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741
  第24章 雨夜

  趙東林:“………………”

  好在那“求撫摸”的小橘貓,被“幹幹”地“薅”了兩下,似是覺得這“鐵砂掌”般的撫摸,令貓難受,輕輕“喵”了一聲,又調轉過頭,吃魚去了。

  趙東林默看聖上默默地挪到楚國夫人身邊,楚國夫人正將一隻吃得肚皮圓滾滾的小黑貓抱在懷裏,撓它下巴,聖上看著看著,也慢慢伸出兩根手指,輕拂了下小貓頭頂的軟毛,小貓大概沒感受到這是“溫柔輕撫”,而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生硬地戳了下,立刻張爪要撲玩,聖上忙縮回了手,引得抱貓的楚國夫人輕嗤一笑。

  聖上望著輕笑著的楚國夫人,微愣了愣,漸也笑意拂麵,因為馮貴妃腹中孩子有異的緣故,聖上近日心情極差,這還是趙東林近來第一次,見聖上真心發笑。

  聖上的好心情,持續到貓皆散、夜已深,無話可說、不得不分別時,楚國夫人將聖上送至南薰館外,聖上似是有些依依不舍,將走時,沒頭沒腦說了一句,“那碗冰碗子,都不冰了……”

  楚國夫人愣了下,微微一笑,沒說話。

  ……是的,這可叫人怎麽接話……聖上似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說得奇奇怪怪,不再多言,轉身走了,趙東林在後跟上,看聖上走走停停,時不時頓下步子,摸摸竹子、看看月亮,慢悠悠地離了這裏。

  等再回到禦殿前,望見專職照料馮貴妃孕事的吳太醫候立在殿外,聖上麵上的淡淡笑意,又都隨風散去。

  貴妃娘娘腹中胎兒不穩,可以平安降世的幾率極低,此事隻極少數幾個人知道,連貴妃娘娘本人也被瞞著……但,貴妃娘娘是母親,孩子在她腹中,是死氣沉沉還是活潑健壯,她本人應該最是清楚,也許,心中也已有預感……

  趙東林陪侍聖上入殿,聽那吳太醫所匯報的貴妃腹中孩子狀況,與近來所說,並沒什麽不同,聖上全程冷著臉,不發一語。

  貴妃娘娘腹中懷的,是聖上的第一個孩子,趙東林知道,聖上一直欣喜盼望著孩子的出世,不管是男是女,這孩子出世後,都定會備受寵愛,但誰能想到,這孩子的福分,這樣淺……

  吳太醫匯報完畢許久,聖上方輕聲啟齒,“繼續好生為貴妃用藥調養,貴妃年輕,萬一……那孩子……有事,也不能讓貴妃因此壞了身子,落下病根。”

  “微臣遵旨。”

  吳太醫遵命拱手退下,趙東林見聖上微微擺手,也跟著退下,禦殿之中,心煩意亂的皇帝,為貴妃腹中孩兒之事,憂惘良久,又從袖中取出一方故意藏起未還的帕子,望著其上繡著的蘅蕪花葉紋,更是心思煩亂,紛逐如落花流水,欲抽刀斷之,然又怎能斷絕……

  溫蘅一整夜下來,不知將那封家書又看了多少遍,哪裏有心思去管一方帕子,直到第二天需用帕子時,才想起昨夜那方,被聖上從她手中抽走、擦拭水漬了。

  聖上豈會缺一方帕子,用完定也不知丟在哪兒了,溫蘅也不在意,她的心思,全係在千裏之外的夫君身上,自得了這一封家書,天天看上一遍,幾都能背了下來,一邊等著下一封的到來,一邊每日如常陪陪皇後。

  回回與皇後相見,皇後總是淡淡笑著,但溫蘅能感受到那份笑意後的煩亂,也能猜出她煩亂的因由——總是因為馮貴妃,以及她腹中的孩子。

  聖上一如從前,獨寵貴妃,馮貴妃也常到椒房殿來,皇後不能將她拒之門外、曝曬烈日,總是請她進來坐坐說話,馮貴妃婉順的言辭間,總是會提及聖上對她腹中孩兒的喜愛期許,將為人母的快樂幾要溢出來,並像是篤定了腹中定會是位皇子,而皇後總是極力維持著端莊的笑意,傾聽馮貴妃喜不自禁的訴說,時不時地笑接幾句。

  溫蘅大都在旁靜靜聽著,她無聲望著宮闈之中最尊貴的兩位女子,望著皇後娘娘眉眼間深隱的落寞,慶幸自己未入這深宮,慶幸自己與那位天下最有權勢的年輕男子沒有糾葛,慶幸自己得以結識明郎,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相負。

  這夜,溫蘅陪著皇後用完了晚膳後,又說了會兒話,天氣始終悶熱無風,瞧著像要下雨的樣子,她向皇後請退,皇後叫人拿了幾把傘給她的侍鬟,以防路上突然落雨。

  好在一路急走回去,雨還沒下下來,溫蘅回到南薰館,剛鬆了口氣,就見聖上人站在中庭。

  溫蘅忙向那身影行禮,皇帝轉過身來,命她起身,同時見她雙眸晶亮、隱含期待地望著他,一怔後明白過來,靜了靜道:“明郎沒有家書來……”

  她璨如星子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皇帝的心,也像是跟著沉了下去,澀澀地發苦,幹幹地說出他來此地的借口,“朕來看看那幾隻貓……”

  貓未至,雨先來,轟隆隆滾雷聲響,大雨如注,將滯在夜色中的悶熱一掃而盡,盡情洗刷碧桐碧竹,鋪天蓋地的瀟瀟聲,響徹在南薰館四周,使人如身在竹海之中。

  溫蘅看聖上一時走不了了,命人沏茶來,聖上卻問:“有酒嗎?”

  溫蘅回道:“有桑洛酒和醉流霞。”

  聖上倚坐在窗下,眼望著牆角花盆裏的一株曇花,道:“來壺醉流霞。”

  醉流霞比之桑洛酒,要烈上許多,溫蘅看聖上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小心在旁伺候斟酒,聖上也不說話,酒滿上了即端起來喝,喝了即將空杯放下,示意她再斟,就這般一杯杯地空腹喝了快半壺,溫蘅看著心中愈發忐忑,正心神不定,忽然一聲劇烈炸雷聲響,手也跟著一抖。

  皇帝說:“不要怕……”

  他隻說了這三個字,也隻能說這三個字,還能再說什麽呢?什麽也不能說,想來看看她,也得找個看貓的理由,特意選了將落雨的時候,也是為了這傾盆大雨,能攔住他離去的腳步,好讓他能在她身邊多留一會兒……

  一杯酒滿上,皇帝仰喉灌酒,酒杯又空,她默默望了他一眼,繼續執壺斟酒,皇帝靜看她微垂著眼,眼睫垂覆青影如羽,再往下,是瓊瑤玉鼻,朱櫻絳唇,那天夜裏,瀲灩燈火搖曳著朦朧紅紗,她撲到了他懷中,因為藥酒,將他誤認作明郎,主動尋吻他的唇……

  ……若是告訴她,那一夜不是明郎,而是他,會將如何……有些話,清醒時,半字不能吐露,可若是醉了呢……

  皇帝端起新滿上的酒,這一杯喝得極慢極慢,如同糾葛的心緒,酒入腹中,似春水上漲不絕,但喝得再慢,酒杯也有空的時候,杯子空了,心卻像是被春水盈滿將溢,隻要輕輕一碰,就將傾瀉流出。

  短短幾個字就在唇齒間,隻要雙唇輕輕一碰,便能道出口,皇帝手遮在空杯口上,製止了她繼續斟酒的動作,眸光望向了她,緩緩啟齒。

  第25章 懷抱

  “……花開了……”他道。

  溫蘅微怔,隨即順著聖上的目光轉過身去,見她身後牆角處的曇花,果然開了,色如瓊玉,吐蕊如霜,宛如月下美人,正靜逸清香。

  聖上起身近前賞看,溫蘅隨侍在旁,雅舍之外,依舊是大雨滂沱、電閃雷鳴,這一方靜室,就似洶湧大海上的一座孤島,島上優曇靜綻、遺世獨立,聖上賞看曇花許久,眸光掠看過她,低低吟了一句,“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曇花皓潔,又在靜夜盛放,自古文人偏愛將曇花比作“月下美人”,溫蘅聽聖上以這首《詩經》中的《月出》篇,來吟詠曇花之美,意韻十分契合。

  她得體地迎看向聖上的目光,麵上亦是合儀的淺淺笑意,“陛下以此佳句詠喻曇花,其意甚妙。”

  大雨傾盆,滾雷陣陣,轟隆隆一聲接著一聲,如碾過心底,閃電一道道劃破夜空,照得室內忽明忽暗,酒氣混著花香,縈繞地氣氛愈發迷離,皇帝恍恍惚惚地想,如若她不是明郎的妻子,而是唾手可得的美人,是皇後要進獻與他以分馮氏恩寵的女子,他早早就將她收入後宮,讓她做了他的女人,他是否還會因她輾轉反側、欲罷不能……

  是否隻因得不到、不能得,才會如此念念不忘、難以割舍……

  皇帝想,抱抱她吧,告訴她,那天夜裏是他,吻吻她吧,告訴她,他不是在吟花,而是在詠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她亂了他的心了,前所未有的……也許試著去“得到”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

  他如是恍惚地想著,明暗不定的光影下,清甜醉人的芬芳中,好像也這樣做了,他輕輕將她摟在懷中,宛如夢囈呢喃,絮絮低語……然後呢,他得到了什麽,他明白自己的心了嗎……

  雨停了,酒空了,夢也醒了,皇帝平靜地望著空杯道:“朕盼著能醉一醉,卻仍是清醒。”

  他看向眸光微茫的她,笑了一笑,“……有時,酒量太好,也不好。”

  聖上夜裏來此,說要看貓,而後飲了一壺酒、聽了一場雨、賞了一陣兒花,就又抬腳走了,溫蘅恭送禦駕離開,回到館內書室,鋪紙磨墨,提筆寫信。

  這封信是要寫給明郎,她心中有千言,提起筆來,卻不知該寫下哪一句,如此每晚磨墨鋪紙,數夜下來,都沒能將這信寫完。

  信還沒寫完,變故就先發生。

  這日華陽大長公主,自從京中侯府來到紫宸宮,探望愛女皇後,太後娘娘知曉後,道今日恰好是華陽大長公主的壽辰,命人準備夜宴,以此為由,讓後宮妃嬪們,一起湊趣遊樂。

  夜宴設在一艘精致的畫舫上,舫上珠簾繡幕、明燈高懸,兩側宮人款款劃槳,拂漾清池流波,緩緩行進,宴上諸人皆向大長公主敬酒,就連貴妃娘娘,都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太後娘娘原憐惜貴妃身子不便,為讓她好生養胎,並未著人通知她赴宴,但貴妃娘娘聽說後,卻主動來此,笑稱皇後娘娘是國母,華陽大長公主,又是皇後娘娘的母親,大長公主壽辰,她理應來此敬上一杯。

  華陽大長公主笑容滿麵地端酒就飲,道貴妃娘娘精神滿麵,腹中龍裔定也十分康健,生出來定是白胖小子。

  馮貴妃謝大長公主吉言,太後聽了也自然高興,宴上其樂融融,眾人說笑不斷,後畫舫行至湖心小築,眾人又登築看戲、用了些新湃的瓜果冰碗,至戌正左右方才宴終。

  走時未再乘舫,而是自湖心小築出,沿著建在水麵的浮橋慢走,夜風習習,挾著清涼的水汽,涼涼撲在麵上,令人十分愜意。

  溫蘅本陪走在華陽大長公主與皇後娘娘身側,但浮橋不能允許這麽多人一齊並排前行,自然當尊卑有序,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華陽大長公主等在前,她跟在後麵,本正好好地走著,忽被人斜地裏暗暗推了一把,直撞向斜前方的貴妃娘娘,與她一同墜水。

  一般官家女子不會遊水,但溫蘅不是正經深閨裏教養大的,是個外人難以預料的例外,甫一落水,即很快浮遊起來,將掙紮嗆水的貴妃娘娘,抱浮起來,試著帶著她往岸邊遊。

  溫蘅力弱,實不能支撐懷有身孕的貴妃娘娘,好在“噗通”跳橋救人的宮人,也都很快遊了過來,將她與貴妃娘娘救回岸上。

  陡然出此變故,眾人一片慌亂,忙圍聚前來,見兩人都好好地喘著氣、像是沒有什麽大事,方鬆了口氣,太後娘娘急問:“好端端地,怎麽都落了水?”

  溫蘅正要回話,忽聽貴妃娘娘痛呼一聲,“太後娘娘,臣妾腹痛……”

  溫蘅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馮貴妃被急送回披香殿,聖上也聞訊自承明殿趕來,妃嬪太醫們,皆擠聚在披香殿中,聞聽外頭通傳“皇上駕到”,忙都下跪迎駕,聖上急匆匆走入殿中,草草命眾人皆起,直接步向榻邊,將剛灌了一碗藥下去、臉色慘白的馮貴妃摟在懷中,問是怎麽回事。

  馮貴妃吃痛地聲若遊絲,伏在聖上身前落淚,“……臣妾也不明白……楚國夫人為何要推臣妾……”

  站在皇後娘娘身後的溫蘅,立即上前跪道:“臣婦並非故意推貴妃娘娘,是臣婦身後有人推了臣婦一把,臣婦失力撞向貴妃娘娘,連累娘娘落水……”

  因為事情險急,她無暇換衣,身上還是落水時的濕衣服,隻因瞧著不雅,在外頭披裹了一件披風,內裏濕冷的衣物貼身黏在她身上,如蛇信舔舐,陰冷的寒意自心底滋生,溫蘅如置身在漆黑的陷阱中,看不見來路,也望不見去途,隻聽聖上問道:“何人推你?”

  “……臣婦不知……”

  聖上又抬目望向眾人,“可有人看見?”

  一片寂靜,溫蘅一顆心,已不知墜沉到何處,她微垂著頭,也能感受到闔殿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鄙夷的、不解的、厭憎的、同情的……混著馮貴妃輕輕的低泣聲。

  “陛下,楚國夫人絕不會有意推貴妃落水……”是皇後娘娘的聲音,她此時出聲,既是為了弟妹,也是為了自己,如若坐實了弟妹謀害貴妃及其腹中龍裔的嫌疑,那弟妹為何如此,自與她這個無所出的皇後脫不了幹係,皇後懇切道,“楚國夫人秉性柔善,與貴妃又毫無恩怨,怎會做這樣的事?!而且楚國夫人是與貴妃一同落的水,當時她自己也生死一線,如若宮人搶救不及,或許已丟了性命,她為何要做這樣損人害己的事情?!”

  旁人望不見的角度,聖上的手微微一震,與此同時,他懷中的馮貴妃痛哼一聲,一旁宮人驚呼:“不好,娘娘見紅了!!”

  重重簾幕落下,明明是夏夜天氣,殿中氣氛凜如寒冬,溫蘅仍是跪在那裏,望著宮人急切地捧水來回,清水入,血水出,不久,貴妃腹中胎兒不保的消息,從內傳了出來,人人皆可想見楚國夫人將要麵臨的龍顏大怒,就連皇後,也不敢貿然將她扶起。

  溫蘅一直跪在那裏,雙腿僵疼地仿佛已不屬於自己,天將淩晨時,對殿中絕大部分人來說都足夠漫長難熬的一夜即將過去,貴妃馮氏受驚早產、誕下死嬰一事塵埃落定,太後因傷心牽動了舊疾,回宮休養,聖上從內走了出來,滿麵疲憊,見到地上仍跪著的人,僵了片刻,啞聲道:“夫人隨朕來……”

  馮貴妃何等深受帝寵、她腹中的孩子,在聖上心中,又是何等地位,闔殿人看著楚國夫人顫著腿站起身來,目望她都似目望一將死之人。

  “陛下,此事還需詳查,楚國夫人不會做害人之事”,皇後亦怕聖上一怒之下、錯殺了溫氏,搬出與聖上情誼甚篤的胞弟道,“明郎……明郎不會看錯人……”

  聖上隻道:“你也守了一夜了,回椒房殿休息吧,注意身子。”

  禦駕回到承明殿,溫蘅垂首跟走在聖上身後,步入殿中,聖上微微擺手,殿中諸侍皆退了下去,溫蘅能感覺到領著諸侍退下的趙總管,在臨走之前,深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可也是在看將死之人?……

  她不願如此冤死,她怎麽舍得父親、哥哥還有明郎,溫蘅屈膝下跪,字字懇切道:“陛下,臣婦所說,皆是實言,臣婦如有半分謀害貴妃娘娘之心,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身前的大梁天子沉默不語,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下,她的生死,就隻在他的一念之間,聖上從前待她,態度一向比較溫和,但那僅僅是因為她是明郎妻子的緣故,可現在,她惹上了謀害貴妃龍裔的嫌疑,貴妃與龍裔,是聖上心尖之人……明郎妻子的身份,怎抵得了聖上滔天的怒火……

  溫蘅愈發垂首,急為自己澄清嫌疑,“陛下,臣婦……”

  她話還沒說完,那陰影已沉沉地壓了下來,溫蘅心中幾近絕望,她心喚著明郎、闔上雙目,卻被挽著手臂拉扶起身,撞入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中。

  第26章 入v萬字章

  當得知她差點命懸一線,那種未曾擁有、就差點徹底失去的驚痛,震懾了皇帝,剛剛失去骨肉至親的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握緊所珍視的一切,心潮激湧之下,之前的種種顧慮猶疑,都像被潮水全數衝去,他隻是遵循本心地抱住了她,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皇帝的“本心”,徹底嚇壞了他懷中的女子,起初的怔愣近呆滯後,溫蘅回過神來,忙要推開緊緊摟著她的聖上,口中也急喚道:“陛下……陛下……”

  她身嬌體弱,怎抵得過俊健的年輕男子,根本推不開分毫,掙紮之間,她身上的披風滑落肩頭,露出裏頭半濕未幹的衣裳,皇帝見之一怔,望著懷中急得滿麵通紅、眸中滿是戒備恐慌的女子,慢慢鬆了手臂,揚聲喚道:“趙東林!!”

  承明殿的內監,遵趙總管之命,抬沐湯入殿,宮女們亦奉命伺候楚國夫人,引她至內間,侍奉夫人沐浴更衣。

  帷幕低垂,水汽氤氳,溫蘅哪裏有沐浴的心思,心裏所想全是聖上方才那一抱,她忐忑不安地草草浴畢,拭幹身子,換上了簇新輕柔的雪色單衣,坐在鏡台前,透鏡望著數尺長的烏黑濕發拖垂身後,幾名宮女正手執毛巾,幫她輕輕擦拭著。

  溫蘅人坐在那裏,麵無表情,心中卻似翻江倒海、惴惴不安,從昨夜至今晨,她因貴妃之事驚魂未定,原以為聖上要問罪於她,結果卻是那樣親密的舉動,比之問罪於她,更叫她驚惶害怕,坐立難安的溫蘅,哪裏敢待在這禦殿裏,看著宮女們慢悠悠地擦發,越看越急,自己拿了毛巾過來,飛快擦著。

  剛擦了沒幾下,左右伺候的宮女們忽都跪了下去,原是聖上輕聲走了進來,溫蘅忍住驚惶站起身來欲行禮,聖上直接托扶住她的手臂、製止了她的動作——並不是從前的虛虛一扶。

  溫蘅欲不動聲色地掙開手臂,卻掙不脫,聖上扶著她重又坐下,宮女們皆無聲地垂首退了出去,溫蘅坐在那方黑漆螺鈿椅上,如坐針氈,“……陛下……”

  她不敢提方才那一抱,隻道:“……臣婦沒有故意推貴妃娘娘下水……”

  聖上在她身前坐下,眉宇沉凝,隱現著煎熬一夜的疲憊傷痛,嗓音亦是沙啞,“朕知道,夫人不會做這樣的事……”

  此事算避了過去,可另一件呢……豈有臣婦隻著單衣麵聖的道理……豈有天子在臣婦浴後、入內相見的道理……溫蘅默看聖上搭在她手臂處的手,還是沒有鬆開,越想越是害怕,硬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起身退後,與聖上保持著一定距離道:“臣婦卑微之人,怎可滯留禦殿,臣婦請回南薰館……”

  聖上卻打斷了她的話,“朕已讓人傳太醫來了,讓他給夫人號號脈,看看你有沒有著涼……”

  溫蘅道:“臣婦無事”,她仍是堅持要回去,在始終得不到聖上的允準後,屈膝叩行大禮,殷殷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