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462
  沈湛將她抱坐好,親吻了下她的臉頰,“沒胡鬧,真想把你帶走,你不在,我的心就像是空的,怎麽不是缺了一樣?!還是缺了最重要的一樣!!”

  溫蘅其實心中也是眷戀不舍,她手摟住他脖頸道:“要不,我真的跟你走吧?”

  明明已經同皇後姐姐說好,但在這最後的分別時刻,沈湛竟還真認真想了起來,但想了許久,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罷了,一路車馬勞頓、風塵仆仆,天氣又十分炎熱,跟我走,就是去受苦……”

  溫蘅低低道:“我不怕受苦……”

  “可我舍不得你受苦”,沈湛勸道,“你還是同姐姐在一起吧,紫宸宮是天下最好的避暑所在,你又生性怕熱,跟姐姐一起在宮中,享享清福……”

  溫蘅低首不語,沈湛抵額安慰道:“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正輕輕地說著話,外頭傳來了腳步聲,應是春纖帶著那幾個侍從來了,溫蘅忙抬頭道:“快扶我起來,坐在箱子裏像什麽樣子?!”

  沈湛卻沒依言扶她起身,而是直接將她打橫抱起,笑著轉到了內室。

  一夜恩愛纏綿,第二日晨起,夫妻二人相依下榻,一個親自為丈夫束冠更衣,一個親自為妻子描眉簪釵,年輕夫妻離別前的繾綣情濃,自不必多說,小小的梳發更衣之事,也耳鬢廝磨了許久,方才做至尾聲。

  沈湛將最後一支海棠流蘇長簪,簪入溫蘅的剛梳好不久的雲髻之中,手拂著那細碎的流金流蘇,小心翼翼地使之垂落在溫蘅紺青的鬢側,望著鏡中眉目如畫的女子道:“真美……”

  他微低了身,在她耳邊噙笑低道:“真怕你被小賊惦記了去……”

  溫蘅輕聲嗤笑,“哪裏來的小賊,也就你沈明郎,把我當個寶了。”

  沈湛笑將溫蘅摟轉過來,“可不是寶,我的絕世珍寶。”

  他輕輕抱了一下她,笑著問:“等我回來,你會不會比現在重一些?”

  “重?”溫蘅奇怪道,“炎夏熬人,隻會清減一些,怎麽會重?”

  沈湛笑而不語,隻是慢將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溫蘅忽地明白過來,雙頰微微一紅,但心中卻又盛滿了甜蜜,輕聲問:“你覺得會重嗎?”

  沈湛道:“不好說,但為夫昨夜真的盡力了。”

  這回溫蘅真臉紅了,原要羞地伸手去錘他,可揚起的手落到他身前,卻柔柔地摟依了上去,沈湛亦摟著她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重些,但我一定會清減許多,因為,思君令人老……”

  溫蘅心中柔腸百結,萬般愛戀沉浮,最後凝成《行行重行行》的最後一句,低低絮語,“努力加餐飯……”

  朝陽初升,沈湛一步三回頭地登上馬車,溫蘅也一直守在門口,等到車馬徹底絕塵而去,再也望不見了,方返回府中。

  不久後,皇後娘娘派人來接,溫蘅攜春纖、碧筠,帶上早收拾好的衣物,登上宮車,來到了位於京城西郊秀麗林峰間的避暑行宮——紫宸宮。

  皇後娘娘一如往年避暑,住在椒房殿,將她安排在距離椒房殿不遠的一處清幽居所——南薰館。

  南熏館外遍植碧桐翠竹,院落三進,十分雅致僻靜,常人不會路經此處,關起來門,自成一片天地,且因此館,曾作為書院用過,內藏有大量書畫,徜徉其中,一日下來,時間過得飛快,可解相思之苦。

  溫蘅十分感激皇後的細心照料,日常皇後傳召說話,便踩經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白石小徑,穿過森靜桐竹,繞轉過幾處堆秀假山,走到大路上去,前往皇後所居的椒房殿,或品茶閑話,或刺繡對弈,陪伴皇後打發寂寥漫長的夏日時光。

  這一日,皇後娘娘未傳她至椒房殿,而是邀她到臨池而建的疏雨榭,一同賞看池中新開的碧台蓮。

  正沐著清香涼風、隨意說笑著時,遠遠見馮貴妃在侍女的擁簇下,從水上長廊走了過來,溫蘅忙起身行禮,馮貴妃亦大著肚子,要向皇後行禮,皇後忙命素葭攙她起身,賜座後笑著問道:“你身子不便,怎麽不在自己殿裏好好歇著?”

  馮貴妃在宮人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坐下道:“臣妾也想躺著歇歇,可腹中這孩子太過活潑,踢鬧地臣妾坐立不安,像是不願悶在殿裏,急催著臣妾這個做母親的,快出來走走似的。”

  馮貴妃一邊輕撫著隆起的腹部,一邊柔柔說話,眉眼間流露出將為人母的溫情,神采奕奕,宛如一道豔陽,幾能刺傷皇後的雙眸,皇後靜了須臾,含笑道:“這說明孩子身體健壯,是好事呢。”

  馮貴妃溫婉笑道:“陛下和太醫,也都這麽說呢,教臣妾寬心,凡事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地把皇子生下來。”

  皇後捧著茶盞的手一僵,“……已經知道是男孩了嗎?”

  “太醫倒沒這麽說,隻是臣妾自有孕以來,總是愛吃酸的”,馮貴妃淺笑著道,“不是都說,酸兒辣女嗎?臣妾私心想著,會不會是個男孩,這樣和陛下說了,陛下說臣妾是有福之人,會心想事成的,最要緊的就是安心養胎,母子平安地把孩子生下來。”

  其實馮貴妃作為一位寵妃來說,不說與史上那些仗著帝王寵愛、呼風喚雨的妖妃相較,就單與先帝那位恃寵生嬌的秦貴妃相比,都算得上十分安分守己,麵見皇後,從未禮數有缺、麵露矜色,性子婉順柔和,若她不是宮中的妃子,皇後或還會有幾分喜歡她,可她是,不僅是,還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獨占陛下的寵愛,懷了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還很有可能,是個男孩……

  太後壽宴那日,母親私下對她說,既然陛下心中隻有貴妃馮氏,看不上別的女子,無法進獻女子分寵生子,那麽目前可走的就隻有兩條路,一是,讓馮貴妃腹中這孩子,根本來不了這世上,二是,去母留子,女子分娩,就相當於在鬼門關走上一遭,若馮貴妃不幸“難產”而死,所誕下的皇子,自然當由她這個皇後親自撫養……

  皇後哪裏經受過這樣的宮闈之事,當時就聽得心頭一震,忙請母親慎言,母親懊惱將她教得太過淑善,教她硬下心腸,速下決斷,說是等到馮貴妃真的母子平安地生下皇子出來,一切就都晚了……

  ……可是……

  生性淑善、手上從未沾過鮮血的皇後,一時怎狠得下心來,於是馮貴妃的肚子,就這麽一日日地大了起來,直拖到如今……努力維持著唇際端莊溫和笑意的皇後,有些無法坦蕩直視馮貴妃,為使自己轉移注意力,轉看向身旁的弟妹,笑著問道:“什麽時候,能有孩子叫本宮一聲‘姑姑’?”

  溫蘅想起沈湛臨走前說的那番“戲言”,臉一紅道:“……不知道呢。”

  思念就如潮水,這般輕輕挑起後,再也壓製不住,溫蘅望向池外的碧台蓮,憶起二人當年在青州時,於濛濛煙雨中,泛舟賞蓮的逸事,那時她與明郎彼此心中有意,也皆知對方有意,卻都一直沒有挑明,直到一日泛舟賞蓮時,明郎手摘了一隻蓮蓬,輕剝蓮子,堆在舟沿上的一隻小碟子裏,她拈了蓮子要吃,明郎笑著道:“三思,吃人的嘴軟,你若吃了這蓮子,待會我問你一件事,你可不要拒絕……”

  她猜到他將要問什麽了,雙頰細細密密地燒起來,拿起羅扇假作遮陽遮在麵前,指尖處拈著的一枚蓮子,卻沒有放回碟中。

  小舟已蕩入藕花深處,四圍的碧葉紅蓮,迫得她的心,像喘不過氣來,她躲在羅扇罩下的陰影中,聽他鄭重地問:“溫小姐,我沈湛,可以愛慕小姐嗎?”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放下扇子看他,隻是將那枚在指尖都攥熱了的蓮子,放入了口中輕嚼,明明是清清涼涼的苦,可心裏,卻似調蜜般甜。

  若問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見時……分別多日,也不知明郎現在到了哪裏,可也有這樣一池夏蓮賞看,可有空寫家書寄回……

  疏雨榭中,溫蘅對著一池風蓮,心頭一寸相思,如化作千絲萬縷,散漫無盡,禦殿之中,趙東林捧呈著一道奏折,躬身趨近禦前,“陛下,這是武安侯命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水利折子,內還附有一封家書……”

  第23章 夜訪

  皇帝接過那本奏折展開,通篇水利之事後,附有小字數列,道隨寄家書一封,請陛下轉交與皇後娘娘。

  轉交與皇後,即是希望皇後轉交給她了,皇帝看向那封書有“愛妻阿蘅親啟”的家書,瞧著厚厚一封,應比這奏折上的字,多了去了。

  趙東林默看聖上手拿著那封家書、凝望不語,疑心聖上是不是想把它拆開看看,但凝看半晌,聖上也沒有將封口撕開,隻是把它放到一邊,繼續批閱奏折、處理朝事。

  等到入夜、用完晚膳,聖上又轉回禦案前,袖了那封家書,隻命兩三侍從隨行。

  趙東林原以為聖上要親手將這封家書交給皇後娘娘,誰知夜色茫茫中,聖上並不往椒房殿去,反是讓內監提燈在前,往僻靜的南薰館走。

  趙東林自然知道南薰館裏住的是誰,早在楚國夫人住進紫宸宮南薰館的第一天,他就疑心聖上此後、沒事就要在路上“偶遇”“偶遇”,然而竟沒有,不但沒有,聖上竟還像是有意避著她,有一次人都走到椒房殿外了,聽說楚國夫人在殿內陪皇後娘娘說話,就又抬腳走了,以致楚國夫人住進紫宸宮裏的這段時日來,一次都沒有碰麵過。

  怎麽突然就想見了?!還是親自去南薰館?!!在這夜裏?!!!

  一個皇帝……一個臣婦……夜深人靜……瓜田李下……趙東林一路懸著心,默默隨聖上穿過幽靜的竹林,來到清雅院舍前。

  南薰館大門緊閉,趙東林正欲亮嗓傳報,卻見聖上淡淡暼來,忙咽下嗓聲,輕叩館門。

  沒一會兒,館門被從內打開,開門的人是碧筠,見是聖上駕到,微一驚後即了然,行禮道:“夫人剛用完晚膳,現正在畫室裏作畫。”

  除了溫蘅自帶的春纖、碧筠外,南熏館內僅四五內監宮女,見禦駕忽至,均在趙總管眼神示意下,噤聲垂首,退到一邊,皇帝掠著夏夜涼風,走至畫室前,春纖正捧著碗消暑的冰碗子,要給小姐送去,見聖上來了,也是嚇了一跳,剛要驚呼行禮,聖上已擺手示意她下去,從她手裏端過那碗甜瓜果藕冰碗,挑簾走了進去。

  畫室極寬敞,中無隔斷,兩邊窗牖皆支著,窗下燃著淮奈香,既驅夏蟲,又香氣淡雅,有靜心寧神之效,碧桐翠竹清氣,隨夜風透窗傳送入室,混在風輪款送的習習涼風中,幽涼入骨,沁人心鼻。

  寫意山水、紫藤翠蘿……或精細臨摹、或信手塗鴉的畫作,也都未裝裱,隨意並排垂掛在室內,如重重雪底暗花的輕軟薄簾,為夜風輕輕拂起,偶露出一點空隙,令人可見重重“畫簾”以後,隱隱一道天水碧的清影。

  皇帝如逐光般,向著那道碧影,手拂“畫簾”行進,見她就站在寬闊的大理石畫案後,手執畫筆,半躬著身子,對著雪白的宣紙細細描畫,畫案上摞著四五個山峰筆架,其上擱放著各式畫筆,旁鋪的顏料碟,銀朱、石青、藤黃、胭脂……一碟碟地鋪陳開去,如乍泄的春光,流水般傾瀉綻放,至案角青灰釉瓷蓮深盤處方止,盤內,清水流漾,養著幾朵雪白的梔子,有的仍是半開的花蕾,隻綻開淺淺幾瓣,邊緣仍染有綠意,如亭亭少女,有的開得爛漫,重瓣盡展,色如瓊玉,靜吐芬芳。

  她畫得極認真,緊盯著畫紙,一手攬住寬大衣袖,手下畫筆輕移,每一筆都極輕細小心,絲毫沒有注意到畫室裏多了一個人,這人,還正悄聲向她走去。

  皇帝端著那碗冰碗子,靜走到她身邊不遠,見紙上畫的是鏡湖風荷、小楫輕舟,舟沿上擺著一碟新剝的白蓮子,旁邊還擱著一隻未剝完的碧玉蓮蓬。

  溫蘅細將最後一筆畫完,一邊望著未幹的新畫,一邊往畫案邊上移走,準備將手中畫筆擱回案角的筆架上,然才這麽移走了兩步,忽似像撞到什麽,還有一點涼水濺出,抬頭一看,竟見是端著碗的聖上,唬了一跳,忙放下筆行禮,“臣婦參見陛下……”

  皇帝將那碗甜瓜果藕冰碗擱在畫案上,虛扶她起身,“起來說話。”

  溫蘅忍驚站起,“……陛下是何時來的?”

  皇帝輕咳一聲,“也就剛來了一會兒,見你畫畫畫得專注,不忍打擾。”

  溫蘅望見聖上胸前龍袍都濺上了冰水,已然洇濕了一小片,心中惶恐,下意識抽了袖帕要擦,但手還沒抬起,即已意識到此舉不妥,準備喚侍女進來伺候,皇帝看出了她的心思,攔道:“這沒什麽”,從她手中抽走那帕子,自己隨意擦了擦。

  溫蘅心中疑惑聖上為何突然夜裏來此,想了一瞬,猛地想到,不會是明郎出什麽事了吧,所以聖上特意來告訴她?!因為事情緊急,連第二日都等不得,急著現在就來?!!

  如此一想,溫蘅的心懸了起來,也不再畏懼天顏,眸含急切地望著聖上道:“陛下,明郎他……”

  皇帝心道他們夫妻倒是心有靈犀,但立刻把家書給了她,自己豈還有在這再待一會兒的理由,遂道:“你別著急”,手一指那案上的冰碗,“這是你的丫鬟做送給你的,冰都快化了,先用了它吧。”

  “你別著急”四個字一出,溫蘅更以為心中所想為真,更加焦急,問出口道:“陛下,明郎出什麽事了?!”

  “……明郎……出事?……”

  皇帝心道她原是想岔了,但看她滿麵惶急,瞧著都像是要哭了,心中又忍不住有些發酸,但酸的同時,又不想見她掉眼淚,有些心不甘地慢慢從袖中取出那封家書道:“明郎沒事,他派人遞了份折子,順送了封家書,朕拿來給你。”

  溫蘅一怔,心中一鬆的同時,覺得自己鬧笑話了,含羞低頭,伸手接過那封家書。

  依她的心,當然是恨不得現在就拆開來看,可聖上還在呢,皇帝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道:“你看信吧,朕看看你的畫。”

  “是。”

  溫蘅感念地朝聖上一福,急走到一邊,手拂過信封上熟悉的筆跡,望著“愛妻阿蘅親啟”六個字,心就像被暖泉流過,連日的相思、方才的焦惶,都為之拂平,安定了下來,她拆開信,抽出信紙展開,第一遍匆匆掃過,第二遍細細詳讀,一字一字看得認真,像是要烙在心底。

  皇帝哪裏有看畫的心情,一直在悄眼看她,看她麵上的神色一直隨信變化,時而歡喜時而微憂,自己的心也跟著沉浮,忍不住想,何時她能為自己這樣呢……

  依溫蘅的心,自是想將這信再看上十遍八遍,但聖上還沒走呢,她隻能收起了家書,想等聖上走後,再看第三遍,皇帝見她收信轉過身來,問道:“明郎奏折上說的都是公事,朕也不知他過得如何,他信上怎麽說?”

  溫蘅回道:“他說一切都好”,又微蹙眉頭,“也不知他是不是‘報喜不報憂’……”

  皇帝道:“不必過憂,明郎他,又不是三歲孩子……”

  溫蘅覺得自己在禦前失態了,“是”了一聲,低首不語,皇帝看了她一會兒,又道:“朕從前讀詩,讀到所謂情為何物,總是不屑一顧,見到夫人與明郎如此恩愛,方知詩中所言不虛,不知夫人與明郎,是如何相識?”

  她與明郎的相識,可真是一場雞飛狗跳的“糗事”,溫蘅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仍是訥訥不語。

  皇帝心道,再不找點話聊聊,他就真得走人了,遂手指著案上那幅畫道:“朕有一事不解。”

  溫蘅走近了些,皇帝笑問:“藕花深處,舟上卻不見人,是下舟潛水去了嗎?”

  他本意是引她一笑,然而他作為一位皇帝,從前沒做過逗人發笑的事,這笑話講得也有點冷,再加之溫蘅畫上所繪的,是去夏與明郎交心定情的場景,聽聖上這樣問,隻會更加羞澀,怎麽笑得出來?!

  皇帝看她這神情,知道這畫又與明郎有關,他也笑不出了。

  畫室內一時沒人說話,溫蘅急著再看看信,心道陛下怎麽還不走,皇帝是真想再留一會兒,但又尋不出什麽理由,人僵站在那裏不動,室內正靜如幽海時,忽有一聲輕輕的“喵”聲,打破了僵滯的寧靜。

  皇帝聞聲看去,見是一隻狸花貓,跳上了窗台,朝溫蘅“喵喵”叫著。

  聖上含惑看來,溫蘅忙解釋道:“臣婦住進這裏沒幾天,這貓就夜裏常來,像是討要食物,臣婦遂讓人每夜煮魚備著,這貓也養成了習慣,夜夜必至了。”

  皇帝道:“……有點意思……那……喂吧……”

  溫蘅道“是”,打簾出去,讓春纖拿備好的水煮小魚來,皇帝跟走在她身後,腳步在門邊一滯,見那不是一隻貓,而是一群,“拖家帶口”,兩隻大的,帶著四五隻小的,暈黃的夜燈下,一個個雙眸幽幽地朝他看了過來。

  侯在門邊的趙東林,默默瞥了眼僵在門邊的聖上。

  宮妃寂寞,喜歡養貓的居多,聖上不禁,但其實心中並不喜歡貓兒,偶爾去了養貓的妃子那裏,妃嬪都會讓人先把愛貓抱到別處,但這宮闈裏的事,楚國夫人可不知道……

  趙東林默默望著楚國夫人領著兩個侍鬟,在台階處鋪陳開了一溜食碟,興致勃勃地開始喂貓,那些貓也就一溜排開,像一列衛兵,攔住了聖上的去路,其中一位羸弱橘黃的“衛兵”,不好好吃魚,反搖搖晃晃地爬走到聖上腳邊,打著滾兒、輕蹭著聖上的靴子,仰首“喵喵”地細叫著,而聖上的臉色,燈光下肉眼可見地更僵了。

  ……這小橘貓,實在太沒“眼力勁兒”了……

  作為一名有“眼力勁兒”的貼心奴婢,趙東林準備幫聖上把這貓抱走,但還沒等他躬身,聖上卻已在楚國夫人含笑看來的目光中,蹲下身子,僵直手臂輕撫著那隻橘貓,嗓音幹巴巴道:“……真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