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477
  當然了,偏門的書籍就不可能再出偏門的內容了,考察的都是經典篇目。

  不過越是這最基礎的內容,越是容不得半點旁門左道,策問、雜文,實在不懂還能胡諏幾句,詩賦便是得不到靈感,文采平平的詩句也能寫得上去。

  便是律學,就算是真不記得了或弄不明白,填上幾條最基礎的,未必不得分。

  隻有帖經、墨義,還有算學這三項,那是蒙也蒙不上去的,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一點白得的分都沒有。

  除了算學之外,魏時最有把握的就是這兩項了,說他死讀書也好,說他沒靈氣也罷,他最拿不準的雜文和詩賦,才是最受當下讀書人推崇的。

  時下的讀書人最不缺的便是寫詩贈友人,這就跟過節送禮一樣,禮到了,情義才到,倘若不給至交好友寫上幾首詩,便對不起‘至交好友’這幾個字。

  ‘君子之交淡如水’,這話是萬萬不能用到詩作上的,情到濃時,便成了詩句。

  相比之下,雜文還比不上詩賦受歡迎,不過平日裏心有所感,要記錄、要抒情、要詠誌,雜文又有著詩賦沒有的優勢,頗受文人推崇。

  魏時好友實在不多,也算是給他省下了不少詩,以備考試的時候隨時拿來用,至於雜文,原諒一個功利性極強的人,寫文章的時間向來是有規劃的,策問的重要性遠高於雜文。

  畢竟朝廷考試也是這樣,雜文寫的再好,詩賦再有靈氣,朝廷選拔的又不是文學家,而是能幹事兒的官員。

  魏時的時間安排,完全是跟著朝廷考試的側重度來的,中間沒夾雜半點個人感情。

  第24章

  在考舍裏頭待了整整四天三夜,這第一場考試才算是結束,因為題量大的緣故,壓根就沒有提前交試卷的考生。

  魏時也是如此,雖然做完試卷的時候還剩下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呢,但是來回檢查要費時間不說,大部分人都在奮筆疾書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提前交卷走的,也是突兀的緊。

  畢竟又不是剩下了半天,甚至大半天的時間,四天三夜都過來了,一個多時辰難道還等不得。

  索性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休整了沒兩日,便又到了第二場考試的時間,這一場考的是雜文和算學。

  兩份試卷也是一塊發下來的,秉著先易後難的原則,魏時先做的是算學,攏共就隻有十道題。

  前七道在魏時看來應該算是送分題了,設置的陷阱都很明顯,沒多少彎彎繞。

  雖然有的題目牽扯到的計算比較多,數值比較大,但心算不行,筆算總是可以的。

  又不是沒給發草稿紙,這些東西可不光是用來使試筆鋒的。

  像魏時這樣把算學放在前麵的考生,考舍裏麵實在沒幾個,大概都是秉承著先易後難的原則,比起算學,雜文才是眾多考生已經練熟了的。

  當然也並不是每一個考生都如此,魏時是托了上輩子的福,還有的考生天生就在算學上開了竅,還有商戶出生的考生,有的也精通於算術之道。

  本朝允許商人子弟參加科舉,而從鄉試便有的算學考試,對於商人子弟來說,也算是小小的開了個掛。

  教育從來都做不到絕對的公平,資源最好的應當是書香世家的子弟,其次便是耕讀世家,再次便是這些商戶子弟了,最難的莫過於農家子。

  家中沒有底蘊,求學困難,想摸個算盤珠子,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魏家算不得書香世家,從發家算起不過三代而已,但在耕讀世家裏頭,絕對是排在前列的。

  人丁並不興旺的情況下,出了兩個舉人,一個進士,第三代裏頭,除了剛滿四歲的小娃娃,剩下的兩個都已經是秀才了。

  可以說,除了年幼的稚童以外,魏家兩代的男丁都沒有白身。

  耕讀世家能做到如此,也算是不錯的了。

  後麵這三道算學題目,就沒前麵那麽淺顯直白了,陷阱一個接一個,把很多的知識點串在了一塊,若是有哪個地方沒搞明白,或是學的時候沒學通,那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題目就不能完全被解出來。

  幸運點兒的,可能隻是後半部分沒法完全解出來,倒黴的考生,後麵的知識點掌握的再是熟練,前麵沒搞明白,那就整道題目都白瞎了。

  魏時是做過往屆鄉試題目的,而且不止一套,算學試卷的水平向來是起伏不定的,趕上考官擅長算學的時候,題目可能出的更全麵一些。

  趕上考官對算學研究不多的時候,那可就不好說了,要簡單是真簡單,要難也是真難。

  如今這情況應當是後者,後麵這三道題目,一道比一道難,甚至其中有一套還比較偏門兒,設計到了幾何。

  當然了,在如今的大靖朝並沒有幾何的概念,在近現代,幾何是數學的半壁江山,但是在如今,一個正五邊形大家都不會畫。

  所謂數學,即是指算學,所研究的方向基本上都是算術。

  在魏時以往做過的試卷裏頭,歸根到底也都是算術題,隻是難易程度不同,涉及到的現實問題不同,但是這有關幾何的題目還真是頭一次見。

  是一個有關於三棱柱的題目,魏時好歹是連圓錐、圓柱都學過的人,更何況是棱柱,尤其是最基本的三棱柱。

  於他而言,這還真算不上是什麽難題。

  因此,這算學題目一路做下來,倒也還算順手。

  雜文的題目並不算是有新意,而是以花為題,算是已經被大家寫爛了的一個題目。

  不過越是這樣的題目,才越是難寫,沒有人會幹巴巴的用一篇雜文是讚美一種花,借物抒情,以花詠誌,才是文章的關鍵。

  魏時寫的是蘭花,剛好他園中就養了兩盆蘭花,說起來也是趣事,本來以為這花嬌貴,養起來需得多多注意。

  要濕潤,也不能太濕,要稍微幹燥,但是卻不能暴曬,要時常通風,但又不能太過寒冷。

  總歸剛得了那兩盆蘭花,魏時伺候的別克有多精細了,雖說大多數時候他都隻是動動嘴而已,可對這兩盆蘭花也算得上是用心了。

  但這麽嬌貴的養著,兩盆蘭花兒長得卻不怎麽樣,葉子越來越萎焉,都快要枯死了。

  之後問了專門的匠人,直接用糞水灌溉,借兩盆蘭花反倒是茂盛。

  魏時的雜文裏寫的就是這事兒,其中還引用了離騷的句子:蘭芷變而不芳兮,荃蕙化而為茅。

  意思是說,蘭芷變得不芳香了,荃蕙變成了茅草。

  夫其脆弱驕蹇,炫芳以自貴,餘固以憂其難養,而不虞其易變也。

  這篇文章說的便是,實踐的重要性,不管是種植蘭花,還是別的什麽事情,切不可道聽途說,自以為是,需得要在實踐當中得出真知。

  說到底這篇文章還是偏務實,魏時曾就這件事情寫過練筆,現在寫在試卷上的文章,也是將當初的練筆之作,經過修改之後得來的。

  跟之前那篇文章相比,寫在試卷上的這一篇,大意是沒有變的,主要還是風格,盡可能的偏向於主考官的喜好,隻是從本質上講,這篇文章也還是務實風。

  兩場結束,雖然沒有公布成績,鄉試也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但是被這場連綿不斷的秋雨所賜,已經是淘汰了很多人。

  從第一場到現在,十整日的功夫,這天氣就沒放晴過,好的時候,灰蒙蒙的一片,差的時候,那就來吧,小雨淅淅瀝瀝,連綿不斷,大雨也不是沒有,經常給人來個突擊。

  因著天氣不好,連蠟燭都多發了兩根,沒法子,天黑了要用蠟燭,天亮的時候看不清楚,仍舊要點蠟燭,否則的話那不是耽誤工夫嗎。

  主考官也算是體恤他們這些考生了,真要遇上個墨守成規、不管不顧的主考官,那也沒處說理去,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考舍漏雨的地方不多,但漏風的地方卻不少,再加上原本就陰暗潮濕,直接病倒在考舍裏,人事不省的考生可是不少。

  這種情況隻能是被衙役直接抬出去,總不能病死在考舍裏。

  不得不說,科舉入仕,不光是一件苦差事,還是一件極具風險的事情,甚至攸關生命,但其中的收益也是巨大的,否則又怎麽會吸引天下讀書人孜孜不倦的走上這條路呢。

  魏時縱然年輕,身子骨又一直不錯,這兩場考試下來也是疲憊的很,出了考場,什麽薑湯、禦寒藥膳……基本上就是家常便飯。

  好在,這陰雨連綿的十天裏,身體沒出什麽岔子。

  第三場考試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

  瞧著難得一見的晴天,魏時的心情都跟著變得晴朗了,不過該考的還是要考。

  第三場考試考的是律學和策問。

  魏時照例是把律學放在了前麵,還真別說,這次有足夠幸運,最後一個大題的案例,跟他臨行前大伯講給他的其中一個案例大致相仿。

  大伯給他講案例,那可謂是剝繭抽絲,細致到不能再細致了,魏時都有些遺憾堂兄不能跟著過來一塊兒考試了。

  不過一想到之前的天氣,還是覺得不來的好,那麽多考生都病倒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鄉試三年一屆,總歸是不會取消的,但是這身體可是一切的根本。

  第25章

  此次鄉試策問的題目是有關於禮和法的,禮所以辨上下,法所以定民治。

  對魏時來說,這兩者都相當重要,但相比之下,法比禮更重要。

  所以魏時的這篇策問,著重闡述了法的重要性,禮所占的篇幅不過四分之一,當然了禮和法對於這個國家來說都是必不可少的。

  最後一場考試結束,魏時幾乎是被人架著抬上馬車的,倒不是被染上了風寒,實在是太累了。

  三場考試,每一場都需要在考舍裏呆四天三夜,不止身體疲憊,心更累。

  考試的時候神經都是緊繃著的,精神高度集中,驟然間鬆了那口氣,可不就連路都走不動了嗎。

  考完之後的一天一夜裏,魏時除了吃都是睡,半點不擔心自個兒的成績,現在也顧不上這個,考的都已經考完了,身體還沒緩過勁兒來呢,哪有心思擔憂成績。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魏時這才提筆給家裏頭寫信,也是在這一日,才把書本拿出來,甭管能不能拿到解元,還得繼續往下考不是,鄉試並不是終點。

  魏時把這次考試能記住的題目全部都默下來,寄給遠在柳州城的堂兄,這也算是真題了,如果不是他現在沒什麽時間的話,還真想出一本古代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肯定賺大發了。

  這年頭,除了女人的錢好賺之外,剩下的就是讀書人的錢了。

  不管是書籍,還是筆墨紙硯,都不是便宜貨,上學堂要交的束脩也不便宜,總之讀書就是一件耗費銀子的事情,大家都相當舍得。

  出錢買一份這樣的‘真題集’,相信絕大多數讀書人都是樂意的,恐怕到時候還會供不應求,洛陽紙貴呢。

  ——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話絕對不是書生白日做夢,也不是自我安慰之語,在這個年代想要跨越階層,讀書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捷徑,而那條登天的梯子便是科舉。

  鄉試也算是小登天梯了,隻要中了舉,便有了做官的資格,而且可免丁役,算是一隻腳踏進了官場裏頭。

  另一方麵,在‘士’這個階層裏頭,也不再是最低的了,最低的是秀才。

  總算緩過勁兒來的魏時出門閑逛,竟遇到了上次院試壓了他一頭的劉子成。

  劉子成比魏時大了整整十一歲,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早就已經娶妻生子了,不像魏時出門閑逛帶的是書童,人家出門閑逛除了書童之外,還帶了夫人和兒子。

  “小家夥兒有兩周歲嗎?看著好小啊。”一番寒暄之後,魏時忍不住盯著人家兒子問道。

  真的是太小了,比堂兄的兒子澄哥兒要小得多,胖乎乎的,又呆又萌,比姨娘養的貓還要討人歡喜。

  “剛剛一歲半,咱們鄉試之前都不會叫爹爹,這幾日才學會。”說起兒子,劉子成是滿滿的驕傲,連帶著跟魏時都覺得親近了幾分。

  實際上兩個人還真不怎麽相熟,院試之前壓根就沒說過話,也就是在院試的榜單發布之後,兩個人經其他的考生介紹,才算是認識。

  如今異地相逢,雖是競爭者,但也算半個同鄉人,還真比旁的人要親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