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作者:
羅青梅 更新:2020-07-10 23:48 字數:3919
金蘭一連吃了好幾塊,快吃不下了,軟在朱瑄臂彎間,紅著臉搖了搖頭。
朱瑄摟著她,微微喘息,低聲問:“圓圓吃飽了嗎?”
金蘭趕緊點頭,飽了,真飽了!這種奇奇怪怪的吃法以後再也不要試了!養娘說的對,床上不是吃點心的地方。
怕他不信,拉著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
“你看,我真飽了。”
朱瑄笑了笑,放開金蘭,拿走攢盒,收拾幹淨錦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漱口,又斟了盞消食的普洱茶給她喝。
金蘭確實吃飽了,還有點噎著,不敢躺下,盤腿坐定,接了茶盞在手裏,啜飲兩口,帳中茶香氤氳。
朱瑄手上全是糖絲細渣,去隔間洗了手,掀帳上床。
金蘭放下茶盞,眼角瞥見他濕漉漉的纖長手指,臉上紅得更厲害,心虛地挪開視線。
朱瑄拿起枕頭塞在床欄邊,堆得高高的,摟著吃飽喝足的金蘭一起懶洋洋地靠著,一隻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剛吃了點心,容易積食,先別睡。”
金蘭依偎在他身側,伸手抓他散落的頭發玩,撩起眼皮細看他的臉色。
“你真的好了?一點都不難受了?”
朱瑄低笑,攬著她的手臂微微收緊:“真的沒事……別提這個了。”
他本來就不是看重色|欲之人,這些年修身養性,什麽沒見過?什麽沒經曆過?娶了她之後得償所願,難免失了節製,才會被太醫告誡要適當克製。藥香的作用隻是一時的。
金蘭將信將疑,懷疑朱瑄隻是為了哄她才故意裝作沒事的樣子,一個翻身趴到他身上,低頭仔細打量他,俯身,附耳低語幾句。
聲音壓得低低的,仿佛有幾分不好意思,又有種理直氣壯的嬌蠻。
朱瑄笑得肩膀直抖,輕輕擁住她,含笑說:“圓圓陪著我就好了。”
“真的不要嗎?”金蘭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其實我都會的,黃司正教過我。”
朱瑄挑眉:“她還教你這個?”
金蘭抱著他的腰,靠在他身上,下巴點了點,語氣自然:“進宮之前教的……我還看了書和畫,都收在箱籠裏,一起帶進宮了。”
她語氣平靜,一板一眼的,就像在討論功課。
朱瑄一時之間不知道她是故意逗他還是在認真地和他討論,隻能微笑不語。
不能笑出聲,不然她會惱的。
……
昭德宮。
燭火輝煌,燈焰劇烈跳動,內室裏氣氛壓抑。
鄭貴妃還未就寢,一身織錦華服,歪在閣中暖榻上,慢條斯理地喝茶,滿頭珠翠閃耀,流蘇滴墜輕輕晃動,折射出一道道寶光。
屋中內侍肅然而立,一聲咳嗽不聞。
宋宛跪在珠簾外,披頭散發,衣衫淩亂,雙手捆縛在背後,蒼白的臉上幾道清晰的指印,淚如雨下。
鄭貴妃喝口茶,看一眼桃仁。
桃仁會意,走到宋宛跟前,怒斥:“娘娘讓你在碧玉軒伺候,你怎麽跑到仁壽宮去了?恬不知恥的狐媚子!”
宋宛滿腹委屈,瞪大了雙眸想開口自辯,但是嘴巴裏塞了布團,隻能發出模糊的嗚嗚聲。
桃仁冷笑著道:“我知道,你不是自己去仁壽宮的,一定是有人和你說是貴妃娘娘叫你過去等著的,所以你才偷偷在仁壽宮藏了一下午,對不對?虧你還是讀過書的女史,娘娘真有那個打算,還用得著等到今天?早就成事了!太子爺是什麽人?這種法子能有用嗎?真有用你也活不到明天!娘娘辛辛苦苦栽培你,怎麽會打發你去做這種醃臢事!”
宋宛已經知道自己中了別人的計,悔恨交加,淚水不斷湧出。
鄭貴妃不耐煩地揮揮手。
桃仁立刻示意兩邊的內侍拖走宋宛。
珠簾輕輕晃動,桃仁走進內室,接過鄭貴妃手裏的茶盞,躬身問:“娘娘,已經審問過了,宋女史確實是被人騙了,您看怎麽處置她妥當?”
鄭貴妃冷笑一聲,柳眉倒豎:“本宮身邊的人居然犯下這種大錯,不能再留著她。”
第123章 夢話
桃仁嘿嘿奸笑了幾聲:“娘娘放心,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鄭貴妃看著晃動的珠簾,心中氣恨不已:宋宛是她的人,她費盡心機選出來的人居然被周太後拿來惡心她,這口氣她委實忍不了!
說起來也是她疏忽了,碧玉軒和仁壽宮離得那麽近,周太後肯定早就留意宋宛了。
也隻有老太後做得出這種事。
老太後沒有什麽過人的智計,也沒有什麽城府,手段本領一樣不沾邊,年輕的時候仗著生了個皇子驕縱跋扈,行事輕狂,年老時則仗著兒子當了皇帝為所欲為,欺淩先帝原配。反正不管她做什麽,總有嘉平帝為她遮掩善後。
仁壽宮知道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她昭德宮的地位,時不時用這種防不勝防的陰招惡心她。
當年周太後處心積慮,選了那個姓薛的妃子剛進宮。不出一個月,闔宮都說薛妃長得像鄭貴妃年輕的時候,不止眉眼五官像,連脾氣樣貌和喜好都一模一樣。
嘉平帝聽了,嘖嘖稱奇,當晚就寵信了薛姓妃子。
第二天嘉平帝笑著告訴鄭貴妃:“素素果然像貴妃年輕的時候,笑起來尤其像。”
一夜恩愛,他已經喚那個妃子叫素素了。
鄭貴妃目眥盡裂,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她知道嘉平帝心裏正喜歡姓薛的小賤人,沒有當場和他翻臉,忍耐了很久,冷眼看著小賤人獨得聖寵,風光無限。
宮中很快傳出流言,說嘉平帝喜新厭舊,昭德宮失寵了。
鄭貴妃按兵不動。
不久後她跟隨嘉平帝去西苑跑馬,濃妝豔抹,一身華麗的窄袖戎服,佩大刀,紮網巾,戴大帽,和嘉平帝並轡而行。經過宮妃的轎輦時,她刻意騎著快馬從姓薛的小賤人麵前飛馳而過,轉頭一鞭子甩過去,笑問嘉平帝:“這就是皇上說的素素?”
鞭子落在轎輦前,一聲破空脆響,宮人們嚇得瑟瑟發抖。
鄭貴妃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俯視轎輦裏的人。
薛素素坐在轎輦裏,青春美貌,眉眼秀麗,胸膛挺起,麵皮緊緊繃著,傲然地迎接鄭貴妃的審視。
鄭貴妃根本沒把薛素素放在眼裏,嗤笑一聲,驕矜地對嘉平帝道:“果然絕色,難怪陛下寵愛。”
嘉平帝哈哈大笑,“繁兒,你看素素是不是有幾分像你?”
薛素素怔愣了一瞬,臉上血色霎時褪盡,眸中淚光閃動。
鄭貴妃嘴角輕挑。
薛素素再得寵,也不過是她的影子罷了。她三言兩語就能徹徹底底擊垮這個年輕妃子。
一晃多年過去,她早已經年老色衰,不再和年輕的時候那樣費盡心機籠絡嘉平帝,一時鬆懈,竟然冷不丁讓周太後反咬了一口。
鄭貴妃又惱又恨,忽然想起一事,心口發緊,喚來心腹太監:“你出宮一趟,告訴本宮的兩個兄弟,最近都給本宮老實點!什麽美人歌伎,他們自己留著受用就夠了,誰敢再打東宮的主意,不必太子出手,本宮先撕了他!本宮眼裏揉不得沙子!”
仁壽宮既然能盯上宋宛,又怎麽會放過鄭家?鄭老大和鄭老二不學無術,看到周家搜羅美人就跟著有樣學樣,已經中了周家的計了!
太監應喏。
桃仁為太監打起簾子,看著太監匆匆走遠的背影,小聲問:“娘娘,碧玉軒那邊的女史全都要撤換嗎?”
既然宋宛被仁壽宮的人騙了,保不準其他女史也可能上當,她們可能早就被仁壽宮收買了。
不然宋宛怎麽會輕易被哄騙?
鄭貴妃擺擺手:“不必了,其他人仁壽宮看不上。”
桃仁沒聽懂:“他們為什麽會選中宋女史?”
鄭貴妃冷笑了一聲:“宋宛是我的人,仁壽宮這是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真讓宋宛成了事,太子妃那個嬌滴滴的性情,肯定要和太子置氣,到時候仁壽宮再安排侍妾,太子沒借口推辭,正好讓人趁虛而入。別人還都以為這事是本宮安排的,怪不到仁壽宮頭上,宋宛真得手了也不會得寵,太子妃也會恨本宮多事。”
周太後其實並不在乎宋宛到底能不能得手。
太子妃被太子寵壞了,居然敢大大方方表露她不欲讓太子納妾的態度,如此離經叛道,女子的賢良大度,她渾然不放在眼裏。
這讓一直生活在錢太後陰影中的周太後無法忍受,所以她會想方設法打破太子妃的美夢。
宮中人人都知道太子妃和太子感情很好,容不得其他人插足,他們感情越好,周太後的法子越容易奏效。
對於年輕夫妻來說,感情越親密,越容不得發生宋宛那樣的事。一旦他們之間有了裂痕,周太後就能讓這道裂痕不斷加深,最終變成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甚至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宋宛能不能得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後可能傳出的流言蜚語。
本朝後宮女子影響不了前朝格局,爭來爭去,就是爭那麽點東西。
桃仁心有餘悸,輕輕舒口氣:“娘娘,幸好您警醒機智,洞察人心……”
鄭貴妃嘴角上揚,得意地一笑。她以老婦之身榮寵多年,靠的就是這份揣摩嘉平帝和周太後想法的本事,她不僅把嘉平帝的喜好摸得透透的,也知道該周太後心裏在想什麽。
桃仁一句話沒說完,接著道:“不然太子妃就會誤會您了!”
鄭貴妃愣了片刻,張狂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什麽叫不然太子妃就誤會她了?她為什麽要在意金蘭的看法?
她坐起身,眸光陡然一厲:“本宮又不是為了太子妃!本宮隻是不想欠她的人情罷了!她救了寶哥,本宮總得有所表示。宋宛不是本宮安排的,本宮怎麽會用這麽蠢的法子?她要是誤會了本宮,本宮顏麵何存?”
桃仁嚇得雙腿發軟,閉上了嘴巴不敢言語。
貴妃娘娘明明是為了不讓太子妃誤會她啊……不然為什麽要特意打發自己去東宮報信?直接派人告訴太子爺不是更妥帖麽?
像是聽懂了鄭貴妃和桃仁正在談論太子妃金蘭,蜷縮在角落裏呼呼大睡的獅子犬突然彈了彈大耳朵,昂起腦袋,對著鄭貴妃旺旺叫了兩聲。
圓溜溜的黑眼珠子,很神氣的樣子。
桃仁偷偷看一眼鄭貴妃,笑著說:“娘娘,寶哥真聰明,已經能聽懂太子妃的名字了。”
鄭貴妃嘴角一撇,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瞪一眼自己養的傻狗。
“把這隻小畜生給本宮抱出去扔了!”
看到這隻笨狗就會想起那個天真嬌弱、傻裏傻氣的太子妃,眼不見為淨!
桃仁在鄭貴妃身邊伺候已久,深知她的脾氣,笑眯眯地答應一聲,俯身抱起搖尾巴的寶哥,送它到隔間榻上去睡。
明天早上貴妃就會消氣的,外麵這麽冷,貴妃才舍不得把寶哥扔出去。
……
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