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141
  這些心中所思,溫羨不會在妹妹麵前說,隻邊與她一同往宅內走,邊笑著同她追憶道:“還記不記得小的時候,有一年重陽節登高祈福,我們一起去了小寒山,你走走停停,堅持要登山頂,等到了山頂,力氣也徹底使完了,是哥哥背你下山的……”

  溫蘅記得此事,她那時小,以為“登高祈福”,一定要攀登到最高處,為家人祈來的福氣才最大,所以堅持要登山頂,結果到了山頂,力氣使盡了,還沒來得及祈福許願,她人已直接困倦睡去了……

  若放在平時,溫蘅將與哥哥笑語追憶往事,可她剛從幽篁山莊回來,心思鬱結,實在沒有這心情,遂隻勉強朝哥哥笑了笑,跨門檻時,還因心神不寧,腳下不小心絆了下。

  這一絆,身子一彎,袖中未係帶的蘅蕪香囊落到地上,囊內那道“蘅”字紅色剪紙,也跟著摔了大半出來。

  一旁的溫羨低身將香囊並剪紙撿起,見這道“蘅”字剪紙,剪得有些歪扭,刀工粗糙,應不是出自妹妹之手,然卻被妹妹細心珍放在這隨身的香囊內,幾是肯定地笑問道:“這是明郎剪的吧?”

  第55章 酒醉

  溫蘅眼望著哥哥手中的香囊剪紙,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

  這在溫羨看來,卻是妹妹默認了,他含笑將這道剪紙收回香囊中,將香囊係帶抽係好,交還給妹妹,笑著道:“雖然剪紙手藝尚待精進,但這心意,重如泰山。”

  妹妹對此還是沒說什麽,隻將這香囊收起,挽著他的手臂問道:“哥哥晚膳想用什麽?我讓廚房去做……”

  之前他來明華街這裏,妹妹定要下廚炒上兩三個小菜,今日卻不親自動手,看來確是賞楓遊玩太累了,溫羨也不忍妹妹勞累身子,遂隨便說了幾個菜名,與妹妹一起,至花廳小坐閑談。

  兄妹二人閑話了沒幾句,府內程管家躬身來報,“夫人,剛剛侯爺派回來的人說,侯爺今晚有宴需赴,大概要到半夜才能回來,讓夫人您先用晚膳,早些休息,不必等他。”

  溫蘅道:“知道了。”

  程管家垂首退下,溫羨問妹妹道:“明郎常不回來嗎?”

  “也沒有”,溫蘅道,“十日裏有兩三次吧,他是男子,在朝為官,免不了有些應酬,不比我在家無所事事,清閑享福。”

  溫羨笑,“若我的妹妹是男兒,定也能中舉為官,身著紫袍,頭戴玉冠,是能引得滿城女兒芳心暗許的清俊紫微郎。”

  溫蘅淺笑道:“可是是女孩呢。”

  “是女孩,就該享一世清福,萬事不掛心,自自在在,舒心地過”,溫羨輕握住妹妹的手,望著她問道,“阿蘅,你現在過得高興嗎?”

  溫蘅對望著哥哥眸中滿滿的關切與期盼,將萬般陰暗心緒,都沉沉壓在心底,唇際綻出淺淺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不多時,仆從來報,道飯菜已經備好,溫蘅與哥哥同去用膳,見膳中有一道火腿鮮筍湯,是哥哥素日愛吃的,便執一白瓷小碗在手,親自幫哥哥舀盛鮮湯。

  溫羨憐妹妹今日體乏,道:“我自己來就好。”

  溫蘅仍是堅持自己舀盛完,又夾了數片鮮筍火腿,泡在金燦燦的湯汁中,雙手端至哥哥麵前桌上,輕笑道:“這些事,還是女兒家來做為好,哥哥身邊,是不是也該有人了?”

  溫羨正欲夾筍的動作微微一頓,沒有接話。

  溫蘅在哥哥身邊坐下,笑望著他道:“我聽明郎說,裴相有意將他的第三女,許給哥哥為妻?”

  溫羨仍是未語,隻將烏箸放下,端起了手邊的一杯清釀。

  溫蘅卻以為哥哥是有些羞提婚嫁之事,淺淺笑道:“我聽說那位三小姐雖是庶出,卻深得裴相憐愛,為人知書達禮,性情溫淑嫻雅,在京中貴女裏頗有聲名,若哥哥心中有意,或是一段錦繡良緣呢。”

  涼涼的酒水灌入喉中,溫羨望著手中空杯,淡淡笑道:“是嗎?”

  溫蘅開玩笑道:“都道是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興許冥冥中天意已定,哥哥進京趕考,科舉做官,就是為了與裴三小姐,結下這段良緣呢?”

  ……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

  溫蘅這無心的一句,正戳中溫羨心中的隱痛,他持杯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些,又在無人知的情況下,慢慢放鬆,仍是那派雲淡風輕的模樣,靜靜望著身前的女子,唇際銜著輕淡笑意,輕聲感歎。

  “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譬如我的阿蘅,原以為自己會終生不嫁,誰知陛下將年輕的武安侯,外放到青州擔任刺史,武安侯離開京城,千裏迢迢奔赴青州,我的妹妹,也越過了這千裏之距,遇見了心愛的情郎,與他相約執手一生……”

  溫羨這無心的感歎,卻也正戳中溫蘅心中的隱痛,壓在心底的愧痛,似要如潮將她淹沒,溫蘅竟像是不敢直視哥哥雙眼,低下眸子,摸到手邊的酒杯,倒了滿滿一盅,灌喉飲下。

  她因飲得太急,酒嗆在喉中,低首伏桌輕咳起來。

  溫羨忙放下杯子,輕拍她背,“喝這麽急做什麽,怎麽還像第一次喝酒一樣?!”

  隨著他這句話,兄妹二人都想起了那樁琴川趣事,那時,溫蘅年少頑皮,悄悄抱了父親的藏酒,準備躲起來嚐嚐這清清涼涼的香液,結果被哥哥給發現了。

  哥哥對她,總是有求必應的,又怎麽禁得住她的央求,被她拽著衣袖、眨巴著眼,軟語求了幾句,即鬆了口,給她倒了小小的一杯,允她好奇嚐嚐鮮。

  溫蘅此前從未飲過酒,她先是捧杯伸舌舔了一點點,覺得味道尚可,沒什麽需要害怕的,不懂哥哥為什麽隻肯給她這小小一杯,豪氣幹雲地雙手端起酒杯,在哥哥的驚恐眼神中,就這麽灌喉一飲而盡,等到滿杯清釀入口,才知這酒味有多濃烈香醇,生生被嗆到咳了半晌。

  憶起無憂無慮、恍如隔世的舊事,溫蘅沉重的心境,也隨之輕緩了不少,她笑歎道:“自從嫁到京城,就再沒和哥哥,痛痛快快地喝過酒了。”

  溫羨正是滿腹心事,也需飲酒澆愁,他笑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夜一醉方休如何?”

  兄妹二人當下屏退諸侍,擇了幾盤下酒小菜,捧了一壇陳年好酒,對坐窗下,把盞笑談。

  雖然說來說去,都是在追憶幼少趣事,但溫羨滿腹心事,溫蘅又何嚐不是,兄妹二人各有所思,麵上卻都裝的尋常,如常笑語不斷,隻將各自的滿腹愁緒,都付諸在一杯杯香醇的清酒中,讓不斷上湧的綿綿醉意,麻痹平日的清醒,暫時忘記,對酒消愁愁更愁。

  沈湛設法從宴上提前抽身,回到明華街家裏時,將近亥初,他如常帶了妻子愛吃的小食回來,見到家門前停著慕安兄素日所乘的馬車,才知慕安兄此刻人在宅內,望著手中獨一份的魚羹,暗悔少買了一碗。

  他走進宅中,仆從報說夫人與溫大人屏退諸侍,在廳中飲酒笑語,已經喝了有一個多時辰了。

  沈湛知道妻子的酒量,想這一個多時辰斷斷續續喝下來,怕是已醉醺醺的了,也不知慕安兄喝了多少,醉了沒有,他如是想著,將手中打包好的那碗魚羹,交給身邊長青,自己一人向花廳走去。

  人還未進廳中,沈湛即已聞到了濃烈的酒香,他笑著搖了搖頭,輕步走近,隔著金絲竹簾看去,見室內燈火通明,阿蘅與慕安兄對坐在窗榻處,榻幾上的幾盤下酒小菜,已被吃得七七八八,阿蘅手拿著酒盅,人卻背倚著花窗倦沉著眼,麵色酡紅,像是已醉得靠窗睡去了。

  慕安兄也已醉了,但比阿蘅還好些,至少行動自如,他看阿蘅像已醉睡,便站起身來,微晃著身子走到阿蘅身邊,像是要把她手中攥握著的酒盅拿走,然後扶她去休息。

  但慕安兄還沒能從阿蘅手中抽走那酒盅,阿蘅即已睜開了雙眼,像護寶貝般護住那酒盅,不讓慕安兄把它拿走,口中醉道:“我還要喝……”

  醉中的慕安兄,也不能久站,扶著榻幾,在阿蘅身邊坐下勸道:“你喝醉了,哥哥扶你回房休息吧……”

  “……沒有……我沒有醉……”阿蘅這樣醉眼朦朧地呢喃了兩句,突然發狠將手中酒盅砸向地麵,“我沒有醉!!這是什麽酒?!為什麽我喝不醉?!為什麽我什麽都還記得清楚、想得清楚?!!”

  簾外的沈湛,被妻子這突然的舉動給驚到,簾內的溫羨亦是,驚怔地看向溫蘅道:“……阿蘅,你怎麽了?”

  他這般問了一句,即說不出話來,隻見一滴晶瑩的淚水,自阿蘅眼睫處滑落,緩緩順頰流下。

  “……阿蘅……”

  溫羨怔怔地伸手觸去,指撫過溫熱的淚痕,阿蘅人也已抱住了他,不讓他看見她的淚意,埋首在他身前輕聲道:“……如果我隻是琴川溫家的女兒,隻是哥哥的妹妹,一生一世,都與哥哥在琴川城中度過,那該有多好……”

  溫羨想起那幅未完的《琴川四時卷》,能與阿蘅在琴川城中悠然度過一生一世,是他深埋在心底的願望,卻也一直清楚,此願遙不可及,他手摟住阿蘅的肩臂,低低道:“可哥哥的阿蘅,是要長大嫁人的……”

  “不!我不該嫁人!我不該嫁給明郎!!”

  心底深埋的陰暗心緒,被醉意激得上湧,痛陳心扉地發泄道出,卻一字一句,有如驚雷滾滾,重重碾過簾外之人的心。

  “……我後悔了,我不該嫁給明郎,我甚至……從一開始就不該遇見他……如果我沒有遇見明郎,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我幹幹淨淨地做我的溫家小姐,他幹幹淨淨地做他的武安侯,從不相識,永不相幹,那該有多好……我後悔了……哥哥,我後悔了,我不該嫁他,我該一直留在琴川,留在哥哥身邊……”

  一想到手段酷烈的華陽大長公主,想到阿蘅嫁給明郎後所受的苦楚,溫羨心中何嚐不悔,酒後吐真言,他抱著阿蘅輕道:“……哥哥也後悔,後悔送你出嫁,後悔這般輕易地把你的手交給了明郎……”

  阿蘅在他懷中輕聲哽咽,“……我對不住明郎……”

  溫羨以為性情溫善的妹妹,是因抱有悔心,而覺得對不住一腔深情的明郎,柔聲寬慰道:“不要這樣想,這世間,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聖人,有些情感與想法,是無法控製的,若說對不住……”

  溫羨想到自己對阿蘅的隱秘心思,以及明郎對他那幹淨純粹的友情,聲音也因含愧而不自覺放輕,“……哥哥也對不住他……”

  他這一句說了許久,阿蘅卻一直沒有回音,溫羨低頭看去,原來依偎在他身前的阿蘅,已靠著他醉睡入夢。

  許多年前的一天,也是這樣,阿蘅第一次喝酒,捧杯就飲,先是嗆了半晌,後來酒勁兒上來,就這般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懷裏睡著。

  他與她徒有兄妹虛名,並沒有半分血緣關係,幼時對阿蘅的憐惜關愛,早在琴川城一日日的時光流轉中,緩緩轉變著,他察覺到了,隻是自己也不知,這轉變到底要往何方去,直到那一日,阿蘅醉睡在他的懷中,他手攬住她,如同攬住了整個世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此生要如參天大樹般為她遮風擋雨,他深深凝望著懷中纖弱的她,如護至寶,看她明頰似玉,眉眼如煙,沾著晶亮酒液的櫻唇,宛如鮮亮紅透的櫻桃,正在引人采擷。

  鬼使神差低首輕觸的一瞬間,他猛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麽,也從此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隻在明白心意的同一瞬間,他也明白了,什麽叫此生無望。

  亂人心智的濃烈醉意,似生出了無數細鉤,將潛藏心底的深深愛戀,全都勾撩出來,織成一張迷醉的情網,緊緊纏裹住他與阿蘅,琴川舊事與眼前場景,在暈黃的燈光下,仿佛迷影重疊,人心亦似與舊時相疊,滿室濃烈的酒香中,溫羨深深凝望著懷中的女子,手撫著她的麵頰,緩緩低下頭去。

  第56章 疑思

  一簾之隔,簾內,溫羨抱著徒有兄妹虛名、實則無半點血緣關係的阿蘅,心中情動,滿室暖香四溢,氣氛迷離,簾外,卻是深秋夜冷,臨近冬日的寒氣,似已鑽入沈湛的五髒六腑,令他遍體生寒,骨子裏發冷。

  自妻子眼睫處垂落下的淚水,那一聲聲的後悔嫁他、對不住他、不該相識,如一道道驚雷,從沈湛的心口沉沉碾過,他手足發涼地僵站在簾外,見同樣說後悔、說對不住他的慕安兄,手撫著妻子的睡顏,眸光幽亮地低下頭去,離妻子的麵龐越來越近,似要吻觸那柔軟的櫻唇。

  似有凜冬之水,兜頭澆徹,沈湛身體僵如冰雕,眸中的幽火卻簇簇燃起,縱是慕安兄最終停住了動作,沒有貼麵吻下,但他麵上的動情神色,卻真真切切地被沈湛看在眼裏。

  ……那哪裏是尋常兄妹親情,那分明是一名男子,對心上人經年愈深的濃烈眷戀、難以自拔……

  沈湛不知自己在簾外僵站了多久,隻知當簾內慕安兄這般摟著妻子、相擁醉睡後,他欲抬步入內,雙足如有千鈞重,向內的每一步,都走得那樣艱難。

  數丈之距,卻似天涯,沈湛步伐沉重地走近,見妻子依戀地伏在慕安兄身前安睡,頭靠在慕安兄的胸膛處,一隻手,還緊緊地抓著慕安兄身前的衣裳。

  ……他知道他們兄妹關係很好,他一直都知道的……

  沈湛不知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躬下身去,將妻子從慕安兄懷中抱離,又是如何沙啞著嗓子開口,喚仆從進來,吩咐他們背醉睡的慕安兄去廂房休息,而後打橫抱著妻子,在冷月無聲的沉寂秋夜裏,一步步地往海棠春塢走。

  秋風蕭瑟,更深露重,沈湛的一顆心,也似被冰涼的露水,給深深浸濕了,他如行屍走肉般走回塢內,腦中一片空茫,好像什麽也沒有想,今夜,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什麽都沒有看見和聽到,他隻是回府看到酒醉睡去的慕安兄和妻子,命人將慕安兄背去歇息後,抱著妻子回到他們的寢房中,助她安寢。

  沈湛將妻子輕輕放坐在榻邊,令她依靠在他的懷中,低身幫她除去繡履,而後又伸手幫她解開外衣,信手將外衣倒放垂擱在榻畔的一瞬,一隻香囊滑出廣袖暗袋,落至榻邊。

  沈湛手摟著醉睡的妻子,望向地上這隻熟悉的蘅蕪香囊。

  妻子日常換著佩戴的幾隻香囊中,他對這隻妻子親手所繡的蘅蕪香囊最為眼熟,之前看妻子久不佩戴這隻香囊,他還隨口問了一句,當時妻子說,這隻香囊,不知什麽時候弄丟了……

  沈湛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蘅蕪香囊,凝看了片刻,無聲地抽開了香囊係帶。

  囊內,唯有一張“蘅”字紅色剪紙,刀工粗糙,不會是出自妻子之手,那會是誰,值得讓妻子將這手藝不佳的“蘅”字剪紙,珍放在香囊中,並把這香囊也珍藏起來,對他說是不小心丟了……

  ……既對他說不小心丟了,將香囊連同在內的剪紙珍藏起來,又為何偏偏在今夜與慕安兄飲酒時,隨身攜帶,為何如此……對他,對她的夫君,有什麽可欺瞞的呢……

  ……是啊,有什麽可欺瞞的呢……

  沈湛靜望著手中的“蘅”字紅色剪紙,為冷露深深浸濕的心,似沉入了幽潭中,直往下墜,依偎在他身前的妻子,因醉睡對此毫無所覺,暈沉地朝他懷中靠得更近,依戀似的呢喃一聲,“哥哥……”

  ……哥哥……

  妻子因醉在花廳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似被這聲“哥哥”喚起,在沈湛耳邊不停回響。

  ——“如果我隻是哥哥的妹妹,一生一世,都與哥哥在琴川城中度過,那該有多好……”

  ——“我後悔了,我不該嫁給明郎,我甚至……從一開始就不該遇見他……從不相識,永不相幹,那該有多好……”

  ——“我錯了,我不該嫁他,我該一直留在琴川,留在哥哥身邊……”

  ——“……我對不住明郎……”

  ……哪裏對不住呢……

  沈湛感到頭隱隱作痛起來,耳邊也是嗡嗡直響,在青州琴川城時,他對她情根深種,希望能與她執手一生,想旁敲側擊問她為何不嫁人時,曾佯裝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琴川城中,小姐與令兄的‘不婚不嫁’,已是出了名,大好年華,小姐為何要虛滯家中呢?”

  當時她輕如曉煙的眸光,自他麵上飛快一掠,便轉看向其他方向,雙頰浮起一絲淡淡的紅暈,微抬下頜,說話的聲音,也罕見地有些磕絆,“……因在我心中,這世間,再……再沒有比哥哥更好的男子了……外人說我們虛滯家中,可我們卻是相親相守、自在舒心地過,縱是一世如此,又有何不可,與外人何幹呢?!”

  他曾多次問她,究竟是何時對他心動,可她從不回答……從不回答……

  沈湛越想越是頭痛,顫著手將那“蘅”字剪紙收回香囊中,又將那香囊放回外衣袖中的暗袋裏,令懷中的妻子枕睡榻上,揚展開錦被蓋她身上掖好,將那外衣垂掛在榻邊的紫檀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