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4493
  紫鳶跳下窗戶後,本來想在惜春居一裏範圍內將人拿下,誰知對方輕功居然不在她之下,一路竟追著黑衣刺客直到了城外的小樹林裏。

  一進小樹林,黑衣刺客便突然消失了。

  不對。她停下了腳步,他不可能會這麽快就無影無蹤了。

  她閉上了雙眸,耳朵輕輕動了動,在呼嘯的寒風中仔細分辯。

  “咻”——一聲極其細微的破空聲,紫鳶騰空而起,閃避了暗器的同時,整個人像一支利劍一般射向了某個方向。

  “啪”的一聲,軟鞭纏住了迎麵劈來的刀刃,兩人終於正麵對上,卻一時雙雙僵在了原地。

  半晌,黑衣刺客突然出聲道:“你是阮斐的手下。”他甚至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紫鳶一愣,冷聲道:“你是誰?”

  黑衣刺客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聲音極其嘶啞難聽,怪聲怪氣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但你居然會為豫王賣命。是誰給你下的指令,是阮斐嗎?”

  紫鳶麵色更冷,心道你是誰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你很快就不得不招了。

  她運足內力,猛地一絞,將對方的刀刃直接碎成幾段。

  黑衣刺客極速往後退了一段,怪笑道:“你以為你能抓住我嗎?”

  同一時刻,蕭景承的目光在阮盈沐臉上停頓了許久,隨後向下轉到了她的胸前。

  似乎是被那一道鮮紅的血色刺激到了,他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沉重的血腥氣,煞白的麵色也極為難看。

  “承兒,你如何了?”秦王見他醒了,不由關切道。

  蕭景承撐起了身子,靠坐在床頭,閉眼試圖強行運轉體內的真氣,片刻後回道:“已無大礙,六皇叔。”

  他又對著阮盈沐道:“你先過來,我看看你的傷。”

  阮盈沐定了定神,驅散眼前的陣陣發黑,盡量緩慢而平穩地往床榻邊走。

  “六皇叔,麻煩您先去看看刺客抓到沒有。”蕭景丞一邊盯著阮盈沐,一邊一字一頓咬牙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秦王猜到他是要親自檢查豫王妃的傷口,他留下也確實多有不便,便沉沉道:“你放心,皇叔會給你一個交代。”說罷便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命令門口呆站著的婢女關了門,蕭景承讓她坐到了自己身前。

  他又蓄了蓄力,抬起了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柔聲安撫道:“別怕,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

  阮盈沐乖巧地點點頭,“我當時已經盡力避開了,應當無甚大礙。”若不是刀刃上藏了毒,這點傷口還不至於讓她放在心上。

  蕭景承眉頭卻又皺了起來,一邊小心翼翼地剝開她的前襟,一邊略帶些責備的語氣道:“你怎麽這麽傻,刺客手持刀刃,你大聲呼救後就應趁機逃走,怎麽還敢留下來同刺客拚命?”

  “刺客的目標根本就不在於妾身,而是在於殿下。妾身若是逃走了,那殿下怎麽辦呢?”她當時若真的棄他於不顧,那麽此刻他恐怕都……

  “若是我當真不小心被殺了,那也是我的命罷了。”蕭景承淡淡回道,突然又低低沉沉地叫了她一聲:“盈沐。”

  阮盈沐被他刻意壓低的蠱惑嗓音叫了名字,耳根子微微一熱,下意識地抬起眸子看他,一下子便撞進了他難得有些熱度的眼眸裏,不由傻傻地問道:“什麽?啊!”下一瞬間她便被一陣刺痛驚的叫了起來。

  蕭景承趁她注意力被分散時,一狠心,用力地扯開了他她傷口上覆的衣衫。

  “好了好了,不疼了,好了……”他不斷地輕聲哄著她,另一隻手揉著她的後頸,眼裏有一絲止不住的心疼。

  阮盈沐痛的淚眼朦朧,隻得咬住了下嘴唇,止住了嘴裏的□□。

  蕭景承的目光觸及她的傷口,胸前到鎖骨處,一片雪白滑膩的肌膚上,約莫三寸長的刀傷顯得十分猙獰。傷口處不斷有黑色的血滲出來,蔓延開來,一直往下流到半露不露的的衣衫深處。

  他的眸色越來越陰沉,刀上居然有毒?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老板娘心急火燎道:“王爺王妃,奴婢將大夫帶過來了!”

  蕭景承手一伸,將她整個人裹進了自己胸前的被子裏,“進來!”

  阮盈沐心裏有些著急,掙紮了一下急道: “殿下,您不能與我挨著這麽近!”

  “別動!”蕭景承沙啞著嗓音低喝了一聲,“要不要命了?”

  沒……沒那麽誇張吧?她睜著水盈盈的眸子瞧著他無比認真的麵色,漸漸弱了下來,不再掙紮。

  老板娘臨時找來的大夫也有模有樣的,年紀有些大,頭發花白,拎著一個巨大的藥箱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低頭拱手道:“草民見過王爺王妃。”

  蕭景承打量了他兩眼,約莫曾經也是宮裏的禦醫,犯了什麽錯才被罰了出來。但是,他垂眸又瞧了一眼懷裏的人,這傷的位置……

  “你將藥箱子留下來,先出去罷,若是需要你,本王會叫你。”

  “這……”大夫猶疑了片刻,老板娘對他使了個眼色,賠笑道:“如此,奴婢便同秦大夫在門口候著,王爺若有任何需要,直接喚一聲即可。”說罷便同秦大夫一起退了出去。

  阮盈沐被他捂在懷裏,盡管他的大手摁住了她的傷口,血已經不太流了,可是毒素依舊在,她的意識慢慢越來越不清醒了。

  “殿下,您為何將大夫遣退走了……我……”

  “噓,沒事的。”蕭景承安撫地來回撫摸她的脊背,“我常年疾病纏身,久病自成醫,平日裏閑來無事倒也鑽研了一些醫書,算是略微精通。放心,我會治好你的。”

  他將她的身子放平,打開藥箱子取了藥枕包,展開。

  阮盈沐迷糊糊地看見了針,身子下意識的戰栗了幾下,直往後縮,小聲道:“我不要紮針……”

  蕭景承單隻手握住了她沒有受傷的那一邊肩膀,哄道:“乖,不疼的,一下子就好了。紮了針就不疼了,傷口也很快便好了。”

  “我不要……疼……”她整個人又往後縮了縮,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哀求,“殿下,我不要紮針……我害怕……”說話間眼眸裏就盈滿了霧氣,淚珠子掛在長長的眼睫毛上,將落不落,可憐的緊。

  蕭景承感覺自己向來堅硬如鐵的心,像是被一雙手給捏住了,捏住了不算,還要來回使勁的揉。

  但是,這毒再不處理,恐怕會危急她的性命。

  他狠了狠心,用力製住了她,語氣堅定道:“乖,不要動,若是不針灸,你這毒是無法排出來的,你明白嗎?”

  阮盈沐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清醒的意識,隻一邊哭一邊掙紮,嘴裏含混不清地反複念著不要紮針不要紮針……

  蕭景承拿著針的手顫抖了片刻,將針扔了出去,無奈道:“好了好了,不紮了不紮了。”他柔聲哄著她,放開了壓製傷口的手,然後毫不猶豫地將頭湊了過去。

  “唔……”阮盈沐發出了一聲貓一樣細小的哼聲。

  蕭景承自下而上,沿著傷口舔舐了過去。

  “疼……”她又哭了。

  他隻得盡力放緩了力道,隻用舌尖輕輕地觸碰傷口,待她習慣了這種碰觸,不再哼哼時,用力吸了一口。

  “啊!”阮盈沐被突然炸開來的刺疼激得尖叫了一聲,意識驟然清醒,雙眸睜得大大的,一低頭便見到豫王殿下的腦袋,正緩緩從她胸前挪了開來。

  她一臉震驚,嘴巴張大到快能塞下一個生雞蛋,連疼痛都忘記了,不可思議道:“你……你你在做什麽???”

  第40章

  蕭景承的動作停頓了片刻,緩緩抬起一張麵無表情的俊美麵容。他蒼白的唇上沾染了些許血色,還有鮮紅的血漬從唇角緩緩滲了出來。

  阮盈沐下意識整個人往上躲了躲,一把抓住胸前淩亂的衣衫,麵色爆紅,心跳快得像是要破胸膛而出。

  她一時情緒太過激動,導致又頭暈眼花起來,不適地喘了一口氣。

  蕭景承沉默著抬手又握住了她的香肩,力道輕柔又固執,安撫地凝視著她的雙眼。

  他的表情太過一本正經,導致她也不能繼續聯想到什麽荒唐□□的事情來。她使勁眨了眨眼眸,將驚恐的麵部表情壓了下去,這才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你……你嘴裏含著什麽?”她顰起了眉,失聲道:“你不會吸了毒血吧?快吐了!”

  蕭景承聞言,將嘴裏的毒血吐到了地上,低聲道:“你不肯紮針,我便隻有這個方法了。”

  阮盈沐倒吸了一口涼氣,“殿下您太亂來了!快快去漱口,若是將毒傳染給了您,那我便是罪無可恕了!”

  “毒素還沒吸幹淨,你……你再忍一忍。”言下之意竟是想繼續吸了毒血。

  “不了不了……”阮盈沐連連拒絕,眼一閉,咬牙道:“您施針罷。”

  他垂眸看了她兩眼,“好。”方才那麽抗拒紮針,這會兒寧願紮針也不願意讓他……碰麽?

  阮盈沐緊緊閉著雙眸,扭過了脖子,將一側臉埋進枕頭裏,整片傷口暴露出來,衣衫隻堪堪遮住了某個不該露的地方。

  蕭景承先用鹽水漱了口,片刻後凝神道;“不要怕,不會很疼,我隻紮四根針。”

  她克製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子。事實上他的手極穩,極快,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施針便結束了。

  本來已經快要止住的黑色的血,又緩緩流了出來。蕭景承一邊拿紗布沾了鹽水擦拭流出來的毒血,一邊同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我還是想不通,連紮針都害怕,怎麽敢空手去奪刺客的刀刃的?”

  阮盈沐以為他是在嘲笑她膽子小,不由輕聲反駁道:“人自有弱點,有人怕鬼,有人怕狗,還有人蛇蟲鼠蟻,那不許有人怕針嗎?”

  蕭景承低低沉沉地笑了一聲,“總之你都有一肚子的歪理就是了。”

  猶疑了片刻,她小聲道:“妾身幼時曾被人紮過針,就是這種細細小小的針,紮在身上也不會留下明顯的傷口,不容易被人發現,不過疼痛卻是細細綿綿的……”

  蕭景承的手一頓,低垂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冷意。

  兩人說話間,毒血放了幹淨。他拔出針扔了出去,又打開藥瓶子,撒了一些金瘡藥上去,扶她起身,手法嫻熟地進行包紮。

  阮盈沐恢複力強,這會兒毒素清了,人也精神了些,輕聲笑道:“妾身一直以為殿下十指不沾陽春水,但現下瞧著您的手法,倒是熟練得很,比起宮裏的禦醫也是不逞多讓了。

  “愛妃不是也過謙了麽?”蕭景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平日裏弱不禁風的,今日本王也算是領略了愛妃如此堅強的一麵。”

  她心裏暗道不好,今夜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暼過了眼神,“哈哈哈,沒有,殿下過獎了,妾身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蕭景承沒再理她。

  她的衣衫不僅沾了血,而且還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此刻也是沒法穿了。

  老板娘倒也是個人精,早早便命人備好了幹淨的衣衫候在門口,豫王殿下隻在裏麵喚了一聲,便命婢女將衣裳送了進去。

  蕭景承醒來時強行運行了真氣,一點緩衝的時間都沒有,此刻替她治好了傷,精神鬆懈了一些,頓時疲憊感便強勢侵襲而來。他整個人毫無精神地倚在床榻上,眼眸微闔,臉色極為難看。

  阮盈沐背對著他更衣。雖然這樣當著他的麵更衣很是別扭,但豫王殿下方才為了救她,都親自給她吸了毒,她此刻倒也不好在扭捏。

  想來豫王殿下也是不屑偷看的吧?

  待她全部收拾好了,門又被敲響了。

  “小姐。”紫鳶在門外低低叫了一聲。

  阮盈沐覺得她的聲音有些不對,示意婢女打開門,果然見紫鳶一隻手摁在另一隻不自然垂著的胳膊上,有血順著胳膊到指尖,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紫鳶你受傷了?”她神色一變,“快進來!”大哥將紫鳶派到她身邊來保護她,可是她從來也沒想過真的要她保護,甚至為此受傷。

  “紫鳶無能,請小姐責罰。”

  “不是你的錯,紫鳶。”阮盈沐將紫鳶拉到桌子前坐下。她明明同黑衣刺客交過手,知道對方的實力,卻貿然派遣紫鳶一個人追過去。

  她正欲替紫鳶處理傷勢,卻見秦王匆匆趕了過來。

  “承兒。”秦王的目光從床榻上的蕭景承身上略過,又轉向了桌前坐著的紫鳶,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