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11 01:00      字數:3281
  青竹猗猗間,一位廣繡長袍的黑衣男子和謝翡的身影重合,漸漸取而代之。對方同樣撐一把紅紙傘,從遠處行來,長袖被風帶起,袖邊繡金的紋路若隱若現。

  男子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雲霧,區隔了天上人間。他大半張臉都被紙傘遮擋,隻露出瑩潤如玉的下巴,以及精致流暢的下頜線。

  燕來喉嚨幹啞,心如擂鼓,迫不及待想要看清男子的樣貌。

  下一刻,傘沿微抬。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雞每次隻能用一隻眼睛,所以燕來作為雞妖,也隻有一隻眼睛能反應到磁場。

  雞的圖就不用貼了吧~前麵居然有小天使猜照相機精,是想笑死我幫我寫完嗎?

  第16章

  “燕先生,你怎麽了?”

  燕來猛地回神,見頭頂罩著把紅傘,謝翡就站在他身旁。

  他終究沒看清男子長什麽樣,但僅僅那一眼,已足以攝走他的魂魄。

  燕來幾乎忘了一切,腦子裏隻剩下竹林中撐傘的黑衣男子。

  他失心瘋似的推開謝翡,慌不擇路地衝回房間。

  從白天到黑夜,從日暮到清晨,燕來已不知道畫廢了多少稿子。他頭一回痛恨自己能力不足,又懷疑哪怕是再偉大的畫師,也難以將竹林中的男子勾勒還原。

  人世間沒有那支筆,如果有,一定是仙人化筆。

  兩天過去,燕來終於畫完一副線稿。

  又一天,他完成了上色。

  燕來的大腦仍處於亢奮中,可身體卻已疲憊至極。

  他憑著本能將那幅畫上傳微博,接著一倒頭,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淩晨兩點鍾,@粒子的微博總條數從21019上升至21020。

  燕來的粉絲有小十萬,其中不乏時差黨和夜貓子,他們第一時間刷出更新,對此卻見怪不怪。因為@粒子是個話癆,幾乎每天都要發十條左右的微博,也經常和網友們分享他喜歡的作品。

  粉絲們習以為常地點開回複,毫無新意地留下評論。

  “第一!”

  “讚我上去。”

  “太太兩點還不睡覺?老熬夜容易謝頂哦,頭頂涼涼.jpg”

  “太太你前幾天去哪裏了?居然好幾天沒發博,我都想報警了!”

  “你休息很久了,新作要等到啥時候?”

  “我看到《迷霧之森》的影視立項了,居然悄咪咪賣掉了版權?”

  ……

  一條條毫無營養的發言刷新,直到有人點開了圖片——

  “……”

  “………………”

  “臥槽!”

  每個人在看見那幅圖的瞬間,都感覺到強烈的視覺衝擊,它來得猝不及防,因此更為深刻。他們無心再點評畫技,不論內行外行,這一刻都化身為最最普通的網友,隻知道這幅畫很美。

  因為美與不美是最直觀的,而他們的腦海裏也隻剩最直觀的兩個字——臥槽!

  上百個“臥槽”排成長龍,搶占熱評,網友們依靠自己的靈魂轉發,又將“臥槽”隊伍擴充至上千。

  於是,在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雨夜裏,燕來實現了他人生的高光時刻。

  他,上了半夜的微博熱搜……

  而且,不是買的。

  是否是自然熱搜,對從事媒體行業的人而言很容易分辨,如果真有熱度,他們也會關注,或許就能從中找到可以利用的點,討巧地蹭一波熱度。

  小陳作為當紅小生的貼心助理,平時也很注意熱搜情況,一旦發現有不利於鬱離的黑熱搜,他都會及時通知團隊。

  這會兒,他正坐在休息室內的長條沙發上,邊刷微博邊等鬱離卸妝。

  今天鬱離拍的是大夜戲,他得一直跟著,早就困得眼皮子打架。

  可當他刷出熱搜上那張圖後,整個人都清醒了!

  小陳,一個直男,一個自認有高級審美情趣的直男,居然盯著個同性別的紙片人看了三四分鍾,就連鬱離過來了都沒有注意到。

  突然,他的手機猛地被搶走,小陳茫然抬頭,就見鬱離死死瞪著他手機屏幕,臉色白得如同死人,周身散發的刺骨寒意幾乎將他凍碎。

  不是吧,難道以為他在摸魚?

  那也不至於這麽生氣吧?

  直到小陳發現鬱離在不受控製地發抖,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一個激靈,忙起身輕拉住鬱離的袖子:“鬱、鬱老師你咋了?可別嚇我啊!”

  鬱離久久不語,好半晌才將視線轉向他,赤紅的眼眶讓他僵立當場,一時喪失了語言功能。

  “這……是什麽?”鬱離聲音嘶啞,仿佛喉嚨裏吞了沙。

  小陳已經被對方的反常嚇壞了,腦子一白,語無倫次地說:“微、微博熱搜,有博主傳了張圖,好像是個漫畫家,反響很好,我們可以cos圖上造——”

  聲音戛然而止。

  小陳眼睜睜看見自己的手機在鬱離手中形同薄紙,頃刻間扭曲變形,淪為破銅爛鐵。

  但他來不及心疼,因為鬱離轉身就跨出了門,速度快得隻留給他一個轉瞬即逝的背影。

  “鬱老師,你衣服還沒換呢!”

  “你要去哪兒啊!”

  “等等我啊!”

  就在小陳忙著打電話通知經紀人的同時,燕來也從短暫的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的眼睛裏還帶著濃稠的睡意,內雙的眼皮也成了“歐雙”,整個人異常疲憊,四肢酸痛得像被卡車碾過。

  燕來稍稍坐直身體,隻聽“哢”的一聲脆響,針紮般的痛感刹那席卷全身。

  他捂著腰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兒沒哭出來。

  疼痛刺激到他的大腦皮層,燕來終於清醒了些,抬眼看了看室內的掛鍾,竟然早晨六點多了。

  忽然,燕來身形一滯,接著猛撲向前,握住鼠標用力晃了晃——亮起的屏幕顯示著他的微博主頁,正中央是他半夜發布的博文,而右上角則提示著上千的新增粉絲,以及六千多@。

  燕來:“……”

  完了。

  他怎麽能把那張圖發出去?

  雖然是他畫的,卻是照著別人所畫,根本沒有授權,也永遠不可能得到授權。

  燕來甚至沒點開評論看一眼,急急忙忙刪掉了微博,可他知道這樣做根本於事無補,圖早就傳開了……

  心虛和愧疚盤踞在心底,燕來煩躁地抓著頭發,忽聽身後有人問:“你在哪兒見到他的?”

  燕來第一反應是又見鬼了,當他轉過頭時卻發現屋裏多了個大活人,對方還穿著一襲紅色長袍,仿佛從千年前而來,“端木、端木先生……你怎麽進來的?”

  鬱離眼角一抽,此刻也懶得糾正燕來的稱呼,他緊逼上前,“問你話,說。”

  燕來還處於懵逼中,“見到誰?”

  “你畫裏的人。”

  “你見過那幅畫了……不對,你怎麽知道是我畫的?”對方一介大明星難道還關注他一個小小的畫手?即便真的關注了,那也隻是個虛無的ID,自己可從未在公開場合露過臉。

  “我想知道自然能知道。”鬱離沒耐心和燕來廢話,直言:“你能看見一些超越常理的東西,所以,你是在什麽情況下見到他的?”

  燕來瞳孔一縮,渾身肌肉都繃緊了,下意識就想否認。可在對上那雙了然一切的眼睛,他還是壯著膽子改了口:“你、你先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鬱離沒料到一看就很慫的燕來還敢跟他講條件,他雙眼微眯,忽地冷笑一聲,一隻手扶住燕來的椅背,在對方困惑的視線下輕輕一壓。

  “哐鏘——”

  木椅四分五裂,燕來也一屁股跌坐在滿地木屑中。

  “我說!”燕來嚇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破了洞的氣球般瞬間扁了回去,“我、我是在客棧前院裏見到他的……”

  “當時有什麽異常?”

  燕來努力回想,終於捕捉到一點靈光,“哦!對了,我先看見了謝老板,他也撐著把紅傘!”

  話音落下,他就見鬱離下頜一緊,用力攥住了拳頭。

  燕來隻當對方要揍他,抬起胳膊擋住了臉,可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

  “你不是想知道怎麽回事嗎?”鬱離在片刻的沉默後,緩緩鬆開了手。

  接下來,燕來就聽見了他畢生中,最為匪夷所思的一席話。

  餘音消止,滿室寂然。

  良久,燕來澀然開口:“所以,我其實是隻雞?”

  “是雞妖。”鬱離涼涼地說:“你是不是雞自己不知道?”

  “我身上所有的異常,都是因為血脈覺醒?”

  這回鬱離沒應聲,重複的話他不想再說第二遍,也沒興趣和燕來玩一問一答的弱智遊戲。

  “我眼睛所見到的並不是鬼,而是真實發生過的殘像片段?”

  “……”

  “那……畫上的人,也是殘像嗎?”

  鬱離漂亮的長眉輕蹙,望著窗外微光下的花園,眼底也有一絲茫然。

  其實燕來不應該看見的,畢竟那個人已經消失了快五千年,除非……磁場不穩。而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很多,比如突然性的磁場波動、極端的自然現象、或者有磁場極為相近兩個的人,在某一點產生了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