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393
  “怎會不餓?!”皇帝道,“朕聽侍女說,夫人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些什麽,這樣空腹傷身體的。”

  她默了默道:“臣婦想到家兄在牢中衣裳單薄、食不果腹,便什麽也吃不下。”

  皇帝含笑寬慰,“朕讓人給他送些衣裳食物,不會叫他在牢中受苦的,夫人不必為此懸心。”

  他說著又撿了盤中的一塊海棠糕給她,這回她伸手接過,垂著頭將這一塊海棠糕都慢慢吃完了,皇帝如此喂了幾塊點心,又端了檀桌上的果盤來,剝了顆嶺南荔枝送到她唇邊,她也安靜地銜吃了。

  皇帝樂此不疲,又剝了四五個荔枝喂她吃下,方叫宮女端水進來淨手。

  宮女們捧著溫水、毛巾等物進來,皇帝捉住她的手,一起放入盛著溫水的赤金盆中清洗,而後又拿了毛巾,根根纖指地幫她仔細抹擦幹淨,將毛巾擲回漆盤上。

  宮女們捧著巾盆等物垂首退下,皇帝手攬著她腰道:“朕一上午都在處理朝事,也有些困倦了,和夫人一起躺躺。”

  他把自己素日用慣的那隻定窯白瓷孩兒枕給了她用,讓人另拿了一隻青灰釉的夏用瓷枕來,又吩咐趙東林派人去“知會”下天牢獄卒後,摟著她一起躺下。

  皇帝手掌覆在她的鬢頰處,輕撫了會兒,湊近前去,吻了吻她唇道:“朕自早膳後離了夫人,就總想著夫人。”

  她沉默以對,皇帝又將她摟緊些,令她依伏在他懷中安睡,然而溫蘅臉靠在他身前衣裳處,龍袍熏染的香氣兜頭罩來四處都是,憋悶地她喘不過氣來,像是要在這懷抱中,徹底窒息而死。

  她幹睜著眼,聽著殿內金盤上的冰山一點點地融滴化水,腦中好像有許多影像呼嘯而過,又好像窒息到意識昏沉,什麽也沒有想,渾渾噩噩的,沒有半分睡意,椒房殿中,皇後也沒有半點午憩的心情,外界消息,向來是由她從家裏帶入宮中侍奉的姑姑素葭向她通傳,可楚國夫人兄長溫羨一事,素葭卻半點沒向她提過,於情於理,都甚是可疑。

  皇後遣退諸侍,直問素葭此事。

  素葭沉默不語,隻是朝皇後娘娘跪了下來。

  皇後心裏已明白了什麽,罕見地嚴詞厲色道:“你隨本宮入宮多年,難道還聽本宮母親差遣?!!本宮手下豈缺能人差使,隻是為與你的舊日情分,令你掌鳳宮諸事,待你與旁人不同,你卻敢一心二主,瞞著本宮行事?!!”

  素葭驚惶地連連告罪,皇後暫忍怒氣,問:“楚國夫人這幾日可來找過本宮?”

  素葭如實回道:“前兩日來過兩次,奴婢奉大長公主之命,都沒有通傳”,她見皇後娘娘臉色少見地驚怒,忙叩首頻頻,“娘娘息怒,奴婢以後再不敢了,請娘娘饒了奴婢這一回……”

  皇後扶著案角坐下,眼望著地上漸將額頭叩得青腫的素葭,冷聲道:“隻為與你素日情分,寬宏你這一回,若再有下次,本宮就遂了你的心意,遣你出宮,送你去侍奉你真正的主子。”

  華陽大長公主性情驕悍,皇後娘娘性情淑善,是個奴婢,都知道誰是良主,隻是華陽大長公主是素葭舊主,又是皇後娘娘的生母,從前皇後娘娘年少入宮時,行事尚青澀,許多事情,都是大長公主在後做主,她也習慣了皇後娘娘與大長公主一體同心,聽候大長公主差遣,忘記了皇後娘娘早已長成,不再是當年的少女,天下母女,離心的又豈隻有一二,素葭暗悔此次行事,背後冷汗涔涔,忙叩謝娘娘寬宏恩典。

  皇後令她起身,吩咐道:“明日早上派人出宮,傳楚國夫人入宮與本宮相見。”

  素葭恭聲道“是”,而後見皇後娘娘倦怠地擺了擺手,垂首退了出去。

  殿內,皇後孤身坐著,想著母親如此行事,攔著弟妹為家人向她求救,若弟弟明郎回來後知曉,怕不是要起風波……她因此事發散,追想母親這些年來的行事,無論如何相勸,都不肯收斂性情半分,不肯抽身朝堂,且總道是為她好,越想越深,隻覺額角隱隱作痛,手按在那隱痛處,於廣闊深寂的殿宇內,深鎖眉頭,無聲歎息。

  承明內殿,皇帝睡了大半個時辰方醒,醒的時候,懷中空空,他頗有失落之感地坐起尋人,見她就坐在不遠處的檀桌旁,手取了搭在果盤旁的、那柄鑲鏤寶石的匕首,雙手分握著刀柄刀鞘,極清冽的“錚”地一聲,將那柄雪亮的薄刃拔了出來,本就神色清淡的眉眼,被凜凜刀光一照,更顯得清寒無比。

  皇帝初醒的那點困意,全被眼前所見驚沒,他人還僵坐在榻上,但身體已呈離弦之箭之勢,像是隨時能搶奔過去,開口問,“……夫人要做什麽?”

  她聞聲看了他一眼,拿出果盤裏的一隻番石榴,持匕首剖開,手剝了幾粒紅透晶瑩的石榴籽肉,放入口中,垂眼慢慢地抿嚼。

  那匕首擱在果盤旁本就是剖切水果用的,皇帝一怔,而後啞然失笑,想自己也是睡糊塗了,他下榻趿鞋上前,傳水進來洗淨手麵後,拿起半隻剖開的石榴,道:“朕剝給夫人吃。”

  他剝得仔細,在白瓷小碟上摞得如紅晶晶的小山一般,而後執著一隻玉柄鑲金小勺,舀了十幾粒,送到她口中,看她抿唇輕輕地嚼吃著,唇邊漸沾了點兒石榴汁液,襯得紅唇越發鮮嫩嬌潤。

  皇帝瞧得很想湊近嚐一嚐,繃著沒動,又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她卻輕聲道:“不想吃了。”

  皇帝問:“這隻味道不好嗎?重剖一個嚐嚐?”

  她道:“吃多了,晚膳就吃不下了。”

  皇帝轉將這勺石榴籽肉,送入自己口中,口中酸酸甜甜地嚼,眼睛盯看著她的唇,心思也似酸酸甜甜。

  他繃了一陣兒,還是沒繃住,口中石榴籽肉剛嚼咽完,他就忍不住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嚐了會兒另一種酸甜可口的滋味,摩挲著她的柔頰問:“晚膳要吃什麽?”

  她道:“陛下做主就是。”

  皇帝報說了幾個菜名,她都沒有異議,皇帝摟住了她就不想撒手,終於知道“如膠似漆”是何意思,如此黏黏糊糊,“廝混”到晚間用膳。

  膳中,皇帝看她晚膳用得正常,不再如早午時餓著自己,心中滿意,膳後又攜她在後殿納涼飲酒,殿外廣庭,放置茉莉、素馨、朱瑾、玉桂等夏時花草約數百盆,大型風輪遙吹著花香入室,混著殿內冰山的涼氣,清芬滿殿。

  好夜良辰,皇帝讓人取了“綠綺”來,請她彈上一曲,他知道她擅撫琴,之前她住在南薰館時,有天夜裏,他人到了館外竹林裏,聽到館內傳出的幽雅琴聲,駐足在竹林裏聽完了一曲,最終卻沒進去,隻因她當時彈的是《長相思》,思念誰,他自然是清楚的,他滿腹熱切與她相見的心思,都被那一曲《長相思》給彈沒了,想想明郎,想想她,就如沒有來過般轉身離去。

  如今木已成舟,那些糾結都不必了,明郎現下,也不在京中,這隻是他們的“秘密”,縱是明郎回來,這“秘密”也會長長久久下去,隻要明郎什麽也不知道,他與他,就還是君臣兄弟,而他與她,也可如膠似漆,真是兩全。

  宮女捧了古琴“綠綺”來,意滿誌得的皇帝抬手拂過琴弦,清音悠漾開去,正如他心中滿足暢快,他攬著她腰道:“請夫人彈上一曲,為此佳夜助興怡情。”

  她問:“陛下要聽什麽?”

  皇帝笑著端起酒盞,“夫人撿拿手的來。”

  他話說完沒多久,就聽耳邊響起了熟悉的《長相思》,涼涼的酒水登時嗆在喉中,清咳著道:“……還是換一首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  狗皇美滋滋地金屋藏嬌中,然而他不知道,好日子沒有多久了,他很快就要開始咬小手絹了……

  第37章 繾綣

  溫蘅手下琴音一頓,靜了靜,另彈了一曲《流水》,她彈著彈著,緊攬著她腰的手鬆開,聖上站起身來,不知要往哪裏去。

  她也懶得抬眼去看,自垂目撫琴,耳聽著聖上走遠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聖上人又回來了,從殿外抱了盆茉莉花進來,又讓宮女去取針線來。

  溫蘅眼角餘光瞥見,聖上兩隻手抖抖索索地穿了針線,開始掐盆中新開的茉莉花。

  皇帝小的時候,茉莉開放時節,常見母後針穿茉莉花,做茉莉花球等,給嘉儀戴著玩。他當時在旁看著,覺得做起來很簡單,現在也還記得製作步驟,遂想試著給她做個戴著玩兒,完全忘記早上他連褻衣細帶都不會係的“手殘”之事。

  一盆茉莉花都讓他糟蹋盡了,針穿出來的茉莉花球,卻是歪歪扭扭,一曲《流水》也已彈至尾聲,溫蘅看了眼那盆禿嚕了的茉莉花枝,移開目光,另起一曲《佩蘭》,隨心靜靜彈著。

  也隻有在悠揚的古琴聲中,她才能暫時忘卻一些事,獲得片刻的安寧。

  那廂,皇帝瞧著自製的茉莉花球,再看看身前清灩無暇的女子,實在做不出把這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東西,往她身上招呼的舉動。

  他讓人又抱了盆開得潔白芳香的茉莉花進來,有了上一次的失敗經驗,這回慢慢慢慢地針穿,終於比上次好了一些,勉勉強強穿了一串茉莉花球,戴在她的手腕處,又摘了幾朵清雅宜人的茉莉花,簪在她的鬢邊。

  輕盈雅淡的素潔香花,攏在雪白瑩澤的手腕處,愈襯得肌膚皓如凝脂,皇帝忍不住執起她的手,送至唇邊一吻,道:“夫人送朕的碧璽珠串,朕一直好好收著呢。”

  溫蘅聽到“送”這個字,也沒有什麽反應,在被聖上攬著把盞共飲、耳鬢廝磨,也沒什麽反應,隻在被打橫抱起,穿拂過雕梁畫棟間的重重紗幔,被放在錦繡鋪陳的龍榻之上,望著那烏沉沉的人影壓下來時,側過頭道:“……臣婦不舒服……”

  皇帝知道他昨夜是縱情地有些荒唐,也不勉強,吻著她的指尖道:“那夫人同朕說說話,朕喜歡聽夫人說話。”

  溫蘅問:“陛下想聽什麽?”

  皇帝想了想問:“夫人在書鋪第一次見到朕時,以為朕是個怎樣的人?”

  溫蘅道:“……好人。”

  皇帝又問:“後來知道朕是大梁皇帝呢?”

  溫蘅道:“……清明天子。”

  皇帝眸中帶笑地看她,“那現在呢?”

  溫蘅默而不語,皇帝替她說:“趁火打劫的小賊一隻。”

  他歎了一聲,“朕初見夫人,以為夫人是未嫁的女子,是有人故意安排到朕身邊,如若真是如此,那倒好了。”

  溫蘅想起那日聖上突然要握住她手、為她擦藥的“唐突”舉動,沉默不言。

  皇帝繼續道:“後來,朕知道夫人是明郎的妻子,明郎,是朕的異姓兄弟,朕不願對不住他,與他反目,多少次都想罷手,可是……”他微低首,錦帳中眸光幽亮地深深望她,“……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燭光流灩,綺帳春濃,皇帝手順著她的肩臂撫下,令她與他十指相扣,緊密宛若一人,俯身深深吻她,第二日天明,承明殿宮女待聖上與夫人晨起,往龍榻處收拾被褥,見潔白清鬱的茉莉花瓣,揉散在如浪的被衾裏外,如紛逐流水的落花,零零散散,落了滿床。

  椒房殿中,早已習慣獨自入睡與蘇醒的皇後,卯初即醒,而後睜眼至天明,下榻梳洗後用了早膳,往永壽殿問母後安,再受眾妃嬪問安後,處理了要緊宮事,在殿內窗下倚坐著,一邊閑閑剪插花枝,一邊等著弟妹來。

  然而,派出去宣召楚國夫人入宮的女官令姝,一大早就離了紫宸宮,一直拖到午後才回來,卻也沒將楚國夫人帶來,麵對皇後娘娘的疑問,恭聲回道:“楚國夫人無法來見娘娘。”

  皇後驚訝問道:“什麽叫無法來見本宮?出什麽事了嗎?!”

  令姝細將事情道來:“回娘娘,奴婢今晨奉命宣召楚國夫人入宮,原先往武安侯府去,但侯府人說,楚國夫人二十餘日前離開紫宸宮,就沒有回武安侯府,一直住在青蓮巷溫大人宅中,奴婢再往青蓮巷溫宅去,宅內的仆從說,兩天前、溫大人即將要被斬首的前一夜,楚國夫人攜兩名侍鬟離開了溫宅,直到第二日天亮都沒回來。

  溫宅眾仆剛為得知聖上寬限溫大人一案時日而感慶幸,又開始懸心小姐安危、正要出去尋找時,楚國夫人身邊的一名侍鬟回來報說,夫人也已經知道了聖上寬限溫大人一案時日之事,為保佑溫大人平安無事,在佛祖麵前發願,願以己身為供,一直齋戒守誠到溫大人被平安釋放,人就在京郊翠山的大佛寺內,讓溫宅眾仆不必擔心。

  奴婢知道這事後,立往京郊翠山大佛寺趕,但到了楚國夫人齋戒的靜室前,侍鬟說楚國夫人為救兄長,誠心發願,在溫大人被平安釋放前,不見外人,如違此誓,祈願或毀,她們也每日隻將齋菜放在夫人靜室門前,已有兩日未與夫人見麵。奴婢人在靜室前,高聲宣讀了娘娘的旨意,一張小箋從靜室門縫處遞了出來,上寫著楚國夫人的告罪之語,請皇後娘娘您諒解。”

  令姝將那張小箋呈予皇後娘娘,之前楚國夫人住在紫宸宮內時,皇後無事時與她潑墨書畫,見過她的字,此時接過那張小箋一看,見筆跡確實有幾分相似,於是也不多想。

  她聽了女官令姝的這番解釋,歎憐弟妹一片愛重家人之心,也不怪她拒召,她原先傳弟妹入宮,是想同弟妹解釋解釋之前她來求見、她卻避而不見的事情,自然不能同弟妹說是母親在中作梗,得尋說個其他理由,但弟妹既然暫時無法入宮,此事也就罷了。

  所謂齋戒發願一事,自然是皇帝在後安排,他原先想留她在宮“藏嬌”幾日,但這幾日裏,他單方麵地如膠似漆下來,實在是眷戀不舍,不想把她放出宮去,就這般一日日地拖了有十幾天。

  這十幾天裏,溫羨繼續受著“無妄之災”,困在陰暗潮濕的天牢之中,而皇帝卻如在過“神仙日子”,每日裏問問母後安、處理完朝事之後,便在清涼怡人的承明後殿,與她廝混情好。

  白天,他與她一同寫字作畫、撫琴賞花,夜裏,他與她觀星望月、繾綣歡好,十幾日下來,愈感情濃,恨不能一步也不分離,這一日,皇帝在承明前殿禦書房接見完朝臣,將最後一本批閱好的奏折擲回禦案,簡直如少年郎般彈坐起身,迫切地往承明後殿走去。

  然而,他人到了後殿,卻見她背身坐在一道紫水晶珠簾後,身影很是愁寞蕭索的樣子。

  兩邊宮女手挽珠簾,皇帝走上前,挨著她坐下,覷著她臉色,柔聲問道:“怎麽了?”

  她隻是低著頭、手繞著玉佩流蘇不說話。

  皇帝又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朕讓鄭軒來給你把把脈……”

  她抬頭,神色不是這些時日的溫順,眉眼間隱有幾分冰雪之意,“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臣婦兄長的案子,還沒有水落石出嗎?”

  溫羨一案的真相,其實已經查出,誣陷他的,是他在翰林院的一位低階同僚王士謙,人在幾天前已被大理寺拿住拷問,王士謙將此事完全歸攬在他一人身上,道與旁人無關,人早被羈押下獄,隻是皇帝想留她在承明殿多住些時日,暫還壓著此事,沒有對外公開而已。

  對望著女子清淩淩的目光,皇帝生出心虛之感,但麵上仍是如常寬慰道:“此事幹係重大,得好好查,不能冤枉了夫人的兄長,也不能錯殺了他人,夫人再等幾日,不急。”

  她靜靜地望了他一陣兒,倒沒再說什麽,隻是到了用膳時候,又隻吃上寥寥幾口,皇帝看她鬱結冷淡的樣子,左右為難,放她走吧,他自然舍不得,不放她走吧,他真怕她給鬧絕食,那日他午睡醒來見她眉目清冽地拔出匕首,是真真切切地被嚇了一跳,南薰館那一夜的決絕一撞,真在皇帝心裏留下了陰影,他知道,被逼急了,有些事,她做得出。

  皇帝正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是好時,偏生趙東林這東西又打簾進來了,躬著身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皇帝正不耐煩,斥道:“有話就說!”

  趙東林眸光從楚國夫人身上一掠而過,恭聲朝聖上道:“陛下,武安侯快回京了,應就在這兩日抵達……”

  皇帝一驚,“……怎麽會這麽快?!!”

  “據消息,武安侯是在其他官員前麵,先行趕回來的”,趙東林微一頓,繼續解釋道,“常理來說,返程得要二十幾日,但陛下您賜給武安侯的大宛寶馬,可日行百裏,乃是不世出的良駒,武安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是故縮短了八九天……”

  第38章 離宮

  皇帝聽了這話,有些後悔送的馬太好,再去看她神色,見她原本靜若幽潭的眸子,瞬間泛起了重重漣漪,其中躍動中著的星光,時明時暗,他也看不出是什麽,但就是瞧著十分紮眼。

  趙東林將消息稟報完畢,及時退出,紫晶簾內,皇帝看她整個人坐得挺直,手指緊緊纏繞著玉佩流蘇,被勒紅了也不自知,像是沒有痛的感覺,呼吸也略略急促了些許,一動不動地怔望著虛空,眸光複雜。

  皇帝伸手去攬她腰,她立如大夢初醒,下意識避了開去——這是這十幾日來的頭一次。

  皇帝眼神一暗,手追了過去,硬攬住她腰,將她帶入自己懷中,手撫著她的鬢發,低沉著嗓音道:“木已成舟,夫人可不要忘了與朕之間的約定……”

  她輕輕顫抖著身體,眸中的星彩也一點點地黯淡了下去,無聲地低垂著頭,皇帝握住她的手,將纏繞在她指間的玉佩流蘇,小心翼翼地解了下來,輕吹了吹她通紅的手指,又柔和了語氣,“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夫人且先將心,放到朕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