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5415
  兒子雖然是夫君手把手教出來的,可性情跟夫君還是不一樣的,她並不希望,兒子日後娶一個跟她一般性情的女子。

  “要不然就寫信回去,讓親近的長輩私底下幫忙打聽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女子,咱們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還回不了京城,總不能讓兒子的親事就這麽耽擱下去。”

  這事兒還是宜早不宜遲,省得好姑娘都讓別家挑去了,長輩們的眼光她還是頗信得過的。

  “這事兒隻能托一個人,不能同時托付給好幾位長輩,這要是都相看中了一位那還好,若是看中的人不同,那咱們聽誰的是,聽誰的不是?”

  劉楓本來還想把這事托付給自家娘親的,她娘看人的眼光向來準,夫君早先不就是娘給她定下的嗎。

  可倘若兒子的婚事隻托付給一個人的話,她就不確定夫君想拜托的長輩是不是娘了。

  “遠哥兒走的是文臣的路子,托付給嶽父嶽母不太合適,還是讓師伯來吧,他老人家人脈廣,認識的人多,又致仕在家,很適合做這件事情。”魏時不假思索的道。

  跟他較為親近的長輩也就這麽幾位,嶽父嶽母交往的圈子更多的是武將,老師又整天忙得不可開交,頭幾年還從工部右侍郎升為左侍郎,雖然官品是一樣的,那誰都知道左要比右尊貴嘛。

  所以托付給師伯那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這理由劉楓沒辦法反駁,都是為兒子好的事兒,她也不會反對。

  給師伯的信送出去了,太子的信也到了,就在很多人家忙著栽種紅果秧苗的時候,魏時才把手裏的鍾表圖紙交給幾位工匠,至於這幾位什麽時候能把東西打磨出來,他還真沒辦法預判。

  平江府各個方麵基本上都算是走上正軌了,魏時也是這兩年才開始在各地開辦收容所,之前那真的是辦不起,官府沒有多餘銀兩,孩子也不可能一直養著,總還是要出去謀生的。

  現在算是有一些能力了,官府有銀錢辦收容所,有銀錢來請人照顧孩子,也有銀錢把嬰兒等到七歲,更重要的是七歲大的孩子,符合條件就可以進入工坊做活。

  至於讓這些孩子讀書的事情,那魏時是真辦不到了,別說他隻在平江府幹了這五六年,就算是在這邊幹上一輩子,也沒辦法讓這些乞兒讀書識字。

  魏時現在確實是有更多的時間了,能去安排需要慢慢磨的事情。

  比如說修路,比如說水利工程。

  之前那幾年,為了鼓勵農人種植,特意推出了免除徭役的獎勵方式,如今官府要修路、要建設水利工程,一方麵是通過徭役來招到一些人,僅僅這些人是不夠的,還要通過用付工錢的方式來招人。

  至於這些工錢,一部分是由官府來出,一部分則是由百姓捐贈得來的,畢竟這也是為民辦事兒,路修了是百姓要走的,水利工程建了,是為了在雨水多的時候防止水患,有旱災的時候灌溉農田。

  魏時早些年跟著老師學了不少有關於水利的理論知識,但是親自參與其中這還是頭一回,固然征集了不少有經驗的匠人,甚至還從京城那邊請了人過來。

  但所修建的第一個水利工程,魏時還是全程參與進去了,每一個環節他都有跟進,可能不是出力最多的那個人,但確確實實是跟完了全程。

  這也算是了卻他一部分遺憾吧,畢竟跟著老師也學習了好幾年,那麽大塊頭的書都讀過、研究過,要是一點用上的機會都沒有,還真是挺遺憾的。

  在其中遇到的一些問題,自己的一些感悟,魏時也有寫信給老師。

  他沒能做水利這一方麵的差事,不光是他自己的遺憾,也是老師的遺憾。

  在來了平江府之後,他其實已經意識到了,可能之後也不會再回到工部,不會再做水利,沒辦法繼承老師的衣缽。

  關於這個事兒他還特意在信裏勸過老師,他這個學生收了跟沒收一樣,沒辦法繼承老師的衣缽,老師如果能發現好的苗子,最好是能再收一個徒弟。

  那麽厲害的一個人,知道那麽多治水的經驗和知識,不收幾個徒弟傳承下去,那真的是太遺憾了。

  老師給他的回信一如既往的簡潔,讓他不要想太多,有好苗子會收徒的,而且要傳承治水的經驗並非一定要收徒,老人家已經打算致仕以後寫書了,這才是能夠傳承下去的東西,隻要書籍不曾遺失,那就能傳到千秋萬代去,讓子子孫孫都能夠吸取過往的經驗。

  好吧,這確實是個好法子,魏時還挺支持老師這麽做的,比起收徒,寫書應該是更能夠惠澤後代的事情了。

  他如今親自參與到這些水利工程當中去,也算是彌補他們師徒二人的一個遺憾。

  平江府依舊如火如荼的發展著,時常親自跟工程的魏時,在這一年裏又被曬成了剛剛出海回來時的模樣,那叫一個黑啊。

  不過正是因為被曬黑了,魏時幹脆把胡子給剃了,用不著再用胡子裝老成,而且留著胡子確實是不太方便,洗臉的時候不方便,吃飯的時候不方便,臉上流汗水的時候也不太方便擦幹淨。

  總之,被曬黑了的魏時剃光了胡子,一開始還挺明顯的,其他部位的膚色都比較黑,隻有嘴角和下巴白得顯眼,不過沒過多久的功夫,整張臉就已經渾然天成的一般黑了。

  每次抱著小女兒的時候,魏時都不需要對著銅鏡看臉,兩個人的手放到一塊,那妥妥的就是兩個顏色,一個極黑極糙,一個極白極嫩,簡直就像是兩個階層的人。

  這情況一直到冬日也沒有好轉,雖然冬日的太陽沒有夏天那麽毒,尤其是在平江府,寒風蕭瑟的情況下,能沐浴到太陽光,真是件讓人向往的事情。

  可這樣隻略略的帶了一點溫度的太陽光,對皮膚照樣是‘狠辣無情’的,每天都要在外奔勞的魏時,冬日裏雖然沒有比夏天變得更黑,可照樣也沒有白回來。

  膚色雖然能夠影響顏值,但決定顏值的到底還是五官,哪怕黑的不輕,在魏府裏邊,也算得上是俊美的了,誰讓魏遠去江佑府考試去了呢。

  魏鵬跟自家堂叔是沒得比,他的相貌多是隨了父親,跟醜沒什麽關係,在普通人裏那也是居於上中流的,但是跟真正相貌英俊之人比起來,就要落於下乘了,麵容偏寡淡了些。

  人的相貌是天生父母給的,這一點是真沒辦法強求。

  魏達在整個魏氏家族都是墊底的,父親長得好,長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唯獨到了他這裏,相貌大部分是隨了母親,小部分隨了父親,可也沒隨到父親長得好的地方。

  集父母的缺點與自個兒臉上,這樣的運氣,魏達自己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聽說,自打他懂事起,就從未再見過一麵的長姐,長相也是隨了母親的,還真有人說過他長得隨了阿姐。

  這張臉長在男子身上,在普通人裏就已經數不著了,若是長在女子身上,真的是……辛苦姐夫了。

  長大以後,他才覺得父母感情不好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母親脾氣大,長得又不好,若他娶一個這樣的夫人,可能也受不了。

  父親就更不用說了,是一個沒什麽擔當、甚至有些懦弱的人,還頗為自私。

  這樣的兩個人,過不到一塊兒去那才實屬應當呢。

  也就是來了平江府之後,他才頭一次見到白姨娘,也不能說頭一次,小時候也應該是見到過的,隻不過那會兒他還不記事兒,壓根就沒有什麽印象。

  所以在平江府的見麵,應該也能算得上是初見。

  年近五十歲的人,幾乎已經不能夠再用他的那套審美去判別美醜了,白姨娘的身形是極為瘦弱的,跟母親的說法不一樣,白姨娘幾乎不穿白色的衣服,甚至連素色的衣服也很少穿。

  倒有點像是普通人家裏的老太太,喜歡穿顏色重的衣服,喜歡帶顏色重的首飾,即便是一大家子人圍在一塊相聚的時候,也很少會見白姨娘說話。

  是一個有點沉默寡言的老太太。

  這人是曾經被母親恨之入骨的,他曾經數度聽母親用‘賤人’、‘狐媚子’來形容白姨娘,在沒見麵之前,不難想象肯定是一位容貌極佳之人,這點從長兄臉上就能夠看得出來,能生得出來這般樣貌的兒子,人又能醜到哪裏去。

  但是見了麵之後,他才恍然發覺白姨娘其實也並不年輕了,這個母親嘴裏的‘狐媚子’,已經成了一位與世無爭的老太太。

  在府裏頭真的幾乎沒什麽存在感,不管事兒,也不怎麽說話,甚至都不太會主動出麵。

  他在來平江府之前,母親最擔心的事情是怕這位姨娘借機會期辱於他,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白姨娘母子在母親手底下討生活,如今風水輪流轉,改到他到人家的地盤上來了。

  不怪母親擔心白姨娘會借機欺負人,他之前也有這個顧慮。

  長兄是讀書人,如今又已經是正一品的一等伯了,很是沒必要再計較過往,更何況母親即便是後來對長兄不好,可是在頭十年,長兄也是養在母親膝下的。

  白姨娘就不同了,依著母親的性子,肯定是沒少折騰了父親的妾室,尤其是這位好像還是較為得寵之人。

  他對姨娘確實也沒什麽好感,想象中的白姨娘雖然容貌極佳,可也肯定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一肚子算計,又會裝可憐,又會使手段。

  他又怎麽會是這種女人的對手。

  不知道是這些年日子過得快活,還是修身養性了,他想象當中的責難並沒有,在平江府的這一年裏,他跟白姨娘見麵的機會都很少,見了麵也幾乎是不說話的。

  也不知這人是不是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在為數不多的幾次相處裏,白姨娘不光是不太開口說話,甚至都不太看他,一群人裏頭總會刻意的把他忽略過去。

  要說為難吧,這也不像為難的樣子,可要說不為難,這位確確實實是在避著他。

  實在是琢磨不透這位姨娘是怎麽想的,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彼此都不太想有過多的接觸,能不見麵就不見麵,能不說話就不說話,也免得尷尬。

  魏達母親眼裏的狐媚子,雖然很有手段,但是卻弱到不堪一擊,任人宰割。

  孩子剛剛生下來就可以被人抱去,不要的時候,又可以隨意扔回來,甚至是平日裏的吃穿住行,都需要仰人鼻息,不誇張的說,如果早些年李氏就已經跟魏仁撕破了臉皮,那白姨娘這個魏仁昔日的紅顏知己,可能早就已經被發賣出去了。

  所以母子倆誰也不知道,當年那個一歲左右的小孩子,不是因為下人不精心,不是因為身子骨弱,所以才會得風寒的。

  而是因為有人使了壞,偷偷的給那窗戶開了條縫。

  這大概是白姨娘這一生對於夫人最大的反抗,隻不過是直接反抗在了一個小孩子身上,而不是直接對大人下的手。

  正是因為有這麽一件事兒,她固然得到了報複夫人的快感,可也因為這個心結,一直跟兒子親近不起來,內心晦暗的人,又怎麽敢暴露在太陽光下。

  在麵對嫡出的小少爺的時候,比起尷尬,她心裏頭更多的是愧疚,可能是這些年日子過得好了,跟之前的生活比起來,簡直是太過順風順水了。

  因此當年動手的時候,她沒有覺得愧疚,卻在很多年後,再一次見到那個昔日躺在床上的小嬰兒,心裏頭反倒是有了愧疚。

  第133章

  一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兩個年輕人熟悉平江府,也熟悉魏府了。

  魏達閑暇的時候喜歡四處閑逛,府城周邊基本上都已經逛過來了,魏鵬則是更喜歡陪著小堂妹玩耍。

  顏控的屬性,在魏定和魏鵬父子倆身上那是一脈相承,當然也不排除老一輩兒也有這個屬性,隻是在這倆人身上尤為明顯。

  魏鵬和魏達相識的時間可夠久的了,平日裏相處的時間更長,可交情也沒好到哪兒去,普通的友人自然比不上堂叔侄倆,可也隻是如此。

  閑暇的時候不會一塊兒約著做事情,平日裏在學府讀書,那也是各有各的玩伴。

  魏鵬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注重長相了,還是因為太過討厭早些時候的小堂叔,又或者是兩者兼有,所以兩個人的交情才一直沒能好起來,他也不太樂意跟魏達處的很好。

  在江佑府初次見這個小堂叔的時候,那會兒是回去辦曾祖母的喪事,第一次見堂叔也是在那個時候,溫潤如玉,翩翩君子,仿佛是在書畫裏走出來的一般,遠比現在要俊美的多。

  小堂叔就不行了,那模樣,那性子,他在心裏頭甚至用‘醜人多作怪’來腹誹過小堂叔。

  可能從那時候起,就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成為特別要好的親人,哪怕之後小堂叔的性子已經被掰過來了。

  魏時頭半年還不算特別忙,後半年的時候,又忙的跟以前差不多了,有時候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邊用。

  對於小弟和侄子的功課,他這一年來,管的真不是太多,兩人的功課靠的主要還是學府裏的先生。

  就像大伯還在柳州城做知州的時候,差事過於繁忙,能夠指點堂兄和他的時間實在是不多,有心無力說的就是這情況。

  不過差事上下了功夫,到了年底也就能看到收獲了。

  這是平江府,乃至是整個大靖朝,第一次在民間試種紅果,哪怕做足了心理準備,哪怕有來自京城的數據,可等到統計畝產量的時候,也照樣讓人吃驚。

  這份數據不光上報了朝廷,而且很快就在民間流傳開來,相信明年的時候,會有不少百姓願意嚐試新糧種。

  而新一年被收上來的紅果,隻有極少的一部分運往了京城,剩下的全都在平江府這兒自產自銷了。

  幾乎是一入冬,府城的街頭小巷就出現了一種新的吃食——烤紅果,這些東西算不得甜,但是在冬日裏吃起來,確實是別有一番風趣。

  更何況這東西多便宜,一文錢能拿兩,而且還特別能夠飽腹,正常飯量的人,兩三文就能吃飽了,買個包子還得兩文錢呢。

  剛開始的時候沒人敢買,魏時幹脆是做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買了之後,直接在大街上扒皮吃的,還好是把胡子剃了,不然的話,這胡子上粘上紅果渣,那畫麵實在是不敢想。

  平江府的第一批紅果,成了可以用來飽腹的小零食,倒還真沒有發現糧店有賣的。

  官府這邊已經在年前擬定好了計劃,明年要擴大紅果的種植,同時也會出價從百姓手中收購紅果。

  這還真不是做慈善,更不是賠本賺吆喝,對於紅果有了更好的處理方式。

  今年官府的人,年禮都收到了一份特別的禮物——粉條。

  這玩意兒看起來跟麵條差不多,但是要更細一些,顏色趨於透明,基本上沒什麽味的,這完全可以成為取代麵條的存在。

  更何況,根據上司科普的做法,大家都試過在煮肉的時候,中間也把這粉條放裏頭,那湯汁的味道全都吸進粉條裏了,比肉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