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作者:
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5483
到了休沐日這一天,魏時身上穿的都是昨日剛剛才完工的新衣服,花紋樣式都是夫人親自定的,身上的配飾也都是根據衣服來搭的。
不隻是他身上的裝飾如此一絲不苟,夫人、兒子和姨娘也是如此,甚至連府裏的下人好像精神氣兒都不一樣了,今日特別的抖擻。
行吧,這些人對於皇權的敬畏和看重,大概是魏時一輩子都達到不了的高度。
當然了,還不到四周歲的遠哥兒,沒有其他人那麽誇張,但瞧著也是挺緊張的,孩子原本就容易受到周圍環境的影響,周圍的人緊張,帶動的孩子也跟著緊張了。
魏時倒是也沒多說什麽,他沒辦法加重自己對皇權的敬畏,更不覺得這有什麽,但並不想在這方麵影響兒子,畢竟這還是皇權社會,遵守規則的人總是能過得更順一些。
太子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小皇孫一塊兒,而且是嫡出的那一位。
也行吧,反正當兒子的總歸不如當老子的排麵大,大家都已經做好了迎接大的準備,小的來了,好像也沒什麽。
能這麽想的大概也就隻有魏時,還有被父親教養長大的遠哥兒了吧。
劉楓反正已經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了,夫君跟太子有幾分交情,這事兒她是知道的,真有有什麽失禮之處,太子看在夫君的麵子上也可能會忽略不計。
但這位頂頂金貴的小皇孫就不一樣了,小孩子本來就不好照顧,萬一哪個地方出現什麽差池,太子可能不計較,太子妃還能不計較嗎。
哪個當娘的不是把兒子當做心肝寶貝兒,尤其是皇宮裏的女子。
非得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才行。
小皇孫比魏遠還小呢,如今才滿三周歲,比遠哥兒小了得有小半年。
不過跟魏遠一樣也是嫡長子,魏時跟太子同歲,小皇孫跟魏遠也是同歲,隻不過一個生在了九月份,一個生在了二月份。
如果說魏時和太子都屬於少年老成之人,那這兩個小家夥差不多也是如此,一方麵是受父親影響,另一方麵也是接受教育比較早,各方麵的時間安排都很緊張,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些沉穩的樣子了。
說實在的,魏時真沒見過正常的三歲小孩是什麽樣,他自己情況特殊,那會兒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小孩子,再怎麽聽話乖巧都不奇怪。
但是自家兒子和太子家的小皇孫,一個三歲半,一個三歲,見麵之後真就跟小大人一樣,既不讓人抱著,也不需要其他人介紹,自顧自互報了姓名,就已經相互認識了。
兩個人應該都是因為沒有跟同齡的小孩子玩過的緣故,這會兒見了麵還挺新奇的,板板正正的站著聊天兒,很是有禮貌的樣子。
從姓名聊到今天早上的膳食,從肚子餓不餓聊到今日的功課有沒有做,再從功課聊到以前學的東西。
會不會背詩經,會不會背千字文,會不會寫字,會不會唱童謠,會不會打拳,會不會彈琴……
宮裏宮外不一樣的孩子,學的東西除了禮儀規矩之外,倒也是差不多的。
不過半歲的差距,在兩個孩子身上體現的還是挺明顯的,除了個頭之外,還包括學習到的內容。
小皇孫已經學過千字文了,但是還不能全部背下來,詩經更是壓根就沒學過,寫字也是剛剛開始學,隻能是寫幾個簡單的字。
不過兩個小家夥脾氣和性格都挺好的,耐性十足,即便是交流這些功課上的事情,也沒見哪個人露出不耐煩的樣子。
幾個大人這會兒都不說話了,頗有興致的瞧著倆孩子,看孩子跟孩子說話,也還是挺有樂趣的。
魏時想的要比其他人更多一些,三歲多的小孩,其實也到了該有玩伴的時候,大人照顧的再怎麽細致,也是需要跟同齡人交往的。
隻不過讓他把這麽大的孩子送去學堂,他自個兒也不忍心,如今的學堂,哪怕是可以給小孩子開蒙的學堂,跟後世的幼兒園、小學也還是不一樣的。
魏時早先就是跟著何秀才開蒙,他是班裏頭年紀最小的一個,可也沒受到什麽特殊待遇,該學的內容學,該罰的地方罰,跟其他七八歲大的孩子沒什麽區別。
如今都講究‘嚴師出高徒’,先生對學生貫來是嚴厲的,這方麵是不分年齡大小的。
魏時從來都沒想過送兒子去學堂開蒙,或者是單獨請個先生到府裏來,開蒙這方麵的內容,他還是打算要親自來,等孩子再大一些,最起碼也要等到八九歲的時候,再送到學堂或者是書院裏頭去。
可如今瞧著兒子跟小皇孫友好相處的畫麵,倒是覺得自個兒之前的考慮有些欠妥的,孩子總歸是需要玩伴的,總不能等到了八九歲,再讓他學著去跟同齡人交往。
兩個小孩子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玩具上,整個大靖朝,大概都沒有比魏遠玩具更多的、更新奇的了。
發條玩具小皇孫是有的,而且還是頂貴頂好的一套,但是什麽滑滑梯、積木、攀爬架、搖搖馬、毽子、沙包……這些就是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了。
作為太子嫡長子,曹昐學的東西要比同齡人全麵的多,但是玩的東西可就太少了,不光是跟魏遠這種開了外掛的沒得比,就算是跟普通的官宦子弟,也比不了。
除了益智類的玩具,還有那一套發條玩具之外,小家夥能玩的隻有東宮的一座秋千,而且還不能是自個兒坐上去玩兒,隻能是由人抱著。
也是可憐。
太子起先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一直到倆小的在滑滑梯上排隊尖叫滑行,看的有趣的同時,心裏頭也有些悵然若失。
這大概才是普通小孩應該有的樣子吧。
作為太子,他知道如何培養一個繼承人更好,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他也不想讓孩子小小年紀就失去童真,不過才三歲的小娃娃,因為嫡長子的身份,已經背負了很多了,日後隻會越來越多。
再想想曾經在魏大人那裏看到過的畫冊,突然覺得他這個父親做的也不怎麽樣,把父皇養孩子的經驗生搬硬套過來,未必就是最好的。
昐哥兒跟當初的他不一樣,中宮無子,父皇必須要盡快確定下來繼承人,盡早的把每一個孩子的路都安排好,都安排的不一樣,這樣才能避免日後起衝突。
但是昐哥兒是嫡長子,論嫡論長都占了首位,日後要走什麽路,可以說是生來就已經注定了的,將來要背負那樣的重擔,小的時候真不能過於苛責了。
還是像魏大人這般,提早教養孩子的同時,也並不妨礙孩子有一個充滿童趣的兒時。
進了魏府,還沒跟魏大人聊幾句呢,太子就已經受益良多了。
正打算好好交流一番育兒經驗的太子,猝不及防就被驚到了。
“從安南國帶過來的稻種,真有你說的那麽好嗎?”
抗旱不說,產量還大,幾乎超出了現有稻種產量的四分之一,可別小看了這四分之一,全國種水稻的地方那麽多,如果能將其普及,多出來的糧食不知能養活多少人。
“根據他們幾個在安南國的查訪,確實是如此,但是作物都有各自的習性,能夠適應的氣候和溫度不同,稻種還沒有在大靖朝種過,因此並不能確定,在大靖朝是不是還能保持有這樣的特性,這事兒下官已經著人安排下去了,特意從安南國帶回來的農人,這稻種能不能有用,明年試一試就知道了,下官也是想著先把這事兒在您這兒報備一下。”
糧食的事情是大事兒,他當初也把魏大人的一些觀點都告知了父皇,朝廷已經派人去周邊的小國尋找有價值的植物了,隻是收獲不大。
另一方麵出海的事情也已經在朝廷的考慮範圍之內了,準備工作首先是從工部做起,朝廷這一年來在各地搜羅了一批造船的能工巧匠,再加上工部原有的匠人,大約到明年,就可以正式啟動造船計劃了。
到時候他也會被調往工部,包括最先提出這個想法的魏大人,到時候肯定也是要被調過去的。
大皇兄在兵部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父皇授意的,如今兵部也算是有了一部分改變,原本安排魏大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兵部改革的口子既然已經撕開了,後邊也就不用著急了,按照父皇的話來說,螞蟻吞大象,慢慢熬就是了。
“這事兒,魏大人做的對,不管這稻種能不能成,孤都會告知父皇,皇莊這邊明年也要種一些,就算一時沒辦法達到預期中的產量,日後未必不能,畢竟大靖朝有這麽多能工巧匠在,不過還得麻煩魏大人今年先勻一些稻種和農人過來。”
他倒不是信不過魏大人,就是覺得事情不太可能這麽順利,得做兩手準備,如果明年種出來的稻子,產量沒有達到預期,那也並不意味著就這麽放棄了。
能在安南國達到如此高的產量,就說明這稻種有其優越之處,皇莊裏養著培育植物的好手,代代相傳,積累了那麽多的經驗,未必想不出好辦法來。
所以還是盡早的讓皇莊也培育一部分最好。
沒想到事情的走向是這樣的,魏時倒是答應的痛快利落,跟發條玩具和正在研究當中的鍾表不一樣,後者他真的是想用來牟利,所以不太願意把利益分出去。
但是前者就跟利益無關了,讓人往安南國跑這麽一趟,又讓夫人安排著試種,並非是為了牟利,而是想著能讓更多的人吃上飯,少一些乞兒。
太子的安排,固然會分薄他的一部分功勞,但是相應的,如果他這邊真種不出什麽道道來,在聖上那裏沒有功勞,苦勞也還是有的。
更何況,這樣確實是能夠讓高產的稻種更早的被推廣開來。
魏時是相當樂意的,當場就應下來了不說,還拿了不少畫像給太子。
“這些都是他們在安南國畫的,各個時期的稻子就長這樣,明年在皇莊種的時候,也可以對比著來。”
果然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君子,太子自認為沒看錯人,他是不會讓這樣的人吃虧的。
本來是想交流育兒經驗的,不過現在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初回京的路上,魏大人跟他說起過很多的想法,有的聽起來真有些天馬行空,摸不著邊際,但是安南國的稻種已經找到了,雖然不確定在大靖朝能不能同樣高產,但是這也已經表明,周圍的小國確實是有大靖朝沒有的好東西。
這個路子是對的,那就可以走。
而魏大人那麽多的想法,還真有可能逐一實現,最起碼現在已經給了人希望和信心。
因此,在安排好稻種和農人的同時,他也想跟魏大人多聊一聊,看還有沒有一些新的思路和想法。
魏時的思路和想法是挺多的,也還沒有到被掏空的時候,隻不過這些東西都太過超前了,現在提出來,那可就不是天馬行空的問題了,是白日做夢才對。
白日夢這種東西,也就是在自己腦子裏想想,跟誰都沒法說。
今天的一切對於小皇孫來說,真跟白日夢差不多了,第一次出宮,第一次交朋友,第一次玩那麽多沒見過的好東西,從魏伯伯家出來的時候,父王還抱了他,就像魏伯伯抱他今日交的朋友一樣。
美滋滋。
第118章
第一本畫冊很快就被刊印出來了,除了太子那邊之外,比較親近的人家,魏時都有送,老師家中,師伯那裏,還有幾位朋友那邊,當然了嶽父家裏送的是最多的,誰讓他們家孩子最多呢。
堂兄那裏也寄過去了一本,至於江佑府那邊,魏時是一口氣寄過去了十六本,魏達一個人當然是看不了這麽多的,可族裏還有那麽多孩子呢,父親又是在族學裏頭教書。
說實在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父親後半輩子都在族學度過,兩邊不住到一塊兒去,平時寫寫信、寄些東西,這樣的狀態最好了。
三年一次,又到了要考核朝廷官員的時候,魏時對此還算是有信心,畢竟他去年跟著太子和大皇子外出賑災,今年又在大皇子的帶領下,把整個兵部的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怎麽算,怎麽都該給他評個‘優’,如果運氣還不錯的話,也能往上再提一級。
魏時做官雖不是奔著升官發財來的,可官職的提升本身就是對功績的肯定,而且擁有的權利越大,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
說到底,對於升官這種事情還是向往的。
讓魏時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升官的願望是達成了,不過他又被調到了工部。
在官場上勉強還能算是新人的魏時,真不太想挪地方,一來是差事已經熟悉上手了,二來跟同僚們也已經磨合的差不多了,猛不丁重新換一個地方,又基本上相當於是要重新再來過。
想想還是有些讓人鬱悶的。
不過能夠從正六品主事升為從五品員外郎,運氣也算是不錯的了,二十一歲的從五品員外郎,聽著就讓人覺得爽氣,他這仕途確實算是順利的了。
要知道大伯為官多年,在守孝之前,也仍然卡在正五品知州的位置上,父親就更是不用說了,知縣的位置一坐就是那麽多年。
工部也還有老師在,右侍郎基本上就相當於工部的三把手了,前提是不把三皇子和今年剛剛調過來的太子算在內,如果把這二位算進來,那所有的官員都要按照次序集體往後排了。
原本在禮部養老的師伯,這一年也算是徹底退下來了,當今終於批了師伯的致仕折子。
為官多年,一直坐到正二品的師伯,如今退下來也算是順勢而為,而絕非激流勇退,畢竟已經到了這把年紀,熬不住了。
當然了師伯並不服老,還打算把剩下的這些時間都投入到算學當中去,研究算學難題隻是一部分,更重要的還是擴大算學的圈子,讓算學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吸引更多的人來學習它、研究它、重視它、發展它。
這一點想望,可以說是跟三皇子不謀而合,今年過去給師伯拜年的時候,魏時就遇到了還在沈府逗留著的三皇子。
這位對算學絕對是真愛,進入朝堂都已經三年了,硬是沒泛起什麽水花來,倒在算學圈子裏獲得了一部分認可。
師伯就挺認可三皇子的,一輩子沒收過徒的人,還真動了收徒的心思,隻是這身份上不太合適,為官的時候要避嫌,不做官的時候,又不太好意思跟三皇子提這事兒了,畢竟一退下來就跟人家提這事兒,顯得之前一直不提就是有所避諱。
大過年的,魏時就聽師伯念叨過幾次這事兒,老爺子不光是遺憾不能收三皇子為徒,還特別遺憾不能收他為徒,說一輩子就起了這兩回心思,都沒能如願。
上了年紀的人,真就成了老小孩,誰能想到曾經的戶部尚書,當今的肱骨之臣,如今委屈巴巴的像個孩子一樣。
不過這事兒真是愛莫難助了,他是已經拜了師的人,不可能再改拜師伯為師,三皇子也不是他能夠做主的人,能不能做師徒,隻能是看緣分了。
就跟夫人一直期待的‘小棉襖’一樣,夫妻倆身體倍兒棒,藥膳也都吃著,可什麽用都沒有,還是得看緣分什麽時候降臨。
能由緣分決定的事情不多,大多數還是靠人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