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5553
  “小的在安南國呆了整整一年,正如同老爺之前聽胡商說過的,安南國確實有一種稻米較為抗旱,產量也要更高一些,跟我們大靖朝的稻米比起來,光從外觀上看,安南國的這種麥穗要更長一些,米粒也要更細一些。”

  呈上來的不光是從安南國帶來的稻種,還有不同時節稻子的畫像。

  “安南國當地種植這種水稻的農人可有帶過來?”

  “依照老爺的吩咐,已經帶來了兩戶人家,總共十八人,其中能下地幹活有經驗的農人有十三個,身世清白,隻是家貧,名下沒有耕地,但是也沒有入奴籍,知道咱們這邊可以給他們安排良田之後,就痛快的過來了。”

  挑的都是本分人家,日子過得艱難,給些甜頭,就敢舉家冒險搬過來了。

  魏時還真是個隻能負責提供思路的,要想安置這兩戶人家,想試驗種植這種水稻,還得是要倚仗夫人。

  魏夫人對這些事情已經得心應手了,多虧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奴仆夠多,莊子和良田也夠多,安排十幾個人,劃出百十畝地,完全不成問題。

  夫君的點子經常是一個接著一個,她別的忙幫不上,這些小事還是好說的。

  從娘家到婆家,劉楓從來就沒嚐過缺錢是什麽滋味,尤其是嫁給夫君之後,劉家的產業是多代積累下來的,並非一日之功,夫君賺銀錢那可真就是眨眨眼的時間了。

  不管是聖上之前賞賜的一千兩黃金,還是之後的玩具鋪子,在夫君那裏,好像都沒費什麽功夫。

  不得不說,能力確實是能夠為男人增添很多的魅力,越發的可靠穩重,能夠給予人安全感。

  兒子在夫君的教導下,日後儼然也會成為這樣一位能給人安全感的君子。

  如果說她現在還有什麽煩惱的話,那大概就是懷孕這事兒了,出孝期都已經一年多了,半點都沒有要懷孕的跡象,這所謂的緣分左等右等,偏就是不來,有時候真挺讓人惱火的。

  而且轉眼又到了夫妻離別的時候了,因為旱災,皇家已經連著兩年沒有去秋獵了,今年趕上豐收,自然不可能再取消,夫君這次又在隨駕之列。

  劉楓一邊苦惱,一邊又有些小驕傲,看吧,即便是夫君的官職還不能上大朝會麵聖,也照樣是在皇上麵前掛了號的人,同等家世的,誰能有夫君這份待遇。

  夫妻離別,頂多也就是一個月的事兒,快些的話,也就半個來月。

  所以這離別之情還真不算濃烈,遠哥兒倒是拽著父親的袖口舍不得鬆開,三歲多的人已經知道分開是什麽意思了,對時間也有了模糊的概念,還好小家夥不是個愛哭的,縱然不舍,也沒掉金豆豆。

  魏時時常在‘嚴父’和‘慈父’兩個角色裏來回轉換,這會兒就是‘慈父’了,舍不得拽開兒子的手不說,自己的眼眶已經微紅了。

  “遠哥兒乖,爹爹下次回來送你一件兔皮大氅,純白色的,到時候遠哥兒穿上肯定特別好看。”

  魏時能許諾的也就是如此了,盡管皇家獵場的獵物出奇的多,而且也都不夠敏捷,但獵物還是有等級之分的,他能對不同顏色的兔子挑挑揀揀,能有信心給兒子做一件純白色的兔皮大氅,可沒信心給兒子做一件狐皮大氅,雜色的也不成。

  劉楓特別想悶頭笑幾聲,又怕惹得這父子倆惱羞成怒,就這膩膩歪歪的勁兒,顯得她跟夫君的夫妻關係不是很一樣,明明她這也牽腸掛肚著呢,就是還沒到父子倆這份上。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離開上十天半個月的,兒子會不會也依依不舍的拉著她的衣角。

  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她的眼眶怕是也要跟夫君一樣紅了。

  看著這父子倆膩膩歪歪,從正院門口送到府門口,車軲轆話說了得有小半個時辰,怕耽誤了隨行的時間,夫君這才上馬,兒子呢,眼巴巴的瞧著夫君騎馬的身影轉角消失,這才往回走。

  一步一個腳印,小小的身影看上去莫名有幾分寂寥和哀傷。

  老母親心裏頭五味雜陳,這父子倆可以單獨唱一出戲折子了,她肯定是連句台詞都沒有,隻能當觀眾。

  周圍不止劉楓這一個觀眾,但最鬱悶的肯定是她,就連跟她最親近的趙嬤嬤,這會兒也隻是感慨父子倆的感情好,絲毫沒想到她這個做夫人的、做母親的,心裏頭也有那麽一點點酸澀。

  ‘小棉襖’什麽時候才能投胎到她肚子裏來呀。

  第117章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伴駕秋獵的魏時,對很多事情已經有經驗了,趕路的時間安排、住處、飲食,這些跟三年前差不多都是相同的,就連住的地方也還是原來那個間。

  跟以往不同的地方是他跟太子的相熟,而且對兵部的人來說,他身上幾乎就打著大皇子的烙印。

  這讓他要比三年前更受歡迎,但眾人的態度也更加的微妙一些,即便是坐在角落裏不參與聊天兒,很多人也會因著他的存在,言語之間多了幾分講究。

  魏時本來就不是一個熱絡交際的人,麵對這樣的情況就更是能避則避了,旁人太熱情了,他不習慣,自個兒太有存在感了,也不太舒服。

  沒有大集會,也不用出去打獵的日子裏,魏時都是貓在自個兒房間裏畫圖冊,他可是有把顏料畫筆都帶過來,兒子大了,雖然識的字不多,但也到了可以看書的時候。

  因著大黑的事情,他可不敢把那些西方的寓言故事搬過來了,還是照著本土的來,根據實際上的一些小故事,把內容簡化了,然後再畫出來,配上較為簡單的文字,遠哥兒現在這個年紀也是可以看懂的。

  曾經為兒子發明玩具的魏時,如今又要為兒子畫一本書出來,可能還不止一本。

  就連這麽多年一直跟著他的元寶,也是不太能理解的,同樣是做了父親的人,主子和下人雖然不同,可就算是站在主子的角度上,元寶也沒法理解。

  這花費的精力著實是太多了些,甚至是拿出了主子當年讀書的勁頭來。

  三元及第的狀元郎,當年讀書的時候比誰都要用功刻苦,私底下費的那些功夫絕對是大多數人堅持不了的。

  作為旁觀者的元寶,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他一個做書童的,都覺得那日子乏味無趣,更何況是主子這樣日日埋在書堆裏的。

  之前為了把發條玩具畫出來,主子畫廢了不知道有多少張紙,一遍一遍的改,改到最後,他收拾紙張的時候,都不想再看到那發條的樣子了,著實讓人頭疼。

  如今又要寫小故事又要畫畫,這個比當年的識物卡還要費工夫。

  從古至今他就沒聽說過這麽養孩子的,就算是皇室子弟,應該也不至於到這種程度吧。

  元寶也曾經跟主子略提過幾句,隻不過主子有主子的道理,他一個當下人的雖不能理解,可還沒輪到他能插手的程度。

  貓在房間裏畫畫的日子也是挺自在的,盡管這房間確實是小了些,不過這樣的日子總歸是沒幾日。

  既是來了,那就得進圍場打獵,哪怕搶不到彩頭也一樣。

  魏時照例是跟在嶽父後頭,他們爺倆算是組成一隊,目標明確且都不一樣,魏時是瞄準了純白色的兔子,嶽父則是瞄準了火紅色的狐狸。

  倆人一個是沒本事搶彩頭,一個則是不想要出這個風頭了,到了這把年紀,也犯不上再跟年輕人爭了。

  所以都專心致誌打早就已經定下來的獵物,魏時是打算給兒子做一個兔皮大氅,再給夫人做一副手套,劉唐的目標可就高多了,人家是打算給夫人做一個火狐皮大氅。

  至於兒孫嘛,還是那句老話,什麽東西多了都不稀罕了,他兒子一大群,孫子就更多了,自然是沒什麽好稀罕的,能在大靖朝有‘耙耳朵’之稱的劉唐將軍,最稀罕的還是自家夫人。

  這一老一少在人群裏頭倒也不算突兀,畢竟很多人都不是奔著拿彩頭來的,本身可以在隨駕之列就已經是一種榮譽了。

  跟三年前一樣,大出風頭的還是大皇子,這位的騎術和箭術都堪稱一流,這大半年以來,沒少跟大皇子打了交道的魏時,對這個天潢貴胄也算是有幾分了解了。

  跟太子不一樣,大皇子要寡言一些,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非說話不可的時候,句子也是要多簡潔就有多簡潔。

  ‘禮賢下士’這四個字跟大皇子是完全不沾邊兒的,是以,剛來兵部的時候,大皇子就並不受歡迎,如今兵部的效率有所提升,明裏暗裏的也算是惹了不少武將,就更不受歡迎了。

  就連他這個在兵部官員眼裏已經打上大皇子烙印的人,其實跟大皇子還真不怎麽相熟,私底下也很少說話。

  這樣一位皇長子,除了身邊跟隨著的下人之外,幾乎就是一個獨行俠,跟官員沒見得著有多親近,跟兄弟也沒見得著有多親近。

  所以哪怕是秋獵打出風頭,跟在身邊的人也不多,遠遠比不上太子。

  太子是真忙,每天幾乎是分身乏術,要跟在皇上身邊,要親自出去打獵,就算不能拿彩頭,圍獵的成績也必須得拿得出手去才行,私底下還有那麽多人圍在太子身邊,這個說兩句,那個聊幾句。

  在魏時看來,這些都挺費心神的,遠不如貓在屋子裏寫寫畫畫來的輕鬆。

  當然了人各有誌,他覺得辛苦的事情,可能對太子來說也是一種肯定,一國之儲君就應當有這樣的待遇,倘若沒有了,那才該擔心呢。

  一直到圍獵快要結束的時候,太子才抽出時間來見魏大人。

  旁人忙著囑咐下人收拾行李、收拾獵物,或者是忙著話別,忙著在行宮附近再轉一轉,魏大人的畫風可就清奇多了,人家忙著寫寫畫畫。

  若是考科舉,太子這樣的怕是連個秀才也考不了,但也是讀了這麽多年書的人,隻是跟官員的學習方向不同,不代表文化底蘊就差。

  而且若論及審美,大多數人恐怕都是不及太子的,畢竟很少有人家會比皇家的好東西更多,古董玉石堆砌出來的眼光,是讓大多數人都拍馬屁的。

  魏大人的畫,跟時下流行的畫作是不太一樣的,跟曆史上的幾個流派也不太相同,但也有其相似之處。

  勉強算是自成一派,但要說到意境,魏大人的畫還不夠,內容也比較簡單,帶給人最直觀的感受應該就是新奇和童趣。

  看了之後能讓人莞爾一笑的那種童趣,還是有幾分意思的。

  很適合小孩子看。

  都是當父親的人,就算太子這份慈父之心比不過魏大人,不會親自畫一本書出來,但是討要一本的心還是有的。

  “這畫有意思的緊,故事也挺有意思,早就聽說魏大人寵孩子了,想必這本畫冊應當是畫給貴公子的吧,孤也想替自家孩子討一本回去。”太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

  他雖比不過父皇富有四海,但也屬於什麽都不缺的人,張嘴問別人討要東西,對太子來說還是頭一次。

  魏時對此也挺驚訝的,相識這麽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太子開口要東西,之前那包牛肉幹兒,可是他主動塞給人家的。

  雖說這本書是給自家兒子畫的,但送給旁的小孩子看,他也是樂意的。

  不過重新畫一本,那也太費精力了,在自家兒子身上他有這份耐心,在旁人家孩子身上,可就沒這麽好的耐心了。

  “那您得稍微再等一等了,我回去讓人做個雕本,多刊印幾本出來,小孩應該都挺喜歡看的,順便往其他友人家裏送本。”

  怎麽著也是賣過書的人,雖然沒賺到什麽銀錢,但是該有的技術還是有的,以前可以用來印書本,如今也可以用來印畫冊,隻是程序上稍稍複雜一些而已。

  “那可就不能隻要一本了,既然要印刷的話,還得多送幾本過來,要知道我膝下可不止一個孩子。”

  魏大人之所以能這麽寵孩子,可能也是因為膝下隻有一根獨苗的原因吧,就跟肅王伯父一樣,因為子嗣太少,所以才會那麽寵曹安,讀書的時候就沒怎麽管過,進了朝堂以後進也還讓他跟以前一樣混著,半點上進心都沒有。

  跟肅王伯父比起來,魏大人這寵孩子的方式還是挺不錯的,不影響孩子上進,還能讓孩子早早的就學些東西。

  做父母的嘛,目標都得是讓孩子成才,父皇雖是一國之君,要管著整個天下,可在他們這些孩子身上,願望也跟天底下絕大多數的父母一樣樸素。

  他們兄弟五個,各自的性情和愛好都不一樣,父皇也算是早早的就給他們規劃好了人生的道路,引導的方向、學習的東西都不一樣,日後要走的路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不過,不管是走什麽樣的路,父皇都不希望哪一個孩子日後成為無用之人,渾渾噩噩地過這一生。

  他一直都覺得父皇不光是一個好的君主,還是一個好的父親,如何教育孩子方麵,他的想法跟父皇也是大致相同的,因此對魏大人的教育方式也是頗為認同。

  隻是像魏大人這樣在孩子身上花費這麽多精力的,真的是太少見了,別說是做父親的了,就算是做母親的人,也很少能有這份耐心。

  如此想來,他還真想見一見魏大人家的小公子,被如此精心照養大的小孩,到底會是什麽樣子。

  本著兩個人已經相熟的緣故,太子也覺得是時候該上門拜訪一次了,魏大人想要入東宮不容易,他想要出宮門去魏府還不是件易事。

  糊裏糊塗的,兩個人就約好了時間,秋獵回去以後的頭一個休沐日,太子便要親自上門,一則是見一見魏遠,二則也是友人之間聊聊天。

  魏時也是存了旁的心思的,從安南國帶過來的人已經安置好了,夫人也在莊子上特意劃出來了百十畝地,就等著明年春天種上新稻種。

  此事關係重大,若是能成,可以說是一件可以惠澤整個大靖朝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麵此事也需要上達天聽才行,倘若朝廷不知道,那推廣新稻種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兒了,而且他這個大靖朝的臣民也會被質疑忠心與否了。

  再加上,他早前就已經跟太子提起過從其他國家尋找糧種的事情了,如今找個時間跟太子報備也是應有之義。

  雖然兩個人的心思各有不同,但也都促成了這一次的上門。

  太子要登門拜訪,對魏時來說,還真算不上是什麽誠惶誠恐的事情,又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把這當成是一件大事兒。

  本來嘛,他心裏頭的皇權意識就不夠強烈,跟太子如今又算是熟識了,遠在天邊的人物變成了觸手可及的,不僅僅是沒了生疏感,兩者之間身份上的距離感也會減小。

  是以,魏時沒太把這當回事兒,秋獵回去之後,不過是跟夫人隨口一提罷了,重視程度還比不上手裏頭的那本畫冊了。

  魏時可以不當回事兒,劉楓就不行了,不管是這辛辛苦苦畫出來的畫冊,還是從皇家獵場帶回來的兔皮,都得要往後排,跟太子登門這件事情比起來,其他的就不太重要了。

  魏府已經足夠幹淨了,畢竟養著那麽多下人的,和太子要來,哪怕還有七八天的功夫呢,夫人就已經讓人組織大清掃了,按照過年的規格來打掃府邸。

  當日要用的膳食,更是跟趙嬤嬤親自商量著定的,既要精致,數量又不能很多,不能顯得過於拋費,但還得讓太子吃好,不能顯得她們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