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848
  是以,當今和太子會來,應該說是在眾人的意料當中。

  隻不過魏時剛剛實在是太過專注了,以至於忽略了外界的環境,也就沒注意到這兩位大boss是什麽時候來的。

  這會兒趕著時間寫完了策問,魏時心裏頭的輕鬆愉悅感要遠大於見到皇帝的激動。

  看到題目的時候,心裏頭還有些躑躅,但是當這篇文章完完整整的寫完,反倒是有了信心。

  他提出的這些條條道道,還是有依據的,並非是憑空杜撰而來,而且也頗具條理性和完整性,應當還算是一篇不錯的策問。

  從來都沒有親自治理過地方的魏時,這會兒當然是信心滿滿了,多少年後,當他終於被外放做父母官的時候,治理一府之地,再回頭看自己的這篇策問,還真是……慘不忍睹。

  實際上,皇上和太子已經來了有大半個時辰,在這九十六名貢士當中,轉了右轉,哪個人的文章都看了,尤其是前十名的。

  太子這會兒還是比較興奮的,終於可以完整的組建自己的班底了,而且底下的這些都是驚才豔豔之輩,難怪昔日唐太宗會發出‘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的感概,他現在站在貢士們前邊兒,也有自動感慨。

  皇帝臉上的表情還能端得住,但心裏邊著實是有些一言難盡,這次殿試的題目是太子出的,他也不能說什麽,畢竟這事兒他已經放權給太子了,又基本上是給太子挑的人。

  可這題目,不是說考察不出貢士們的水平來,問題是太能夠考察出水平來了,一些大的題目上,這些故事們說些治國之策,還能侃侃而談。

  越是這種看似比較小的題目,暴露出來的問題就越多,太子年紀輕,又是剛剛入朝堂參政,看不出來這些問題很正常。

  但是他和那些即將要閱卷的大臣們,除了一直待在翰林院沒怎麽管過事兒的白石景之外,這樣的文章放在眼前,哪哪都是漏洞,哪哪都是問題。

  總之是一言難盡,看這樣的策問,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當然了,要是忽略掉內容,隻看文采的話,那絕對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太子現在不就如此,他在下邊溜達了一圈,太子也跟著溜達了一圈,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想到的東西就肯定不一樣了。

  終於把試卷收上去了,貢士們是餓著肚子走出的保和殿,這會兒身上除了饑餓感,就是精神高度集中後帶來的疲憊感,哪怕已經走出了宮門,也實在是沒什麽精力聊天討論了。

  略了說了幾句話,跟大家夥告辭之後,上馬車的上馬車,上轎子的上轎子,總歸是沒什麽力氣再折騰了。

  魏時這會兒就想睡一覺,完全不似會試放榜那日,還要在街上走一走,醒醒神。

  考完的人都輕鬆了,雖然還有些等待成績的忐忑,但該使的勁兒都已經使上了,這會兒真沒什麽可做的了。

  留在宮裏頭批改試卷的大臣們,可就真真是難過多了。

  策問,不同於詩賦和雜文,比起文采,更重要的是內容,尤其是在科舉考試當中。

  當今注重實幹,科舉選士的基調也早就已經定下來了,那就是選能幹事兒的,這一點要比能寫錦繡文章更重要。

  所以他們不能隻看文采,要說文采,但凡是能被選進來的貢士,那就沒有差的,最主要的還是要看內容。

  治理一縣之地,要從哪幾個方麵著手?

  這策問題目太過具體了,還真是為難大家夥了,遠要比會試的策問難得多,這些學生們練的大都是這種宏觀上的大題目,遇到太過具體的策問題,可不就傻眼了嘛。

  如今他們這些人也隻能是從矮個子裏拔將軍。

  魏時就是那個從矮個子裏頭挑出來的將軍,本來嘛,在接連拿下解元、會元之後,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的狀元,不管當今喜不喜歡這麽個好兆頭,當臣子的,自然都樂意在錦上添這麽一朵花。

  更何況,這一次的文章,魏時雖然寫的不夠出彩,但是跟其他人比起來已經是佼佼者了,把他列為頭名,大家也是都同意的,包括太子之舅白石景。

  誰都知道白石景的文風偏華麗,不過,這次做主考官,個人風格倒沒那麽明顯,排出來的名次,還是跟眾人比較相符的。

  作為太子的舅舅,哪怕明麵上隻是官升一品,可帶來的好處卻不止這些,能以從四品的官職做會試的主考官,可不就是沾了太子的光嗎。

  因此他很清楚自己為什麽做這個主考官,太子要選什麽樣的人,他就以什麽樣的標準來選人。

  太子更喜歡務實的官員,那他就要盡量克製住自己了,評卷的時候不能被自己的喜好所左右。

  因此不管是會試,還是殿試,他選出來的頭名都是魏時。

  當然了,殿試最終的名次,還是要交由聖上和太子裁決。

  也算是緣分了,當初魏時的解元,就是他點的,他是那一年江佑府的主考官,會試又是他,這次殿試的評卷他也有參與。

  接連三次,若魏時真得了三元,那跟他這個考官也是頗有淵源。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淵源,不僅是在這幾次的考試上,他跟魏時的老師,還有大伯,可都是同一年的進士。

  日後等魏時去了太子的東宮做屬官,也算是一個陣營的人了。

  白石景現在還不知道,這位跟他頗有淵源的小輩兒,在皇上和太子那兒,已經是戶部的人了,等到殿試的成績一出來,旨意就跟著下來了。

  九十六名貢生的文章,按照諸大臣評判出來的順序放好,呈遞到皇案之上。

  皇帝這次是沒什麽仔細看的心思了,就隻看了這頭一份,剩下的全拿給太子了。

  沈舟的弟子,沈濤特意開口要的人,還曾經提出過記賬之法,在他這邊,還真是掛了號的人。

  皇帝是覺得哪篇文章寫的都不夠好,太子呢,則是覺得哪篇文章寫的都挺好,所以原先這文章呈上去是什麽順序,最終定下來的就還是什麽順序,一點改動都未做。

  第74章 二更

  考都已經考完了,魏時筋疲力盡的回到府上,壓根就沒有心情把在殿試上寫的策問再重新默寫一遍,反正第二天成績就出來了,也就不需要再急轟轟的拿過去給老師們瞧了。

  劉楓在這些事情上向來都是極為貼心的,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還真不太相符,回到府上,一句殿試相關的話都沒問,說起的是肚子裏的寶寶。

  “今天肚子裏的孩子踢我了,還挺有勁兒的。”

  劉楓滿臉的溫柔,以前她總覺得是個女孩,可是今兒這麽大的力氣,她又覺得應當是個男孩子。

  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快要六個月,胎動也越來越明顯,魏時曾經將手隔著衣服放到夫人的肚子上,那時候胎動還不太明顯,肚子裏的寶寶動作特別的小,但是隔著娘親的肚子和衣物,又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神奇了,神奇到在碰觸的那一刻,魏時都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可用過膳食了?肚子還餓不餓?”

  魏時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隨著肚子顯懷之後,夫人的飯量是越來越大,而且還經常的會感覺到餓,太醫和大夫都說是正常的反應,不過還是建議每頓飯不要吃得太多,要少吃多餐。

  劉楓自個兒也是無奈,她現在一天至少要吃五頓飯,這飯量跟她往日比起來長了將近一倍。

  肚子也跟吹氣兒似的,一天比一天大。

  趙嬤嬤說,娘懷她們的時候也這樣,懷孕的時候胃口好,生出來的孩子也健壯。

  她們兄弟姐妹幾個是挺健壯的,在練武方麵,最好是隨了她們劉家,讀書方麵呢,最好是隨了夫君,如此文武雙全,想要在世間立身那可就太容易了。

  劉楓縱然已經用過晚膳,可還是陪著夫君吃了一頓,算是夜宵。

  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安逸是挺安逸的,不過有時候也會挺讓人惱火,以前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從前她就不愛胭脂水粉,可多少會往唇上抹些口脂,現在也都不用了,至於那些個首飾,在自個家裏頭是能不帶就不帶。

  另一方麵隨著飯量的增長,哪怕她的口味兒已經恢複到了懷孕之前,頓頓吃肉都不會膩,可太醫也說了,這幾個月最好還是以素食為主,多吃些青菜水果。

  就為了這事兒,她特意讓人在莊子上建了暖房,不是用來種花的,而是用來種菜的,至於水果,隻能是放到冰窖裏凍著了,等到了冬天,也不至於沒得吃。

  總之懷孕的過程,也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般,全然都是美好的,還是有不少辛酸。

  事實上,劉楓這一胎的懷像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身體既沒有浮腫,也沒有腰酸背疼,而且整個人胖的還挺勻稱的。

  不隻是肚子的,其他地方也長肉了,瞧著還是挺均勻的,若單單隻胖個肚子,那家裏人瞧了也會覺得心驚膽戰。

  到了現在這個月份,太醫其實已經能夠診出來是男是女了,不過,不管是魏時,還是劉楓,都沒想過要問這個事兒,府裏頭一應的東西,都是備了兩份,一份女孩兒用的,一份男孩兒用的。

  夫妻倆,一個是被殿試弄的筋疲力盡,一個懷著孩子精力本就不太夠用,晚膳之後,就在後花園裏頭溜達了一圈,連半炷香的功夫都不到,就準備要洗洗睡了。

  自己的事兒就等著明天出結果了,算算日子,堂兄鄉試的結果也應該出來了,就是不知道書信什麽時候才能到,希望是喜訊吧。

  ——

  第二天一大早,貢士們又得進宮,不過這一次去的就不是保和殿了,準確的說,他們隻是在議政正殿門口等待。

  跟昨天一樣,也是按照會試的成績排成的長隊,魏時是打頭的。

  眾人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平靜,哪怕知道結果已定,這會兒也忍不住在心裏暗自祈禱。

  沒讓他們等太久,禮部的大人就已經出來了,手裏頭拿著的就是此次殿試的排名。

  宮外也會有榜單張布,不過若論時間早晚的話,還是這邊更早一些。

  這應該是讓所有讀書人最驚心動魄的時刻之一了,寒窗苦讀數十年,絕大多數人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金榜題名,禦街遊馬,在邁入仕途之前,這就是最高的理想和目標了。

  當然了,金榜題名也分名次,禦街遊馬也有先後順序,一屆的新科進士,備受矚目的就是一甲了。

  狀元,榜眼,探花。

  前三名的歸屬絕對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此次新科進士,一甲前三名,狀元魏時,榜眼楊梓昱,探花石簡。”

  一切塵埃落定。

  三元及第,念念不忘的事情終於達成了,可大概是因為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魏時並沒有多麽激動,至少趕不上會試放榜的那一日心情激動。

  跪謝皇恩,甚至還有心思想這一次的榜眼和探花,殿試的前三名和會試的前三名居然是一樣的,名次一點兒都沒有改動,這兩位都是白鹿書院的學生。

  國子監跟白鹿書院杠了這麽多年,一開始的時候國子監是落後於白鹿書院的,後來慢慢的,變成了棋逢對手,各有輸贏。

  今年這一屆的恩科,應當是國子監贏了吧,一個狀元的分量跟榜眼和探花加起來的分量相比,可能還不好判斷,但是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這一項上就具有了壓倒性的優勢。

  不過,可惜的是紀風錦,他本來是劍指此次探花的,這次是沒戲了。

  緊跟著是宣布二甲的進士。

  果然是跟會試的排名沒有差太多,紀風錦雖然沒能考中探花,卻是此次的傳臚,二甲頭名,放到所有的新科進士裏,也就是第四名。

  這樣看來此次恩科的前四名,就全被國子監和白鹿書院包攬了,不管這兩家勝負如何,從總體上看,都是這次恩科的贏家。

  鄭家逸名次未變,依舊是第十八名。

  劉子成這次不知道應該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名次要比會試略低一些,之前會試的時候是第四十九名,這次卻是跌到了第五十三名,可運氣不錯的是,剛好卡在了最後一個二甲的名額上。

  要是再往後一個名次,那就跌到了三甲裏了,成了有如夫人之名的同進士。

  除了這幾個人之外,魏時還關注了洪瑞的名字,這次應當是發揮出水平了,第十二名,一下子就衝進了前二十名裏頭。

  不過,並非是魏時站著說話不腰疼,而是世情如此,二甲頭名和最後一名,還真沒多少區別,也就是現在還能排出個名次來,等到了日後,就算是跟旁人提起,那也就是頂多說個二甲,誰還會具體到多少名。

  所有的名次都公布完,緊跟著就是傳臚大典,這一係列的禮儀,早在殿試之前,眾人都是已經學習過的,雖然沒有經過什麽所謂的彩排,可一點兒岔子都沒出,動作整齊又利落。

  金榜題名之際,大多數人的精神都是昂揚的,動作做出來,也帶著一股子爽利勁兒。

  等出了宮門,這還不算完,禦街打馬,還有那瓊林宴,這才是新科進士們最為快意的時候。

  魏時俗人一個,自然也向往這虛榮又得意的場景,他自覺騎術還算不錯,又是走在最前麵的新科進士,胸腔裏這股子心潮澎湃的勁兒,可比聽禮部官員公布名次的時候,還要激蕩。

  魏時都懷疑,自個兒到時候就算是騎著馬,也能夠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