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104
  她發了一整夜的熱,即便現下已經退熱了,此刻身子依舊是軟的,腳步也略有些虛浮。

  但她想趁現在,趁豫王殿下還未醒來,去找妙手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小天使們!

  第21章

  阮盈沐悄無聲息地穿好了衣裳,又回頭看了一眼床榻上安睡的男人,目光流轉間,眼睫輕顫,少頃,還是轉身小心地推開了門。

  門外守了兩排的侍女小廝,見了她便要行禮,被她及時地抬手製止。她將聲音壓的極低:“殿下尚未醒來,任何人不準去打擾殿下。”

  她沒有直接去找妙手先生,而是先回了東苑。

  青蓮正端著一個盤子準備進屋,一見她便小跑著迎了上來,一開口劈裏啪啦急道:“小姐您怎麽樣了?昨夜我去了正廂結果那邊說您染了風寒正在發熱,也不給我進去,可急死我了!現在您退熱了嗎?哎呀您怎麽不好好待在床上養病就這麽跑出來了呀!”

  阮盈沐頭疼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聲訓道:“你什麽時候能改掉咋咋呼呼的毛病?我說過很多次遇事要沉著冷靜,又當耳旁風?”她一邊說一邊往內室走,“師父怎麽樣了?”

  青蓮本來挨訓還有些沮喪,這時注意力又被轉移了,高興道:“師父看起來精神好多了,今日也不嗜睡了,一直清醒著呢!對了小姐,妙手先生也在裏麵。”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阮盈沐說著便進了門,“師父,妙手先生。”

  卓不凡氣色確實好了不少,現下正靠坐在床頭同妙手先生說話。

  “你回來了。”卓不凡目光轉向她,“過來師父看看,聽先生說你染了風寒?”

  阮盈沐走過去坐到了他身邊,微微低頭讓他摸上自己的額頭,“妙手先生的藥方十分管用,方才起來早就退熱了,已經無礙。”

  妙手先生聞言卻略有些詫異,“我開的藥方應當沒那麽見效,我的本意是讓你自己先抗一抗,抗不住再用針灸退熱。”

  阮盈沐無語地小小翻了個白眼,心道我這是什麽時候得罪你了嗎?她想了想,隻好回道:“許是我素來身強體健,恢複的快吧。”想來師父平日裏當糖一樣給她吃的那些名貴丹藥也不是白吃的。

  卓不凡放下了手,溫聲道:“師父的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該走了。”微一停頓,他又問道:“你是真的不願意師父同豫王殿下見麵?”

  阮盈沐沉默了片刻,眼神轉向了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會意,“我先出去走走,你們師徒倆好好聊一聊。”

  等屋裏隻剩他們倆,阮盈沐這才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我知道師父您想親自答謝豫王殿下救命之恩,但是師父,你們最好不要見麵。您……您應當知道蕭二哥的真實身份?”

  卓不凡瞬間了然,“師父糊塗了,竟然忘了這一層。”他的眉心擰成了川字,“師父和你大師兄一直認為,以你的性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同皇家有任何接觸的,因而沒有顧慮到這個問題。萬沒想到你竟直接嫁給了豫王。”

  她也沒想到會如此湊巧,但事已至此,也隻能小心應對。猶豫了一下,她幹脆地問道:“太子殿下在利用墨袖宮做事?”

  “太子殿下同你大師兄交情匪淺,早先墨袖宮隻是替他打探一些消息,後來……後來大約是連同鏟除異己這一類的事情也一並做了。如今墨袖宮跟東宮那位的關係早已經盤根錯節,師父不清楚其中內情,一時也很難跟你解釋清楚。”

  阮盈沐早在心裏猜得八九不離十,現下也不過是也不過驗證。但這些朝堂紛爭與她無關,她如今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豫王殿下同太子殿下之間是否有利益對立,如果有,那麽墨袖宮又在此間扮演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當然這些話她不能問師父,師父也不會更清楚。她想了想,隻能先隱藏這些蛛絲馬跡。於是她請求道:“豫王殿下他對我仍有疑問,您離開豫王府後,豫王殿下恐怕會順著您的行蹤追查下去,您千萬不能讓他查到墨袖宮那邊去,尤其是我和太子殿下同墨袖宮的關係。”

  她相信以師父的身手和本領,一出豫王府,便無人能找到他的蹤跡。

  卓不凡心知此事麻煩之處,點頭應下,又道:“師父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以後你若不來找師父,師父也不會來找你。但是你要記住,隻要師父還在,就會一直護著你,師父也有能力護著你。”

  她心裏一酸,伏在了師父腿上,壓抑住眼角的酸澀,半晌後輕聲道:“我知道了,師父。”

  她退出了內室,在院子裏找到了負手而立的妙手先生。

  “先生。”

  妙手先生一轉身,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展現在她麵前。阮盈沐笑了笑,讚歎道:“先生這易容之術愈發精湛了,一張令人過目即忘的臉,看起來卻絲毫沒有違和感。”

  妙手先生神出鬼沒,民間關於他的傳聞有很多,有人說他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有人說他麵如孩童,也有人說他相貌醜陋猶如夜叉,但事實上沒有人見過他真正的麵容。這也是她完全不擔心妙手先生會被追查的原因。

  “王妃謬讚,糊口飯吃罷了。”

  阮盈沐不欲與他兜彎子,直言道:“此前麻煩先生替豫王殿下診治,結果如何?”

  妙手先生清了清嗓子:“豫王殿下確實是有從娘胎中帶出來的寒疾,但此病並非不治之症。比起窮苦百姓不得醫治,殿下經過多年的精心調養,理應有所好轉。如今從脈象上來看,竟像是......有人在刻意使他難以完全康複。”

  阮盈沐心裏咯噔一下,“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是否平日不間斷地服用湯藥?”

  “確實如此。”

  妙手先生的語氣是一貫的淡然,卻拋出了一句驚人之語:“我懷疑殿下服用的湯藥,是起相反作用的。”

  阮盈沐聞言,下意識地朝四周來回掃了一眼,複又低聲道:“先生此話當真?”

  “王妃若信得過草民,便是真。”

  “先生醫術高明,我自然是信得過。敢問先生是否向殿下表明了以上這番話?”

  妙手先生擺了擺手:“此事牽扯甚多,我不便插手。”他是江湖中人,為豫王殿下診治已經破了規矩,更不想插手這些皇家秘辛。

  阮盈沐默然,站在原地默默消化了一番。然而隻這一會兒,她又感到頭暈眼花起來。

  她的身子尚未痊愈,時間久了便有些撐不住,麵上又泛起了微微潮紅,嘴唇卻蒼白幹燥,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虛弱。

  妙手先生見狀,難得多嘴一句,好聲勸道:“王妃先回去歇息吧,這風寒來勢凶猛,即便你身子強健,一時也難以痊愈。這幾日需要多加休息,不能再著涼了。”

  阮盈沐穩了穩心神,福身道:“要麻煩先生繼續照顧我師父了,以後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我與大師兄必然都會撲湯蹈火,在所不辭。”她頓了頓,抬眸又道:“既然已經如此麻煩先生了,我便再麻煩先生一件事。”

  這廂,幾日睡不安穩的蕭景承終於睡飽了,意識先於眼睛清醒了過來。他微微勾唇,大手往枕邊摸了摸,結果卻摸了個空,隻一手的涼氣。顯然枕邊的人已經下床有一會兒了。

  嘴角的笑意霎時變得僵硬,隨後慢慢地一點一點消失。一雙漂亮的眼眸驟然睜開,裏麵的神色卻不甚愉悅。

  “來人。”剛醒來時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半晌卻不見人進來。

  蕭景承麵色愈發不快,提高了聲音喚道:“賀章!”

  守在外間的侍女連忙推門進來,其中一個慌慌張張道:“回稟殿下,賀侍衛今日告了兩個時辰的假,未等到您醒來,便先行離開了,這會兒應是快回來了!”

  蕭景承歎了口氣,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又問道:“王妃呢?”

  “王妃……”侍女們兩兩相望,吱吱唔唔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群廢物,連個生病的人都看不住。”豫王殿下睜開眸子冷冷道。

  侍女們頓時嚇得跪倒了一片,伏在地上也不敢辯解,隻能待王爺氣消了。

  阮盈沐一踏進內室便見著這副情景,“殿下醒了?”她的聲音帶了些許鼻音,輕軟無力:“這又是怎麽了,誰惹我們殿下不高興了?”

  蕭景承冷哼一聲,不理她。片刻後又忍不住有些陰陽怪氣道:“誰惹本王不高興,誰自己心知肚明。”

  阮盈沐的確心知肚明,但她此刻也隻能裝傻,吩咐跪在地上的侍女:“你們先下去吧。”

  她走到床榻邊,柔聲道:“妾身昨夜發了一夜的汗,身上都要難受死了,心裏還想著若是熏著了殿下怎麽辦?所以妾身一醒來便回東苑去拿了一套換洗衣裳。”

  她垂下了眼眸,似是害羞,聲音細如蚊蠅:“妾身……妾身能否借殿下的暖閣……沐浴一番……”

  蕭景承沒說話,半闔的眼眸意味不明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番,直到她麵色越來越熱後才冷淡地命令道:“過來。”

  即便阮盈沐心裏不大情願在清醒時離他太近,還是乖巧地走了過去。

  第22章

  蕭景承微微皺眉,瞧著她一步一步慢慢挪過來,停在了離他兩步遠開外。他莫名討厭她這樣避他如蛇蠍的模樣,瞧著心裏便來氣。

  他緊緊地盯著她,目光不愉,語氣卻平平淡淡地問道:“你很怕我?”

  阮盈沐心道怕倒是不至於,隻好又往前挪了一步,溫聲細語解釋道:“妾身隻是怕將風寒傳染給殿下。”

  “哼。”蕭景承冷笑了一聲,“昨夜你往我懷裏鑽的時候,怎麽不考慮會不會將風寒傳染給我?過來。”

  阮盈沐如今好歹也對他有了一點點了解,隻能無奈地坐到了床榻邊,任由他冰涼如玉的手撫上她的額頭。

  片刻後,他放下了手,不悅地訓斥道:“生病了也不肯安穩,折騰了半夜好不容易退了熱,出去吹了一趟風,都白折騰了。”

  阮盈沐心虛,抓住了他的手又放回了自己的額頭上,軟聲道:“妾身已經無礙,不信殿下您再摸一摸,不燙了。”

  她的手溫熱細軟,手心覆在他的手背,停留了好一會兒。

  而蕭景承依舊繃著臉,半晌後暼過了眼神,抽回了自己的手,“去沐浴罷,待會兒記得把藥喝了。今夜你若是再要折騰,我便將你扔出去。”

  阮盈沐乖乖地應了一聲,隨後吩咐侍女們準備沐浴。

  她在暖閣待了約半個時辰才出來,蕭景承正倚在床頭沉思,聽見了響動,轉頭間眸光一掃,便見著了一個從頭到腳都粉粉嫩嫩的小花朵兒。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笑完才意識到自己現下不應該給她好臉色,立刻又變回了麵無表情。

  阮盈沐被他一笑,也有些羞赧。她剛才在東苑沒心思注意這個,沒成想青蓮給她準備的居然是一套如此粉嫩的寢衣,甚至連衣袖和裙擺都是花朵形狀的,實在是很不符合她一貫的喜好。不過她一時也沒辦法,隻能就這麽穿了出來。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被熱氣蒸得粉嫩的麵龐也羞得愈發嬌豔欲滴,氣色倒是顯得很好,一點也不像是生病之人。

  她拖著小步子走到床榻前,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殿下,您與妾身還是分開被子蓋吧。您身子弱,妾身真的怕傳染給您,那便是妾身的罪過了。”

  幾次同床共枕都是在她不清醒的狀態下,如今她還是難以克服這個心裏障礙,隻能退而求其次,一人蓋一床被子好了。

  蕭景承嘖了一聲,表情十分嫌棄地將上麵那層被子掀了一個角,“半夜你若是再敢擠到我這裏來,我就連人帶被子一起扔下去。”

  阮盈沐也不好直接頂嘴,雖然她自認自己的睡姿絕對不會那麽差,但畢竟她確實是兩次從豫王殿下懷裏醒來。她咬了咬下唇,臉頰微鼓,委委屈屈地拖過了被子,上了床。

  躺在床上,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於是閉上了眼睛假寐。約莫一刻鍾後,她聽見了外間的稟告聲:“秦夫人求見。”

  阮盈沐詫異地睜開了眼眸,秦婉兒這會兒來這做什麽?難不成是得知她此刻在豫王殿下房裏,特意過來找茬?

  雖說南苑這位秦夫人演起戲來比她還得心應手,但是目前看來手段委實算不上高明,更重要的是,豫王殿下顯然並不待見她。

  想到這裏,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蕭景承,誰知他卻沒理她,隻淡淡地應了一聲:“進來。”

  阮盈沐隻好也跟著坐起了身子。

  “賤妾給殿下、王妃娘娘請安。”秦婉兒依舊一派盈盈嬌弱,請了安後便將目光投向阮盈沐,麵上盡是真情實感的擔憂之色:“妹妹今日早起,聽聞姐姐染了風寒,甚是憂心。姐姐現下如何了?”

  阮盈沐朝她露出一貫標準的微笑:“勞煩妹妹憂心,現下已經無礙了。”

  “如此甚好。”稍一停頓,秦婉兒又道:“妹妹方才先是去了東苑,卻聽下人們說姐姐在殿下這裏養病。可是妹妹瞧著東苑的下人們來回進進出出的,倒像是還有什麽人住在裏麵似的呢。”

  阮盈沐聽出她話裏有話,不假思索地接道:“妹妹說笑了,除了我東苑還能住誰呢?不過是趁著這幾日在殿下這裏養病的空閑,令他們將東苑整個打掃一番罷了。”

  蕭景承在一旁發出了一聲嗤笑,眸光斜睨著身邊睜眼說瞎話的人,心裏暗道瞧你這臉不紅心不跳的小模樣,說謊說得如此自然,也不知從前到底跟我說了幾句實話。五個指頭能否數的過來?

  秦婉兒聽了,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隻作恍然大悟狀:“啊,原來如此。”說罷,她又讓身後站著的丫鬟將湯藥呈上來,親自端著,婷婷嫋嫋地走近了床榻,“姐姐如今身子虛弱,便由妹妹來伺候姐姐喝藥可好?”

  阮盈沐將目光轉向她手中端著的湯藥,腦子裏一閃而過卻是妙手先生的那一番話。她突然想起來上次也是秦婉兒親自端了湯藥來喂豫王殿下……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當下覺得秦婉兒手裏端的不是治病的良藥,而是要人命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