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3642
  小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是榜眼。

  一連喊了兩次,小四才恍然回神,自己竟真的成了榜眼?

  領下謝恩時,他腦子還嗡嗡的,這怎麽可能呢?難不成三大黨的官員都成了瞎子?

  小四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榜眼竟與皇後有孕有關。

  接下來就是傳臚大典,由第四名唱名。

  “請傳臚官劉主民出列,唱名。”

  隻要是月國人都知道皇上精通書法、工繪畫、通音律,詩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

  甚至開創月金體,筆跡瘦勁,風姿綽約。

  小四習的是王少之的字,端莊雄偉,行書氣勢遒勁。和皇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偏偏內閣大學士將他們排好的名次呈上去的時候,皇上問了一句,有沒有皇後同鄉的舉子?

  內閣大學士點頭,“有,三甲第四,有個顧永季的舉子來自皇後同鄉。”

  皇上大手一揮,“皇後有孕,時常思念家鄉,將他提為狀元。”

  此言一出,把兩位內閣大學士一臉為難,跪倒在地,“聖上,非老臣不能答應。而是這名學子雖與蒙皇後同鄉,文章卻不見才華,辭藻匱乏。實難勝任狀元。”

  皇上沉吟片刻,讓他將顧永季的卷子取來。

  作為詩詞大家,皇上自然看不上小四這篇文章,通篇都是怎麽治理一方縣城,甚至還列舉許多數據作為論斷,猶如滿身銅臭的商賈,太過斤斤計較,難免小家子氣。

  皇上扔下卷子,一錘定音,“那就榜眼吧。”

  兩位內閣大學士心願達成,暗暗鬆了一口氣。

  大典結束後,就是跨馬遊街。小四排在前頭,雖不及狀元那樣風光,卻也年輕有為。許多姑娘的花紛紛砸到他身上。他適時露出得體的笑來。

  而另一邊,老大跟在後頭,數啊數,怎麽都沒發現弟弟的身影。

  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妙,四弟該不會出啥事了吧?

  凡事就不能往深了想,否則自己就能嚇死自己。

  他越想越傷心,卻還不死心,穿梭在人群裏,不停地尋找小四的身影。

  就在他差點被人撞倒時,被人從後麵揪住衣領,他下意識往後退一步,腳踩到身後人的鞋子上,他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一個大男人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起來了。

  “顧兄弟,你怎麽哭了?”陳繼昌詫異又明顯帶著驚訝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

  老大一回頭,可不是嘛,正是陳繼昌。

  “讓你笑話了。”

  “顧賢弟跨馬遊街,這麽大喜的日子,你該高興才是,哭什麽?”陳繼昌不錯眼地盯著他瞧。

  老大這才想到四弟不見了,頓時悲從心來,“陳兄弟,我四弟出事了。三甲隊伍裏都沒有他。”

  陳繼昌瞧他的難過不似作偽,慢條斯理道,“三甲隊伍裏當然沒他。他不是中了榜眼嗎?”

  老大眼睛都瞪圓了,緊緊抓住老三的衣領,驚喜萬分,“你說什麽?四弟考了第二名?”

  “是啊。我剛剛就從前麵來的。他是榜眼。”陳繼昌很肯定地點頭。

  老大又氣又喜,“這個小四,他居然騙我!他還拿不拿我當兄弟了?”

  陳繼昌一臉不解。

  跨馬遊街後,進士們將要入宮參加瓊林宴。皇上親自賜宴。

  小四得以見到龍顏。皇上極為年輕,眉目英俊,生得唇紅齒白,一舉一動間盡顯風流,倒不像皇帝,好似風流才子。

  皇上與狀元一起暢談詩詞歌賦,並親自出題,讓他以此處風景做詩。

  狀元乃是皇上親自選出來的,文采斐然,文思敏捷,略一思索就吟了一首新詩。

  皇上讓大家點評,默了又幫著品評,甚至還幫著改字。

  從這點來看,皇上的詩詞水平遠在狀元之上。

  大家讀過新作,個個心悅誠服。小四站在外圍瞧熱鬧,卻也不得不對這些才子們歎服。他是萬萬沒有這等才氣的。

  就在這時,皇上叫了他的名字,“顧永季何在?”

  眾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小四恭恭敬敬上前行禮。

  皇上很是謙和,“聽說你是河間府西風縣人,與皇後可是舊識?”

  小四心裏直打鼓,根本不敢抬眼。皇上這麽問,到底知不知曉他與皇後曾經定過親?

  此刻卻不容他多想,老老實實回道,“回稟陛下,確實是舊識。”

  皇上狀似不經意地問,“可曾娶妻了?”

  小四這下肯定了,皇上必然是知曉他與皇後有過一曾關係,卻神色自如答道,“去年已娶妻。”

  他回答中規中矩,瞧不出半點緊張之情,皇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前幾天,為了讓皇後高興,他主動將自己提拔皇後同鄉一事說與皇後聽。

  皇後果然來了興致,一問姓名,皇後麵色露出一絲古怪。

  幾經掙紮終於將自己入宮前,曾與此人定親一事和盤托出。

  皇上心中冒出一團火氣,總覺得自己幹了一件蠢事。

  可他畢竟是皇上,金口玉言,剛將人抬舉,回頭就擼下來,豈不有損皇上威嚴。

  但他始終意難平,張寶珠豈能不知他的心思,她跟信王打擂台,對方常常拿這事威脅她。如果由信王告訴皇上,必定會被添油加醋,說她一家都是攀龍附鳳之人,對於不食人間煙火的帝王而言,這種行為非常令人不齒,她才會借此事說出自己的過往,“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雖與他定過親,卻沒見過幾麵。自然沒有感情。若不是信王府的人逼迫我父親,他也不會白白被人退親。若是那心性狹窄之人,恐怕早就羞憤而死。我們夫妻和順,即將有個孩兒。可我總覺得對不起他。皇上既以替我還了恩情,我以後也能寬心了。”

  皇後說得情深意切,她秉性純良,從不與人產生口角,為妻為後都極為妥當,心中愧疚,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見到這顧永季,雖長得周正,卻絲毫沒有文采,像個墨守成規的書呆子,倒也信了皇後那句與之沒有感情之語。

  皇上鬱氣一掃而空,又叫了幾位進士上前。

  小四暗鬆一口氣,心裏猜測自己能中榜眼是不是張寶珠的功勞?心裏對她又感激又愧疚,很不是滋味。

  瓊林宴後三日,還需進行一次考試,叫朝考。於保和殿舉行,專為選庶吉士而設。

  由於殿試的狀元、榜眼、探花在考試中,按慣例可以立刻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和編修,所以他們不再參加朝考。

  朝考的考試內容定為詔,論、奏議各一篇。

  最後根據貢士的複試、殿試、朝考三次成績得出錄取等級,再根據錄取等級確定授予的官職。

  成績好的可以入翰林院做庶吉士,其餘人則會按照成績來授予六部主事、內閣中書、禦史及知州、知縣等官。

  像陳繼昌就是庶吉士。

  考完後,進士們逗留在京城等候成績。這時候就是找關係找門路。

  小四在京中隻認識崔宗惟和陳繼昌兩人,前者要參與改卷,至今未歸。後者隻是個庶吉士,根本沒有人脈。

  小四隻好帶著大哥在京中購買禮物,準備回鄉送與家人。

  轉眼過了一個月,小四日盼夜盼終於將陸文放的書信等來了。

  瞧過之後,他心踏實下來,找到大哥,“大哥,我們來時,母親給了多少銀子?”

  陸文放寄的是急信,不是妥善之人,自然不能放貴重物品。

  老大以為他有他特殊需要,忙把門關上,低聲問,“你要多少?”

  “三千兩,有嗎?”小四被他感染,聲音也低了許多。

  老大點頭,將自己的一件舊衣拿剪刀絞開,從夾層裏露出三張用油紙包好的銀票。

  正是三千兩。

  給完後,老大不確定問,“隻要三千兩嗎?”

  他可是知道的,米秀才那會兒為了選官可是花了五千兩打點呢。

  小四見他誤會了,附手在他耳邊解釋幾句。老大當即瞪圓眼睛,“你幫他贖回,對你可有影響?要不還是我去吧?”

  月國文人雅士狎妓者不知凡幾,先皇還曾經在青樓包養名妓,官員更是在家中圈養家妓,小四替一位名妓贖身,不足為奇。

  隻是老大總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可他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妥。

  自己能做的事情,小四不願假手於人。就像他現在不需要考試了,都是他和大哥一塊做的飯。

  現在自然也不願,搖頭拒絕了。

  小四到怡紅院找老鴇,卻不想蘇惜惜的贖身銀子竟要一萬兩。

  小四沒那麽多銀子,隻能獨自離去。

  蘇惜惜站在樓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神色暗沉,嘴裏勾出一抹苦笑。

  小四拿不出萬兩銀子,來時母親擔心他名次不高,給了他五千兩銀子打點。

  他官職尚未確定,自然不能全部花掉。

  就在他苦思冥想時,意外碰到張川烏。

  他受皇上之命在城中開了一家藥鋪,收了一批五六歲的女孩,每日專心教導她們醫術。

  小四是和大哥上山拜佛時遇到張川烏。

  那時他正在路旁教小徒孫認草藥。

  大哥一眼就瞧見他,立刻拉著四弟上前拜見。

  張川烏對兩人倒還有點印象,捋著自己的花白胡子,“你母親學醫如何了?”

  大哥恭恭敬敬答道,“母親每天花兩個時辰看醫書,偶爾也會幫人診脈看病。十分刻苦。”

  張川烏滿臉欣慰,“也不枉費老夫時常寫信督促她。”

  老大有些委屈,“師公,我前些日子去你府上拜訪,你明明在家,為何不見我?”

  林雲舒讓老大帶了不少河間府的特產,老大趁小四去拜訪崔宗惟的那天,自己到張家拜訪。可惜沒見到人,隻好將禮物放下。

  張川烏眼睛一瞪,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見你作甚。你又不懂醫,有那時間跟你講話,我還不如跟這些小豆丁講呢。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小四噗嗤一聲樂了,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想到一事,“師公,徒孫有一事相求。”

  張川烏見他鬼頭鬼腦的,白色的眉毛一聳一聳的,警惕起來,“你有什麽事?先說與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