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036
  靜室無聲,沈湛做完這些事,人站在衣架前,竟像是沒有勇氣回過頭看她,沒有勇氣在她身邊躺下,聽她再呢喃著輕喚“哥哥”,在他懷中,含淚說出那些讓他心如刀割的話……

  ……我後悔了……我不該嫁給明郎……我該一直留在哥哥身邊……我對不住明郎……

  有如魔咒在耳邊不斷盤旋,其聲越來越響,室內溫暖的熏香,也像是濃重地讓他無法呼吸,沈湛緊咬著牙關,梗著脖子不回頭,大步離開了房間,快步疾走至庭中海棠樹下,方猝然停下。

  冷寒的空氣隨風撲打在麵上,沈湛重重地呼吸著,胸膛不可自抑地隨之起伏,他手撫上海棠樹幹,想著第一次帶她來他們未來的“新家”時,曾憧憬地笑同她說,往後年年春日,這兩株花開無主的垂絲海棠,就有主人了,可搬住進這裏的第一年春日,都還沒有到來……

  長青手捧著打包的那碗魚羹,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侯爺,此時見侯爺突然急走出房門,手扶著樹,微躬著身子,雙肩像是難以抑製地輕輕顫抖著,心中關切,上前問道:“……侯爺,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侯爺大半個身子都隱在樹下的陰影中,許久沒有說話,一直等到雙肩不再輕顫,整個人似已平複過來,方轉過身子,無波無瀾的目光,靜落在他手中的魚羹碗上,嗓音低啞,“……都冷了吧?”

  侯爺隻身一人去花廳待了那麽久,後來又抱夫人回房,在房內待了許久,秋夜天寒,這碗原本熱乎的魚羹,自然早就冷了,長青輕聲回道:“是”。

  “既冷了,那就扔了吧。”

  侯爺聲平無波地撂下這句,負手向寢房走去,庭燈拂映下,侯爺走得很慢,遠去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就像斬不斷的綿長愁思。

  長青捧著手中冰冷的魚羹,望著侯爺慢走進房中,麵無表情地闔上了寢房房門,心中雖不解,但因自幼隨侍侯爺,直覺有種隱隱的不安,但這不安是因為何事,他也甚是茫然,於夜色中默默站了許久,見寢房內燈火熄滅,一片漆黑,強按下心中不安茫然的心緒,抬頭望月,想是已近三更,該歇下了,也轉身離開了此處。

  秋夜涼瑟,有人醉夢沉酣,有人卻是睜眼難眠,東方漸曙,天色大亮時,溫蘅緩緩睜眼醒來,見自己被明郎攬靠在懷中,早已醒來的明郎,正靜靜地凝看著她。

  仍覺困倦的溫蘅,下意識朝丈夫懷裏靠了靠,隨口問道:“昨夜何時回來的?”

  “……大概亥初”,沈湛微頓了頓,又道,“我回來時,你和慕安兄都已醉得睡著了,到底喝了多少?”

  溫蘅絲毫不記得昨夜醉酒後的事,她隻記得心中愁苦,借酒消愁地一杯杯喝著,漸漸就不記事了,也不記得是何時喝醉睡去了。

  “……不記得了……”溫蘅揉著額頭道。

  沈湛抬手拂上她的麵龐,柔聲問:“是不是頭有些疼?”

  溫蘅道:“有點兒……”

  沈湛摟著她道:“我已經讓人備下蜂蜜水了,待會起床後喝一些,可以緩解醉酒後的頭疼”,靜了靜又道,“以後別喝這麽多了,你酒量又不好,喝多了傷身……”

  溫蘅輕輕“嗯”了一聲,目光瞥見掛在榻邊衣架上的外衣,想起袖袋中的香囊,以及自己身上的痕跡,心微微一沉,輕聲問道:“……昨晚我身上的衣裳,是碧筠她們幫我脫去的嗎?”

  “……是我,怎麽了?”

  “……沒什麽,隨便問問”,溫蘅低下頭,見自己身上還是昨日所穿的貼身單衣,心正稍稍一鬆,忽地下頜被明郎微微抬起,一個熾熱的吻,突然覆了過來。

  並不同於平常晨醒時,夫妻二人之間蜻蜓點水般的輕輕啄吻,明郎手攬在她發後,竭力吻她,那樣的焦灼與渴求,吻得溫蘅幾要喘不過氣來。

  她感受到明郎身體的熾熱,擔心他情動之下剝解她的單衣,硬掙開了這個炙烈纏綿的親吻,為讓明郎轉移注意力,隨便找了個話題問道:“……哥哥……哥哥人還在這兒嗎?”

  第57章 試探

  身前的身體似瞬間僵住,明郎緊擁著她的手臂,緩緩放鬆,垂著眼,默了片刻道:“……在……昨夜我讓人把醉睡的慕安兄,背到廂房歇息了……”

  溫蘅怕在榻上待久又“惹出火”來,移開明郎攬她腰的手,坐起身道:“下榻洗漱吧,哥哥既留宿在此,總不能叫哥哥看我們賴床的笑話。”

  “……好……”明郎輕聲道。

  溫蘅不覺有他,傳侍鬟端水進來,趿鞋下榻,走至一邊衣架旁,任春纖與碧筠,服侍她更衣。

  丁香色襦裙外衣被揚展開的一瞬間,溫蘅悄捏了下衣架上那件外袍的廣袖暗袋處,感覺到緊係著的香囊好好地放在裏麵,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暗悔昨日在離開幽篁山莊的路上,隻顧沉浸於低沉愧恨的心緒,忘了把它扔進郊外水溝裏,如此想了一瞬,又念及當朝天子,陰霾縈心,眸光暗沉。

  待穿好衣裳轉身,溫蘅已將眸中暗色盡皆壓下,如常幫已換上紫色官服的明郎,梳發束冠,夫妻二人梳洗出門後,往用早膳的小廳走去,見哥哥也已梳洗更衣,在仆從的引領下,向這裏走來。

  與全然不記得醉後發生何事、說了什麽的溫蘅不同,溫羨對醉後之事,還隱約有點印象,這點印象,在他今晨睜眼沒多久,昏昏沉沉中突然想起來時,叫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當場坐起身來。

  他忙下榻梳洗穿衣,問知秋,他是怎麽睡到這兒的。

  知秋回道:“是武安侯吩咐奴婢背您到這兒來歇息的。”

  溫羨問:“武安侯是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知秋想了想道:“大概亥初吧。”

  “……他人到花廳時……我……我是否已經醉睡?”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知秋如實道,“公子您昨晚和小姐飲酒,讓奴婢們都下去,不必在前伺候,奴婢就同春纖她們離開,到偏房那邊用晚飯吃茶點去了,因為公子和小姐一直沒有傳召奴婢與春纖她們,奴婢們也一直沒有過去,不知道武安侯進花廳時,公子與小姐喝醉睡著沒有……”

  溫羨聽了知秋的回話,一顆心懸在胸中,七上八下,適時,宅子裏的仆從來敲門,請他去小廳用早膳,溫羨隨仆從往小廳走,遙遙見阿蘅與明郎並肩走了過來,微扯了扯唇,正因心中忐忑,不知該說什麽時,就見明澄的晨光中,明郎粲笑著對他道:“慕安兄,我可要惱了!!”

  溫羨正有心事掛懷,縱是明郎這般笑語,也忍不住心一咯噔,努力麵色如常地問道:“……為何?”

  明郎道:“慕安兄是海量,可阿蘅不能多喝,你縱著她那般狂飲,由她醉得不省人事,晨醒時還隱隱頭疼,是否有些不妥?”

  溫羨一怔,隨即致歉道:“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疏忽了……”

  阿蘅在旁輕扯了扯明郎的衣袖,“是我自己非要喝酒的,不關哥哥的事……”

  明朗抬指笑拂了下阿蘅臉頰,“知道是你任性飲酒,我不過是同慕安兄開個玩笑而已,怎就急了?”

  溫羨靜望著明郎笑意如常,仍不放心,語含試探道:“明郎責怪得對,我為人兄長,來到妹妹、妹夫家裏做客,卻罔顧禮儀,喝得酩酊大醉,怕是行止癲狂失態,叫明郎笑話了。”

  明郎聞言笑道:“我倒是想看看,素來端方有禮的慕安兄,醉後會是怎樣的失態模樣,可是走進廳中一看,慕安兄與阿蘅一樣,都已醉得睡著了,想看‘笑話’也看不成。”

  溫羨聽明郎這樣說,才暫將一顆心放回腹中,暗暗鬆了口氣,連聲道:“慚愧……慚愧……”

  當下三人笑語幾句,同至小廳用早膳,膳罷,溫蘅送丈夫與哥哥出門,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離了明華街沈宅。

  以溫羨的從五品品級與翰林院侍講學士職務,不夠級也無需參與早朝,他人到位處皇宮外圍的翰林院附近,即下了馬車,同在另一輛馬車上的沈湛,打了個招呼後,向翰林院走去。

  沈湛手執著車簾,望著溫羨遠去的背影,昨夜親眼所見的那一幕,來回在眼前不斷浮現,執簾的手隨之不自覺攥緊,但隻一瞬,即已鬆弛下來,被重重甩下的車簾,隔絕了他眸中的暗色,唯有一聲吩咐,淡淡響起,“走吧。”

  長青遵命繼續趕車至皇宮東華門,沈湛在此下車,與一眾官員步行入宮,至金鑾殿朝見天子議政,散朝後,又與其他七八名官員,被禦命召至禦書房,單獨議事。

  皇帝早在金鑾殿時,就注意到沈湛今日神思不屬,與平日很是不同,他昨日午後剛與她私會過,見沈湛如此,未免有些心虛,遂以議事的名義,召他至禦書房,探聽看看。

  沈湛人在禦書房,亦因妻子與妻兄之事,心中疑思紛亂,心緒不寧,聖上一直在與裴相、左禦史等人說話,他在旁站著,因心亂如麻,一句也聽不進去,迷亂在自己糾結的心緒中不知多久,忽聽幾聲重重的清咳,接著是趙總管高喚的聲音,“沈大人!沈大人!陛下在叫您呢!!”

  沈湛忙醒過神來,這才發現裴相等人,不知何時都已退下了,偌大的禦書房裏,就隻剩下他一位朝臣,禦案後端坐的聖上,正靜靜地看著他。

  沈湛忙要告罪,人剛屈膝,聖上即揮手命他平身,起身上前挽著他的手臂道:“快到用午膳的時辰了,朕也有段時間沒和你同桌吃飯了,一起用完午膳,再議朝事吧。”

  沈湛謝恩,隨聖上步至殿中膳桌旁落座,趙總管在旁輕輕一擊掌,捧膳的宮人魚貫而入,鴛鴦炸肚、鱔魚炒鱟、螃蟹釀橙、蝦丸湯齏、雲夢把兒肉臘……眨眼功夫,各式珍饈擺了滿桌。

  皇帝還特地讓禦膳房上了一道“撥霞供”,笑對沈湛道:“如今是深秋天氣,寒氣重,吃些涮肉暖和暖和,祛祛體內的濕氣”,又吩咐宮侍道,“讓禦膳房送盤醃製好的野兔肉片來,武安侯愛吃這個,記住,肉片要切得薄如蟬翼,武安侯嘴刁,稍厚些,他就得嫌不入味,不肯吃了。”

  沈湛本來心事沉重,實無心情用膳,但見聖上如此盛情,隻能壓下滿腹心思,笑了笑道:“陛下言重了,陛下賜下禦食,是微臣的福氣,怎敢挑剔?!”

  “你敢!”皇帝笑道,“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秋狩時射得野兔,決定親自片了涮肉吃,你去找鍋具調料,朕負責處理野兔,忙活半天弄完涮上,你卻嫌朕用匕首切的兔肉太厚,涮起來不入味,吃了兩口就不肯吃了,讓朕白忙活。”

  沈湛記起幼時趣事,唇際也不禁勾起點真心笑意,“那時微臣年紀小,不知好歹……”

  皇帝笑,“那現在可得知好歹,待會朕親自給你涮肉,可不許吃兩口就推說飽了。”

  沈湛忙道:“豈敢勞動陛下?!”

  皇帝道:“這會兒就你我兩個人用膳,別陛下陛下了,朕也好久沒聽你喊朕一聲‘六哥’了。”

  沈湛含笑不語。

  沒一會兒功夫,宮人端上醃好的薄切野兔肉,皇帝命諸侍皆退,不顧沈湛勸攔,親自涮了幾片,蘸了醬汁,夾給沈湛道:“嚐嚐合不合口味?若喜歡,回頭走時,讓禦廚連醬料帶兔肉,收拾幾包,給你帶回去,和……你夫人一起享用……”

  皇帝說這話時,一直暗覷著沈湛神色,見在他提到“夫人”二字時,沈湛含笑的眸色微微一沉,他的心,也跟著往下一沉。

  ……他不是沒有假想過,萬一明郎知道了他和她的事,會有何反應……依明郎對她的愛惜珍重,他與他多年的兄弟情誼,怕是要徹底斷了,明郎狂怒之下,定會當麵質問痛斥,甚至動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那麽,是否是明郎僅僅懷疑她外麵有人,但並不知那男子是誰,如此,明郎會如何待她,可會因愛生恨,惱怒成狂,冷眼苛待……

  想到此處,皇帝心裏頭小鼓急敲,但麵上神色、說話語氣,卻依然尋常,他笑著問:“……怎麽了?從早上上朝開始,就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可是身體不舒服,朕讓鄭軒來給你號脈瞧瞧?”

  沈湛勉強掙離那些陰暗心緒,搖了搖頭道:“微臣無事,不必勞煩鄭太醫。”

  皇帝又問:“既是身體無事,可是朝事有何為難處?說來聽聽。”

  沈湛接著搖頭,“並沒什麽為難之處。”

  皇帝連扯了兩問,終於可往家事上引了,他先故意往華陽大長公主身上扯道:“身體無事,工部無事,那可是家裏麵,出什麽事了?你搬去明華街與夫人獨住這麽久,朕也聽到些風言風語,說是姑母與你夫人相處不睦,可是近日姑母與你夫人之間,又有齟齬了?”

  沈湛並不說話,隻端起手邊酒杯,一飲而盡。

  ……看這情狀,也不是婆媳之事,這下,皇帝的心,真真正正地懸了起來。

  第58章 心虛(二更)

  天子所賜禦食,不可不用,沈湛夾起麵前那幾片蘸醬的薄切野兔肉片,垂著眼簾,送入口中。

  皇帝在旁看他珍饈在口、卻如嚼蠟的模樣,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沉默了片刻,就當他自己已誤以為是婆媳之事了,歎了一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他執起甜白釉暗劃龍紋酒壺,往沈湛手邊的空杯倒去,邊斟酒邊道:“這婆媳之事,可謂是天下難題,就是朕這裏……”

  皇帝想掰扯幾句婆媳之事,就此同沈湛聊開,然而母後寬和慈愛,皇後溫淑嫻雅,貴妃婉柔嬌順,後宮一眾妃嬪,也不敢在母後麵前造次,他這家裏,確實沒有什麽婆媳問題,皇帝想掰也掰不出來,最後就重重地“唉”了一聲,好似難以啟齒一般道:“喝酒喝酒……”

  然而沈湛關心身為當朝皇後的姐姐,聽聖上說他這裏也有“婆媳之事”,暫從個人低迷心緒中掙脫出來,強打精神,含憂問道:“皇後娘娘與太後娘娘……”

  皇帝不慎給自己挖了個坑,隻能隨意扯道:“……為子嗣上的事罷了……不嚴重……不嚴重……”

  姐姐與聖上之間的事,涉及前朝,沈湛不好多說,隻能默了默道:“皇後娘娘對陛下一片真心,定也希望,能早日為陛下誕下龍裔。”

  皇帝道:“其實是朕子嗣緣薄,不關你姐姐的事,罷了,不說這個了”,他端起手邊滿滿的鎏金蟠龍杯,朝沈湛碰去,“來,喝酒……”

  沈湛雙手端起酒杯,與聖上金杯輕輕一碰,低首飲下。

  皇帝有意將沈湛灌醉套話,而沈湛因心思鬱結,也不免有借酒消愁之意,於是杯來杯往,麵上漸有醉意,眸光幽亮,神情飄忽。

  一壺香烈的佳釀,沈湛漸漸喝了大半,而皇帝自己暗暗控製飲酒,並無多少醉意,他望著已然半醉的沈湛,指撫著金杯外壁,假作閑聊道:“記得小時候一起赴宴看成王娶妃,朕與你,還討論過,將來要娶個怎樣的女子……”

  沈湛聞言吃吃一笑,醉道:“微臣記得陛下當時說,娶妻娶賢,彼此尊重信任,安安靜靜地過一生就好了……”

  皇帝道:“朕也記得你說,要娶中意的女子,執手一生,白首不離……朕當時還問你,怎麽就知道中意了呢……”

  沈湛又摸上酒壺,自己斟著酒道:“微臣當時道,一眼認定,非她不可,就是中意……”

  “……這些話說了沒兩年,朕就與你姐姐定了親,而你,卻一直都像沒見著這麽個人,婉拒了容華一次又一次,不問風月,不近女色,成了京中世家子弟的異類,直到去了青州三年,一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迫不及待地找朕討要賜婚聖旨……”

  沈湛隨著聖上的話,憶起去年此時那樣雀躍憧憬的心情,心中更是苦澀,香醇的佳釀飲在口中,也像是酸的苦的。

  皇帝默看他這般縱飲,像是心中愁苦翻江倒海,無法排遣半分,靜了片刻,繼續慢慢道:“……當時,朕既驚訝,也為你感到高興,遂你所願,下了賜婚旨,後來,你成了親,朕親眼見到,你與你夫人……是那般夫妻情深,甚至許下了‘永不相疑、永不相負’的誓言,也深受觸動……”

  ……永不相疑……永不相負……

  沈湛憶起成親之夜,他在慕安兄的含笑目望中,走進滿目大紅的洞房,一顆心在胸膛中跳得砰砰直響,一步步地走向那坐在榻邊、令他魂牽夢縈的紅衣女子,步伐好像輕緩,似怕驚碎了這世間最美的夢,又好像踏實,一步步地如重若千鈞的許諾,負著自己的一生,沉沉地走向她,從此將自己的身心,全然交托與她,執手一生,白首不離。

  鴛鴦蓋頭被揭的一瞬,她低著頭,手絞著衣角,隻露出一段雪膚皓頸,灩紅的燈光縈照下,有如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