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210
  她正琢磨著要怎麽問時,又聽皇帝悶聲問道:“……辜先生,是個怎樣的人……能讓母後愛得這麽久……這麽深……?”

  太後輕聲歎道:“他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卻也是母後心中,最好的男子。

  母後與你和嘉儀不同,自幼無父無母、無親無故,被賣到辜家為奴,原是到辜家大公子身邊伺候,可大公子性情暴躁,常懲治奴婢,一次母後沏茶慢了些,即被大公子斥到外麵罰跪,那時是大雪天氣,母後衣裳單薄,跪在雪地裏,頭上肩上都積滿了白雪,整個人都快被肆虐的風雪,吹成雪人了,冰寒刺骨,凍得直哆嗦,幾要失去意識。

  就在母後以為快要這般凍死在雪地裏時,一把傘撐在了母後的頭頂,母後抬頭看去,見是辜家的三公子辜鶴卿,他懷捧著一束新摘的紅梅,問母後為何跪在這裏?

  母後哆嗦著說出了緣由,他將身上的鬥篷解下來,披係在母後身上,又伸手扶母後起來。

  母後雙腿僵疼地走不了路,他就將傘和梅花塞到母後手中,在母後身前蹲下,讓母後靠上來,母後怔怔地站著不動,他回頭笑道:‘你這樣瘦,不會壓垮我的。’

  母後就這樣伏在他的肩頭,一手攏著梅花,一手擎著油傘,撐在母後與他頭頂,他背母後回到了他的住處,向他大哥要了人,從此母後就在他身邊伺候。

  但,說是伺候,倒有些像做小姐了,鶴卿他,從沒有將母後當奴婢看,去哪裏、做什麽,總將母後帶在身邊,白天,母後與他一起,學讀書寫字、撫琴作畫,夜裏,母後睡在他寢間外的小榻上,鶴卿夜裏睡不著,常從榻上溜下來,喊母後一起在窗下看星星看月亮,悄悄說上大半夜的話,天熱的時候,他帶母後去遊湖賞蓮消暑,天冷的時候,他把他的手爐往母後手裏塞,甚至不讓母親磨墨,說怕凍著手,名義上說是奴婢,其實倒像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長到十六七歲時,那層窗戶紙雖從未捅破,但母後與他,俱心知肚明,眼前人是心上人,也都知道,對方心裏,同樣也是如此想。

  一天,母後聽到辜氏族裏說要給鶴卿議親,對方是個大家閨秀,母後有奴籍在身,自覺身份卑微,是無法嫁與鶴卿為妻的,聽到這樣的事,自然心中難受,夜裏正輾轉反側,聽到內間榻上的鶴卿,也沒睡著,他趿鞋下榻,撩簾走到母後身旁,坐在榻邊,說他有心事。

  母後問他什麽心事,他說他快要成親了,母後心中著惱,立裹著被子翻身朝裏,賭氣悶聲道:‘那奴婢提前恭喜公子了。’

  鶴卿笑了笑說:‘可我還不知道,新娘子願不願意嫁給我?’

  母後氣道:‘這還不簡單,公子請人上門問一問不就好了?!’

  鶴卿溫柔輕道:‘可是新娘子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我隻有坐在她的榻邊,親口問一問了。’”

  太後說至此處,柔和的眉眼微微彎起,忍不住輕輕笑了一笑,方繼續道:“後來,鶴卿頂著整個辜氏宗族的壓力,消了母後的奴籍,和族裏長輩周旋了快兩年,終於迎娶母後為妻,與母後許下了琴棋書畫詩酒花、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不久之後,母後即懷了你姐姐,那也是鶴卿唯一的骨血,隻可惜命苦,剛出世就被歹人害死了,若她還活著,現在該和楚國夫人一樣年紀,定也是個好女子,能像楚國夫人一樣,被嗬護長大,嫁得明郎這樣的好兒郎,與夫君恩愛美滿,安樂無憂……”

  榻上的皇帝聽母後說到這裏,裹被蜷臥的身子,又略朝裏縮了縮。

  太後暫將對女兒的傷思壓下,歎息著道:“成親之時,母後與鶴卿,曾約定來世仍要結發為夫妻,今世緣淺,無可奈何,隻能留待來世再續。”

  “……怪不得……”皇帝輕輕道了一聲。

  太後不解,“……什麽怪不得?”

  皇帝道:“父皇臨終的時候,最後想見的人是母後,兒臣並沒有遵旨離殿,就悄悄站在簾後,聽見父皇問母後,來世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可母後……一直沒有回答……”

  他沉默許久,低聲問道:“……母後真的……一點也不愛父皇嗎?哪怕隻有一點?”

  太後搖頭,“當一個人的心,全都裝滿了另一個人時,哪裏還有空隙,去容別人……”

  “……一點點……”皇帝聲音沙啞地像被鈍磨過,“……分一點點愛,給別人的可能,也沒有嗎?”

  太後道:“沒有半點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媽媽,紮心了!!

  太後與先帝、辜先生的往事,大篇幅地寫,就這麽兩章,後麵會因為情節需要,偶爾出現些零散的片段,但不會再大篇幅地寫了,陳年往事,就是這麽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有些事說不清了,正文不會特別寫明了

  如果對太後先帝辜先生的往事,感興趣的人比較多,想知道先帝到底是不是老狗的人比較多的話,會考慮正文完結後,詳細寫他們的番外,番外篇幅長短看反響

  第70章 下沉(一更)

  她說了這句,見榻上裹著錦被的皇帝,身體慢慢蜷縮地更緊了,關切問道:“皇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太後如是問了幾句,皇帝都不回答,太後心係愛子,起身近前,將他拂攏在麵上的手臂拉開,見皇兒紅著一雙眼,就像小時候那樣,登時愣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能感覺到皇兒有心事,但不知道他為什麽事,能在這樣的年紀,還紅了眼睛,怔怔地在榻邊坐下問:“……怎麽了,孩子?”

  皇帝道:“……隻是昨夜夢見了父皇,今天……就總是想到父皇……”

  ……先帝確也駕崩在一個這樣大雪紛飛的日子裏,如果弘兒是她和鶴卿的孩子,會生活在一個美滿的家庭裏,會見到父母兩心相許、恩恩愛愛,可是他不是……他的先帝的孩子,他的母親並不愛他的父親,隻當君主侍奉,他的父親,也並不愛他的母親,隻當是後宮佳麗中的一位尋常妃嬪……

  方才弘兒說,先帝臨終時,曾問她來世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或許弘兒以為,長久的年月陪伴下,先帝對她抱有些許情意,為母後半點也不愛父皇,而感到傷心……

  但弘兒不知道的是,先帝在最後的時刻,已經病糊塗了,說他第一次見她時,濛濛煙雨之中,她穿著一身天水碧的裙裳,擎傘走過石橋,滿城的黛綠山水,都在她身後失了顏色……

  但無論是在長樂宮中的抬眸一瞥,還是在芳華林中的真正相見,她都穿著身為乳母的淺月白色宮衣,哪是什麽天水碧的裙裳,又有什麽傘與石橋呢……

  臨終之際,先帝糊塗了,記憶混亂,也不知看到夢到了什麽場景,也不知把她當成了什麽人,拉著她的手喚“卿卿”,說對不起她,沒有讓她做到皇後……

  她哪裏知道先帝把她當成了誰,哪裏知道誰是“卿卿”,怎敢接受這一句“對不起”,隻是隨口接話,安撫將要離世的先帝道:“臣妾所有,全賴陛下天恩垂憐,不敢再奢求更多……”

  先帝問她:“……來世……來世卿卿可願做朕的妻子?”

  她本該安撫意識不清的將死之人,可是,她想到與鶴卿的約定,連一句安撫的謊話,也遲遲說不出口,直到先帝那隻修長有力的手,在她手中冰涼無力地滑落,也沒有說出先帝想聽的答案。

  這在不明就裏的皇兒看來,是不是覺得他母後有些絕情……是不是在替他仙逝的父皇抱屈……

  太後也不知該怎麽說才好,隻能握住皇帝的手,慢慢道:“情之一字,半分也勉強不得,所以就算嘉儀那樣癡心愛慕明郎,母後也從來沒有開口讓你下旨強令他們成親,你才二十歲,還年輕,又做了六七年天子,已經習慣了九五至尊,高高在上,一些事,或許一時想不明白,母後與你父皇相伴多年,又生有你和嘉儀兩個孩子,怎會沒有半分情意,隻是那情,並非男女之情罷了……”

  皇帝道:“兒臣曉得。”

  太後擰了榻旁盆架裏的濕毛巾,要為皇帝擦臉,皇帝伸手接過道:“兒臣自己來,母後已在這裏坐看許久了,應也累了,還是回慈寧宮休息吧。”

  太後慈愛道:“母後不累。”

  皇帝堅持道:“母後還是回宮去吧,您總坐在這裏看著,兒臣也睡不著,若您不慎染上病氣,那兒臣更是要寢食難安,病也好不了了……”

  太後無奈,隻能道:“那好吧,哀家回宮去了,你要按時吃藥,朝事先擱一擱,別太勞神,先把病養好。”

  皇帝一一應下,坐起身來,目送太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寢殿後,隨手將那濕毛巾搭在麵上,人往下癱去,倦乏無力地仰麵躺在榻上,麵上一片陰冷,像是置身在冰冷的湖水裏,不斷下沉。

  有天光粼粼地照著湖麵,他渴求抓住那束光,渴求那光能照在他身上,可那光不肯施舍他半分,他隻能下沉……下沉,最終重重地摔落在湖底,被黑暗與冰冷,全然吞噬。

  第71章 死亡(二更)

  聖上龍體不適,已有五六日未曾臨朝,這樣的時長,是從前未有之事,已有臣工擔心,聖上的病,或許不是對外所說的“偶感風寒”那麽簡單,為此憂心忡忡,祈佑聖上病勢速輕,龍體早日康複。

  而聖上的嶽母兼姑母——華陽大長公主,卻嫌聖上的病勢太輕,簡直恨不能聖上就此纏綿病榻,無法臨朝。

  這三四年暗鬥下來,她的權勢已大不如前,眼看聖上再如此聯合世家打壓下去,不出一兩年,就能對她秋後算賬了,到時候,不僅她會徹底失去權柄,有性命之憂,她的女兒淑音,也會失去皇後寶座,而她那個離心的兒子明郎,或許能逃過一劫,但他從此,也不過就是聖上手中的一個傀儡罷了,是他向天下人展示“仁義”的工具,明郎一生一世,都不會有半點實權在手,隻是個為聖上“打雜”的“勞碌命”,更別提光複武安侯府,為他母姐報仇了。

  華陽大長公主心中憂憤,滿園白雪紅梅再美,也沒有半分賞看的興致,隨手折揉了新開的梅花,任片片香紅,在掌心飄落。

  心腹侍女素芝侍奉公主多年,能猜到大長公主殿下,正為何事煩心,她輕聲勸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風風雨雨這麽些年,什麽難關都能淌過去,縱是當年定國公那樣要命的大事,最後不也逢凶化吉,眼下隻是一時受挫而已,公主不必太過煩憂。”

  回想多年前生死一線的險境,華陽大長公主心中,泛起淡淡哀思,若是沈郎仍在人世,仍可像對付定國公那般,與她攜手打破目前困境,她又何必,隻身一人,如此煩憂……

  這些年,她心中一直存有疑慮,沈郎的身體,雖因曾經征戰沙場留有舊傷,但並不嚴重,怎就在新帝登基不久後,突然惡化,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即染疾病逝?!!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她一直疑心,沈郎的突然身死,是當今聖上,在背後下的黑手……

  雖然,當時他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可在後宮坎坷艱忍地長大,又一一擊敗勁敵,贏得奪嫡之爭,一顆心,早就煉得冷硬,為了身下金鑾寶座的安穩,為了手中至高無上的皇權,秘密殺死助他入主東宮的權臣兼嶽父,又有什麽良心不安?!這樣的事,在史書中記得還少嗎?!!

  怎能忘記一身素衣、送沈郎下葬時的肝腸欲斷、痛徹心扉?!

  心有多痛,疑心就有多重,刻骨的怨恨,就有多深,沈郎去後,她接掌了他所有的權勢,原想好好培養明郎,母子同心,令他從旁相助,結黨攬權,可明郎卻死活不肯相信她的疑心,一口認定,今上是他的兄弟,絕不會做出暗害他父親的歹毒之事。

  三年下來,她罵了不知多少遭,打了不知多少遭,明郎竟仍對今上信任有加,忠心耿耿,沒有半點動搖,春闈中了探花後,不願助她奪權的明郎,即向聖上自請外放,去了青州三年,最後娶了那麽一個上不得台麵的低賤女子回來,丟盡了她的臉麵。

  華陽大長公主想到這麽個“逆子”,正是愈發心煩時,見另一名侍女紅蓼,趨近前恭聲道:“公主殿下,侯爺回來了,人在侯府大門外跪著,請與公主殿下相見。”

  華陽大長公主聞言冷哼一聲,“你去問他,將休書帶回了沒有?若帶了,就跨過武安侯府的門檻,若沒有,回他在明華街的‘新家’去,我隻當沒有他這個兒子!!”

  紅蓼遵命去了,不久又走回來,小心翼翼地回複道:“回公主殿下,侯爺說他沒有休書帶來,也永不會將休書帶來……”

  華陽大長公主並不意外這個答案,冷道:“那他回來做什麽?!”

  紅蓼雙手呈上一隻紫漆木匣,“侯爺帶來了這個,讓奴婢轉交給公主殿下。”

  華陽大長公主抬手將匣扣撥開,見裏頭是一隻繡著金絲牡丹的香囊,看花樣形製,倒合她的喜好,她將香囊係帶解開,朝手心倒了倒,滾出了數顆香雪糖,顏色糯白,味道甜香,應是剛放進去沒多久的。

  ……明郎給她一包香雪糖做甚?

  華陽大長公主疑惑不解了片刻,忽然腦中一閃念,想了起來。

  明郎後來雖中了探花郎,但其實小的時候,並不愛讀書認字,成天爬樹下水,叫他父親十分頭疼,一次,明郎逃了學業,上房揭瓦,徹底惹惱了他父親,被罰去祠堂跪上一夜,不許吃晚飯。

  她心軟舍不得,但見沈郎正在氣頭上,是勸不住的,遂上前假裝推了明郎一把,罵了他一句,實則將一隻裝有香雪糖的牡丹香囊,悄悄塞入了明郎的袖中。

  明郎就把這包糖當成了晚飯加宵夜,第二日被從祠堂放出來,人雖然是懨懨乏乏的,但也沒有如他父親所想,餓到知錯,無人時,明郎撲入她的懷中,笑嘻嘻地仰著小臉道:“以後兒子也給母親塞糖。”

  她笑點了下他的額頭,“誰人敢把你母親關起來?!要你塞什麽糖?!”

  明郎想了想道:“那兒子臥冰求鯉、彩衣娛親……”

  她笑看他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也是難為他這不愛念書的小腦袋了,笑著抱住他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有這份孝心就夠了。”

  明郎認真點頭,“兒子長大一定好好孝順母親。”

  ……她以為當時的明郎還不懂事,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將這牡丹香囊保存至今……

  華陽大長公主回憶著舊事,雙眸漸有些濕潤,但不過一瞬,還是甩手將這香囊擲回了匣中,背過身冷道:“去告訴他,這樣事事忤逆母親的孝順兒子,我要不起。”

  武安侯府位處宣平坊,周圍所居人家,也都是皇族世家,來來往往的華麗車馬中,多少道目光,悄悄望向跪在侯府門前的年輕男子,小聲議論著武安侯府的家事,以及那位身在明華街的楚國夫人。

  冬日冷風肆虐,如刀子般割向人麵,跪在門前許久的沈湛,雙腿已經僵疼,他望見紅蓼又捧著那方紫漆木匣走回,心中已知母親態度,扶著長青的手,慢慢站起,將那紫漆木匣抱回懷中。

  紅蓼小心地覷著侯爺神色道;“……公主殿下說……說"這樣事事忤逆母親的孝順兒子,我要不起"……”

  沈湛聽了這話,也未再說什麽,隻是抱著木匣,緩緩轉身離開了這裏。

  回明華街家中的馬車上,他打開木匣,手撫著匣中那隻牡丹香囊,又想起了妻子的那隻蘅蕪香囊。

  ……那隻香囊,至今仍無蹤跡……

  ……那一天,妻子身邊的碧筠說,那日出宮後,妻子去了皇城西街的山風齋裏,買黃州產的素雪紙,可他當夜派人去問過,妻子出宮後,根本沒有去過那裏……

  ……那她去了哪裏……又為何不與他實說……

  或是不久前在侯府門口,吹了太久的冷風,沈湛隱隱感到有些頭疼,他抬手闔上了匣蓋,手按著眉心揉了許久,仍無法緩解這種疼痛,最後索性放棄,倦怠地靠在車壁上,閉上雙眼,任自己沉淪在一片黑暗中,獲取片刻的安寧。

  休養了五六日,溫蘅身體已經大好,這些天,聖上自然無法來糾纏她,她心裏,為另一件事憂切不安。

  從前寫信寄回家中,父親總是很快回信,可是這一次,已經快兩個月了,父親仍沒有信來。

  父親的身體,有些小毛病,如在天氣驟然轉冷時,雙腿會隱隱有些疼痛,溫蘅擔心父親是不是舊疾加重,抱病在身,所以才遲遲沒有回信,她放心不下,想去哥哥那裏問問他,父親有沒有給他回信,人剛換了衣服、披了禦寒的鬥篷,準備出門,就見自家的馬車停在了門前,明郎手裏拿著一方紫漆木匣,從車上走了下來。

  沈湛見妻子身披鬥篷,似是要出門,問道:“這是要往哪裏去?”

  溫蘅如實道:“我有事找哥哥。”

  沈湛抓著木匣的手,微緊了緊,他走近前,將妻子身上的鬥篷攏緊了些,“天冷得很,你病剛好,還是在家裏多歇息吧,有什麽事,讓下人去一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