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作者:三水小草      更新:2020-07-11 11:26      字數:4337
  “我也想要一個廚藝好到能參加廚藝大賽的男朋友, 嗚嗚嗚……我錯了,我們化學老師比小甜老師好多了, 我們化學老師雖然不甜,可她也不給我們塞狗糧!”

  在眾多網友的評論中,摻雜著無數的尖叫聲,其中自然包括付曉華的。

  她尖叫,她快樂,她能抱著自己的手機繞著她們公司大樓跑八圈兒,告訴全世界:“我磕的CP是真的!”

  在這些善意的祝福和調侃中,也同樣存在異樣的聲音,有些人羅列了小甜老師視頻中陸辛的手出現的時間線。

  “從小甜老師的第一個視頻裏就出現了這個男人,你們跟我說小甜老師當初失業又失戀?失戀了還這麽快就找到新歡了?”

  “男的劈腿出軌,估計女的也不清白。”

  如此種種,混合在網絡語言的洪流中,十分刺眼。

  沈小甜看見了,可她沒管,照例和從前一樣回答完了一些化學方麵的問題,她就下線了。

  老馮的廚房裏,陸辛在研究一條魚。

  “挑個酒,往上麵一燒,酒味兒也進去了,菜看著還熱鬧,我可查過了,這兩年好幾個地方的什麽廚王比賽可都用了這一招。”

  陸辛點點頭,說:“就跟前幾年兒冷菜都上一遭幹冰是一個道理,我懂,可我不想這麽做呀,倒上酒一燒,那最早是廣東人做鵝的法子,鍋邊兒淋一圈兒酒,去腥增香,後來有了錫紙,咱們又學了外國人的洋把戲,菜做了九分熟,上桌一點火兒,靠那一下最後入味兒……都是這麽一回事兒。”

  站在案板前和一條魚死磕的陸辛,看著和平時都不一樣,他的眼神裏帶著某種說一不二的霸氣。

  沈小甜在旁邊看著,臉上全是笑。

  “再說了,你也說這兩年比賽拿獎的都用這一招兒,你以為那些比賽專業戶不知道?”

  所謂的比賽專業戶,陸辛跟沈小甜解釋過,有很多廚子,他們主要是靠參加各種比賽拿獎,順便帶動自己所在餐廳的名氣,可日常並不會一直呆在刀切火燎的廚房裏,而是各種“合影”、“握手”,隻要把他們拿獎的菜色交給下麵的廚子就夠了,當然,他們對美食的研究也主要放在了研發新菜上,這些廚子甚至可以在好幾家飯店裏掛名,幾乎可以說是各家“共享名譽”了。

  陸辛管這種人叫比賽專業戶,認真說起來,他們也並不是這幾年才在廚藝圈兒裏新興的物種,早些年各種美食比賽熠熠生輝的時候,就有很多人以刷獎為生,不過隨著內地餐飲的集團化模式越來越清晰,這些刷獎的人靠著掛靠多家公司,除了名頭之外也賺了錢。

  光聽他語氣就知道他不喜歡這些人。

  沈小甜能理解他的不喜歡,他見過了太多沉默於灶間,踏踏實實靠著自己手藝與堅持獲得自己招牌人,他從這些人的身上汲取養分獲得成長,也看見了他們的快樂和痛苦,自然排斥另外的方式。

  “我覺得他們看見你也能挺討厭的。”

  坐在椅子上,沈小甜對陸辛說:“你看,他們的套路也都被你摸透了,可你又不是啥專業戶,就是個野廚子,每天到處去吃好吃的,到處交朋友聽故事,他們想幹嘛你還是一清二楚,這多氣人啊?”

  陸辛轉身看了沈小甜,看到她的眼睛裏亮亮的,什麽霸氣都散了,隻剩略有些無奈的笑容。

  他:“小甜兒老師,你再這麽誇我,我做飯都不用放糖了。”

  沈小甜笑得越發甜了:“我是在誇你麽?我不是在說實話麽?”

  “嘶――”老馮的幫廚裏有人發出了牙倒了的聲音。

  忙著研究菜色,陸辛也沒忘了要讓自己的女朋友吃上好吃的,正好老馮這兒有新到的短裙竹蓀,陸辛給沈小甜做了個竹蓀蝦滑湯。

  所謂的短裙竹蓀就網狀的菌絲比一般的竹蓀要短,除此之外它的柄也短且厚,吃起來的口感比一般的竹蓀更“脆”。

  蝦滑是新鮮打出來的蝦泥裏麵拌上切成粒的蝦肉做的,被注入到了竹蓀裏麵,使得整體的口感變得外脆內軟,更多了幾分充實。

  此外,陸辛用的這個湯也不一般,毛豆、筍、玉米、胡蘿卜、白蘿卜、泡發的香菇,洋蔥……這些大部分都是沈小甜核定過,在長期熬煮之後會讓湯底擁有大量穀氨酸鹽和核糖核苷酸的材料。

  陸辛搭配了很多遍,才調出了這麽一個素湯底。

  這也是他這些天來的收獲之一了。

  用這個素湯底加上竹蓀蝦滑兩種材料本身的鮮美,幾乎可以說是激活了人嘴裏的每一點味蕾,沈小甜光靠這個菜就能吃上一整碗的米飯了。

  陸辛當然不會隻給自己的女朋友做一個下飯菜,另一個菜是個肉菜,蔥爆羊肉。

  這個菜沈小甜當然也挺喜歡的,當然,這是建立在這道素湯竹蓀蝦滑被徹底吃光喝光的基礎之上。

  “極致的鮮美。”沈小甜對陸辛說,“這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化學成分的刻意堆疊了。”

  陸辛點點頭說:

  “這個我想試試再加點兒東西,這個味兒確實很好,就是……就是太薄了,壓在舌頭上沒分量,下次我試試大蒜和芹菜。”

  沈小甜低頭想了想,說:“如果你說的這個分量是指芳香物質不夠刺激的話,要不要考慮加點兒發酵物或者美拉德反應後的物質,這樣的材料芳香物質更豐富。”

  這還真是個思路,陸辛想了想,一拍大腿說:

  “這個路子說不定還真行!東北酸菜和四川酸菜還真的都是味兒很足的東西,不過這倆不行,我得再想想。至於你說的美拉德反應……我試試煎過的豆幹?”

  “都可以試試呀。”

  老馮在一邊兒聽著,他其實是蹭著飯來著,看著沈小甜明明是個沒啥廚藝的,居然能把事兒正好說到點子上,他真是一愣一愣的。

  “哎呀,我這做了多少年的廚子,到現在就隻會吃喝了,小甜老師你這本事是真厲害了,陸哥遇到了你那真是撿到了個大寶貝兒啊!陸哥,就小甜老師這話,要是你真琢磨出了結果拿了獎,你這獎金肯定得給小甜老師一份啊!你們這叫什麽,比翼雙飛!”

  馮春閣的這張嘴永遠是飄著油花兒的,當然他蹭飯也不白蹭,沈小甜飯後吃的紅豆沙就是他熬的。

  吃完了飯,陸辛繼續跟那條鱸魚較勁,他做魚的手藝自然是沒話說,可是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感覺到他是在思路上遇到了什麽問題。

  “你到底想做一個什麽魚呢?”

  從早上到晚上,沈小甜問陸辛。

  “我以前吃過一道魚……”陸辛站在案板前,兩隻手抱在一起,長腿略微分開地站著,微微蹙著的眉頭,讓他帥得可以去拍雜誌了。

  可這種帥,他是表現給魚的。

  “那個魚看著是蒸的,吃起來肉質極為鮮嫩,可肉上還有一層燒烤出來的味道。我當時以為這個做法是先做了簡單熏烤烤後蒸,然後做了一層油潑,但是做這個菜的人告訴我,我猜錯了。”

  陸辛垂著眼睛,慢慢說:“我總是忍不住想起這道菜。”

  想要複刻,或者想要弄明白。

  馮春閣在一旁聽著,忍不住說:“陸哥,馬上要比賽了,你幹嘛跟一個舊菜還較上勁了?”

  陸辛深吸一口氣,說:

  “因為這次的決賽評委,就是那個人,既然要比賽,去都去了,我也想做得更好一點兒啊。”

  在他身後,沈小甜“哦”了一聲。

  馮春閣連忙說:“小甜老師,這個評委雖然是個女的可是年紀挺大了,就是那個……”

  沈小甜擺擺手,她要說的不是這個,然後她對陸辛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吃到的熏烤味道是因為她的魚可能是熏魚和鮮魚一起蒸的?”

  看見自己的課代表轉過頭來看她,小甜老師皺了一下眉頭,說:

  “分子運動的部分,我不是早就講過麽?”

  第91章 海鮮疙瘩湯

  夜晚, 暈黃的路燈把石榴巷照得很長,柿子樹的影子被斜光拖進了河裏,大概是因為沒剩幾片葉子, 也就不掙紮了。

  踩著岸上那點兒影子,陸辛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比平時重。

  也沒重多少。

  “昨天徐奶奶還跟我說,讓我把院子也跟她們家一樣包起來,這樣冬天暖和。”

  石榴巷裏好幾戶人家都已經把自家的外牆重修了,有的是改裝了個車庫出來,大部分是重新砌牆, 鋁合金框架和石棉瓦做的頂棚把院子直接包成了個客廳,宋大叔家的最有意思,暖和的時候是個敞開的院子,天一冷,幾麵的牆板一扣就成了個遮風擋雪的小房子。

  總之,整條巷子裏還保留紅磚底子鐵欄杆的隻剩了沈小甜一家。

  也難怪徐奶奶天天念叨了。

  “改也得天暖和了, 這個時候要是動了泥瓦匠的活兒,天一熱能裂縫兒。”

  陸辛說著, 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自己腳下漸漸變短。

  “恩, 我知道的。”沈小甜用力抬起頭, 說, “路燈離我好近啊。”

  一根樹枝被她伸手拉了一下, 枯黃的葉子像是盛夏被驚動的蝴蝶。

  可它沒飛起來,隻是由著細白的手指從自己的下麵掠過。

  聽見細碎的沙沙聲從腦袋上麵傳來,陸辛笑了一下。

  “你想裝個什麽樣的院子啊?老馮搞了好幾個店了,建築公司的門道摸得挺清, 到時候讓他幫忙找個人看看。”

  “哎呀,馮師傅可真是隻羊啊, 讓你逮著不停地薅羊毛。”

  “就老馮那個性子,你越是用他,他才放心你是把他當自己人,不然心裏早不知道翻來覆去琢磨多少回了,他也是真不嫌累。”

  陸辛說完了,哼了一聲。

  沈小甜問他:“是不死我太重了?”

  “沒有,我是想起來今天做的那個湯,你說我放點榨菜怎麽樣?”

  沈小甜很誠實地說:“我想不出來。”

  聽她這麽說,陸辛笑了一下:“我也想不出來。”

  “可我得找著那個東西。”靜夜裏,男人輕聲說,“我還是想贏的。”

  “真巧。”沈小甜笑著說,“我也想你贏。”

  廚藝大賽定在了元旦開始,先是選拔賽,然後是決賽,因為龔師傅是在西安給陸辛報的名,所以他要參加的選拔賽也在西安,決賽則是在杭州。

  沈小甜聞名已久的饕餮樓承擔了是這次活動的顧問工作,甚至還有饕餮樓主廚擔任首席評委。

  “沈主廚真是個挺好又挺壞的人。”

  陸辛對沈小甜這樣評價那位在傳說中影響著國內整個廚藝界的女人。

  “我說她很好,是因為她廚藝好,真的,我走南闖北見過那麽多的老師傅,凡是見過她的,都沒有不誇她的,就連之前我們去廣東見到的徐師傅也一樣,據說徐師傅家那個長輩一直是被沈主廚供養著的,沈主廚也沒對他客氣過,可他之前接受采訪,提起沈主廚也是誇的,這麽一個人,你想想得多好。

  “可就這麽個人,你說她壞,那壞勁兒是真不缺,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是在老元那兒,她從國外回來,在北京下了飛機,回家的時候路過濟南,瘦高利落的一個女人,坐在角落裏,一口氣把菜全點了,還說要不同的廚子做,我那時候正好幫廚呢,聽見整個後廚都炸了,個個兒都氣著呢。”

  風又起了一陣兒,吹著耳朵和後脖子發冷,陸辛下意識縮了一下脖子,突然覺得頭頂一暖,有什麽東西貼了上來,沈小甜的呼吸就在他的後腦上,是一陣一陣濕潤的暖風。

  “怎麽樣,這樣不凍腦袋了吧?”

  除了腦袋貼上來,還有兩隻羽絨服的袖子籠在了陸辛的耳朵周圍,袖子裏麵鑽出來兩隻手,溫暖柔軟的手掌貼在了他的耳朵上。

  “耳朵也給你保護起來。”

  陸辛把自己要說的話都忘了,隻有低低的笑聲在喉間。

  “是,不冷了,特別特別暖和,小甜兒老師就是冬天裏的小火爐子。”

  沈小甜沒說話,就是手在陸辛的耳朵上轉了轉。

  陸辛雙手用力,把她又往上顛了一下,牢牢地背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