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11 01:00      字數:4323
  睫毛輕刷在掌心,仿佛癢在了心上,讓他下意識就想縮手,卻忍著不自在沒有動。

  片刻後,鬱離鬆開手。

  “哥,我能睜眼了嗎?”

  “嗯。”

  謝翡先是眨了眨眼,適應了下光線,還不等視線完全恢複清明,他就感覺額上一涼。

  仰頭,漫天飛雪。

  雪花簌簌而下,宛如梨花穿梭在濃蔭搖曳間,帶著蒼鬆與寒梅的霜冷氣息,飄落在謝翡眼角眉梢,也飄進他心裏。

  世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這場雪分明就是人為……不,妖為!

  謝翡喜不自勝,正想轉頭和鬱離說話,忽然感覺肩上一重。

  貼上來的軀體很冷,是刻骨的冷,仿佛一塊冰。

  謝翡打了個哆嗦,微微偏過頭,正對上鬱離半垂的眼睛。

  兩人隔得很近,謝翡能很清晰地看見鬱離白到透明的皮膚,對方原來就淡的薄唇此刻毫無血色,就連瞳孔似乎都比平時要淺淡一些。

  盡管他們如此接近,但妖力消耗過度的鬱離仍有些看不清,他視線模糊,渾身乏力,卻隻笑了笑,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調,輕聲說:“翠翠,聖誕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翠翠:關於原形能給點提示嗎?

  阿離: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

  其實燈塔水母的再生細胞人類也有誒,隻是休眠了,要不然……

  第39章

  聖誕節的早上, 夕寧村小範圍下了一場雪。

  雪花落地就化,不留痕跡,也隻有少數幸運的人能夠見到。

  徐丫丫就是幸運兒之一, 她被鬧鍾叫醒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檢查枕頭邊的襪子, 可惜什麽都沒有。

  聽見歎氣聲, 蘇音冷嘲一笑,不過她也剛剛醒, 不怎麽想說話, 加上連續被打臉, 也稍微謹慎了些。

  蘇音拿過手機一看,八點一刻,便卷著被子翻過身:“我不去吃早飯了, 你吃完回來叫我。”

  徐丫丫已經不打算再慣著這位杠精轉世的發小,她下午還有事,買了早上九點半回南山市的車票, 真要等吃完飯回來,萬一蘇音再磨嘰點兒, 豈不耽誤了?

  她索性走到窗戶邊, “唰”地拉開窗簾。

  日光彌漫間,她看見了雪花。

  “下雪了……”

  徐丫丫喃喃自語, 隨即猛一個激靈:“下雪了!”

  南方人大都愛雪,蘇音也不例外,她的瞌睡蟲瞬間飛走,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跳下床, 快步衝到窗邊,一屁股擠開徐丫丫。

  我C……

  自認高素質的徐丫丫都差點兒沒忍住爆粗, 她緩了緩神,如法炮製地撞開蘇音,打開窗戶的插削,輕輕一推——

  然後,她收到了來自聖誕老人最美妙的禮物。

  事實上,“聖誕老人”由於消耗過度,已經回房補覺了,睡前還不忘在謝翡麵前吹牛,“想當年我一根手指就能冰封大海,跺跺腳那可是山崩地裂……”

  “是是是,你一個筋鬥就是十萬八千裏。”謝翡心裏是不大信的,畢竟鬱離描述起自己的原形都無法做到客觀,濾鏡可能有十層樓高那麽厚,但他還是好言哄了半天,直到對方疲憊地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

  謝翡撐著下巴望著鬱離的睡顏,半晌,微微一笑:“謝謝啊,聖誕老哥。”

  等確認鬱離睡安穩了,他才輕手輕腳地離開,轉去找陸熙平——對方那雙如桃瓣似的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一看就知道整夜沒休息。

  “趙醫生呢?”謝翡問。

  陸熙平搓了把臉,“先讓他回房休息會兒。”

  “要不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幫你看著。”謝翡體貼地說:“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哥說了陸外婆沒事,就肯定沒事。”

  “怎麽可能不擔心?”陸熙平下意識就想摸煙,轉念想到這是在小樓裏,又放下了手,隨口一問:“外麵怎麽回事,剛剛很吵。”

  謝翡想了想,“估計是客人們看見下雪了。”

  “下雪了?”

  謝翡遲疑了一下,點頭。

  “我外婆最喜歡雪了,以前身體好的時候,每年冬天都會帶我去滑雪。”陸熙平笑容微苦,“可惜她還在睡。”

  謝翡安慰:“以後有的是機會。”

  陸熙平歎了口氣,“承你吉言。”

  九點,第一批客人準備離開了。

  如老板昨天的承諾,他們都收到了平安夜房費的退款。有的人不好意思,堅持不要,大多人還是選擇領錢走人,不過也沒忘了在訂房APP上給客棧一個五星好評,連帶幾十上百字的彩虹屁。

  徐丫丫在去車站的路上,就一直在埋首寫點評,作為一個理科生,為了誇得精妙出彩、獨樹一幟,她幾乎是拿出了當年高考寫作文時的態度。

  等打上句號,她還不忘複製內容粘貼到微博上,重新安利一遍,順手有刷了刷#大荒客棧#實時,儼然已成為客棧的精神股東。

  此時網上還有不少關於陸勝男的議論,部分網友原本不解傳奇大佬為何會住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客棧——雖然老板的故事有一點戲劇性,但對於曆經風雨的賭王而言,總不至於吃瓜上頭特意去看熱鬧吧?

  可等他們看過住客們上傳的視頻後,心裏疑惑稍解,至少大眾印象裏的高級酒店,也很少能達到人與自然的高度和諧。

  “客棧環境好啊,老年人嘛,當然要選個好地方養老。”

  “可酒店環境好的也不少吧,客棧才多大,有的酒店直接就是一座山、一片海,或者建在原始森林裏呢。”

  “那些酒店有成精的動物嗎?不論猴子或者鬆鼠,真的都成精了吧,聽說客棧裏還養了一隻雪鴞,會在客人走時領著群小鳥唱歌,不過唱得很難聽,被客棧員工緊急叫停了2333”

  “你們真相信那些視頻啊?很明顯擺拍啊,還有給鬆鼠掛背簍真的不是在虐待動物?”

  “空口鑒擺拍?隻要看過謝老板直播就知道客棧裏的動物超有靈性的!每隻動物都很喜歡小謝老板,你說虐待問問它們同意不!”

  反駁一條是徐丫丫發的,她特別討厭類似言論,不僅侮辱了客棧,還容易讓她想起在發小那裏受的氣。

  然而她回複的人很快杠了回來——

  “這麽有靈性的動物我隻在馬戲團見過,嗬嗬,有幾個直播是真實的?不過就是家三無客棧,消防、衛生、稅務估計沒一樣合格,一查一個準,水軍再跳幫你打監管部門電話舉報哦。”

  “樓上資料該更新了,指路@霽月酒店集團最新微博。”

  徐丫丫原本氣到不行,看到評論趕緊搜索霽月酒店,發現幾分鍾前官博剛宣布了與大荒客棧的合作計劃,目標竟是要打造南山市首家白金五星酒店。

  所謂白金五星,是指超出了五星標準的超豪華酒店,全國就隻有三家!

  “音音!”徐丫丫激動到想尖叫,認為很有必要和發小分享這件喜事,“你不是嫌客棧不夠高級嗎,最高級的馬上就要來了,等開業我們再來住啊!”

  蘇音疑惑地看了眼同伴的手機,等意識到徐丫丫不懷好意,她心裏一堵,氣悶地別過頭,就發現不遠處的露天車庫圍了不少人,出於本能多看了兩眼,雙腿立刻定住。

  “怎麽——”

  徐丫丫的問話也半句夭折,她同樣停下了腳步,驚訝得合不攏嘴。

  車庫裏停著三輛加長型的豪車,每輛車旁都守著六個西裝革履的墨鏡男,他們身姿挺拔、列隊整齊,仿佛電影裏才會出現的高級保鏢。

  隨著車門被拉開,三位同樣戴著墨鏡的女士陸續下車,各個氣勢十足。

  “是她們!”徐丫丫驚呼。

  “誰?”原本還決定實施單方麵冷戰的蘇音立刻問道。

  “陸氏三姐妹!”徐丫丫昨晚刷了很久的八卦,一眼就認了出來:“賭王陸勝男的三位養女!”

  於是這天上午,大荒客棧又迎來三位重量級客人。

  花園某間豪華客房內,陸家三位女士分散而坐,陸熙平站在中間,旁邊則是因放心不下主動跟來的謝翡。

  盡管場中多出個突兀的“外人”,但三姐妹誰都沒將謝翡當回事,唯有年紀最輕的陸攀越衝著小朋友笑了笑。

  “熙平,你為什麽要瞞著你外婆舊病複發的消息,還偷偷把人接到這兒,昨天電話裏說她病危,沒半小時又改口說沒事,現在還攔著不讓我見,你到底想要幹什麽?!”開口質問的是陸家老大陸飛躍,她身材削瘦,麵相嚴肅,眉心有道深重的刻痕。

  “對啊,倒不是三姨想你說什麽,可你一向懂事,瞧瞧這事兒辦的。”陸攀越說話時總帶著三分笑,哪怕是指責也很難讓人生氣,“媽如今是個什麽情況我們都不清楚,難道我們不是媽的女兒,不是你的親人,我們沒有權利知道嗎?熙平,你摸摸良心,三姨對你不夠好嗎?”

  “媽舊病複發的事熙平想瞞也瞞不住,除非是媽有過交代。”一直寡言少語的陸超越既沒有老大那麽盛氣淩人,也沒有老三那麽陰陽怪氣,她似乎最為理智,說話也一針見血,“不必在這件事上糾纏,好孩子,你跟二姨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陸熙平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他怎麽忘了昨晚還給這幾位姑奶奶打過電話,幸虧幾人當時都不在南山市,否則大半夜就得殺來了。

  不過他從小就經常麵臨類似局麵,自有應付之法,便硬撐著笑:“確實是外婆不讓說,病危那事是我誤會了趙醫生的傳話,虛驚一場,至於其它的,外婆的意思是要親自跟你們講,不然我們等等?”

  三位女士都知道陸熙平和陸勝男感情相當好,看他的狀態也不像出了大事的樣子,礙於養母的威嚴,她們不敢逼迫太甚,隻好點了點頭。

  然而足足等了大半個白天,陸勝男還不見人。

  “嘭!”

  陸飛躍狠狠拍了下桌子:“等等等,都四點了,你還要我們等多久!”

  “就是啊,大姐可是大忙人,這幾個小時下來,也不知要損失多少。”陸攀越幽幽地刺了一句。

  “你——”

  “別吵了!”陸超越突然提高音量,打斷了陸飛躍接下來的話,她最看不上自家倆便宜姐妹,一個蠢一個陰,明明能正常解決的事,非得吵吵嚷嚷,簡直有病。陸超越盯著坐在對麵的外甥,直指關鍵:“你說你外婆在做檢查,這裏又不是醫院,什麽檢查幾小時還做不完?”

  “是在做檢查啊,中午趙伯不也來解釋過了。”陸熙平毫無心理負擔地忽悠:“隻是做完檢查很累人,外婆身體又不好,估計得先休息會兒,總不能讓她強打著精神來見你們吧。”

  “那就讓我們去看一眼,不吵醒她老人家不得了?”陸飛躍皺著眉說。

  陸熙平原本就心事重重,又一夜沒睡,還得應付幾位姨媽,腦子裏一根弦早就繃到了極限。麵對陸飛躍的咄咄逼人,他終於也不耐煩了,“要是吵醒了呢,萬一外婆因為休息不好真出點兒什麽事,誰能負責?你們究竟是要逼我還是逼她?”

  三位女士勃然色變。

  別看她們如今大權在握,可陸勝男終歸是一朝“天子”,多的是忠臣、老臣追隨,要是被那些人扣上個不敬養母的罪名,麻煩可就大了。這就好比開國皇帝病重,太子位空懸,幾個皇子再是左右拉攏、明爭暗鬥,也不敢擔上驚擾皇帝甚至逼宮的罪名啊。

  陸飛躍被懟得啞口,又不忿在兩個老對手麵前失了麵子,何況陸勝男一直沒有公布遺囑,她總擔心對方老糊塗,臨到頭將大部分產業交給自己的親外孫——雖說她不怕陸熙平來搶,可也讓人頭疼,一來陸熙平背後總會有幾個人相幫,二來陸熙平從小叫她一聲大姨,怎麽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幾重因素下,陸飛躍猛地站起身,麵帶怒色:“陸熙平,你真以為大姨不敢揍你?”

  “你要揍誰?”

  突然響起道聲音阻斷了想上前攔著的謝翡,他循聲看向門口,就見那兒站著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