息地按下,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

  ……武安侯?

  武安侯是否知道此事?……應該不會,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武安侯為迎娶溫氏,忤逆華陽大長公主,費了那樣大的功夫,成親以來,身邊無一妾室,是出了名的癡情人,如若知道聖上與他的愛妻暗有苟且,對聖上,怎麽可能還和從前一樣,毫無異色,對溫氏,又怎麽可能,依然愛護如初……

  設法讓武安侯意識到他妻子與聖上之間的不對勁,武安侯出於顏麵,定然不會將此事鬧到明麵上,而是會私下悄悄調查解決……

  調查……她會暗中助他一臂之力,解決……那奸夫是當今聖上,武安侯就算氣恨交加到吐血,應也不會喪失理智,直接衝到他的“好兄弟”——當今聖上麵前,說破此事,要求聖上給個說法……

  知道此事的武安侯,再怎麽驚怒,應也尚且留有理智,知道所謂的兄弟情義,在皇權麵前,不堪一擊,不會難忍怒恨地跑到聖上麵前質問找死,同時,他定也難忍這奇恥大辱,無法容忍自己的妻子與聖上,繼續保持這樣的秘密關係,更無法容忍某一天,聖上冒天下之大不韙,納他妻子入宮,當著全天下人,給他武安侯戴上這樣一頂鮮綠的帽子……

  武安侯不是蠢人,他心裏應該明白,聖上越是對他妻子戀戀不忘,他的處境就越是危險,畢竟,比起納一臣妻入宮,明晃晃地告訴天下人,堂堂天子竟然早與人婦暗有苟且,不如納一遺孀入宮,如此聲名將比前者好上不少,譬如當今太後娘娘,不就是這樣的出身嗎?!

  不管是出於男子的尊嚴,被背叛的怒恨,還是為了自保,武安侯都很有可能權當不知此事,暗中對溫氏下手,使溫氏“意外”身死,以摘掉頭頂的帽子,而聖上也隻以為溫氏“意外”身亡,這場秘密的風月之事,隻能就此終了……

  武安侯,是終結這樁秘事的最好人選……

  心中定了主意的馮貴妃,再回想此事,越想越覺荒唐,誰能想到,人前英明神武的聖上,竟放著闔宮美人不要,私下裏,和妻弟的妻子——楚國夫人暗通風月,這半年多,她白白擔著個寵妃的虛名,雍容尊貴的皇後娘娘怎麽知道,勾了她結發夫君的女子,是她當親姐妹看的好弟妹!

  可笑……可笑!!

  長樂宮中,馮貴妃細想此事,又覺可氣,又覺可笑,麵上神色青白不定,直看得一旁盼兒惴惴不安,建章宮外,禦前總管趙東林,心中亦是忐忑難安。

  自打從驚鴻樓回來以後,聖上就把自己關在寢殿裏,不用晚膳,也不見人,他侍守在門窗外,就聽得裏頭“砰呲”“哐當”之聲此起彼伏,像是聖上在發狠摔砸東西。

  趙東林做聖上近侍做了二十年,從未見聖上如此失態,就算是小時候受了其他皇子的欺負,性子堅忍的聖上,也不會這樣發脾氣,何況現在已是年輕的九五至尊,竟能失控狂怒到這種地步,他回想聖上走出驚鴻樓時的陰沉臉色,甚是惶恐。

  趙東林擔憂不已,可此事特殊,聖上明顯是因楚國夫人如此狂怒,他不能設法請太後娘娘來看聖上,隻能提心吊膽地聽著裏頭的摔砸聲,如此摔砸了許久,像是也沒有東西可砸了,殿內陷入極度的安靜,如暗夜幽海,無波無瀾的死寂。

  有內監來報馮貴妃求見,趙東林試著朝內傳報,殿內有如死海,半點聲音也沒有,趙東林遂以“聖上處理朝事”為由,走至外殿,勸走了馮貴妃,又如此,陸續勸走了另幾位前來求見的妃嬪,夜色愈沉,殿內卻始終沒有半點動靜,趙東林心中擔憂,大著膽子悄步往裏走,想看看聖上如何,人還沒走到金絲垂簾前,一隻瓷杯就“砰”地摔了過來。

  趙東林頓足在碎瓷前,不敢再前,隻是顫顫巍巍,朝裏磕首道:“陛下,請您保重龍體……”

  殿內依然沒有回音,本該最為尊貴堂皇的寢宮,此刻已是滿地狼藉,正如它主人狼藉不堪的心境。

  縱是一再摔砸發泄,耳邊的聲音,還是沒有一刻能消停下來,她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一直如魔咒般回響在皇帝耳邊,像刀子一樣,直往他心裏戳攪,剮刺地血肉模糊。

  握著碧璽珠串的手,隨著那句越來越響的“真惡心”,越攥越緊,硌得生疼,胸中陰鬱之氣如狂潮翻湧,皇帝整個人憋悶地像是快要炸開,在她臨走前留給他最後的厭惡眼神,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時,終於忍不住將手中珠串,朝地上的黑澄金磚地狠狠砸去。

  晶瑩剔透的粉紅碧璽珠,在狼藉的地麵上散跳如雨珠,叮咚直響,皇帝躬著身子,埋首在雙手間,耳聽著碧璽珠的散跳聲,越來越低,最後歸於平靜,再沒有半點聲響,幽殿宛如深淵,而他置身其中,不斷下沉,越是掙紮,越是淪落,無可救藥。

  他不知自己在這深淵沉淪了多久,但最終,還是緩緩站起身來,躬下身子,一顆顆地,去拾撿地上散落的碧璽珠。

  碧璽珠一共有十八顆,自去年正月初一到今天,正好整整一年,他將這碧璽珠串,握在手裏,摩挲了整整一年,也念了她整整一年,一年的時間,從相識到暗慕,從一次次無效的隱忍掙紮,執念愈深,心生魔障,到忍不住不擇手段地去得到她,半年的秘密歡愉時光,每一次幽會,都是竊來的,他知道她不愛他,他隻想著未來可期,可沒有未來,到今日,整整一年的時間,似隻能就此宣告終結。

  ……隻能如此……隻能如此了嗎?

  皇帝將一顆顆碧璽珠攥回手裏,去掀翻地上的每一塊碎瓷,去找尋殿內的每一處角落,可無論他怎麽找,都始終找不到最後三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怎麽找也找不到了……

  殿內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停止了,簾外的趙東林,不放心地悄悄朝裏張望,見這天下間最尊貴的年輕男子,茫茫然地站在一地狼藉中,像是要哭了。

  第94章 好戲

  花萼樓中,太後見溫蘅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在下麵坐著,心中愛憐,招手讓她上來,坐在她的身邊。

  她原要讓兩個女兒,好好地說說話,拉著溫蘅在她身邊坐下後,才發現另一個女兒不見了,問一旁侍女道:“公主人呢?”

  侍女回道:“公主殿下說倦了,回去歇息了。”

  先前皇兒就說白日處理朝事累著了,先行離宴了,怎麽嘉儀也倦了,年紀輕輕的一雙兒女,今夜是一個比一個困乏,倒是她這個人到中年的母親,興致頗高,沒有半點睡意,太後心中笑歎,也不多想,隻親熱地同溫蘅說話,問她的父兄丈夫,怎離開了那麽久,還沒回來。

  溫蘅道:“父親有些坐不住,哥哥就陪父親出去走走,想是父親在外走高興了,一時不想回來,明郎是因陛下召見,故而離宴,至於是因為何事,那傳話的內監,並沒有說,臣婦也不知。”

  皇兒不是說累了、回去休息,怎又突然起了興致,把明郎單獨喊走……太後心中有些奇怪,但人不在,也沒法問,這點小事,也沒甚可查的,許就是皇兒在回建章宮的路上,忽然心血來潮,想拉著明郎,兄弟間單獨說說話喝喝酒而已,遂就將這些許疑慮拋開,不再深思。

  她此時心中眼裏,唯有身邊的女兒一人,知道阿蘅愛吃鯉魚,便夾了清蒸鯉魚的魚腹,親自細細挑刺。

  其實宮宴極少用尋常鯉魚,多用鱸魚、桂魚、白鴿魚等,太後因知阿蘅愛吃這道菜,特地讓禦膳房備下,將魚刺一一挑出後,夾給阿蘅,勸她趁熱吃。

  溫蘅在人前仍已“臣婦”自稱,也隻喚太後“娘娘”,見太後如此,連連推辭,“該由臣婦伺候太後娘娘用膳才是。”

  太後笑道:“哀家看著你吃,比自己吃,更高興。”

  這十四五日裏,溫蘅常來宮中,與太後為伴,心中也已接受了太後娘娘原是自己生母的事實,太後寬和慈愛,待她無微不至,總讓她想起自己的另一位母親,養恩不可忘,生恩也當報答,溫蘅已在心中將太後視作母親,決計盡心侍奉、承歡膝下,見太後如此說,便為使母親高興些,如她所願,夾吃了她為她親自挑刺的鮮美魚肉。

  見女兒吃的香,太後心裏便高興,她閑不下來,不停地溫蘅夾菜,勸她多用,還親自給她斟酒,剝果點等,一口一個“阿蘅”,笑容滿麵地喚著。

  馮貴妃在旁瞧著,不由在心中冷歎,楚國夫人真好手段!!

  入宮數年,她自問盡心竭力,努力博取太後娘娘歡心,太後娘娘平日待她確也不錯,可與此刻待楚國夫人相較,那就明顯有親疏之別了,若楚國夫人真入了宮,既有聖上寵愛,又有太後娘娘在後做靠山,她的處境,豈不更加艱難?!

  馮貴妃越想越是心憂,簡直恨不能立與武安侯聯手,可她向下看去,武安侯與溫家父子的位置始終空著,聖上也不知將武安侯召去何處,想設法暗示暗示武安侯,卻連個人影,也不知在哪裏。

  太後身邊的溫蘅,也一直在往下看,她等了許久,原位卻始終空蕩蕩的,明郎與哥哥父親,一直沒回來。

  明郎也就罷了,聖上召見,大概絆在哪裏喝酒說話,應沒什麽可擔心的,可哥哥和父親,久不回來,溫蘅就有些不放心了,她和太後說了一句,要起身去找,太後按住她道:“你且坐著,哀家派人去找就是了。”

  溫蘅心係父兄,還是親自去找安心些,她堅持如此,正要下階,忽見父親一個人,就這麽直喇喇地從正門走了進來。

  自打長生鎖被太後娘娘拿走,嬰兒肚兜也被哥哥不小心燒了後,父親就將母親的檀木梳貼身藏著,不必再日日抱著黑漆木匣,他兩手空空地走進樓裏,在樓中連袖而舞的舞姬們中間打轉兒,茫茫然地四處看著,像是在找她。

  溫蘅急忙下階,太後也望見了,命內監攙溫先生近前,內監跑得飛快,趕在楚國夫人之前,扶住在舞姬中間轉得暈頭轉向的溫先生,奉太後命,將他攙至禦階下。

  溫蘅也已下階,扶著父親要往原來的位置走,邊走邊問:“哥哥人去哪兒了?怎麽沒和您一起回來?”

  但父親不但不肯隨著她往原來的席位走,反還拉著她的手要往外走,口中道:“找他……去找他……”

  溫蘅問:“找?去哪兒找?”

  父親不說話,隻是想拉著她往外走。

  哥哥絕不會無緣無故扔下病中的父親一人,溫蘅擔心哥哥是不是出了事,急切問道:“哥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出事?

  這兩個字,提醒了迷迷糊糊的溫父,溫父努力回憶著兒子叮囑他說的幾個詞,“出事……暈倒……”

  溫蘅一聽就急了,忙讓父親帶她去,上首太後也聽見了,正要派些人跟著他們父女過去並傳太醫等,就見溫先生掰著手指頭,又蹦出了一個詞,“公主……”

  溫父將兒子叮囑的三個詞終於想全了,來回顛倒著念,“出事……暈倒……公主……公主……暈倒……出事……”

  這聽著就像嘉儀出事暈倒了,太後登時慌地站起,身體微顫,皇後忙起身扶住太後,“母後別急,兒媳陪您去看看……”

  馮貴妃為表孝心,也忙攙住太後另一邊手臂,“太後娘娘別著急,公主殿下不會有事的。”

  心愛的女兒有可能出事了,太後娘娘怎能不急,忙在兩位兒媳的攙扶下,匆匆下階,一邊讓人傳太醫,一邊急讓溫先生帶路去看。

  煊赫繁麗的花萼樓主座,立時空無一人,皇後娘娘、楚國夫人等,擁著太後娘娘匆匆離去,歌歇舞止,滿樓寂靜,留下的妃嬪與朝臣們,均不知出了何事,麵麵相覷,偌大的樓內,一時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而玉鳴殿內,正尖叫連連,容華公主一見那年輕男子的真麵目,即驚得如被五雷轟頂,整個人都不好了,緊抓著錦被遮在身前,嗓音驚怒,“……溫……溫羨!你怎麽會在這裏?!!”

  溫羨淡淡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容華公主,垂下雙眸,手搭上腰間蹀躞帶,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身上的緋色官袍,一邊聲平無波道:“公主殿下對下官愛慕難舍,為早些玉成好事,將下官約到此處,欲嚐魚水之歡,下官不敢冒犯公主,但公主殿下卻事先用了迷情香,下官難抵藥效,情迷之下,對公主……”

  “呸!你胡說!!你不要臉!!!”

  不待溫羨說完,容華公主即尖叫著打斷了他的鬼話,她簡直是要瘋了,他怎麽會在這裏?!明明該是明郎表哥,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眼看著這無恥之徒,真將緋色官袍解扔到一邊,又開始扯貼身單衣的衣帶,害怕清白被毀的容華公主,真是又氣又怕,一手緊抓著錦被遮在身前,一手努力去夠自己的衣物,一邊夠一邊大喊:“來人!來人!!”

  她這般拚命喊了兩嗓子,忽然想起,自己為與明郎表哥成就好事,為讓母後能暢通無阻地找到這裏來,讓事先安排的人,在將明郎表哥引入玉鳴殿、中藥情動後,便都離開,將玉鳴殿附近的人,也設法調離……

  想到這裏,容華公主又是要悔斷腸子,又是快氣急瘋了,“明郎表哥……明郎表哥人在哪裏?你把明郎表哥弄到哪裏去了?!”

  “明郎?”榻上的年輕男子輕輕笑了笑,“公主殿下,您約的是下官,提他人做甚?!”

  容華公主簡直要被氣吐血了,也不說話了,隻想著趕快穿衣離開,她一邊緊抓錦被,不讓自己被這無恥之徒看去半分,一邊伸直了手臂去夠衣物,努力夠了半晌,手指終於觸到衣物的一瞬間,還沒能如願拿起、躲在被子裏穿,一隻修長的手,就已直接伸了過來,將那衣物團起,遠遠地扔到簾外。

  容華公主心裏簡直要崩潰了,她又怕又怒地望著那個單衣微敞的年輕男子,說話的聲音雖還因怒氣衝衝,中氣很足,但嗓音已明顯因害怕,微微顫抖了,“……你……你到底要做什麽?!”

  溫羨不說話,隻是在容華公主身邊坐著,壓著錦被一角,讓她隻能這般躺在榻上,無法離開。

  “……侮辱公主是死罪,你敢碰我,我讓皇兄將你淩遲處死!!”

  “……你……你讓我走吧,我給你金銀珠寶,讓你一輩子都用不完!”

  “……無恥之徒!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你怎麽還不走啊……你到底要幹什麽啊?!!”

  容華公主為擺脫困境,一時威逼,一時利誘,可無論她怎麽撂狠話或說軟話,她身邊這人,始終不搭理她,就這麽不動如山地坐著,也不看她,就好像……就好像在等什麽……

  ……他在等什麽……

  容華公主正抓著被子不解地想著,殿外忽然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以及母後焦急的呼喚聲,“嘉儀!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