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作者:山間人      更新:2020-07-10 17:09      字數:4425
  宋之拂方從榻上支起上身,未及反應,他已三兩步到近前,不慎溫柔的一把將她摁回貴妃榻上,急不可耐的動作起來。

  柳兒嚇得差點驚呼出聲,幸而即使反應,生生別回口中,紅著臉迅速退出,關上屋門。

  屋裏隻餘他二人,慕容檀再不必忍耐,循著本能覆上眼前嬌嫩的雙唇。

  雲雨間隙,宋之拂雙目迷蒙,仍不忘問:“你……為何忽然——”

  慕容檀混沌的腦袋隱約想起方才的狼狽,愈加發狠的糾纏她。他望著她濕漉的雙眸,心底滿溢著的全是甜蜜與滿足,忍不住低下頭,在她耳邊喚:“阿拂……”

  這是他頭一次喚她的名字,唇齒間吐出時,隻覺格外動聽。

  他忍不住一遍遍喚,直至她咬著唇委委屈屈望過來,眼角的淚要墜不墜,方抵著她額頭,柔聲哄:“乖,不哭。”

  直待月上中天,他藥性方解,單手摟著迷蒙的她,一下下輕撫著。

  原來隻有與心悅之人在一起,方是人間極樂。

  他望進漆黑的深夜,暗自感歎,如此,算是栽在這小女子手中了。

  也罷,那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動心又如何?往後隻管捧在手心,安生過日子,朝堂與戰場,隻要她遠離,自可相安無事。

  ……

  第二日清晨醒來,宋之拂仍是懵懵然,望著自顧更衣盥洗的慕容檀,總覺他有些不同。

  她尚不知,昨夜他究竟為何忽然闖入,然那般痛苦難耐的模樣,顯然是遭人動了手腳。聯想至夜裏,李秋娘入了書房,她大約猜出七八分。

  隻是,即便被人下藥,她能覺出,昨夜的慕容檀痛苦難耐之時,仍透著過去不曾有的溫柔與嗬護。

  她心底的茫然,本能的因他這一丁點兒的好,泛起圈圈波瀾。

  正出神,忽聽耳邊傳來一聲“阿拂”。

  她這才發現,他正認真的凝視自己,雙眉微蹙,似不大滿意般:“我方才問你,是誰替你起了‘阿拂’這名字,你怎不答?”他揮開舉著銅盆的婢女,大步走近些,伸手便托起她纖巧的下巴,拇指撫過雙眼下泛著烏青的嬌嫩肌膚,“果然是沒歇好。今日不必去西側院請安了,若杜景那小子再不老實,你隻管叫人拿他,交我回來收拾。”

  宋之拂訥訥,呆楞望著他,怎麽也不敢相信方才的話,竟是出自眼前素來少言寡語,冷淡漠然的慕容檀。

  不一會兒,早膳呈上,二人方舉箸,便有於嬤嬤入內回話:“奉王爺命,連夜審了李氏,李氏辯稱因仰慕王爺,望長在王府伺候,才動了歪念,她用的法子,香料等,皆從前自金陵風月場所覓得,並無人從旁指使。”

  慕容檀挑眉,無人指使,一個小小歌伎便敢這般對他下藥,任誰也不能相信。然顧念杜景顏麵,他昨日才將不少萬全都司附近將領的書信交予自己,也不好太嚴苛。

  他遂隻吩咐:“便隻將李氏攆出去吧,也算是殺雞儆猴。”

  宋之拂從旁聽著,總算是摸清了事情經過。果然是李秋娘動了歪心思,對慕容檀下藥。

  可此事無論如何想,皆是漏洞百出。

  下藥此舉,雖能成一時之事,卻非長遠之計,即便慕容檀當時未能逃開,待第二日醒悟,她又如何逃得過懲罰?

  慕容檀雖身在皇家,卻因過去的“克妻”傳言,鮮少有女子願接近,是以未曾多思慮此間關節。可宋之拂不同,前一世久居深宮,這一世更小心謹慎,自然不敢放過蛛絲馬跡。

  她忙喚住於嬤嬤,將心中疑惑和盤托出。

  慕容檀沉吟片刻,遂令於嬤嬤再細細查問。

  於嬤嬤經此提醒,忽想起什麽似的,當即請大夫替李氏診脈,這一診,果然診出其已有身孕月餘。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一個文名!

  第31章 心意漸明

  二人俱是一愣,隨即回過味來。

  怪道昨這李秋娘甘冒如此風險,原來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昨夜得逞,她日後隻需稍串通大夫,便能假腹中胎兒為燕王骨血,從此堂而皇之的為燕王妾。

  她一歌伎,能以如此手段行事,背後定有人暗中指點,此係何人,自然不言而喻。

  除杜家人外,這王府裏再無旁人敢在燕王頭上動土。

  慕容檀臉色自然降至冰點,方才心中對杜景仍存的一絲放任,此刻煙消雲散。他沉著臉默坐片刻,忽而起身,大步往西側院去。

  杜氏一門,實在需多多敲打。

  西院裏,原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之態,徐夫人因兒子的到來,許久未好的臉色終於稍霽,卻忽聽外頭婢子等齊呼“王爺”。

  昨夜李秋娘之事因於嬤嬤把著長春宮宮人,是以徐夫人等尚不知,她隻道慕容檀此來隻例行請安,正歡喜,卻已見他麵色不善,滿是冷峻的入內。

  屋中三人頓時靜了,杜景嬉笑著上前作揖:“表兄著實是大忙人,弟弟我昨日竟未得見!”

  慕容檀卻是不理會他的玩笑,兀自往徐夫人下首坐下,冷笑道:“你要見我作甚?忙著瞧我是否著了你的道?”

  杜景麵上的笑登時僵住,隨即便明白,定是李秋娘未成事致敗露了。他素喜怒鮮明,此刻自然也冷下臉,直言道:“我不過是瞧那李秋娘的曲兒唱得好,特意送予表兄解悶罷了,怎表兄如此曲解?”

  慕容檀怒極反笑:“如此,我是否該納那李氏為妾,替她養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孩子?”

  杜景麵色一僵,他方才隻道李氏未成事,誰曾想連這一層都已被知曉,遂隻訕訕然。

  徐夫人一見此狀,頓時也慌了,趕緊佯怒道:“你這孩子,揀的什麽不幹不淨的人來,立刻給我打發了去,別留在府裏頭禍害!”

  她這般說,隻為表明杜景並非有意算計。然李氏此計,若說無她這個久居大宅院之人提點,著實不可能,慕容檀自然更不能信。

  他撇開眼,頭一次在姨母這一家人麵前端起王爺的架子,滿是威嚴道:“堂堂侯府世子,如此行事,實在令人不齒!依我看,此皆因長於後宅,無甚曆練。”

  徐夫人等心中不安驟升。

  “明日,表弟便出府,入我燕軍多多曆練吧。”

  此話一出,杜景已然呆住,旁人更是震驚不已。

  徐夫人眼裏頓時浮起淚水,慌忙搖頭道:“檀兒,你如何能……月兒已被你許嫁到蒙古,你如何還能這般狠心令我們孤兒寡母分離?”

  慕容檀薄唇緊抿並不看她,隻冷然搖頭:“姨母何故如此?表弟年輕,正是該建功立業之時,實不該耽誤他。我像他這樣大時,已是殺敵無數,為父皇左膀右臂了。”

  隨即,更招來隨侍諸人,吩咐道:“表妹出嫁在即,近來姨母便不必再出西院了,隻安心教導表妹為人|妻之道吧。”

  說罷,他隻拂袖而去,餘下十數名侍者,將西側院團團圍攏,儼然便是軟禁。

  徐夫人恨得淚水漣漣,一手扶著兒子,隻歎自己未如長姐一般,嫁入皇家,自不必再如此爭那一星半點的世襲爵位。

  杜景臉色陰沉,用力扶起母親,不屑道:“不過入軍營罷了,我偏不信,咱們杜家將門,如何能被人小瞧了去?”說罷,也不待第二日,兀自收拾了衣物,單騎出城,尋了劉善便入營。

  卻說宋之拂得知此事後,頗感歎一番,這杜景亦算是剛勇果敢,不辱沒他將門世家的榮光,隻可惜有母如此,方入了歧途。隻盼他遠離了徐夫人,能成一番事業才是。

  她如此看得開,慕容檀卻未必。

  雖李秋娘已被趕出王府,他仍是耿耿於懷。

  夜半,更深露重時,二人雲雨初歇時,他總提溜著睡意朦朧的她,堅持不懈的問:“你可知錯?”

  宋之拂隻奮力撐開波光瀲灩的迷蒙雙目,委屈又不解的瞪他。她近日皆乖覺得很,白日裏溫良,夜間柔婉,時時令他熨帖,卻不知有哪裏得罪了這祖宗。

  “阿拂不知,請夫君明示。”

  每每此時,慕容檀更氣不打一出來,遂別扭的甩開摟住她的手,背過身去不再理她,隻第二日夜裏,對她糾纏得越發厲害。

  如此反複,她始終不能領會他的心思,漸漸的亦不再揣測,隻越發疲憊的應付他日盛的索求。

  直至今日,她忽而下腹墜痛,褻褲間濕熱黏膩,卻是天葵已至。這便令她惴惴起來。

  慕容檀近來總捉摸不定,她生怕因此令他不得滿足,反遭遷怒。因此一待他歸來,她越發小心謹慎,忍著渾身的乏力與下腹的絞痛,親替他更衣淨麵,布菜斟茶。

  至熄燈時分,慕容檀摟著她腰欲親昵,她隻難堪的別開臉,掙脫他的桎梏,背過身道:“阿拂今日身子不適,夫君勿怪。”

  慕容檀雙手頓住,隨即頗強勢的捏過她下巴,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隻見那張嬌俏的小臉上,肌膚潤澤中透著蒼白,往日嬌嫩的雙唇,也少了半分血色,一雙水靈靈烏眸,此刻滿是惶然,瞧得人心口揪痛。

  確有疲憊之態。

  “可要給你請大夫瞧瞧?”慕容檀凝眉欲再摟她,卻見她微側身避開,雙臂隻得僵住,麵色也稍冷。

  宋之拂斂目搖頭,生恐他就此惱怒,忙又道:“不必煩勞。”她隻顧垂著腦袋,雙頰泛紅,訥訥道,“若夫君夜間寂寞……阿拂自可替夫君再覓清白女子……”

  她自以為如此,應當算是格外體貼的賢良妻子了,哪知慕容檀聞言,卻瞬間黑了臉。

  事到如今,待他已然認清心中所想時,她卻仍是如此懵懂,這教他如何不惱恨?再觀她隻稍疲累,再無異色的模樣,哪裏是身體不適?怕不是鐵了心要將他推遠吧!

  “好好好,你好得很!”他氣得胸口悶堵,“我慕容檀到底是不如你的意,要你如此百般推拒!”

  宋之拂此時亦委屈巴巴,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欲泣還休,果然是隻貪圖眼前美色的男人,心腸硬得很,稍不如意,便開始嫌棄她。

  須知女子天葵時,易心緒不寧,敏感焦慮。她遂不假思索的埋怨:“我如何敢嫌棄你?分明是你——”話到嘴邊,那“夜夜折磨我”數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如此說著,心中的委屈直接化為淚珠,紛紛滾落,登時一張可憐巴巴的小臉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那一顆顆淚珠,如一汪泉水,生生澆滅慕容檀胸中怒火,澆得他不知所措:“你,怎麽——怎麽還哭上了?”

  須知他也是隻紙老虎,嬌妻的淚水一泡,哪有不軟的道理?

  “怎像個小兒似的?”他邊手忙腳亂替她拭淚,邊輕歎道,“這樣多日,你總還沒明白。”

  宋之拂抽抽噎噎,長睫沾滿水霧:“明白什麽?”

  慕容檀無奈苦笑道:“我生氣,哪裏是嫌棄你?分明是氣你——氣你不在意我,將我隨意推給別人!”

  宋之拂聞言頓時呆住,通紅著眼直直望過去,頰上淚水也欲墜不墜。他這是何意?難道……他當真是在乎她的?

  慕容檀年近而立,頭一遭同女子這般傳情,亦是羞赧得麵頰泛紅,隻勉力控製住臉色,若無其事的撇開眼,望著桌案上的茶壺,仿佛要看出一朵花兒。

  一時靜默,二人相顧無言。

  半晌,宋之拂輕聲試探道:“夫君……不嫌棄阿拂嗎?”

  “自然不。”他寶貝她還來不及,如何嫌棄?隻是她今日的確情緒大了些,他隻得再三追問,“今日到底怎麽了?不如請大夫來珍一珍。”

  這可又問到了她心坎上。她默默低頭,聲如蚊蚋;“無事……隻是月信罷了……”

  慕容檀一愣,根本未料到竟是因此。

  他從前亦未經過此事,隻試探著抱著她,替她輕揉下腹,不時觀她情狀,柔聲哄勸:“你呀,真是實心眼。此乃人之常情,我如何能因此嫌惡於你?”

  宋之拂卻是懵懂而驚異,望著他一絲不苟的模樣出神。

  她始終記得,前世侍奉慕容允緒時,忽月信至,饒是慕容允緒平日如何寵愛,見到那染著斑斑血跡的褻褲時,仍是下意識流露出嫌惡的表情,那表情令她深感羞辱,日後隻深深刻在心中,再不敢與旁人坦然相呈。

  今日慕容檀卻如此說。

  她心口微微撥動,仿若纖手撫過琴弦。

  他該是有那麽幾分真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