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911
  皇帝“嗯”了一聲,心道反正給你,也都是朕的。

  溫蘅卻有些猶豫,三天後這裏的書被收回去清點,一隻珠串換走了這麽多珍本,這人不會有麻煩吧,她又問了一次,“真的可以嗎?你讓利這麽多,到時候上麵的人會不會找你……”

  剪水雙眸盈盈地凝望著他,麵上的關切也似十分真誠、發自肺腑,皇帝心裏暗暗發笑,感歎她“演技”極好,幾可做真,她手背那處紅印,他方才也仔細看過了,不似作偽,像是真被燙傷了,也真是為了博他憐惜,挺下“血本”了。

  “戲”既過來了,那他就接著吧,其實皇帝平時懶得理會投懷送抱的女子,但今日不知為何,竟起了點興致,他想,過年前後無需上朝,近來也沒什麽要緊朝事,他怕不是太閑了,閑得在這兒跟皇後派來的女子“對戲”,迎著她關切的目光道:“可以的,我上麵有人,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他轉過身,打簾走後門,來到書鋪後的空庭,喚了一聲:“趙東林!”

  趙東林這滑頭果然沒走遠,不知從哪個旮旯角裏,麻溜地冒了出來,“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讓他找了瓶塗燙傷的藥膏過來,重又打簾回到櫃台後,見她正在側倚著櫃台看書,從他這角度看去,因逆光看不清她的麵容,唯見一道窈窕的美人剪影,弧度恍若古仕女工筆畫,柔橈輕曼,儀靜體閑。

  簾攏聲響驚動了她,她擱下書轉過身來,那墨色的美人影,也就隨之一寸寸地明亮鮮活起來,芙蓉如麵柳如眉,一雙明眸燦然似星,光華流轉,落在了他的麵上。

  “……我……給你拿了瓶藥膏”,皇帝清咳一聲,指挑了些膏藥,欲上前捉了她手,幫她塗下傷處,誰知手剛碰到她微涼的指尖,就見她如避蛇蠍般、飛快地縮回了手,怔怔望著他的雙眸,滿滿地蘊著戒備與不解,那隨侍她的丫鬟,也配合地大喊了一聲,“不許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

  ……故作矜持??

  ……哦,也對,她現在的設定是不認識當朝皇帝,作為一名良家女子,若是隨隨便便任由外男握住她的手,豈不是顯得品性輕浮?宮中的妃子,可以明豔張揚,也可以沉靜如水,百樣性情皆可有,獨獨不能輕浮孟浪,這是宮妃大忌,犯了這一條,就絕無入宮為妃的可能。

  “……是我唐突了”,皇帝放下那瓶膏藥,“小姐自己來吧。”

  溫蘅心裏覺得有些怪怪的,但看他又好像是一片好意,方才還讓利那樣多、將書換給她,也許隻是舉止唐突些、沒有什麽其他心思,她垂眼輕挑了點膏藥細細塗在手背處,再三向他道謝後,與春纖抱著書,離開了這間書鋪。

  皇帝看她就這麽走了,莫名生出點兒留戀的心思,心道就這麽走了嗎?不再演會兒了嗎?

  他望著空蕩蕩的書屋大門,疑心她還會再回來,借口就是掉了香囊帕子什麽的、要回來找找之類的,然後請他幫忙找找,找的時候說說話聊聊天親近親近,說不定還會腳一崴、正好跌到他懷裏……

  這是誰的套路來著?楊美人?玫嬪?還是貴妃?

  皇帝剛登基那四年,身邊隻皇後一位妻子,那時以華陽大長公主為首的朝廷勢力十分強大,後宮沒有宮女,敢使招數往龍榻上爬,他也沒這方麵的心思,真與皇後舉案齊眉了四年,四年後,他大權漸掌,為給籠絡的世家喂下定心丸,應言官之諫開了選秀,世家眾多,不能厚此薄彼,他納納這個,納納那個,後宮漸漸人就多了,這一多,什麽五花八門的邀寵路數都出來了,逛個禦花園各種偶遇,走近些各種腿軟,隻要出了建章宮,一天不知遇上多少遭。

  皇帝用治理前朝的眼光,冷眼看了後宮一陣,覺著京兆馮氏家的女兒,倒是個性子厲害的,禦下寬嚴並濟,做事也有分寸,作為妃嬪來說,容貌足以服眾,麵對他時,性子也很乖巧可人,不會恃寵生嬌,給他找事,她的家族,也頗有能力並知進退,方方麵麵,都正是當寵妃的料,他也需要一位寵妃,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如今的前朝局勢,不容許他太過親近皇後,他這幾年,一直在設法剪除姑母華陽大長公主的朝廷勢力,若繼續與皇後舉案齊眉,前朝籠絡的世家看了,將會心生憂慮,懷疑他打壓“公主黨”勢力的決心,使得局勢不穩。

  從前妃嬪人人恩寵都差不多,覺得爭上一口氣即萬人之上,但自有了馮氏這位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後宮諸女望之莫及,“偶遇”之事少了許多,皇帝已許久沒見到像她這樣“直白”而又“婉轉”的“勾引”了,他撥了撥手中碧璽珠串,再看向那空蕩蕩的書屋大門,又拿起那本《六朝史》在櫃台後坐下,但直至黃昏,都沒有人回來。

  溫蘅離開這書屋後,就回到那間茶樓附近,等待婆母,婆母本是笑著陪太後等出來,結果一看見她,臉色就冷了下來,離宮的路上,一句話也不與她說,等回到了武安侯府,沈湛出來迎接,看見她手背處塗著膏藥,急問她是怎麽回事時,婆母忽然爆發,怒聲斥道:“她燙破了點皮值得你這樣?!你可知那杯熱茶,差點潑在你娘的臉上?!!”

  沈湛一怔,溫蘅急忙跪下請罪,“母親消消氣,當時兒媳好像被……”

  “連杯茶都倒不好,我要你這樣的兒媳有什麽用?!我與武安侯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婆母似不想再看到她這張臉,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滿麵怒氣地掠過她身邊,大步向內走去,侯府門前,沈湛扶她起身,問是怎麽回事。

  溫蘅望著婆母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歎了口氣,沒將容華公主那一腳對他說出,隻道是自己不小心。

  沈湛道人有失手,讓她別放在心上,又說母親近來因朝事心情不好,所以火氣大些,低首輕吹了吹她手背,問還疼不疼。

  溫蘅搖了搖頭,斂了抑鬱的神色,從春纖懷中抱過那摞書,笑對沈湛道:“你看~”

  沈湛翻了翻書,也笑了,“哪兒得來的?”

  溫蘅將用碧璽珠串換書一事,笑對沈湛說來,夫妻二人手挽著手,向內走去,而深宮之內,禦前總管趙東林,默默瞥看著禦案上的一道碧璽珠串,見看書的聖上,時不時就抬頭看上一眼,心中暗思,這碧璽珠串的女主人,會是誰呢?

  他想,等夜裏聖上召幸妃嬪,這謎底自然就會解開,然而,聖上一整夜都沒有召幸任何妃子,而這道珠串,在接下來的幾日,一直擱放在禦案處,聖上批奏折的間隙,有時會拿起來把玩把玩,唇際浮著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日,長春宮中來人傳話,趙東林入內傳報與聖上,“皇後娘娘派人來說,陛下操勞國事,也當以龍體為重,宮中教坊司新排了一支樂舞,十分精美,請陛下去碧波榭賞看會兒、消消乏。”

  聖上正批閱奏折,頭也不抬道:“說朕正忙,改日再看。”

  趙東林“是”了一聲,正要退出去傳話,忽又聽聖上道:“等等!”

  他抬頭看去,見聖上像是想到了什麽,目光又落在那道碧璽珠串上,唇際又是那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唇還微動了動,似是輕輕嘀咕感歎了一句,“還學了跳舞?!”

  趙東林聽不明白,但見聖上站起身來,朗聲道:“備輦,去碧波榭。”

  盡管心中不願,但皇後眼見貴妃的肚子一天天地鼓起來了,還是日益憂灼,最終聽從母親的意思,仿著聖上獨寵貴妃的喜好,擇了位容貌嬌俏、楚楚可人的小戶女子青菱,欲獻與聖上,以分貴妃恩寵。

  碧波榭中,樂聲悠揚,舞台以重重輕紗圍攏,如雲似煙,映襯得正中起舞的女子,清姿如夢,婉約朦朧,恍若仙女下凡,皇後與聖上多年夫妻,知道聖上此時雖然麵上淡淡的,但其實很有興致,一雙眼一直望著輕紗內的女子,看得很是認真,心中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有點發酸。

  但,當歌舞至中途,紗幔落下,青菱轉過身來,露出如花容顏,眸光流轉地望向聖上,繼續舞蹈時,聖上麵上的表情,卻變得有點怪,原先認真賞舞的他,開始頻頻低頭喝茶,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歌舞畢,青菱盈盈下跪,叩拜聖上,皇後等著聖上的反應,而聖上,也似在等著什麽,他等了一陣兒,看向皇後,皇後不明所以,聖上又移開了目光,自己逡巡著像是在尋找什麽,遍尋無果後,靜了片刻,又轉看向她問:“……沒了嗎?”

  第5章 夫人

  皇後以為聖上還想繼續賞舞,忙吩咐道:“青菱,你再跳一支拿手的舞,獻與陛下賞看。”

  青菱以為自己入了聖上的眼,心中歡喜,聲如黃鸝般婉轉應道:“是,娘娘。”

  她直起身來,正準備再舞一曲拿手的《驚鴻影》,卻見聖上微擺了擺手,製止了她的動作,看著皇後問:“……沒有……其他舞者了嗎?”

  皇後微一愣,隨即婉聲道:“是臣妾準備地不夠,這就讓人從教坊司再傳些頂尖的舞伎過來,供陛下賞娛。”

  她正要側身吩咐侍女去傳人,卻聽聖上道:“不用了”,淡淡的嗓音裏,像隱著兩分難掩的失望。

  皇後不解地看向聖上,見聖上也正看著她,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但一直到最後離開,聖上什麽也沒有說,至於青菱,也並沒有獲得半點冊封。

  皇後回想今日之事,不知問題出在何處,聖上剛開始賞舞時,的確興致頗高,她甚至有許久沒見聖上有這樣的好興致了,但,沒多久,紗幔落地、青菱轉過身來,聖上的興致,就似斷崖落瀑,瞬間就跌了下去,是青菱的麵容,不討聖上喜歡嗎?可是,她正是比照著貴妃馮婉柔的容貌氣質選的,怎會不符合聖上的喜好呢?

  皇後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皇帝亦是如此,他不明白,皇後都已經讓她來“勾搭”過他了,為何還要“藏著掖著”,是“奇貨可居”,要再“壓壓”,再安排幾次“偶遇”,讓她自己驚訝“發現”那書鋪的主人,竟是當今天子,以這樣一段對皇帝來說、極其罕見的經曆,奠定她在他心中特殊的地位嗎?

  本來在來的路上,皇帝還在想,等會見了,她會演出怎樣的“驚訝萬分”、“花容失色”,抱著一顆“看戲”的心來了,結果什麽也沒看到,原本他坐在禦輦上,一路上想了許多,越想越遠,想她是皇後舉薦的人,目前局勢,他不能與皇後這邊過分親近,那麽,要不要將她收為妃嬪呢?

  他想了許多,想得還有點糾結,結果全是白想。

  趙東林陪侍禦駕,見聖上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也是瞧不明白,隻是看聖上一回建章宮,又開始把玩那道碧璽珠串,當下對這珠串的來曆,對那背後的女子,真是萬分好奇。

  如此又過了七八日,皇帝都再沒見過那女子,他有時故意去禦花園走走,什麽也“偶遇”不著,去皇後宮中坐坐,也什麽都瞧不見,時間漸至正月十五,這日皇帝見完朝臣、批完折子,又拿起手邊那道珠串,心神悠蕩地想起那日她莞爾一笑時,眸中如流漾著星子,秋水逐波,像是能叫人溺進其中。

  皇帝想,皇後眼光好,還是很會挑人的,宮中女子大多容貌不俗、各有千秋,真要論皮相比個一二三來,其實難以決斷,美人在骨,她也很美,但骨子裏美得很不一樣,至於是什麽他也說不上來,隻是能讓他明明看穿了她的套路,卻還能提點興致上來,陪她演上一演,等待著在這深宮中下一次的“偶遇”邂逅。

  皇帝正看得出神、想得出神,忽有一雙溫軟的手,捂住了他的雙眼,有故作低沉沙啞的聲音響在他耳邊,“猜猜我是誰?”

  皇帝直接道:“嘉儀別鬧。”

  容華公主元嘉儀,無趣地鬆開手,“皇兄怎麽知道是我?說不定是你的那位寶貝貴妃呢?”

  皇帝道:“除了你,還有誰敢不經通傳、悄悄地闖進來?!”

  先帝在時,年紀尚幼的容華公主,因為生母出身寒微、即使生下一子一女,位分也僅僅是九嬪之末的充媛,而活得沉默內斂、謹言慎行,對那些高貴妃子所生的皇子公主,不敢有絲毫冒犯,後來,原太子因罪被廢,一母同胞的皇兄,竟在奪嫡之爭中,出人意料地勝出,入主東宮,後又登基為帝,容華公主也隨之,從一位寂寂無名、被人忽視的公主,一躍成為大梁朝最尊貴的金枝玉葉。

  從她幼時記事以來,母親就愛她愛得無微不至,成為太後後,更是對她萬分寵愛,幾乎有求必應,皇兄自然也是疼她的,畢竟,她是他唯一的親妹妹,隨著年日見久,容華公主的性子,漸漸變得嬌蠻張揚,無所顧忌,與幼年時相比,活像是變了一個人。

  在皇帝看來,母後對於容華的寵愛,已經太過了,再這樣溺愛下去,養得她越來越驕,怕不是什麽事都敢幹,如今是隨意出入他這禦書房,一點規矩也沒有,再這樣下去,是不是還敢直接翻翻案上的折子看?這將來,怕不是要出第二個華陽大長公主?!

  思及此,皇帝微沉了臉,高聲喚道:“趙東林!”

  候立外殿的趙東林,聽聖上傳喚聲氣不對,忙不迭躬身入內,“陛下有何吩咐?”

  “吩咐?”皇帝冷哼一聲,“朕的吩咐,你聽得進去嗎?!‘未經通傳不得入內’這一條,朕看你這禦前總管,是忘得一幹二淨了!!公主她十八歲,還小,不懂事,你呢,你禦前當差這麽些年,也一點規矩都不懂嗎?!!”

  趙東林其實方才攔過容華公主,可容華公主不等他通傳就闖了進去,公主那性子,他也攔不住,原想著聖上平日愛護公主,應也沒什麽,不想這火氣說來就來,他心中叫苦,趕緊跪地請罪,容華公主也聽出來皇兄其實是在數落她,被那句“十八歲還小不懂事”,羞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能屈能伸,知道皇兄不是母後,不會一味地縱容她,動起怒來不是玩的,忙拉住皇兄的手搖了搖,嬌聲道:“好啦,是我錯了,我以後不再隨便闖進來了,你就不要怪趙總管了……”

  皇帝“唔”了一聲,冷凝的麵色緩了緩,朝地上趙東林道:“還不快謝謝公主為你求情?”

  被連累受了“無妄之災”的趙東林,還得謝謝這“祖宗”,“奴婢多謝公主。”

  容華公主急於將這事岔過去,她方才進來時,就見皇兄拿著一串碧璽腕珠賞看,出神到連她偷溜到他身後都沒發現,此時看皇兄仍手攥著那珠串,笑著伸手去碰,“這串碧璽珠真好看,皇兄能送給我嗎?”

  ……祖宗唉……正默默起身往外退的趙東林,心中一聲歎,說點啥不好啊……

  但在容華公主看來,這話並不算“不合時宜”,皇兄雖然在一些規矩上的事,有時對她嚴厲,但在金玉財帛之物上,對她十分大方,向來是要什麽給什麽,一隻碧璽珠串而已,怎會不給?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指尖還沒碰到那串碧璽珠,皇兄就移開了手,淡道:“這道不行,你要喜歡碧璽珠串,朕改日另外贈你一些。”

  要是平時,容華公主還是要撒嬌鬧鬧的,但皇兄剛剛發了點火,她此刻也不敢再生事,就隻笑挨著他道:“我知道了,這道碧璽珠串,皇兄要拿來送給貴妃娘娘。”

  皇帝不置可否,隻將珠串放到一邊,問道:“來這找朕有什麽事嗎?是不是想讓朕,給你找個夫家?”

  一提這個,容華公主麵上的笑,就掛不住了,悶悶地垂首坐到一邊,皇帝望著她煩悶的背影道:“世家才俊有的是,你要是都不喜歡,朕將今年春闈的狀元郎指給你。”

  容華公主氣鼓鼓地轉過身,“皇兄欺負人!什麽狀元郎,上屆的狀元郎都三十多歲了,高顴突骨,一臉坑坑窪窪,長得像頭驢,皇兄要把我嫁給這樣的人,我……我就提把刀嫁過去,大家同歸於盡!”

  皇帝大笑,“這次朕選材兼看臉,給你選個年輕英俊、又才華橫溢的,叫天下女子都羨慕你。”

  容華公主嘟嚷著道:“我不要……”

  皇帝負手走過去,低身覷看她臉色,“你心裏不會還在想著明郎吧?”

  容華公主把頭垂得更低了,指繞著一縷烏發不說話。

  皇帝道:“別想了,他都成親快兩個月了,還想他做什麽?!”

  容華公主心想,成親了,也可以休妻再娶嘛!

  皇帝從她臉上讀出了這心思,勸道:“命裏無時莫強求,明郎從小心裏沒你,隻把你當成妹妹,從沒對你動過其他心思。他成親這兩月,你可曾見過他,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每日上朝都春風滿麵的,朕和他做兄弟做了這麽些年,從沒見他這樣高興過!就前幾天,朕找他談朝事,底下進了道青州茶點楓茶糕,他吃了一個,說是同青州琴川本地做的,味道一模一樣,想帶些回去給妻子嚐嚐,朕許了,原要找人拿個食盒裝給他,他卻說天氣冷,怕用食盒拎回去就涼了,找了方帕子,將那些熱乎著的楓茶糕,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在了懷裏,你聽聽,他何時這樣心思細膩地對過你?!感情上的事,勉強不來,硬要強求,結的,也隻會是苦果……”

  皇帝就這一個親妹妹,也是真的關心愛護她,“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看妹妹雖然低著頭不說話,但臉上的神色,卻是一點都不服,他也是心累兼口渴,暫停了“長篇大論”,自斟了杯茶的間隙,見趙東林又進來了,躬身傳話道:“皇後娘娘派人來說,想請陛下一個恩典。”

  皇帝一邊喝茶,一邊示意他說。

  趙東林道:“皇後娘娘說,今兒是正月十五,她想留武安侯和夫人在宮中過元宵,想請陛下允許武安侯和夫人待到戌正才出宮。”

  皇帝問:“明郎人這會兒在長春宮嗎?”

  趙東林回道:“說是武安侯和夫人都在。”

  皇帝再看了眼低頭不語的妹妹,這夫妻情深,得叫她親眼看看,才知道死心。

  “走吧”,皇帝放下茶杯,拉著容華公主站起,“我們也去長春宮湊湊熱鬧。”

  第6章 夫妻

  雖然時間還是下午,但宮內已經到處張燈結彩,內監宮女們,穿梭在長廊間,扶梯的扶梯,掛燈的掛燈,個個臉上都帶著笑,十分熱鬧。

  皇帝並未乘輦,而是攜著妹妹容華公主,並幾個內監侍衛,在這歡慶的熱鬧氣氛中,一路徐行至長春宮外。

  長春宮內,似乎也十分熱鬧,歡聲笑語已隨風越過大紅宮牆,如同清脆的銀鈴搖曳聲響,散落在深紅淡紫的梅林上空。

  清新的梅香如絲如縷、沁人心鼻,皇帝想起第一次見她,就是在這裏,遠遠地望見她站在一株綠萼梅下,微微仰首,望著一樹傲雪淩風的碧玉梅花,其灩如風之回雪,其神如月射寒江,令人見之忘俗。

  他回憶著向裏走去,邊走邊忍不住想,也許她就站在那株綠萼梅下,一轉彎就能看見了呢?!

  皇帝如此想著,漸走轉過幾樹紅梅白梅,一轉彎,竟真就見她站在那株綠萼梅下,微微仰首,將手中的一道紅色剪紙,小心翼翼地往綠萼梅枝上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