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山間人      更新:2020-07-10 17:09      字數:4606
  陳嬤嬤點頭:“確然,王爺不日就要歸來,夫人是否這便布置?”

  徐夫人沉吟,數日前才有了雲濟寺一事,此刻本不宜輕舉妄動,然而……

  “令你去查那走漏風聲之人,可有眉目?”

  陳嬤嬤搖頭:“婢慚愧,至今毫無頭緒,似是平地而起的流言一般。”

  看來眼下形勢於她十分不利,若待檀兒回來,流言傳入他耳中,隻怕更要引起懷疑。她須得在這緊要關頭,將眾人視線轉移才好……

  她仿佛是下定決心,咬牙沉聲道:“不日我兒將至,若此時鄭氏名聲被玷汙,檀兒沒道理不選擇我杜家……”

  ……

  第四日清晨,慕容檀便派人回府遞信:今夜將設宴款待諸位親信將領,請王妃好好布置。

  宋之拂即刻便跟著於嬤嬤忙碌起來,至午後方得片刻小憩,卻聽外間柳兒氣惱的跺腳,嚷嚷道:“外頭那起死丫頭們,都胡說些什麽,婢實在聽不下去,姑娘,您快些將她們拿了,好好打一頓板子才是!”

  孫嬤嬤快步上來扯她,瞪眼道:“你這丫頭,越發沒大沒小了,沒瞧見姑娘正歇著嗎?怎可這般吵嚷?”

  宋之拂蹙眉,迷迷糊糊睜眼,揮手示意孫嬤嬤放開柳兒,斜倚在貴妃榻上,軟著聲道:“何事令你這般氣急敗壞?”

  柳兒不住跺腳恨道:“方才婢在外,聽到下人們嚼舌根,說,說……”話到嘴邊,她卻又說不出口。

  宋之拂奇道:“說了什麽?”

  柳兒咬著唇又氣又羞道:“她們,說……姑娘與南院裏頭的人,關係曖昧,不清不楚的……”

  孫嬤嬤一聽,也急了:“這是什麽話?這些婢子,連王妃的清譽都敢玷汙,非得好生懲戒不可!”

  豈料宋之拂隻微蹙眉,隨即便毫不在意道:“罷了,今日事兒多,你二個去請於嬤嬤,抓一兩個稍加管教便是。”

  孫嬤嬤道:“隻如此?眼看著王爺就要歸來,若傳入王爺耳中,可如何是好?”

  宋之拂低頭望著衣料上的繡紋,輕聲道:“傳便傳吧,想來還留著後手呢。”

  正當此時,忽有婢子來報:“王爺已歸。”接著,便是一陣吞吞吐吐,“隻是,似乎聽說了什麽……心情不佳……”

  柳兒與孫嬤嬤登時麵麵相覷,緊張起來。

  隻見慕容檀繃著一張臉,大步跨入寢殿,未等婢子們遞上盥洗的巾帕與清水,便先將下人揮退,衝宋之拂冷道:“你可有話要對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做個更正:上一章,哈爾楚克暫居的是長春宮南側不是西側,西側是徐夫人居所。

  因為現在修改章節等待審核比較麻煩,我暫時隻在這裏更正。

  第25章 伺機誣陷

  這定是方才聽了婢子們的流言蜚語。

  宋之拂斂目,照舊走近他身側,伸手替他更衣:“夫君今日歸來實早了些,阿拂才將夜間宴席安排下,一會兒可去瞧瞧,若有需添補的,夫君可同阿拂說。”

  慕容檀心中煩躁,望著近在咫尺的嬌顏,胸口湧起無名火,一伸手便將人扯進懷中,緊緊箍住她纖細的腰身,凝眉冷聲道:“你要說的,隻有這些?”

  宋之拂眨著烏黑明亮的雙眸凝著他,唇邊彎起一朵笑,踮起腳尖,雙臂環住他脖頸,倚靠得近些,柔聲道:“三日未見,阿拂實在想念夫君。”言罷,她嗔怪的瞥一眼他,不滿道,“奈何夫君這般冷淡……”

  世間男子皆是如此,不論是否真心愛護,總不容許身邊的女子有旁的心思,哪怕是些沒頭沒尾,捕風捉影的流言蜚語,也無法容忍。

  她先前已令他起疑,此番不論實情如何,總得先安撫他才是。

  慕容檀聽她如此直白之言,先是一愣,隨即卻克製不住的要揚起嘴角,恨不得就此將她推至床榻間好生愛撫。

  他在外三日,每日皆忙碌不已,未曾有心思考慮旁的,今日回來,聽她這般說,方後知後覺自己亦於深夜半夢半醒間,下意識要伸手將她撈近些,卻都撲了空時,生出過片刻惘然與惆悵。

  他應當也是念著她的吧。

  這般想著,他越發抵擋不住心口湧上的甜蜜。這感覺實在怪異,從前未曾有過,近來卻愈加頻繁。

  他捏住她麵龐扯得更近,細細端詳那雙晶亮瑩潤的黑眸,水汪汪的一片,除卻半真半假的委屈,並無半分她話中的思念。

  這小丫頭,膽子越發大了。

  然明知她說的是假話,他仍克製不住心底的歡悅。

  這般的情緒不受控,令他漸漸煩躁起來,剛剛緩和的臉色又冷下。他鬆開雙手,由著她替自己換上起居服,便一言不發的拂袖往書房去了。

  守在外的柳兒與孫嬤嬤辨不出情勢,趕忙入內,卻見宋之拂正若有所思的立在窗前,麵上並無波瀾。

  孫嬤嬤鬆了口氣,小心問道:“姑娘,王爺他——”

  宋之拂擺手示意無事,輕聲道:“你且去叮囑於嬤嬤,看緊些。”

  ……

  此次宴席乃五千騎兵跟隨哈爾楚克往蒙古征戰的行前宴,因哈爾楚克身份敏感,且慕容檀欲先斬後奏,待人馬皆出,再修書往金陵,是以不宜如往常般,於城郊營地大張旗鼓的設宴,

  因隻有燕軍精銳十數位心腹將領及其親眷列席,不算盛大,故設於燕居之殿,中以屏風間隔,王與諸將列一側,妃領女眷等坐另一側。

  女眷處,徐夫人已列席。

  她受眾人敬重,與宋之拂一同上座,卻時不時偷偷觀察著屏風另一側的男眷們。南院裏的男子,著實摸不透身份,竟也能來參與今日這等場麵。不過這卻省去許多麻煩,她不必再另想辦法將他從院中引出。

  酒酣宴樂時,殿中越發嘈雜。徐夫人推說身子疲乏,便起身離席,回了西側院。

  誰知未過多久,便有婢子於宋之拂耳邊悄聲回稟:“王妃,方才徐夫人離席後,便有頭暈目眩之症,十分不適,還請王妃移步西側院。”

  宋之拂心間一緊,下意識與孫嬤嬤對視一眼,方低聲道:“我這便去。可有請大夫?”

  那婢子低眉斂目,動作利索的扶她離席,答道:“當是請了,隻是還未至。”她說著,便快步往殿外長廊而去。

  夜幕早已籠罩,離了燕居之殿,便隻各殿閣前有仆婢等守候。

  自燕居之殿至徐夫人處,需經過長春宮與存心殿間的一處夾道與數個長廊,待過長春宮,拐入一條略陰暗的長廊時,那始終快步行在前麵的婢女卻是忽然放慢腳步。

  幽暗的長廊間,忽飄來一陣異香,仿佛是什麽人點了一爐異域熏香,濃鬱不已,令人漸漸神智模糊。

  宋之拂嗅進那香,隻覺頭暈目眩,雙腿漸軟,不過片刻,便再也行不動,竟是連連後退,直靠到一旁的廊柱上。

  跟隨而來的柳兒亦是渾身乏力,勉強撐著雙腿,還未倒下。

  那婢女忽而轉身,細細觀察二人,小心問道:“王妃這是怎麽了?”

  宋之拂咬著牙,使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字,聲音綿軟無力:“你意欲何為?”

  婢女望著她二人艱難無力的模樣,方確信藥效發作,詭笑道:“婢奉命行事,王妃休怪。”說罷,擊掌三聲,立即有二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嬤嬤自廊邊樹影中躥出,三兩下便合力將宋之拂抬起,快步進入一無人殿閣中。

  殿內隻點了一盞燈,隨著屋門的開合,搖搖晃晃,險些熄滅。正中設一張床,床上赫然已有一雄健身影,手腳俱被麻繩束縛,正蜷縮在側,不住喘息,仿佛掙紮的困獸。

  粗使嬤嬤將宋之拂扔在床榻上,麻利的解開那男子身上的繩索,便迅速關門離去。

  果然打的是這等肮髒下作的主意!

  宋之拂心中暗恨,費力扭頭望去,借著忽明忽暗的燭光,便見身側男子,正是原該於燕居之殿與慕容檀飲食的哈爾楚克。

  隻見他雙目通紅,呼吸粗重,額角不滿細密汗珠,似乎被苦苦壓抑著,此刻才被解開束縛,便已憑著本能爬起,搖搖晃晃往宋之拂而來。

  他顯是神智不清,整個身軀湊近,混沌的雙眸仔細凝視她光潔瑩潤的小臉,忽而迸發出光彩,喃喃道:“是你……我可是在夢中?”

  他說著,竟顫巍巍伸出一手,小心翼翼撫上她纖細光滑的下頜與脖頸處。

  灼熱的呼吸燒燎著敏感的肌膚,宋之拂隻覺渾身戰栗,卻無力推開眼前之人,隻細聲道:“原是蒙古汗王,不知是何人將汗王引至此?”

  為今之計,她須得盡量拖延時間,保全自己,故也不費力掙紮,隻盼著言語上能轉移哈爾楚克的注意。豈知哈爾楚克早對她一見鍾情,傾慕不已,此時心上之人近在咫尺,衝他呢喃低語,頓覺心神蕩漾,哪裏還顧得上答話?

  他急不可耐的便要湊過去親吻,卻生怕草原上那套直接熱情的作風唐突了佳人,到近前又生生止住,顫著呼吸,細細凝著那嬌豔柔弱,溫軟如水的女子,一點點靠近。

  ……

  卻說燕居之殿中,不少將領已飲得七八分醉,慕容檀左右四顧,尋不到哈爾楚克身影,正欲命人去尋,卻見門邊一不起眼的雜役連滾帶爬,慌張入內,衝至劉善耳邊低語,不一會兒,後者臉色陡變,快步向他而來。

  “王爺,方才有人來報,說王妃……”劉善盡力將聲音壓低,話到嘴邊,卻再難出口。他總覺王爺對王妃格外不同,此事事關王妃,又如此不堪,令他如何開口?

  慕容檀雙眸微眯,捏著酒杯的手緊了緊,沉聲道:“說。”

  劉善悄然吞了口唾沫,謹慎措辭道:“王妃與,與外男,正行……苟且之事……”說罷,他立即警惕四顧,生怕教旁人聽見。

  慕容檀臉色果然即刻黑了下去,恨不能將手中酒杯狠狠砸碎。

  他深吸一口氣,克製住怒火,薄唇緊抿,一言不發起身,大步出殿,於僻靜處勒令那雜役:“你可知誣告王妃的下場?”

  那雜役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磕頭道:“回,回稟王爺,小人親眼所見,千真萬確,目下便可引王爺前去。”

  慕容檀壓抑情緒,轉開視線,不再多言。身側劉善心領神會,衝那雜役道:“起來帶路,若有假,自去領罰。”

  雜役為慕容檀渾身的寒意震懾,顫抖不已,然一想起那人的囑咐,和方才瞥見的情形,便硬著頭皮道:“小人不敢,王爺隨小人來。”

  說罷,三人便快步往長春宮方向而去。

  未到地方,卻聽一道熟悉的女聲傳來:“表兄,你可來了,月兒正要去尋你,嫂嫂,她……”

  原來是早已等候在此的杜海月。她佯裝焦急的衝上前,一把拉住慕容檀,便往那唯一一座亮著昏暗燭光的宮殿而去,連敲門也省去,直接破門。

  杜海月豐腴飽滿的麵頰上有掩不住的得意與興奮,尚未入內,便高聲嚷道:“嫂嫂,你怎可如此——”

  話音未落,她卻被眼前的情形驚住,絲毫不能反應。

  隻見昏暗的屋子裏,並無她預料中曖昧苟且的場景,那個原本該衣衫不整,與男子在床榻上糾纏的女子,此刻正衣衫齊整的端坐在床榻邊,她姣好的麵龐上,全無半點慌亂,甚至帶著幾分莫測的笑意。

  而她腳邊,正跪著數個抖如篩糠的仆婢,個個低著頭,恨不能鑽入地縫。

  宋之拂與暗淡柔和的燭光中抬眸,語調平靜道:“我道是誰在此喧嘩,原是杜家妹妹。”她緩緩起身,立至慕容檀身側,指著眼前跪著的數人道,“妹妹來得正好,這幾個方才向我告發,姨母同表妹欲暗中陷害,汙我名節。”

  第26章 陰謀揭穿

  “你——你這女人,胡說!”杜海月被眼前的情勢打得措手不及,一時語塞,連辯解的話亦說不出口,隻漲紅著臉,以手指著宋之拂,叫嚷起來。

  她此刻格外後悔,沒有聽從母親告誡,一心想瞧鄭氏的笑話,這才偷偷來此,甚至違心的頭一次喚了聲“嫂嫂”,為的便是提醒表兄,那個不知廉恥的女子,正是他數日前還捧在手心的妻子。

  誰知,變故突生,引得她手足無措。

  她心急如焚,伸手便要扯慕容檀的衣袖,口中嚷道:“表兄,你別信他們的胡話……分明,分明是這個女人誣陷!”

  慕容檀不語,卻悄然移步,避開她的手,將宋之拂擋在自己身後,二人一同麵對杜海月與地上跪著的數人,儼然要站在妻子這一邊。

  宋之拂不惱,隻出聲提醒:“杜家妹妹,我可並未請夫君來此。”說罷,她自顧退後,將一切交由慕容檀處置。事關嫡親姨母與表妹,她實不好過分插手。

  慕容檀先派人散了燕居之殿的宴席,隨即便命府門緊閉,不可走漏風聲,最後才派於嬤嬤,將一應涉事人等皆召至長春宮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