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260
  皇帝慢慢鬆開了扶她手臂的手,眉頭微凝地看向那隻白色袖犬,冷聲道:“哪裏來的惡犬?竟無人看管,任它在禦花園裏放肆?!”

  趙東林回道:“瞧著像是惠妃娘娘宮裏那隻。”

  皇帝皺眉,“宮中養養貓鳥就是,養這撲人的畜牲做什麽?!誰給惠妃弄了這狗進來?!”

  趙東林默了默,垂首低聲道:“前兩年惠妃娘娘生辰時,陛下您……送的……”

  皇帝一怔,而後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他那時因為前朝之事開選秀納妃嬪,妃嬪們的位分,大抵都與她們的家族在前朝的地位對等,惠妃入宮時本隻是九嬪之末的充媛,但因不久後,她的父兄在邊關領兵擊退北蠻,立下大功,他在前朝賜予惠充媛父兄高官厚祿,在後宮,也將惠充媛升為惠妃,並特地為她舉辦壽宴,邀了她的家人一起用宴。宴上,他問惠妃想要什麽生辰禮,惠妃說她喜歡袖犬,在家時就養了若幹玩耍,也想在宮中養上一隻,他準了此事,命人挑了一隻品相極佳的袖犬來送她,作為生辰賀禮。

  想到此處,皇帝不由訕訕,悄眼去看她神色,見她雙頰紅暈尚未完全退去,但麵色平靜、並無嘲意怨意,又自將心中的尷尬壓了下去,沉聲道:“這等撲咬人的畜牲留不得,拖下去打殺幹淨,省得再傷人。”

  袖犬好似聽懂了它的命運,耷拉了雙耳,“嗚嗚嗚”地輕哼了起來,圓溜溜的黑眼珠,小心翼翼地瞅瞅這個,瞅瞅那個,像是在尋人求情,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眸中都像是泛起了淚光。

  溫蘅默了須臾道:“……它方才好像也不是想撲咬臣婦,而是想抓臣婦的流蘇佩玩……”

  袖犬立刻急切地“哼哼”了兩聲,像是在附和她的話,還示好般地拱著頭向前,似是想親昵地蹭一蹭她。

  溫蘅看得好笑,繼續婉聲道:“……當然,這樣隨意撲躍到人身前,也很是不妥,容易誤傷人,當被好好管教,徹底改了這脾性……”

  皇帝看了她一眼,對近侍吩咐道:“將這狗給惠妃送回去,讓她好好管教,不許這狗再出來胡亂撲人,若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一名內監恭聲遵命,抱著袖犬去了,溫蘅的那塊流蘇玉佩,盡管因被袖犬撲落在地,已跌成了碎片,但因它乃明郎所贈,她心中惋惜,還是取了袖中帕子鋪在手上,彎下身去,撿拾碎片。

  春纖亦躬下身幫助小姐,如此很快撿完包起,溫蘅朝聖上微微一福,要告退離宮,聖上輕咳一聲,“朕送送你,正好順路”,他找了個理由,“若是又有惡犬從花叢裏竄出來撲人,你一人難以應對。”

  皇帝說完這句就懊悔了,這話說的,好像他送了很多妃嬪很多條狗似的。

  夕陽西下,諸侍保持距離跟在身後,兩個人默默在前走著,映在地上的身影,在將落山的日光中拉得老長,並列前行,皇帝悄瞥著身邊微垂臻首的女子,心裏頭絮絮的,似有些享受這樣別樣的寧和,又似覺得太過安靜,靜得人心癢癢的,想要聽她說說話。

  皇帝在心裏頭琢磨了幾個話題,最後挑了穩妥的一個,正準備開始“尬聊”,忽聽前方傳來女子哭聲,走近一看,竟是妹妹容華,而被她嚶嚶泣抱著的那名年輕男子,是明郎……

  第11章 進退

  沈湛今日有事外出公幹,事畢後因看將近日暮,也未回官署,而是直接回府,比平日裏要早上許多。

  他原以為可以早些回家見到阿蘅,還在路經繁街時,特意買了她平日愛吃的錦福記山楂糕,袖帶了回去,結果滿心歡喜地回房,卻尋不見妻子,府內侍女告訴他,夫人被太後娘娘召入宮中了。

  太後單獨召見阿蘅能有什麽事?

  沈湛急問侍女,侍女也是一問三不知,隻說夫人已去了快兩個時辰了,沈湛一聽更急,直接趕入宮來。

  但,他人還沒走到太後的慈寧宮前,在路經禦花園時,恰碰見容華公主正憑欄獨坐,手中一方錦帕攥著皺皺巴巴的,像是正為何事煩心不已。

  沈湛急著去尋妻子,按儀向她行禮後,抬腳就要走,容華公主卻驚喜地掠近前來,牽住了他的衣袖,“表哥,我一個人無趣得很,你來的正好,陪我說說話吧。”

  沈湛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將那片衣袖帶離了公主的手,朝容華公主躬身一揖,“微臣有事在身……”

  “什麽事?”容華公主妙目一轉,惱問,“是不是又跟那個溫蘅有關?”

  沈湛心中不滿容華公主用這樣的語氣道出他妻子的名字,但也無法對這大梁朝最尊貴的金枝玉葉發作,隻能再朝容華公主躬身一揖,“是,微臣告退。”

  他轉身要走,容華公主卻從後拉住了他的手,沈湛如被火燙般急急甩開,大步向前,要離開此地,容華公主卻又已攔走到他麵前,一雙眸子惱怒地晶亮,“她到底有什麽好的?!!”

  “在微臣心中,她萬般皆好。”

  “那我呢?”容華公主灼熱的怒眸浮起水霧,“……我不好嗎?你為什麽不肯娶我?”

  “……公主很好,也當以好男兒來相配,公主未來的駙馬,定會將公主視若珍寶愛護,沈湛配不上公主……”

  “不!我不要他們!!”容華公主聲調轉高,嗓音卻變得有些哽咽,甚有幾分懇求,“他們對我再好,也都是因為我是太後的女兒,是聖上的妹妹,隻有你,隻有明郎表哥你,在我還僅僅是元嘉儀,是一個被人忽視的庶公主時,就待我好,小的時候,那些高貴的皇子公主、公侯子弟,都不同我玩,隻有明郎表哥你,會在我摔崴腳時背我回去,會親自削萘果給我吃……”

  沈湛心係妻子,沒耐心耗在這裏,也顧不上禮儀,匆匆打斷了公主的話道:“微臣與聖上打小相識,情同兄弟,公主是聖上的親妹妹,微臣遂也將公主視作妹妹愛護……”

  “不!不是這樣的!!”容華公主急道,“你是因為去了青州,被溫氏那狐媚子使手段迷惑了心智……”

  沈湛無法容忍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妻子,縱是天潢貴胄也忍耐不得,冷喝一聲“公主慎言”,打斷了她編排自己妻子的話語。

  他這一聲冷喝下來,容華公主眸中積蓄的淚水,也終於隨之滾落下來,她怨怒地揚起了手掌,像是想打他,可停在半空許久,卻最終落在了沈湛的肩頸處,上前緊緊摟抱住了他,伏在他肩頭嚶嚶哭泣。

  沈湛自然趕緊將容華公主推開,可剛一推開,就望見妻子和聖上正站在不遠處,眼望著這裏。

  “……阿蘅……”

  沈湛愣了下,才想起來給聖上行禮,而後也顧不得聖上在場,急忙上前牽住了妻子的手要解釋,“我……”

  溫蘅微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解釋,我們成親之夜說過的……”

  沈湛本來都快急得冒汗了,聽了她這一句,滿腹的焦急憂惶,瞬間都化作了此生能與她執手相牽的感恩,暮光中,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旁若無人地與她四目相望,道出了那八個字:“永不相疑,永不相負。”

  “人家夫妻永不相疑、永不相負,你跟著瞎摻和什麽?!你以為你是天潢貴胄,你就高人一等,人家就能看上你?!別再自作多情,癡心妄想!弄得自己像個笑話!”

  武安侯夫婦一走,皇帝即像憋不住心中的鬱火,冷麵斥責容華公主。

  容華公主上次被皇兄凶過後,此次承受能力大大增強,她被表哥的斷然拒絕,刺激地有些無所畏懼,用手背把眼淚珠兒一抹,紅著一雙眼,瞪視著皇帝道:“什麽永不相疑、永不相負,人心會變,明郎表哥現在喜歡溫氏,不代表以後永遠都喜歡溫氏,就像皇兄你,從前喜歡皇後,現在喜歡貴妃,不知道以後又會喜歡上什麽美人!!哪有什麽不變的心!!”

  皇帝被她噎住,胸中一腔怒鬱之火更是無處發泄,“永不相疑、永不相負”,他腦中轉著這八個字的同時,不久前與她並肩走在夕陽下、他虛握著她的手腕扶她起身、她因失力軟軟地靠在他肩上的情景,卻又都不停地腦中閃現,鬧得他心煩意亂,忽地怨起去年年底那支梅花來,若不曾遙遙一望,若沒有產生誤會,是否就不會有現下斬不斷、理更亂的糾結,明知欲進不可,卻又欲罷不能。

  第12章 迷思

  春雨綿綿,斷續下了幾天未停,闔宮新綠滿枝,蒙著重重濛濛水汽,如潑染的碧綠顏料畫,往年這樣的時節,皇後必要邀眾妃嬪湊趣,一同陪著太後泛舟清池,畫船聽雨,吟詩作對,但今年卻未如此,隻因一向身體康健的皇後,在這細雨時節,忽然病了一場,臥床不起。

  這日皇後昏昏沉沉臥在榻上,隱約聽見有人喚她閨名“淑音”,猶以為是在夢中,畢竟現實中已無人喚她這名字,就連母親,平日見了,也隻稱她為“皇後”。

  皇後神思昏沉地闔眼倦臥了許久,那聲音依然在她耳邊輕響,“淑音……淑音……醒醒……該喝藥了……”

  皇後忽然聽出這聲音是聖上,一個激靈醒來,聖上的臉近在咫尺、就在眼前,清朗的眉目如常靜淡無波,但眸中蘊著的關心,卻是真真切切,已是她多久沒有從他眼中見到過的,就像“淑音”這名字,她已有多久,沒聽他這樣親昵喚她。

  皇後疑心自己是否身在夢中,怔怔地望著聖上拿過一隻軟枕,掖在她身後,扶著她靠枕坐好,又從素葭姑姑手中接過一碗冒著熱汽的湯藥,執勺輕吹著送到她唇邊。

  皇後沒有動,依舊怔怔地望著身前的青年,仿似從過去望到現在,從兩小無猜的幼年、結為夫婦的少年,再到如今,穿越了浸滿人生八味的漫漫時光。

  皇帝看皇後遲遲不低頭喝藥,又將藥勺收了回來,自己低頭抿了一口道:“不燙了”,再遞回她唇邊,笑了笑,“別怕,旁邊備著蜜餞呢。”

  就像是小的時候,唇紅齒白的清秀男孩,捧了盤海棠蜜餞過來,朗聲勸道:“淑音別怕,一口氣把藥喝完,再吃一枚蜜餞,就一點也不苦了。”

  皇後眸子一瞬,眸中聚起了霧氣,她平時要強,作為大梁朝的年輕國母,作為當今天子的妻子,在人前永是那般端莊優雅,縱是心中怨惱、傷心、吃醋,也不肯展露絲毫情緒出來,但在此時,身體的病弱,好像使得人的精神也變得軟弱,需要依偎,平日怎麽也問不出口的話,也這般唇舌輕輕一碰,就說了出來,“……臣妾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皇帝微微一怔,執勺的手臂也似僵在了半空,沉默片刻,輕道:“沒有,你是朕的好妻子,是大梁朝的好皇後。”

  皇後似是還想問些什麽,但最後什麽也沒有再問,微垂了眼簾,低首將那勺藥抿了,皇帝又吹遞了一勺送來,如此將一碗熱藥慢慢喝完,皇後口銜了枚蜜餞再度躺下,皇帝為她掖好錦被,“好好歇著,六宮之事,有母後暫幫你管著,出不了亂子,什麽事都不要操心,養好身子最要緊。”

  皇後“嗯”了一聲,道:“朝事再忙,陛下也要注意休息,您的龍體擔著大梁的江山,不能有絲毫閃失。”

  皇帝道:“曉得,你歇著,朕明日再來看你。”

  皇後側臥榻上,目送著皇帝遠去,金絲簾攏落下,素葭姑姑走上前來,含笑輕道:“奴婢說過,陛下心裏是有您的。”

  皇後麵上卻沒什麽喜色,隻是倦怠地攏緊了被子,闔眼轉過身去,唇齒間的馥鬱甜香繚繞不散,一道苦澀的淚水,悄悄順頰流下,洇落進錦枕之中。

  皇帝在無邊細雨中乘輦回宮,遠遠就瞧見馮貴妃站在建章宮前,見禦駕將至,依依行禮迎駕。

  皇帝下輦扶她起身,摸到她手有些涼,“天下著雨,你又有孕在身,怎麽不進去等,幹站在殿外吹風?”

  馮貴妃道:“不合規矩呢”,又淺淺一笑,“臣妾站在殿外等,也能早些看見陛下。”

  皇帝牽她入殿,一邊命人去熬煮祛寒湯送來,一邊攜馮貴妃在窗下坐了,問:“找朕有事?”

  馮貴妃像是有些羞靦,略低了頭,手撫了會兒隆起的腹部,抬眸看向聖上道:“方才在長樂宮,孩子好像踢了臣妾一腳,這還是第一次呢,真把臣妾嚇了一跳……”

  皇帝一愣,放下正捧喝的清茶,看向她的腹部,“真的?”

  馮貴妃含笑點頭,皇帝坐挨過去,側身貼耳去傾聽。

  馮貴妃望著身前神明爽俊的年輕男子,作為九五至尊、江山之主,卻低身伏在她身前,仿佛是天底下再普通不過的一名男子,隻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相許的夫君。

  馮貴妃心中湧起無盡愛意與歡喜,然這份歡喜,在想到聖上是剛從皇後那裏回來時,就似為風衝淡了不少,心中浮起淡淡的憂惘。

  猶在閨中時,她是何等羨慕當今皇後,羨慕她有一個權勢赫赫的母親,羨慕她年紀輕輕就做了皇後,羨慕她能得堂堂一位天子“一夫一妻”相待,等被家族擇中、被選入宮中,親眼得見龍顏,更是羨慕她有這樣一位容止俊逸、氣宇軒昂的好夫君。

  但這夫君,也已是她的了,她存了爭寵的心思,而一切來的,都比她所想象的,要快上許多,容易許多,皇後之下的貴妃,傲視後宮的獨寵,還有腹中聖上唯一的子嗣,她所期盼的,都已握在手中,可卻如握著流沙,心中總是隱有不安,聖上的心,就似這流沙,是抓不住的,聖上越是寵愛她,待她越好,她就越如霧裏看花,看不分明,也,攥握不進手裏。

  皇帝伏在馮貴妃腹前,聽了半晌,什麽也沒有聽見,像是她腹中的小家夥,不願再踹踹小腳丫了,皇帝想到那日母後對溫蘅說他未出世時的種種不安分,唇際浮起笑意,對馮貴妃道:“這是個好孩子,知道心疼母親,不再亂踢了。”

  馮貴妃愛憐地輕撫了下腹部,問:“陛下喜歡這孩子嗎?”

  皇帝道:“當然。”

  馮貴妃滿目柔情地依在聖上懷中,許久又輕輕問道:“……陛下喜歡臣妾嗎?”

  從前她這樣問,聖上的回答總是幹脆利落,“喜歡”,她當然也覺得是喜歡的,不然為何後宮佳麗如雲,聖上偏偏獨寵於她,甚至為她冷淡了曾叫天下女子歆羨不已的皇後娘娘,可是這一次,聖上卻久久沒有出聲,馮貴妃心中那些如飛絮飄浮不定的迷惘,一下子聚集起來,凝成憂懼的疑念,慢慢往下沉,她抬首望向聖上,又輕輕問了一聲,“……陛下喜歡臣妾嗎?”

  聖上的眸光亦如飛絮遊移不定,許久,飄掠過一處高幾花觚,輕輕“嗯”了一聲。

  馮貴妃走後不久,皇帝將餘下的折子批完,仍是坐在禦座上一動不動,眼望著紫檀藤紋高幾上的那隻紅釉花觚。

  如今,世人皆說他喜歡貴妃,他真的喜愛貴妃嗎?

  從前,世人亦說他深愛皇後,他真的深愛皇後嗎?

  他與皇後,打小相識,彼此熟悉,年少結為夫婦後,由於前朝的原因,他不能開選秀納妃嬪,後宮隻能有皇後一人,但出於私人之心,他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足,民間有許多夫婦終其一生一夫一妻,皇後是個好女子、好妻子,他與她一同有長大的情誼,彼此知心、尊重,夫妻生活平靜安寧。

  他就這般與皇後舉案齊眉了四年,出於前朝的需要,開始選秀納妃,此事,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他是皇帝,古來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群,後來,他再次出於穩定前朝與後宮的需要,有了馮氏這位寵妃,這也同樣正常,哪個皇帝,不會偏愛後宮某位女子呢?

  可他……真的愛嗎?

  若愛是永不相疑,永不相負,是破除萬難也要執手相看,是像永也看不夠、永有說不完的話,是日常每一次念起時,眉眼間流漾的光彩,唇際浮起的笑意,是仿佛除了對方,天地再大,眼中也再看不見其他人,這樣的感情,他是從沒有過的……

  抑或說,之前是從沒有過的……

  如今也有一個人,能讓他的目光,忍不住悄悄追逐著去看,能讓他心念起時,衷心的笑意,如花般在心底綻開……

  皇帝起身踱至那紅釉花觚前,凝看許久,似欲伸出手去探取什麽,但最終,還是縮回了手。

  第13章 爭執

  六七日春雨綿綿過去,天公終於放晴,皇後的鳳體,也一日日地好轉,這日皇帝處理完朝事,如常得閑去看看皇後,人到長春宮外,望見那個叫“春纖”的小丫頭,隨諸宮女垂首靜立在殿外廊下,便知她此刻,正在長春宮內。

  皇帝知道她在皇後病中常入宮探視侍疾,但一直沒有遇見過,抑或說,是他有意避開、不願相見、不能相見……

  怎能相見,每次一見,便會心熱意癢,萌動的心意,如春日新芽欲破土而出,若長此以往,越發抽枝散葉起來,重重枝蔓纏繞,將他拖進那個有違道義的深淵,可如何是好……

  趙東林看聖上駐足原地,既不進去,又不離開,垂手等了許久,輕輕問了一句,“陛下,還進去嗎?”

  這個趙東林,催他做什麽?!!催他……那他就進去看看吧……一兩次而已,還不至於那麽快抽枝散葉、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也有許久未見了,覬覦臣妻的事,做不能做,想不能想,難道還不能看上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