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387
  裴相語氣一萬分真摯,“老武安侯既有軍功,又有從龍之功,且還是陛下的姑父與嶽父,陛下仁義,怎會如此?!”

  他道:“陛下仁義之心,當彪炳史冊,若非陛下對華陽大長公主手下留情,不想見血,也不必用幾年的時間,平和漸進地打壓華陽大長公主的勢力,陛下為讓大長公主與武安侯府能有退路,寧可多花上幾年的心思與時間,如此寬和仁義,又怎會與老武安侯之死,有半點牽扯,陛下聖心,豈是那些小人,可以用小人之心,妄加揣測的……”

  聖上長歎,“這道理,丞相懂,明郎應該也懂,隻可惜朕這姑母不懂,這些年,半點體會不到朕的苦心……不懂也就不懂吧,離不得不懂的那一日,也不遠了……”

  裴相道:“陛下運籌帷幄,英明神武。”

  這一句奉讚,也不知聖上受不受用,裴相見聖上走至長廊盡頭的幾樹綠萼梅旁,手攀花枝,靜看了許久,忽又問道:“朕聽說,丞相打算招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溫羨,為女婿?”

  裴相心道,難道聖上是為此事來此,忙恭聲道:“微臣已打消這念頭了。”

  聖上的聲音,像是有些驚訝不解,“為何?是嫌他官階不夠高?還是他做下何事,失了丞相的青眼?”

  裴相心中叫苦,暗想聖上何必明知故問,愈發語氣恭謹道:“容華公主既對溫學士有意,小女豈敢與容華公主相爭?!”

  聖上攀著花枝的手,猛地一鬆。

  此地,當朝丞相陪著聖上在冷風中餓肚子,那邊明華街沈宅,各式佳肴,已端呈上桌,沈湛看妻子低頭扒拉著碗中的白米,一副心事重重、沒有食欲的樣子,想她定是擔憂父親的緣故,安慰她道:“我派出的人,已在路上走了五六天了,很快就會到琴川了,到時候就有消息了,別擔心……”

  溫蘅已知內情,但也不能說,隻能點了點頭,勉強露出一點笑意道:“好,我聽你的。”

  沈湛夾了些妻子素日愛用的菜,放在她麵前小碟中,一邊勸她多吃些,一邊與妻子閑話,想分散妻子的注意力,讓她不要為父親過於憂心。

  他說著說著,也說到了溫羨的婚事上,對妻子道:“慕安兄與裴相千金的那樁婚事,怕是不成了……”

  “為什麽?”溫蘅不解問道。

  “……說是容華公主相中慕安兄了……”

  溫蘅一口鮮湯嗆在喉嚨中,沈湛忙端茶送至她唇邊,輕拍她後背,助她順氣,溫蘅喝著茶緩過氣來,立追問道:“容華公主?!真的假的?!”

  第74章 折中(五更)

  “雖然隻是傳言,但也未必是空穴來風”,沈湛道,“我上次入宮給太後請安時,聽容華公主盛讚慕安兄,說他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他將自己刨除,感歎著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公主這樣賞讚一名男子。”

  溫蘅聞言更是驚訝,她怎麽也想象不出容華公主鍾情哥哥的樣子,更是想象不出容華公主與哥哥在一起是何模樣,哥哥那性情,也許還是溫柔些的女子,比較般配吧……

  沈湛默默嚼咽了一筷鮮蘑菜心,靜看著妻子神色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溫蘅道:“難以置信”,她怎麽想怎麽覺得容華公主與哥哥性情不投,她原還以為哥哥真要做了裴相的女婿,要娶了那位溫柔賢淑的裴三小姐,還以為自己不久之後,就要多一位溫柔可親的嫂嫂了……

  如此一想,溫蘅不由為婚事告吹的哥哥感到惋惜,沈湛看妻子神色惋惜,又默默夾了一筷菜心,口中無聲嚼著,心中迷茫有如亂麻,理不清楚……

  ……慕安兄的“別有用心”是真的,種種可疑之事是真的,避孕藥丸的存在是真的,妻子的有意欺瞞,也是真的……

  ……但,同時,妻子對“悖逆倫常”之事的反感,不似作偽,對慕安兄婚事告吹的惋惜,也不似作偽……

  沈湛心裏頭琢磨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越想越亂,他甚至有點忍不住,想要直接開口問問妻子,可話到喉邊,卻又說不出來,隻是又夾了一筷鮮嫩的菜心,放到妻子麵前的小碟中,輕道:“嚐嚐這個,鮮得很。”

  整座京城都已入夜,因是嚴寒冬日,路邊攤販極少,行人頂著冷風,步履匆匆地往家中趕,誰也不知擦肩而過的那輛普通青布馬車裏,端坐著當朝天子。

  皇帝人倚坐在馬車內,心裏想著不久前從裴相那兒聽到的容華相中溫羨一事,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可思議。

  他前段時間病了一場,積了不少朝事下來,這些天,一直在忙著處理,無暇聽底下探聽的消息,竟不知,他這妹妹,還生出了這心思來……

  雖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這……這情,到底是從哪處旮旯角,給拐出來的……

  皇帝細思妹妹性情,總覺此事另有蹊蹺,他一時不明所以,且先擱下,心中盤算起另一件事來。

  一朝門庭顯赫,一朝亂葬荒山,定國公謀逆被誅一案發生時,他還隻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其中內情,漸漸長大後,才從他人口中得知,老武安侯與華陽大長公主,正是在此事後,漸受父皇倚重,權勢愈盛。

  父皇臨終之際,留老武安侯與裴相在側,言稱“托孤”,老武安侯與裴相自然跪地表忠,發誓赤膽忠心日月可鑒,將竭力輔佐太子,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父皇靜聽他二人說完,又屏退他們,隻留他單獨說話,囑咐了一應朝事後,最後問他,日後要做個怎樣的皇帝。

  他當時回道:“兒臣施以仁政治天下。”

  父皇聞言淡淡笑了一聲,“仁治天下,天下歸心,但當皇帝,隻守著仁義不成,有時候,心也要夠狠,心不狠,金鑾寶座,就坐不穩,帝位不穩,則江山不穩,風雨飄搖,生靈塗炭。”

  言止此處,父皇薄涼的目光,落在他的麵上,一字字沉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能感覺到,父皇話中有話,似還有未盡之語,但也不想再對他說,他也能感覺到,父皇看他的目光中,隱有一絲失望,或還有其他,但他不敢奢望。

  他與父皇之間的父子關係,從小到大,都像是一道繃得筆直的琴弦,緊張幹冷,即便他做了太子,這樣的狀態,也沒有絲毫改變,直到父皇駕崩,這弦猝然斷了,父皇離開人世,留他一人,手裏握著斷弦,至今悵惘難消。

  他很少想起父皇,但每次想起,心情都很是複雜難言,猶記得在南書房念書時,一次秦貴妃所生的五皇子,言辭侮辱他母親,他氣不過,忍不住與五皇子扭打起來,父皇聞訊趕到後,問都不問,就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父皇平日對他冷淡,幾是不聞不問,偶爾來母親這裏,同他說幾句話,也隻是問問學業而已,母親安慰他不要太在意皇家的父子之情,他本也習慣了父皇待他的冷淡態度,可這不問緣由的一巴掌,還是讓年幼的他,感到委屈難受,回去蒙躲在被子裏,哭了一場。

  兩天後,父皇夜裏來母親的雲光殿,問他“怨父皇嗎”,他嘴上說“兒臣不敢”,可心中的怨氣,故意流露在語氣中,絲毫不加掩飾,心中氣鼓鼓地想,大不了就再挨一頓打,反正他這個兒子,在父皇那裏,什麽都不是。

  但父皇聽了他這充滿怨氣的一句“兒臣不敢”,也沒再動手,隻是冷笑一聲,擺擺手,讓他退下。

  第二天早上,他在庭中練習射箭時,忽然覺得背後有人在盯著他看,轉看過去,竟是負手站在廊下的父皇。

  他手持弓箭,如儀行禮,父皇冷冷道:“握弓無力,射箭不穩,難怪無一箭能中靶心。”

  說罷自他手中拿過弓箭,張弓搭箭,連射三支,三箭都正中靶心,最後一箭甚至穿透了箭靶,“奪”地一聲釘在後頭紅木上。

  從前,父皇問一句,他才答一句,言辭間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絲毫逾越,可那一日,也許是長期被忽視所積攢的失落,與前幾日被摑打的委屈難受,一起堆積起來,攪得他心裏怨氣難忍,竟忍不住主動開口道:“兒臣尚且年幼,力有不足,等兒臣長大了,也可以像父皇一樣,正中靶心,射穿箭靶!”

  父皇沒對他這番“宣言”加以褒貶,隻是問他,“為什麽和你五哥打架?”

  他如實道:“五皇兄辱罵兒臣的母親。”

  父皇淡淡看他,“就為這個?”

  他梗著脖子道:“就為這個!誰也不能侮辱兒臣的母親!!”

  他知道父皇有多偏愛秦貴妃所生的兩名皇子,嚷完這話,就等著再挨一巴掌,可父皇隻是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沒再說什麽,冷笑一聲,提步走了。

  臨終之際,父皇又同他提起了這件事,再次問他,“怨父皇嗎?”

  十三歲的他不說話,隻是心情複雜地望著龍榻上病重的男子,曾經那樣高大英武,如高山般令他仰望,如今卻被病痛折磨地身形清瘦、麵色蒼白,說話的聲音,亦是虛弱乏力。

  父皇看他不回答,唇際浮起虛緲的笑意,“朕小時候也被父皇打過,後來,也登上了帝位。”

  啞聲說了這一句後,父皇不再看他,隻輕道:“下去吧,請你母妃進來。”

  他垂首恭聲道“是”,將走時,又聽父皇低低說了一句,“好好孝順你的母親,她是柔善之人,不該經受任何風浪,你要盡心侍親,保她餘生,安樂無憂。”

  父皇駕崩,母後成為太後,他成了大梁朝新的江山之主,登基那一天,他身穿帝袍,端坐金鑾寶座,高高在上地看著以老武安侯和裴相為首的眾臣,朝他三叩九拜時,心中一瞬間似乎想到很多,史書上曆朝曆代的權勢鬥爭,父皇臨終所說的“心狠位穩、不拘小節”,心海在那一刻似如浪潮翻湧不停,但又像是風煙掠過,什麽也沒有落在心底,隻是將目光看向了殿中的明郎。

  按製,也隻是十三歲少年的明郎,並非朝臣,無品在身,不該來這金鑾殿上,但他為他破例,特地準他與眾臣一同參拜,隻因昨夜,他們已經約好,此生君臣一心,共守大梁江山。

  父皇臨終前看他的目光,也許真的隱含著失望,他也的確不夠心狠,這幾年來,一直循序漸進,平和地打壓華陽大長公主的勢力,一點點地褫奪她手中的權勢,而不是大刀闊斧地雷厲風行,弄到不見血無法收場的地步。

  他不能將武安侯府血淋淋地連根拔起,為了明郎,為了皇後。

  他知道,他的這份心,明郎明白,正如明郎當初自請外放,其實是在向他表明,雖為人子,但並不與生母華陽大長公主同一戰線,他也明白一樣。

  他與明郎之間,彼此信任,許多事無需多說,心照不宣,隻有一件事,明郎被瞞在鼓中,也隻有這一件,他對不住明郎,每每想起,總有無盡愧疚上湧,但伴隨這愧疚上湧的,是無法壓製的情意,愈是克製,愈是洶湧。

  如何是好……

  朝堂之事,他可以設法尋個折中之道,可是個人私情,滿得要溢,隻能進退,如何折中?!

  溫蘅,沈湛,這兩個名字,如在天平兩端,若說原先他還自以為天平在他心中是對等相平的,如今的皇帝,已能感受到,天平在往何處傾斜……

  這趨勢太過危險,若任之發展下去,他會不受控地做出些什麽來,皇帝不敢深想。

  第75章 入京(六更)

  秘密派人送她父親入京,固然是有考慮到太醫院禦醫醫術卓絕天下的緣故,但也因為,私心裏,他並不希望她離開京城。

  山高水長,她這一去,何時能歸,會不會像離籠的飛鳥,振翅遠去,此生再也不會回來……現下,他正努力壓製著自己不要靠近她,可若此後連遙遙望一望、說幾句場麵話都辦不到,幾近絕望的相思之苦,定會衝垮他的全部理智……定會使他明明已聽到母後說“半點可能也沒有”,卻還是要不顧一切地去強求……

  那會引發怎樣的後果,他可以想象……但明明可以預料到,可還是忍不住去想……

  皇帝知道,他現在的理智,亦如一根緊繃的琴弦,她希望與他再無半點瓜葛,希望與他再也不見,可是不能,如能時不時見見她,說幾句話,這琴弦還能勉強繃著,如連這小小的希冀,都再也無法滿足,繃緊的心弦猝然斷裂,所發出的錚然聲響,會引發怎樣的世人驚瞠,又是會如何,傷人見血……

  冬夜凜寒,皇帝手揭開窗簾,呼嘯的寒夜冷風,立將車廂內的暖意,吹得一絲也無,他看向夜色中的巍峨皇宮,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海,點點燈火是零散倒映的星光,車如行舟,在幽海中寂然前行。

  皇帝想起今夏那日淩晨,明郎將歸,天還未亮,她就得悄悄離開紫宸宮,他看著她人出了承明殿,心生不舍,追上去說要送送她,結果一送再送,他人也跟著上了馬車。

  那時天色未明,偌大的宮殿群,也宛如幽海一般,車如行舟,在無波無瀾的海麵上秘密潛行,車廂內,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眸光也黏在她身上,可她卻不肯看他一眼,他喚她“夫人”,她也不理,隻是闔著雙目、一動不動,他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一顆心,也似無著落地懸在半空,茫茫然,空蕩蕩,不知是何滋味。

  那時,他不明白心中滋生的莫名心緒,如今明白了六七分,卻還不如不明白,不明白,便以為來日方長,明白了,就知道哪有什麽來日,一方麵心裏清楚,隻能就此打住,駐足不前,以後偶爾見一見、說幾句話,就此風平浪靜地勉強度過一生,另一方麵,明知不可,卻想要的更多……更多……

  ……他知道明郎離不開她,他也不願與明郎反目,故而先前以堂堂天子之尊,卻隻能做那永遠見不得光的“奸夫”,可世事紛繁,縱是沒有他這個“奸夫”,明郎與她,也未必能白首一世……

  如果當日春風滿月樓,他沒有及時出手,她或許早已因藥效做下錯事,如華陽大長公主所願,羞慚自盡……如果他沒有推遲溫羨斬期,沒有嚴令大理寺明查,溫羨真冤死在華陽大長公主手中,她也絕無可能,再與明郎做夫妻……

  華陽大長公主的性情,他再清楚不過,認定了一件事,誰也勸不回來,且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既在心底厭了溫蘅這個兒媳,這一生,幾無認可她的可能,人世漫長,往後的磋磨手段,不知還有多少……

  但,華陽大長公主縱有千般萬般不好,終究是明郎的母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生養之恩大過天,縱是明郎如今搬離武安侯府,與她獨住,難道真就能這樣與華陽大長公主分過一輩子嗎?……

  ……就算沒有他的存在,明郎與她,真就能婚姻美滿地相守一生嗎?……

  ……未必……

  縱是情比金堅,也會有許多無可奈何之事,有些阻礙,哪怕高如君權,明郎也能硬扛到底,但血緣二字,明郎這一生,也絕繞不過去,如若真隻能在妻子與生母之間選擇一人,他會選誰……如果真有那麽一日,與兄長三番兩次被華陽大長公主加害、與華陽大長公主絕無和解可能的她,是否明郎在選擇時稍有猶疑,她就會心灰意冷,選擇抽身而退……

  ……其實有些事,要做起來,也並不難……

  冷風撲麵,皇帝心頭一凜,自心底悄然竄出的細密枝芽,又為寒風吹折,暫時消隱在地下,他手放下車簾,人悶在車廂之中,忍不住攥手成拳,錘了錘自己眉心。

  ……不可……也不必……她與華陽大長公主之間,是死結,明郎能逃避一時,不能逃避一世,終有一日,會被這結緊緊纏住,夫妻之情再深,也難以逾越生養之恩,有情卻難白首,並不是什麽人間罕見之事……

  皇帝想到此處,突然甚是後悔先前急切行事,為了一時歡愉,將她的心,推得離他這樣遠,從一個“好人”、一個“清明天子”,成了她心中不仁不義、不知廉恥、一無是處的好色之徒……

  他本不是急性子,幼少之時百般堅忍,登基後在褫權一事上,也能徐徐圖之,可在麵對她時,卻昏了頭腦,忍等不得,情急到一晌貪歡,將事情推展至如此地步……

  事已至此,悔也無用,隻能暫守著君王與臣婦的身份,既滿足自己的卑微之願,偶爾見一見、說說話,以維持理智,不至於發瘋,也遂了她的心,暫與她保持一定距離,靜待轉機……忍耐著不去做些什麽,靜待轉機……

  皇帝暗藏著滿腹心事,於無邊夜色中,回到建章宮,一邊用著晚膳,一邊問底下人,容華公主“相中”侍講學士溫羨一事。

  當聞聽底下人報說,這消息是容華公主有意放出時,皇帝依著對他這妹妹的了解,心中琢磨了一會兒,即已大概猜知,他這妹妹,在打什麽主意……

  ……若放在從前,他大可笑歎妹妹癡性,如今再歎,這滋味,就不免有些苦澀了……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皇帝心中酸澀,端起手邊盛滿清釀的金盞,剛送到唇邊,欲一飲解千愁,心裏頭卻忽然順著妹妹的主意,冒出另一種想法,那些為寒風吹折的細密枝芽,也立即隨之悄悄地自心底外竄,不斷滋長,如要蔓延占據整座心房……

  幸而理智尚存,皇帝眉頭微皺,持盞的手亦用力了些,如要衝壓下這些心思般,將滿杯酒一氣飲盡,心中直念“靜待轉機”、“靜待轉機”……

  然如是念了幾遭,那些枝芽仍是撓得他心癢,皇帝又連飲了幾杯酒,還是靜不下心來,一直到草草用完晚膳,負著手在殿內踱走了好幾遭,仍是有些心浮氣躁,心氣難平。

  最後,他鬼使神差地走到紫檀架前,打開了一方寶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