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作者:
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910
第4章
“這些碎銀子你拿著,晚膳沒必要一定回家吃,找個小飯館,叫幾道自己喜歡的菜,或者是去你同窗家裏,把銀子給他們家做夥食費,要不跟著何秀才吃也行。”
魏仁直接塞給了長子兩荷包碎銀子,白姨娘最近哭的他都難受了,美人落淚,美則美矣,瞧著還是挺讓人心疼的。
算了,魏時好歹也是他的長子,白姨娘又跟了他多年,溫柔小意,最是體貼不過了。
他不想讓夫人鬧事兒,尤其是在有了嫡子的情況下,夫人的底氣可是比以往更足了。
所以讓他直接找夫人改善長子的膳食,那是不成的,到時候免不了又要爭吵,還不如他直接出些銀子給長子,想吃什麽直接就在外邊吃,他也不差這點兒銀錢。
兩荷包的碎銀子,在燕縣的購買力還是很驚人的,普通的農戶,五口之家一年的開銷也就這些。
魏時毫不客氣的就收下了,有銀子難道還怕買不著吃的嗎。
“孩兒謝過父親。”
如果他所料不錯,這銀子應當是姨娘求來的,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呢。
“你也大了,有些事情能自己安排的就自己安排,你弟弟還小,需要更多的照顧,這些銀子你花完再找為父拿。”
魏仁對長子倒是挺放心的,性子仁善穩重,不會克扣下這些銀兩做私房,也不會揮霍無度。
除了不是正室所出的嫡子之外,這孩子可以說是沒有別的缺點。
不過現在,既然有了嫡子,不管是祖宗規矩,還是為了讓府裏頭平平穩穩的,別鬧什麽事兒,這孩子都必須要為魏達讓路。
府上的資源基本上都會放在魏達身上,哪怕剛滿月沒多久的魏達現在根本就用不到這些。
不過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至於去擋兒子的路,能有多大的出息,就全靠魏時自己了,依靠不了別人。
拿著兩荷包的碎銀子,魏時第一時間就去了姨娘那裏。
“男人最怕女人流眼淚了,尤其是在蜜裏調油的時候,你就好好讀書,有姨娘在,旁的不敢說,吃好喝好總是能做到的。”
白姨娘穿了一身素衣,她的相貌穿這樣淺色的衣物,最是惹人憐惜了。
時哥兒也是老爺的兒子,光是吃好喝好可不行,丫鬟不該有嗎,書童不該有嗎,夫人身邊的下人再是尊貴,也沒有越過主家少爺的道理。
這些她都會替兒子一一討回來。
魏時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有後世的記憶,所以他一直都不是很能夠接受妾室的存在,盡管他也知道妾室在這個時代是合法的,而且有一部分妾室也確實是身不由己,跟後世心甘情願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不一樣。
但固有的觀念是很難改變的,但他的父親不光有姨娘,他自己還是姨娘所出的庶子,還被當作嫡子教養了多年,身份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魏時有時候都恨不得自己沒有出生在這個家裏頭,哪怕去做一個乞丐之子,好歹心理上是沒那麽多負擔的。
不過轉念一想,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沒有經曆過,還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夠忍受得來。
如今這般境地,他隻希望自己可以早早的取得功名,離開燕縣,離開這個讓他尷尬不已的家,最好……可以一並把姨娘也帶走。
魏時並沒有把自己的想法告知姨娘,說不如做,日子還久著呢。
——
魏時沒找同窗,直接找了自個兒的先生,出夥食費吃飯這事兒說起來也簡單,他不是口味多挑剔的人,也不會占旁人便宜。
何秀才沒多考慮,一口就應下了,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對於得意弟子,能幫的話,他自然是很樂意幫一把的。
平心而論,魏時的生活過得不算差,學堂中有家境不好的同窗,平日裏還需要抄書賺錢,甚至家裏困難的時候,連中午的飯錢都交不上,隻能從家裏帶飯。
魏時雖說碰上的事兒糟心了點兒,但是從來都沒有餓過肚子,之前晚膳油水不夠,如今父親給了銀錢之後,在先生這兒,晚膳吃的挺好,請教學問也方便。
不得不說,不管是在哪個時代,銀子真的是能解決大部分問題。
不過,魏時能攢下來的銀子並不多,他的月例隻有一兩,這一部分是可以省下來的,至於父親給他的銀兩,算是專款專用吧,吃的喝的都從裏邊出,時不時他也會買些零食回去給姨娘,不過大家都進了父親的肚子裏。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佩服姨娘十年如一日的身材管理了,真的是一點兒發胖的跡象都沒有。
以前他還沒注意,天氣漸暖之後,才發現姨娘真的是很喜歡穿淺色束腰的裙子,小腹平坦,腰肢纖細,外人應該很難想象,姨娘已經有一個他這麽大的兒子了。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很快大半年就過去了,再過幾日,魏蓉就要出嫁了。
魏蓉是魏家的嫡長女,比魏時大了五歲,她的親事不是魏仁和夫人李氏相看的,而是魏家大房,也就是魏蓉和魏時的大伯,魏仁嫡親的兄長,柳州城的知州魏成做主定下來的婚事。
男方是柳州城從七品判官的長子,跟魏蓉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而且未來公公又在大伯手底下任職,嫁過去也不會受欺負。
隻是燕縣和柳州成距離實在是遠了些,坐馬車過去的話,少說也得要三五天才行。
魏仁到底是知縣,不能夠離開燕縣太久,尤其不是因為公事,而是兒女之事的情況下。
再說了送嫁從來都隻有娘家兄弟,哪有父親送嫁的。
魏達雖是嫡子,可如今不過是個還在吃奶的娃娃罷了,不能夠去送親。
能去給魏蓉送親的人,隻有魏時一個。
但問題是魏時已經在準備明年二月份的縣試了,年前就得回到原籍,如今距離過年也就隻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如果去送嫁的話,一來一回的,魏時連休整的時間都沒有,就得立刻啟程去原籍。
更別說,中間得有半個多月的功夫,是沒法靜下心來複習功課的。
不過眼下如果他不去送嫁,府上還真沒有合適的人了。
自打魏達出生以後,魏時基本上就不去正院了,幾乎見不到母親,連同這個姐姐,哪怕在同一個府裏頭住著,也碰不上麵。
都說女大十八變,魏蓉這大半年的時間裏變化確實挺大的,整個人文靜了不少,看上去甚至可以說是穩重,不太像隻有十幾歲的人。
魏時也聽說了,向來疼愛嫡姐的母親,這大半年以來嚴厲了很多,女紅、管家、琴技樣樣都抓緊了,關鍵是在這之前,母親對嫡姐管教特別鬆泛,甚至可以說是嬌寵,要什麽給什麽,剛開始學琴的時候,嫡姐一哭,就可以歇上好幾天。
突然抓得這麽緊,別說是大半年的功夫了,就算是一兩年,也很難把之前那麽多年沒學到的東西全都補上,母親連戒尺都用上了。
鬆的時候太鬆,嚴厲的時候又太過嚴厲了,也難怪會把小姑娘給逼成這個樣子,離開之後,怕是也要用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恢複。
魏時並不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一套,隻不過小姑娘還是自信大方一些更好,而不是像現在嫡姐這樣,先不說這大半年來到底學到了多少東西,十幾歲的少女連個笑模樣都沒有,整個人都是繃著的。
“大弟,我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母親叫你去正院一趟。”魏蓉麵無表情的道。
當年這個弟弟抱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記事兒了,當然知道魏時不是母親生的,而是白姨娘所生。
白姨娘雖然出身差,之前隻是母親身邊的丫鬟,可是顏色好,所以生的這個弟弟模樣也俊俏,小時候瞧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等長大了,卻是多了幾分硬朗,便是以往她日日都能瞧見,也看不厭煩。
她的相貌就差了許多,所以母親給她準備了好幾個貌美的陪嫁丫鬟,就是用來收攏未來夫君的。
可見跟容貌比起來,還是出身更重要,白姨娘再是貌美,也和母親說的一樣,不過是個用來生孩子的玩意兒罷了,倘若母親可以早一點生下小弟的話,白姨娘連孩子都生不了。
小弟如今臉蛋稍稍展開了些,她雖然已經忘了大弟幾個月的時候長什麽模樣,沒法把兩個人放到一塊做比較,但是小弟是單眼皮,鼻子隨了母親,嘴巴卻又隨了父親,盡挑缺點長,長大以後是什麽模樣可想而知。
不過,相貌對男兒就更不重要了,出身才是更重要的。
現如今小弟還小,可能還看不出來,等長大了,兩個弟弟之間的差距就能一目了然了,就像母親和白姨娘一樣,一個是正兒八經的女主子,一個身上始終帶著‘奴字’。
魏時隻負責送嫁,趕馬的車夫、護送車隊的護衛、做飯的廚娘、伺候人的丫鬟,這些都是母親安排的人,也都隻聽嫡姐的話,他這一路上沒什麽發言權,基本上就是一個吉祥物。
第5章
嫡姐的嫁妝冊子,魏時自然不可能見到,不過嫁妝就在車上裝著,有多少一目了然。
比他想象中的要少一些,畢竟母親的私庫可是要比公中的庫房還要豐盈,當年母親嫁給父親算是低嫁了,李氏一族在本朝已經有兩百多年的底蘊了,雖然一直沒出過什麽高官,跟祖宗比起來,子孫也一直處於下滑的狀態。
但哪怕是如今,外祖父一家的權勢是也要高過魏家的,一樣是從五品,大伯是在柳州城做知州,大舅舅卻是在京城做官,禮部從五品員外郎。
嫡姐這份嫁妝,不能說是簡陋,但是依著嫡母的家財,不該隻是這些。
不過,這就跟魏時沒什麽關係了,他現在跟嫡姐也說不上幾句話,母親的私庫有多豐盈,也與他無關。
魏時都知道母親的私庫有多豐盈,魏蓉能不知道嗎,事實上在小弟出生之前,她一直都把母親的私庫當成是自己的私庫。
畢竟大弟不是母親親生的,她才是母親生下來的孩子,母親的東西自然會留給她。
但是現在,她這些嫁妝全都是公中出的,母親自個兒私庫裏的東西是一點都沒往舍得往外拿,跟親兒子比起來,她這個女兒又算得了什麽。
不好受的時候,魏蓉就想想大弟,有人比她更慘。
忙著做最後衝刺的魏時,還真沒多少時間胡思亂想,他雖然會騎馬,但是比起騎馬,還是在馬車上坐著更舒服。
隻不過,哪怕走官道,馬車裏頭仍舊顛得慌,看書是甭想了,肯定對眼睛不好,還不如背書呢。
書本就放在一邊,閉著眼睛開始背,實在想不起來的時候再瞧一眼。
魏時背書可不是默背,當然也不會扯著嗓子特別大聲的背書,出聲,但是聲音並不大,背起來不費勁兒。
離魏時坐的這輛馬車近了,還能聽見點動靜,離的稍微遠一些,那聲音就直接被馬蹄聲和車輪的滾動聲給掩過去了。
其實於魏時而言,不管是讀書,還是背書,還真有點兒享受其中的意思,上輩子的時候他就很喜歡古文,之所以會選文科,也大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不過那時候背書、讀書和現在不一樣,那會兒很多東西都是不解其意,隻是喜歡古文帶來的感覺。
但是現在係統的學了將近七年的時間,要是再不解其意,那也太不上進了點。
讀出道理了,明曉意思了,感覺又是不一樣的,甚至在不斷重溫的過程當中,有些之前不太能夠完全理解的地方,真的有迷糊灌頂之意。
所以背了一路的書,魏時還是很能夠自得其樂的。
相比之下,魏蓉就有些慘兮兮了,她坐的馬車裏麵的布置要比其他馬車好的多,也要更舒服一些,整個車隊的人也全都聽她的。
但是條件再好,也壓抑不住那股惡心頭暈的感受,自幼她就有這個毛病,甭管是坐馬車,還是直接坐在馬背上,隻要馬匹動起來,身體肯定是不舒服的。
正是因為如此,她幾乎沒怎麽出過遠門,仔細算算,也就當年陪父親到燕縣這邊上任的時候,坐了好幾日的馬車。
平日裏,她都很少去城外郊遊,燕縣附近有個名氣特別大的南山寺,這麽多年她都沒去過一趟。
如今走這麽一遭,實在是沒法子,蜜餞備下了,藥也備下了,但是效果都不怎麽樣。
馬車走的已經夠慢了,正是因為考慮到魏蓉的情況,所以特意早出發了幾天。
饒是如此,等到達柳州城的時候,魏蓉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哪怕擦著胭脂水粉,也掩不住難看的氣色。
魏時這還是第一次到柳州城,特意從馬車上下來,改換成騎馬。
不得不說州城確實是比縣城要繁華的多,也比縣城大的多,街上人來人往,哪怕已經入冬了,也影響不了街販們賺錢的心情,更影響不了柳州城百姓買東西的心情。
知州府外,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二弟一路上過來辛苦了,祖母和母親都在裏麵等著呢,快請進來吧。”
說話的是魏家大房唯一的子嗣——魏定,也是正房所出的嫡子,不得不說,魏家兩房子嗣都不豐,長房這邊多年就隻得了一個魏定,已經二十歲了,書讀得不錯,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考取了秀才。
至於二房,倒是要比大房好上一些,一雙嫡出的兒女,再加上魏時這個庶長子,先不看質量,數量上絕對是勝了。
魏時頭一次見堂兄,從善如流的行了個禮,“有勞大哥久等了,姐姐路上有些暈車,需要稍微緩緩才能下來。”
“無妨,等一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