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6362
  他們溫家,在青州琴川城,也算有名,隻因家裏有位遲遲不嫁的“大齡小姐”,還有位遲遲不娶的“大齡公子”,他們兄妹不是拘泥世俗之人,他們的父親,品性清標,也不在意這些世俗之事,由著他們自己,從不請人說親,一家三口都淡定得很,反是琴川城中人,比他們還關注焦心,媒婆們總是不請自來,覺著這樣的好品貌,滯在家裏,暴殄天物。

  有時,他們兄妹間互相調笑,溫羨笑問溫蘅為何不嫁人,溫蘅道,長幼有序,哥哥還沒娶妻,小妹怎敢先嫁?!溫蘅笑問哥哥為何不娶妻,溫羨就道,妹妹婚事未定,做哥哥的放不下心,得等妹妹都終身大事,定了再說。

  如今,做妹妹的終身已定,溫羨迎看著溫蘅盈滿促狹笑意的眸光,將她扶上了馬車,“不急。”

  第3章 初見

  溫蘅回到武安侯府,剛下馬車向裏走了沒幾步,就見沈湛迎麵走了過來,訝問:“你也剛回來嗎?”

  沈湛道:“我回來有一陣兒了,在這兒等你。”

  溫蘅笑,“天這麽冷,等在這兒做什麽?!”

  “我不冷”,沈湛反握她手,問道,“你冷不冷?”

  溫蘅剛從溫暖的馬車上下來,也並不感到冷,她笑著搖了搖頭,沈湛卻不放心,抬手緊了緊她身上狐裘,“快些回房吧,這裏風大,小心吹凍著了。”

  “……不去陪母親用膳嗎?是不是我回來太晚了、錯了時辰?母親有沒有生氣?”

  沈湛看妻子眉眼間現過憂惶,忙寬慰道:“沒有的事,母親今晚外出赴宴,人不在府中,我們回房用膳。”

  三鮮筍、玉珍膾、炙鵪子脯、青蝦辣羹……一應菜式皆是合妻子口味的,沈湛還為她專請了兩個青州廚子入府,溫蘅看沈湛一直在給她夾菜、自己卻不怎麽動筷子,笑攔道:“好啦,我吃不下的。”

  “多吃一些”,沈湛覷看著她的麵容,“我怎麽覺得你好像瘦了些?”

  溫蘅道:“哪有?!”

  沈湛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遭,仍是道:“我還是覺得清減了些”,他放低了點聲音,在溫蘅耳邊道,“待會兒回寢房抱抱看,是不是輕了些……”

  左右侍鬟嬤嬤垂手侍立、靜默地一聲咳嗽也無,沈湛說話聲音再低,屋裏人也能聽見,溫蘅雙頰浮起一絲紅暈,惱嗔了沈湛一眼,夾起一筷糖醋錦鯉,放到沈湛的碗中,“吃你的魚吧,都快涼了!”

  沈湛卻不急著動筷子,笑著問:“糖醋錦鯉有個典故,不知道娘子知不知道?”

  溫蘅自小與哥哥一起,承蒙身為經學博士的父親,親自教授課業,父親往青州各地講學時,溫蘅就穿扮成侍讀模樣,與哥哥一起跟著去,走遍了青州山水,不知聽了多少場群英薈萃的文談,也算是腹有詩書,可還從沒聽說過“糖醋錦鯉”有什麽典故,她不解地搖了搖頭,“願聞其詳。”

  沈湛卻不給她解惑,夾起那筷鯉魚慢慢吃,溫蘅好學,急道:“你說呀,什麽典故?”

  沈湛慢吞吞地吃完了這筷子魚,又喝了口酒道:“從前有個人,外出走在湖堤上時,撞見未來的妻子正與一英俊男子同行,兩人行止親密、毫不避嫌,那人遂就以為那男子是那女子的相好,心裏醋得直發酸,尾隨看了一陣,心中醋意翻湧,也不注意看路,腳下一個不慎,摔進了湖裏,也成了湖裏的一尾鯉魚,這一摔,行人圍看著叫嚷救人,那女子和那男子,也被驚動過來,這‘魚’硬著頭皮遊上岸,大家相見說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那男子是她的親哥哥,也是他未來的大舅子,這條‘魚’滿腹的醋意立馬沒了,一下子就變得甜滋滋的啦。”

  被“戲弄”的溫蘅,抓了係腰的香囊,就要往沈湛身上擲,可又忽地想起自己不再是琴川城的溫家小姐,而是武安侯府的侯夫人了,屋裏的侯府侍從都看著呢,遂又慢慢了垂了手,隻冷著臉道:“那‘錦’字呢?何解?”

  沈湛笑道:“大家都說這尾鯉魚生得挺好的,不知道鯉魚夫人是不是也這麽看?”

  溫蘅嗤笑出聲,但猶是瞪了他一眼,“誰是你未來的妻子?!那時也就才見過一麵吧?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就說是未來妻子,好不要臉!”

  沈湛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我的妻子”,他問,“慕安兄好嗎?過幾日就是除夕了,我明日親自去趟青蓮巷,請他那天來家裏一起過年好不好?”

  溫蘅點頭,她想到今年琴川城家裏,隻有父親一人守歲過年,不免流露出幾分愧疚和思念,沈湛及時察覺,手攬住她肩,溫聲道:“待到明年,我想辦法求請聖上,將嶽父大人調至京城為官……”

  溫蘅依偎在他懷中,輕輕搖了搖頭,“父親喜歡講學,而且……青州琴川,是母親長大生活的地方,病逝後也葬在那裏,父親他回回心裏難過了,就帶壺酒去母親墓前說說話,他舍不得離開那裏的……”

  她靜了會兒,收斂了感傷的情緒,重又露出笑容,“好啦,快吃飯吧,菜真的快涼了!”

  用完膳後,侍女送水至寢房,沈湛命眾仆皆下去,自己端了銅盆至榻前,要幫她脫下繡鞋,溫蘅輕推了下他肩,“我自己來。”

  沈湛卻堅持,一邊將她雙足泡入溫熱的水中,一邊道:“娘子累了一天了,讓為夫的伺候伺候你。”

  “我累什麽,一整日裏,不過是走走坐坐”,溫蘅道,“你怎麽不問問我,今日入宮的情形?”

  沈湛笑道:“不用問,姐姐一定喜歡你。”

  溫蘅奇怪,“為什麽這麽肯定?”

  沈湛笑吻了下她臉頰,“因為你天生就討人喜歡,好到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叫別人發現,怎會有人不喜歡你?!”

  溫蘅咬著笑輕斥一聲“貧嘴”,忽又想起婆母,默然不語,沈湛知道她在想什麽,安慰道:“母親是因為太生我的氣了,才會對你有誤會,等時間久了,誤會消了,就好了……”

  他頓了頓道:“你第一次見我時,不也產生了誤會,以為我是……”

  溫蘅本來還在煩憂婆母對她的厭惡不滿,卻聽沈湛忽然提起了二人初見之事,立馬臉一紅,打斷他道:“別說了!!”

  “說說嘛”,沈湛笑得促狹,“挺有意思的,你把我當成了……”

  “哎呀,你別說了!!”

  溫蘅足撩著水輕踹沈湛,打斷他的話,兩個人漸漸笑鬧著糾纏在了一處,隻聽“哐當”一聲響,銅盆都被踢翻了,清水浮著嫣紅的花瓣漫流了一地,溫蘅瞪了沈湛一眼,要喚人進來收拾,沈湛卻緊摟著她腰道:“先別管,吃魚要緊。”

  “……吃什麽魚?”

  沈湛笑啄了下她櫻紅的唇,“你說呢?”

  溫蘅輕笑,雙手勾摟住沈湛脖頸,抵額眼望著他問:“你不嫌腥啊?”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我的小魚夫人,好像已經快熟透了,”沈湛語含笑音,手帶了纏金簾鉤,妃紅帳帷如水落下,暖融的燈光,映著一對鴛鴦帳影,羅衫輕解,交頸情濃。

  新婚燕爾,正是耳鬢廝磨、如膠似漆,沒兩日,沈湛就因將至除夕休沐在家,日日與溫蘅同進同出,撫琴作畫,賭書潑茶,享受琴瑟和鳴之樂,轉眼新的一年至,初一午後,按禮,溫蘅需作為武安侯夫人,與婆母華陽大長公主一起入宮,向太後、皇後道福。

  這還是溫蘅頭次與婆母一起出行,縱是已經習慣了婆母對她的冷淡輕視態度,溫蘅心中猶是有些忐忑,兩架車馬停在侯府門口,溫蘅要扶婆母上車,手已抬起去扶,婆母卻當著明郎等人的麵,直接將手搭在一名侍女手上,冷著臉登上了車。

  溫蘅默默垂了手,見婆母躬身進入車廂落座後,向後麵的馬車走去,華陽大長公主坐在車內好一會兒,卻仍不見啟程,撩起窗簾向後看去,見自己那個兒子,正趴在車窗處,同他的寶貝妻子說話,好似在軟語寬慰她剛才當著一眾侍從的麵、給他妻子甩臉色的事。

  大長公主心中火起,拂然摔了窗簾坐回去,容華公主是今上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當年與丈夫選擇了今上,聯手助他入主東宮後,就有意讓明郎將來與容華成親,謀了多少年,兒子不肯領情尚公主就罷了,娶個世家權臣之女也行,沒想到他卻死活要娶個大齡小吏之女,不僅對家族毫無助力,還惹了非議、敗了臉麵。

  她真是看這兒媳怎麽看怎麽礙眼,偏偏明郎愛她如珠似寶,一次她因朝堂之事心情極差,回來看這溫氏低眉順眼的樣子,更是心煩,隨便尋了個理由,罰她去沈家祠堂跪了一個時辰,結果那天晚上明郎回來,二話不說,直接走到她房門前,撩袍下跪。

  她驚問他這是做什麽,明郎道妻子的錯就是他的錯,妻子受罰,丈夫當雙倍承擔,說什麽母親以後責罰兒媳,兒子都當雙倍受之,完了硬生生在她房門前的雪地裏,跪足了兩個時辰,把她氣得不行,一瞬間恨不得沒生這麽個兒子。

  華陽大長公主一路心煩意亂地入了宮,等在宮門前下了馬車,也是直接無視了她這兒媳,走在前麵,溫蘅從後麵馬車下來,急行了幾步,默默跟走在婆母身後。

  入宮沒走多遠,即有皇後派來的侍女迎上來,說是皇後娘娘正陪著太後娘娘在買賣街閑逛取樂,引著華陽大長公主等往那裏去。

  所謂的買賣街,是大梁梁成帝的首創,成帝為君無所建樹,好做商販,在宮中寧巷建了條買賣街,各式門店攤販應有盡有,就連酒樓戲台也不缺,常命令妃嬪宮人等,扮成行人小販,逛街講價,而他就沉溺其中,一時買貨,一時賣貨,樂此不疲。

  後來,成帝駕崩,後任皇帝沒繼承父皇的為商之誌,但直接拆了這街,又好似太不顧及父皇的臉麵,於是將這買賣街保留了下來,但隻許在新年的前三日開放,專給後宮女子取樂用,增添新年喜氣,這一宮例,沿襲至今。

  溫蘅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宮內買賣街,見景象繁華、人聲鼎沸,真就像京城街市一般,兩邊商販吆喝之聲不絕,有男有女,身上都是平民衣裳,瞧著像是宮裏的內監嬤嬤扮的,逛街的人,也沒有一個穿著彰顯身份的宮內衣裳,憑衣裳看不出人,隻好看容貌風度,顏色嬌豔、落落大方的,應該是宮裏的娘娘,三三兩兩成行,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笑語不斷,另還有許多宮女侍衛,扮作行人穿梭其中,熱鬧非凡。

  若無皇後派來的侍女指引,想在這熱鬧“街市”,尋到太後一行,可真不是容易事,侍女將她們引至買賣街左邊的一間茶樓裏,太妃皇後貴妃公主等,俱在此處陪著太後,一同享用民間點心,圍坐著閑話說笑。

  在座之人也都穿著尋常衣裳,單看麵容,溫蘅隻認識皇後娘娘,但見左邊那位清眸流盼、姿妍楚楚的女子,腹部微微顯懷,定是貴妃娘娘,中間那位四十上下的美貌婦人,如被眾星拱月,應就是當朝太後娘娘,而依在她身邊的那位、十七八歲的明麗女子,想來就是今上的親妹妹——容華公主了。

  華陽大長公主再不喜歡她這兒媳,木已成舟,也得把她推到人前,淡聲命溫蘅向太後等行禮。

  溫蘅剛要屈膝叩拜,就聽太後娘娘笑道:“免禮,穿了這身衣裳,誰也不認識誰,你朝我跪什麽呢?!”

  在座之人都笑了起來,獨容華公主麵無表情,皇後瞧在眼裏,為弟妹懸著心,太後見這溫氏倒是眉目如畫、風姿清雅,不禁多看了幾眼,但因容華在旁的緣故,也並不開口讚她,她都如此,其他人自然也不開口,隻與華陽大長公主笑語,請她快些坐下。

  華陽大長公主笑問:“聖上怎麽沒來陪著太後?”

  太後笑道:“也不知他是在禦書房理政,還是躲在這兒哪裏,不管他,他要是在這兒,多少人說話都不自在。”

  溫蘅聽著她們說笑,上前盡兒媳本分,為婆母倒茶,誰知茶還沒奉與婆母,桌下不知被誰踢了一腳,她身子一抖,手中茶也潑了大半出來,濺濕了衣袖手背。

  華陽大長公主差點被這杯茶潑了滿臉,心中惱怒異常,想這溫氏小門小戶、連杯茶都倒不好,在這麽多人麵前丟她臉麵,氣得要狠狠數落她,但又因當著太後等人的麵,沒法發作,於心中積攢著怒氣。

  皇後看弟妹手背像是被燙紅了,忙命人去取藥來,她剛開口,就聽容華公主道:“何必這麽麻煩,街上不就有現成的藥鋪。”

  華陽大長公主現在一看溫氏,就滿肚子火,她忍著氣道:“你去吧。”

  溫蘅垂下眼簾,輕輕“是”了一聲,攜侍鬟退出了這間茶樓,那杯茶本也不是很燙,她走到“大街”上,冬日冷風撲麵吹來,手背處這麽一凍,更加沒什麽感覺了,隻看著紅紅的,仍有些駭人。

  春纖心疼道:“小姐,我們快去買藥吧。”

  溫蘅笑,“帶錢了嗎?”

  春纖一滯,聽她家小姐道:“沒事的,我不疼了,隨便走走吧。”

  溫蘅一邊帶著春纖閑逛,一邊想著方才受的那一腳,從方向上來說,踢她的該是容華公主,至於為何踢她,大抵是惱恨她與明郎一事,想讓她在眾人麵前出出醜……

  溫蘅想著想著,走經過一家書鋪,抬腳走了進去,店中好似無人,隻書架林立,墨香四溢。

  溫蘅原隻是隨便走走看看,誰知翻看了一陣兒,竟挑了幾本珍本出來,疑心這店鋪裏的書,是不是從皇家藏書樓搬來的。

  ……那麽,能買回去嗎?

  溫蘅四看了看,走到櫃台前,見裏頭原來有一個人,身著一襲如洗的雨過天青色文士長衫,悠然躺在黃木搖椅上,臉上蓋著一冊翻開的《六朝史》,看不見麵容。

  這應該就是扮作店主的人了,溫蘅凝看了他好一會兒,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睡著,默了默,輕聲問道:“請問……我可以買書嗎?”

  那人聞聲略動了動,一隻修長明晰的手,緩緩搭上麵上的《六朝史》,把書往下移了移,一雙清湛的眼,如雲開月明展露在她眼前,月射寒江般看了過來,微涼的眸光在落到她麵上時,似是微微一定,但又很快沉靜如幽海,讓人疑心那平靜的海麵是否曾掠起過絲毫波瀾,隻那眸中隱隱的不怒自威的氣勢,是十成十地存在著,看得人有些發虛。

  她也的確有些心虛,“……我……沒帶錢”,溫蘅取下攏在手腕處的碧璽珠串,遞到櫃台上,“可以用這個抵嗎?”

  第4章 珠串

  皇帝因想一個人清靜清靜,遂將趙東林等禦前內監侍衛,都打發地遠遠的,不想,卻給了這女子“可趁之機”,來親近龍顏。

  他倚躺在黃木搖椅上,眼望著皇後給他挑選的窈窕佳人,明眸皓齒,肌若凝脂,看上去似乎十七八歲,披穿著一道銀紅色羽緞鬥篷,裏頭隱約是一襲蜜合色縷金裙裳,顏色鮮豔,容姿嬌柔,與上次梅林所見之素淨清皎,大不相同,蛾眉淡掃,唇點香脂,眉心一枚紅蓮花鈿,如霞似火,像是著意盛妝,有備而來。

  皇帝將目光落到她遞送碧璽珠串的纖手處,見她手背一片通紅,問道:“你手怎麽了?”

  溫蘅聽這人突然說話,聲音清朗,不似內監尖細,心道應是侍衛之流,再看他眼望著她的手、提著書角站起身來,瞧著是位年約弱冠的年輕男子,劍眉星目,長身玉立,自有一股凜然氣勢,更是證實了心中所想,含笑回道:“剛才不小心被茶水燙了下。”

  溫蘅是實話實說,但聽在皇帝耳中,卻像是在有意博取他的憐惜。

  溫蘅繼續道:“不過沒什麽,已經不疼了。”

  皇帝心道,博取他的憐惜後,再展示下她的堅強,以示她是名柔中有剛的女子。

  溫蘅看這年輕男子一味地盯著她的手看,卻不回答她方才的問題,隻好將那碧璽珠串往前推了推,又問了一遍,“我身上沒有帶錢,可以用這碧璽珠串,抵這幾本書嗎?”

  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女子腕飾,向來可作定情信物,皇帝自兩三年前開選秀納妃嬪以來,見慣後宮女子邀寵,但還沒見過這路數的,裝得天真純情,其實十分大膽,他靜靜目望了她會兒,淡淡吐出兩個字,“不夠。”

  ……不夠?

  今天是大年初一,理當穿得喜慶鮮豔些,兼之,又要入宮拜見太後皇後,不能失了禮數,溫蘅難得地盛妝出行,身上的飾物,都比平日多戴了些,但,除了在京城珍寶坊買的那隻碧璽珠串,其他簪釵佩飾,都是明郎送的,也是明郎今天清晨,一件件地幫她佩戴上的,她怎麽舍得拿出來換書……

  溫蘅無奈地看了眼堆在櫃台上的那七八本書,心中暗歎一聲,垂下眼簾道:“不夠就算了……”

  她抓著那碧璽珠串要走,皇帝微一挑眉,哦謔,欲擒故縱……

  他倒想看看她還有什麽招兒,伸出手去,按住了那珠串,“一兩本倒也足夠。”

  溫蘅心中立時盈滿歡喜,莞爾一笑,皇帝看得微微一愣,就似那天看到她站在綠萼梅樹下,望著“雪雀”輕笑時的場景,霎那間如雲開雪霽、灩光迷離,他略定了定神,執了那珠串在手,淡道:“你挑吧。”

  這可真叫溫蘅為難,她本本都中意,微蹙著眉頭,翻著這七八本書,猶豫起來,一會兒拿起這本,一會兒拿起那本,皇帝見她“演戲”“演”得很是認真,指腹撥著碧璽珠子看了好一會兒,唇際也不禁隨之微彎了彎,露出點笑意,“算了,你都拿走吧。”

  “啊?可以嗎?”溫蘅驚喜抬頭,雙眸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