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作者:
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663
第75章
新科進士所騎的馬,都是朝廷提供的,並非是自個兒自備的馬匹。
魏時分到的是一匹白馬,全身沒有一點雜色,瞧上去甚是俊逸豐朗。
魏時一直以來騎的都是自個兒的棗紅馬,這倒是無關對馬匹顏色的喜好,而是當初選擇馬匹的時候,覺得棗紅色更容易收拾幹淨,也更耐髒一點。
他當初要四處趕考,身邊雖然有跟著的下人,可畢竟是大伯給的。
說句傷人心的話,哪怕大伯在他心裏,就好像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但他比誰都清楚,並不是這樣的,所以不管是用大伯的下人,花大伯的錢,還是住大伯給的宅院,魏時都覺得自個兒是在占便宜。
既然是覺得在占人家便宜,魏時自然是能不麻煩旁人,就不麻煩旁人。
事實上,單就顏色而論,比起棗紅色,他還是更喜歡白馬。
後來,等他自個兒娶了夫人,又得了朝廷的賞賜之後,已經是騎慣了那匹棗紅馬,也養出感情來了,便沒在買另外的馬匹。
在這方麵,他還是挺‘專一’的,不像夫人,光是府上的馬廄裏就養了七八匹,莊子上那就更多了。
馬腦袋和脖子上還帶著大紅綢緞做成的花,瞧著很是喜慶。
朝廷發的進士服本就是以紅色為主,這樣的一人一馬,不知道的人瞧了還以為是迎親的呢。
所謂‘禦街’,並不是特別長,如果快馬加鞭,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溜達完,但新科進士們禦街打馬,可不是賽馬,比誰更快的跑到終點。
比起終點,更重要的是這過程才對。
有朝廷的官兵親自護衛,沿街全都是百姓,人擠人,就跟大型明星見粉絲現場一樣。
春風得意馬前蹄,一日看遍長安花。
如今雖說是秋日,而且天氣並不怎麽好,秋風帶來的是蕭瑟的冷意,可這中了進士之後,喜悅得意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三樓的一處雅間,劉楓、姨娘、劉夫人,還有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出來透透氣的劉鈺,全都從窗戶口往外遠眺呢。
“怎麽還沒過來?剛才就在那兒了,這麽長時間才挪動了這麽一小段兒的距離。”劉鈺小半個身子都掛在窗戶外頭了,就這麽一段路,磨磨蹭蹭的,倒是走快點呀,他都替這些人著急。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急性子,讀書是最要耐得住性子的事情了,從這點上來看,你還有的磨呢。”劉夫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教育小兒子的機會。
以前都是太過溺愛這小子,所以現在才會文不成,武不就,哪樣都拿不出手,相看親事都不上不下的,但凡是身上有個功名,可挑選的餘地就會大很多。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她也就是管上這兩年,不拘是文,是武,能拿一個微末的功名來就成。
劉鈺真是怕了他娘了,一聲不吭,好不容易才有個機會溜出來,他可不能再讓人給壓回去。
娘親怎麽教弟弟的,劉楓向來都不管,聰明人做聰明人的事兒,她自覺不算聰明,這會兒隻要好好聽著就是了,更何況劉楓現在的心思全都在底下呢,哪怕連那人的身影都遠到沒法辨認。
馬匹走得再慢,也仍在緩步前行,魏家早在頭幾日就訂好了雅間兒,這地方在哪兒魏時也是知道的。
不光是刻意的把馬往右偏了偏,騎行的速度還更慢了,好在他是新科進士的領頭人,他慢下來,後邊的人也跟著慢,不知內情的人,必然是看不出來的。
可知道內情的,這點小心思那可就藏也藏不住了,尤其是到了這個地方,他一直仰著臉,一隻手握著韁繩,另一隻手還衝著三樓的方向揮了揮。
劉楓也跟著用力揮動自己的右手,若不是懷著身孕的話,今兒她肯定不可能在雅間兒上呆著,當然是去下邊了。
一個十六歲的狀元,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另一個已經懷胎六個月了,怎麽都還跟孩子似的。
如果說魏時和劉楓是歡喜壞了,以至於露出了幾分孩子氣,那白姨娘今兒在親家這邊是真的失禮了,從能看清楚兒子的身影開始,就已經淚眼朦朧了,到了現在這時候,那淚真就跟斷了線的玉珠子似的,不斷的往下落,而且還真沒什麽……美態可言。
臉上擦的胭脂都被淚水給衝開了,留下一道一道的……特別滑稽的痕跡。
劉鈺今兒表現的還算不錯,很是鎮定,如果能忽略他扯著嗓子喊姐夫的聲音,那就能離穩重更近一些了。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魏時,幾乎是笑成了一朵花,他覺得自個兒是在傻笑,但是在圍觀的眾人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這些年來,新科進士越來越年輕化,很難再看到有兩鬢斑白的進士在禦街打馬了,不過,年輕與否,都是比較出來的,更何況京城百姓還特別的看臉。
以往最能夠吸引眾人目光的,除了最前邊的狀元之外,那就是探花郎了。
一般來說,狀元和榜眼那都是負責才情的,探花郎才是負責門麵的。
早些探花跟名次是沒有關係的,而是在每次科舉取士的時候,都要選出此次進士當中最年輕且英俊的兩個人作為探花使,探花時不光要在賦詩,還要采摘鮮花來迎接狀元。
不過,探花使在前朝就已經沒有了,而是演變成了一甲第三名探花郎,依照約定俗成的規矩,探花郎未必是此次進士當中最年輕且英俊的人,但在前十名裏,這門麵擔當是穩的。
但是今年的恩科,情況跟往年大有不同。
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麵的,不是已經留著胡須的中年人,也不是相貌平凡但氣質出類拔萃的才子,更不是那種一眼扔到人群裏找都找不出來的普通麵孔。
今年的狀元郎,不僅麵容俊逸,還特別年輕,氣質溫潤如玉,笑起來的樣子尤為好看。
百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這句話足以來形容今年的狀元郎和探花兒了。
平心而論,今年的探花年紀也不大,不過二十出頭,稱得上是年輕有為了,但是對於百姓而言,探花是新科進士當中最有看點的一個功名,眾人對探花的要求可以說是相當高。
可瞧見了狀元郎,這探花郎就不能入眼了。
不光如此,比不過狀元郎也就算了,後邊的第四名傳臚也比不過,這學問高不高,百姓不知道,可這相貌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自然是可以評判。
“今年的探花是什麽來頭,皇親國戚,還是哪家的勳貴子弟?不應該啊,當今聖明,以前可從來沒出過這些事。”
“聽說好像是江南那邊的人,這後邊跟著的傳臚,倒是咱們京城人士,可能這裏頭有講究吧。”
“這能有什麽講究,拿狀元、拿榜眼、衝進前十名靠的是真才實學,探花的話,光有真才實學那還不夠啊。”
……
石簡坐在馬上聽得臉都黑了,他也不是衝著探花來的,要是前麵那位狀元郎願意跟他換換,他求之不得呢。
至於排在他後麵那人,果然,他們白鹿書院就是跟國子監犯衝。
本來他和楊梓煜這次是卯足了勁兒想把狀元和榜眼都摘回去,可現在不光失了頭名狀元,關鍵是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出自國子監,而不是他們白鹿書院。
這一次算是敗的厲害。
紀風錦雖失了探花,可這會兒倒是美滋滋的,沒有比百姓的讚美更妥帖入心的了,可惜這次皇上沒有召見他們前十名入內,不然的話,他這個名次怎麽著也得往上提一個。
探花可不是隻有寫文章排在第三就行,年齡和相貌同樣重要,他這次敗就敗在了皇上沒召見他們,才跟探花失之交臂。
第76章 一更
快馬加鞭一炷香就能走完的一段路,新科進士們硬是用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功夫才走完。
在這個過程當中,可以說是出盡了風頭,這也可以說是他們一生的一個轉折點,從今日開始,就要由學生轉入仕途之路了。
即便是真心熱愛讀書的人,恐怕也會想要早早的結束這麽多場考試,尤其是像會試這樣的,一待就直接在裏麵待九天,但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科舉四宴,分別是鹿鳴宴、瓊林宴、鷹揚宴和會武宴,其中後兩者屬於武科,前邊這兩個才是文科的宴會。
鄉試放榜之後,魏時曾參加鹿鳴宴,如今便到了參加瓊林宴的時候了。
原本依著規矩,參加瓊林宴之前,新科進士們必須要頭簪杏花,可如今已經是秋末了,跟往屆的殿試不一樣,如何去找杏花。
是以,新科進士們頭上戴著的都是用綢布做成的假花,也就是女子們常愛戴的絹花。
比起真花來,絹花的色澤要更為嬌豔,形狀也更為齊整一些,這戴在頭上的效果,那也是有區別的,更加的考驗新科進士們的……相貌。
留著胡子的美髯公可不適合如此嬌豔的花朵,皮膚暗黑發黃者,頭戴娟花就更為辣眼睛了,麵容精致者,那帶上這花兒,可能真就雌雄莫變了。
魏時沒敢帶太多,隻在發髻上插了一枝杏花而已,而且花朵不是那種特別深的紅色,是那種粉白的淺色。
隻不過配上他今日大紅色的進士服,還有正紅色的發帶,這喜慶之感一點都沒有往下減退。
魏時仔細打量著銅鏡裏的自己,雖然看不太清楚,可就這麽一枝花,應該難減他的……英氣。
魏時相貌隨了白姨娘偏多,五官精致,以前特別瘦的時候,臉上的棱角都已經出來了,以至於帶著一種特有的淩厲感。
但是現在的魏時,雖然不能說胖,但是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瘦到臉上的棱角都已經出來的程度了,自然也就沒了那份淩厲感,至於眉宇之間勃然的英氣,這也不是分男女的,男子有,女子也可以有。
再加上魏時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溫潤如玉,不帶有攻擊性。
是以,穿著這大紅色的進士服,頭戴粉白色的杏花,頭發一絲不苟全都梳了上去,整張臉都是露在外麵的。
這樣的魏時瞧著,還真有些雌雄莫變的樣子。
不用過這些新科進士們,誰也不用笑話誰,張三沒比李四好到哪裏去。
雌雄莫辨用另一個形容詞來說,就是麵若好女,那可不是什麽貶義詞,而是用來形容男子俊美的褒義詞。
相比之下,跟杏花兒氣質不符的,不管是插一枝,還是插幾枝,都免不了有些滑稽可笑。
本朝並不流行男子往頭上簪花,敷粉搽胭脂那就更是女子專有的事情了,與男子無關。
是以,大家的審美標準也是跟著流行走的,並不覺得男子簪花有多好看,而這從前朝就留下來的規矩,到現在也沒人改,不管是真花,還是假花,每一屆的新科進士都是硬著頭皮往上插。
反正丟人也是一塊兒丟。
瓊林宴上,當今並沒有出現,太子倒是在開宴之前過來了一趟。
太子跟魏時同歲,今年也是才十六歲,一身的氣度再怎麽尊貴,麵容也是改不了的,在一眾的考官和新科進士裏頭,顯得嫩生生的。
魏時在裏邊也屬於嫩茬子,而且拋開太子和考官不說,在所有的新科進士裏頭,也算是眾星拱月的存在。
位置比其他所有的新科進士都靠前,也更能夠跟太子和考官們說上話。
這不是魏時第一次見太子,但卻是第一次仔細打量這位新立的太子。
他不知道一國儲君應該是什麽樣的,但是跟想象中的比起來,麵前的太子未免太過溫和了些,禮賢下士也好,本性如此也罷,除了開場時跟眾人喝的三杯酒之外,跟幾位主考官喝杯酒也就算了,可端著酒杯到他這兒來算怎麽一回事兒。
別說是一國太子了,就算是普通的龍子鳳孫,魏時這會兒也不可能沒事兒人一樣坐著不動。
趕緊起來是一回事兒,另一方麵他得趕在太子之前敬酒,哪有讓未來大boss給他敬酒的道理,現在自個兒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
“學生敬太子,先幹為敬,您隨意。”
甭管酒量如何,一口悶了也就是了。
這性子,不像是少年得誌的,倒像是讀書讀傻氣的老學究。
太子倒是覺得挺可樂的,不想著跟他多說幾句話,就先把這酒給幹了,看來倒是個直性子的人。
“你是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而且年紀輕輕,跟孤一般的年紀,可以說是年少有為了,若不是早有安排的話,還真想直接點你入東宮。”
說完之後,太子還特別給麵子的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給一個正五品的官職又如何,許是年紀相同的緣故,也可能是確實為魏時的才華所折服,反正他還是挺想讓這人到東宮做屬官的。
‘早有安排’,魏時和太子自然都心知肚明,這安排是什麽,不過其他人聽著就雲裏霧裏了,包括這些考官的在內,也不知道太子跟魏時打的什麽啞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