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5153
  不過應該也快知道了,一般瓊林宴進行到最後,皇上封官的旨意就該到了。

  不是哪個人都像魏時一樣這麽怕麻煩,新科進士裏頭也有想抱住太子這個金大腿的,聽太子這話的意思,狀元郎是不能去東宮了,那正好啊,正好少了個壓在他們上頭搶官職的。

  跟魏時略說了幾句話之後,太子便端著酒杯往後走了,從榜眼到探花兒,再到傳臚,一直往後,很是禮賢下士的樣子。

  不過這說話是說話,杯子裏的酒就沒再換過,說到高興了,便抿一抿,沒什麽感覺,酒杯就一直端著,不往嘴裏巴裏送。

  雖說是差別待遇的有些明顯,不過,眾人還是可以理解的,三元及第到底是跟旁人不一樣,更別提魏時還是這一屆進士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有這份榮譽和能力在,得了太子另眼相待,旁人也說不出別的來,總好過靠著裙帶關係,得太子厚待來的好吧。

  太子並沒有待到最後,一圈走下來,就連三甲的進士都一起略問了幾句,這才放下酒杯。

  “孤在這兒你們也都放不開,再加上前麵還有事情,就先告辭了。”

  太子告退,跟他來時的陣仗一樣大,尚未授官的進士們仍要跪拜,幾位考官隻要拱手行禮便可以了。

  這跪來拜去的,魏時著實是不太習慣,魏家規矩小,祖母年長,平日裏已經很少再見小輩了,除了過年的時候開祠堂祭祀之外,平時基本上是不會行跪拜之禮的。

  這幾日猛不丁的跪拜了這麽多次,不管是從心理上,還是就身體上來說,都很難適應。

  可以想見,做了官之後,這些跪拜禮是必不可少的,不過官身總好過白身,一介白身,見了七品知縣都需要下跪,那才不舒服呢。

  既是文科的瓊林宴,酒過三巡,作為此次的考官之一,會試的主考官,白石景便提議要賦詩,不光是新科進士要賦詩,他原本是打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都是科舉出身,他們這些考官也應當參與進來。

  不過除他以外的幾位官員,全都推辭了,弄得他也不好參與進去了,否則顯的就跟他要賣弄自文采似的,隻得作罷。

  白石景是破例才作為這次的考官,其他幾位就不一樣了,雖都在翰林院待過,可壓根就沒呆幾年,走的主要還是實幹的路子,官位都比白石景要高。

  不過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剛剛入仕途那會兒,讓他們做幾首詩,也並非什麽難事,可到了如今這時候,再讓他們賦詩,不是寫不出來了,而是心境不一樣了,到了幹事兒的時候,幾首酸詩頂什麽用。

  不是真愛詩文的人,很難在忙碌的情況下,也保持作詩的習慣。

  關鍵是對絕大多數人而言,讀書科舉不過是入仕途的踏腳板,真心喜愛者寥寥無幾。

  魏時應當是隨了大部分人的,上輩子的時候,他很是愛這些之乎者也的古文,但是寒窗苦讀十幾年之後,這份喜愛之情就剩不下多少了。

  今兒回去他就改變作息,不用再早起晚睡了,以前用來科舉的書籍,最近幾年都不想再翻了,當然給孩子做胎教的時候例外。

  他現在自個兒想讀的書,除了一些遊記,就是市麵上流行的話本子了,等把這些都看厭了,再找些史書來看,總歸是不會再去看什麽詩集、題冊了。

  今兒就當是最後一次作詩吧。

  會試的時候以春為題,今兒瓊林宴上,則是以秋為題。

  秋風、秋雨、秋果、秋鳥、秋日的豐收,能寫的東西太多了,魏時從前練習過不少,現在隨隨便便就可以從腦海裏抽取一首寫出來。

  這樣的事情他做多了,別指望一個於詩賦上沒多靈氣的人,可以隨手寫出來多麽優秀的詩篇,每一次考試上的詩賦,他寫上去的都是自己私底下練好的,已經修改過很多次的詩賦。

  當然,也不光他一個人這麽做,隻要詩作沒有外泄,這就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隻不過要想回回題目都是自己練過的,那私底下要費的絕對不是一時之功。

  既然是最後一次,魏時就沒有從腦海裏,隨便扒拉一首精修過的詩出來,而是現場發揮。

  左右這名次都已經出來了,詩作的水平如何已經影響不了什麽了,以後他就可以像今日的這些考官們一樣,隻看著別人作詩,自己作為品鑒者。

  事實上,等把詩稿都交上去之後,這些考官們連評詩的活兒都不做,而是全都給了白大人,這裏麵可沒有什麽阿諛奉承的成分在。

  白大人雖然是太子的舅舅,可太子隻是儲君,並非真正的一國之君,而且白大人的官位也放在那兒了,不如旁人高不說,關鍵那也並非什麽實權位置,清貴但不顯貴。

  白石景並沒有把這些詩作排出個名次來,不過僅從他的點評之語,眾人也能夠聽得出來,拔得此次頭籌的並非狀元郎,甚至連前十名都不是,而是會試和殿試都拿了十八名的鄭家逸。

  結果也不算是出乎意料,上行下效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當今注重實幹,底下人自然也都跟著,甚至連科舉考試的評判標準都會受到影響。

  不過,在這些詩作裏頭,狀元郎沒有拔得頭籌不說,而且瞧上去還有些泯然眾人矣的樣子,放在二甲的詩作裏頭也是挑不出來的,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眾人意料。

  魏時對自己的臨場倉促之作,還算是滿意,如果有時間的話,幾個詞還是值得推敲替換的,精修過後,未嚐不是一首能夠拿得出手的佳作。

  瓊林宴接近尾聲,眾人才終於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聖旨。

  原本往屆的殿試,一甲都是安排到翰林院,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官職為從六品,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編修,官職為正七品。

  二甲進士,若想留在京城,隻有翰林院可以選擇,必須要通過朝考,才可以進入翰林院,在翰林院待滿三年之後,可以選擇調往京城的其他衙門,或者是直接選擇外放,這些都是要看三年內的政績。

  三甲同進士,沒有朝考的資格,除非是走別的路子,否則的話,就隻能是被外放,等哪一年再被召回京城。

  往年的規矩眾人都知道,沒什麽好期待的,可是今年不同,今年的恩科是為太子而開,也就是說在九十六名進士當中,可以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不用通過朝考,也能留在京城。

  而且官職最高據說是能達到正五品,也不知道這一屆裏進士裏頭,會不會直接出一個正五品的官員。

  狀元郎是沒這個可能了,剛剛太子就說,這位是早有安排,那就肯定是不在東宮了。

  讓眾人失望的是,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太子,僅僅收了二十四個人入東宮,而且官職最高不過從六品,隻有榜眼和探花得了從六品的官職,剩下的大都是正七品和從七品,連正八品的都有。

  而且這二十四人,不是出於一甲,就是二甲,總歸是跟三甲同進士沒什麽關係。

  狀元郎,不愧是狀元郎,哪怕未入東宮,官職也要比其他人高,戶部正六品主事,這雖然跟太子扯不上關係,可卻是在實權部門,遠比入翰林院要好。

  第77章 二更

  這官職確實有些出乎魏時的意料,如果依照的是往年的慣例,他在翰林院按部就班的待上三年,政績評優的話,調到戶部去,也差不多才會升到正六品。

  這基本上就相當於省了整整三年的時間,魏時雖然年輕,熬資曆也是熬得起的,可是能節省三年的功夫,一入仕就是正六品,應該也沒人會不樂意吧。

  雖說入了戶部之後,麵對的就是繁多的賬本,魏時這會兒也不覺得壓抑了,萬分感謝自家師伯,別看他是本朝第一個三元,又曾經提出過記賬之法。

  可這些在皇上眼裏都是不夠看的,能順順利利的調到戶部,而且還是正六品主事的位置,大部分靠的都是師伯在其中周旋。

  賜官的聖旨將瓊林宴帶向了高潮,被賜了官的人高興,未被賜官的人,其中有一部分是二甲進士,他們若想要留在京城的話,必須要去參加朝考,一下子提出去了這麽多人,也就意味著跟自己競爭名額的人少了。

  至於三甲同進士,這個中滋味兒就隻有自己清楚了,沒有門路的,基本上就隻有外放這麽一條路了。

  但是在場的人裏,不管是得意者,還是失意者,都是金榜題名的人,總要好過那些名落孫山,繼續備考的人。

  之前坐在一塊兒,還仿佛相差無幾的進士們,如今儼然已經被這道賜官的聖旨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歸屬於東宮的,前程已定,日後走馬上任就是了,不需要再做更多的籌算。

  一派是屬於未被認領的,同是進士出身,旁人已經被賜了官,他們嚴格來說,身上半點官職都沒有,進士隻是功名,而非官位。

  剩下的一派是屬於魏時自己的,他既不屬於東宮那個小圈子,也不屬於沒有任何官職的進士,自成一派。

  好在是宴會已經進入尾聲了,不至於讓找不到同圈人的魏時尷尬。

  酒氣上頭,魏時直接就把簪在頭上的粉白色杏花給忘了,微紅著臉跟著眾人往外走,上了馬車,都沒把那娟花給摘下來。

  劉楓還是頭一次瞧見夫君頭上簪花,跟騎著高頭大馬在禦街遊行的時候不一樣,那時的夫君整個人是溫潤的,現在卻是傻兮兮的,像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

  “也算是巧了,這真花存放不了太久,假花就沒這個顧慮了,這枝杏花得好好留著,等日後咱們的孩兒開蒙,便拿這花給他看,讓他像爹爹學習。”

  劉楓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胳膊來,將那枝杏花兒從發髻上抽出來。

  魏時酒氣還沒散呢,原本是想著換過衣服洗漱完,再去後院的,可沒想到回到府上,夫人已經在前院等著了。

  怕夫人聞見他身上的酒氣,引起妊娠反應,大人和肚子裏的孩子都受罪,可這會兒魏時也不敢動,別閃著了夫人。

  隻能是把呼吸放緩,一動都不動的等著夫人把杏花枝拿下來。

  這跟女子平素帶的娟花真沒什麽不同,魏時在夫人那裏見過更精巧、更逼真的,不過,這一隻杏花兒代表的意義不同,於是被夫人放在了一個特別精巧的匣子裏。

  魏時瞧著鑲嵌在匣子蓋上的紅寶石,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有人會買櫝還珠了,把幾文錢就能買到的娟花兒,放進鑲嵌著紅寶石的匣子裏,今兒他也算是長見識了。

  一枝娟花都有這樣的待遇,那魏時帶過來的聖旨就更不用說了。

  作為一個正六品的小官,還能單獨得一道賜官的聖旨,不得不說,真是挺榮幸的。

  這應該是魏時第一次收到聖旨,之前聖上賞那一千兩黃金的時候可沒傳什麽聖旨,頂多也就算一口喻,還是師伯傳的話。

  戶部正六品主事,這可比劉楓之前預想到的官職要高,畢竟本朝狀元授官一般都是從六品,這幾乎都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輕易是不會改的。

  不過也對,這一屆恩科很多地方都跟往屆不同。

  “還有一件好事兒你不知道,猜猜看?”

  她可不是平白無故就跑到前院來了。

  這個時節的好事情,魏時眼睛一亮,“莫不是大伯他們來信了?”

  “今兒早上才到的信,這是大伯和堂兄寫給你的,大伯母在寫給我的信上,就已經說了,堂兄這次中舉了。”

  這下可不用惦記著了吧,去寺院求個平安符,都得給遠在千裏之外的堂兄一塊求著,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

  “中舉了?”

  魏時狠狠鬆的口氣,他並不擔心堂兄的學識,就是怕因為身體原因沒發揮出水平來。

  而且考試的確是太過耗費心神了,能少折騰一次,還是要盡量少折騰一次為好。

  魏時先打開的是大伯的信,開頭就寫了堂兄中舉的喜訊,名次還不錯,江佑府這次鄉試總共錄取了八十七人,堂兄是第十九名。

  緊跟著就是對他的祝賀了,大伯他們已經在朝廷的邸報上看到了他高中會元的消息,應當是寫這封信的時候,還沒有收到魏時報喜的信。

  看來,朝廷的邸報是比私人信件要更快一些。

  那他連中三元的消息,大伯他們將來也應該是在邸報上先看到,爾後,才能收到他報喜的信。

  柳州城能看到的邸報,燕縣也應當能看到。

  再往下來,就是魏時要回家祭祖這事兒了,既然考取了會元,先不說狀元是否板上釘釘,一個進士的功名肯定是跑不了了。

  而高中進士之後,就相當於是光宗耀祖了,依著慣例,朝廷都會酌情給上幾個月不等的假期,讓進士們可以回家祭祖。

  魏家的根不在燕縣,也不在柳州城,而是在江佑府那邊。

  魏家子弟從縣試一路到鄉試,都是要回江佑府那邊考試的,不過跟族裏的人,聯係實在不多。

  大伯在信上說,堂兄也會在江佑府逗留上兩三個月,一則是休養休養身體,等養好了身體再啟程出發,二則便是他回家祭祖這事兒,堂兄在那裏,兄弟倆也好有個照應。

  江佑府肯定是要回的,魏家的祖陵都在那兒,真要是祭拜祖宗還得回到那地方去。

  不過,夫人如今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他要是一去就是兩三個月,這未免有點太說不過去了,很有可能,在他還沒有回到家的時候,孩子就已經出生了。

  若是把夫人一路帶過去,那就更不現實了,這一路上溝溝坎坎的,萬一出個什麽事兒,後悔藥可沒地方買。

  魏時本來是想著往後延期一年的,跟著下一屆的新科進士們一塊兒請假,左右今年這一屆恩科是特事特辦,很多地方都不同於以往,也不差多一點。

  而且一個正六品主事請假,還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尤其戶部的頂頭上司還是他嫡親的師伯。

  可現在大伯這邊已經有安排了,他要是現在給大伯去信,再等到大伯去通知堂兄,怎麽著也得耽誤一兩個月的功夫,也就是說這一兩個月,堂兄是肯定要隻待在江佑府的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他回去,左右不管是今年,還是明年,都是要走這麽一遭的。

  心裏頭既然已經下了決定,魏時也不想瞞著夫人,不過夫人的反應,倒是顯得他有些杞人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