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101
  “妾身不知。”阮盈沐乖巧地垂眸,誠懇道:“萬望殿下莫要怪妾身逾越,隻是妙手先生醫術高明,總歸是比尋常大夫辦法要多一些。”

  “嗬。”蕭景承輕笑了一聲,湊近了些,指尖微抬,掐著她的下巴令她仰首與他對視,“愛妃如此為本王的身體著想,本王甚是感動。隻是不知,愛妃心裏盼著的又是什麽結果呢?”

  阮盈沐心中一顫,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湯碗又放回了桌子上,軟聲道:“妾身自然是盼著殿下地身子早日康複,好讓妾身歲歲常伴殿下左右。”

  “撒謊。”他凝視著她的眼眸,薄唇輕啟,神色有些冷淡。

  對視了片刻,他又將她整個人又往身邊帶了帶,語氣玩味:“愛妃這張小嘴像是抹了蜜糖,總說些好聽的話,哄本王開心。可這些話裏到底又有幾句真情,幾句假意呢?”

  他在她耳邊低語,嗓音又低又沉,挨得近了,濃鬱的藥味兒反倒隱去了些,一股說不出好聞的清香襲來。阮盈沐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燒起來了。

  “殿下……”她的嗓子愈發軟糯,想說些什麽,腦子裏卻突然變得像是漿糊一樣,忘了怎麽組織語言。她隻好顰眉輕輕搖了搖頭。

  蕭景承挨著她,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片刻,一挑眉問道:“你的臉怎地如此紅?”

  “因為……因為我今日塗了好些胭脂啊……”阮盈沐嬌憨地笑了笑,眉眼彎彎,麵如晚霞般紅豔燦爛。

  蕭景承微微一頓,眸色更深沉了些,盯著眼前花瓣一樣地紅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

  很快,他回過神來,另一隻冰涼的手直接撫上了她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他的麵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哪裏是胭脂塗多了,分明是正在發熱,病傻了。

  阮盈沐素日裏雖然總愛裝得弱不禁風的模樣,可其實她自小習武,師父又總弄些丹藥喂給她吃,因而她一直身強體健,多年來連風寒都很少得,自己都忘了生病是什麽樣子的。可這一回卻病來如山倒,來勢洶洶,她尚未意識到便直接病倒了。

  略有些旖旎的氛圍瞬間消散,蕭景承黑著臉罵了她一句,又對賀章道:“去把妙手先生請過來。”

  阮盈沐是真病傻了,被他牽著搖搖晃晃地坐到了床榻上,緩慢地眨巴著大眼睛,侍女跪在她腳邊替她脫去外衣,也絲毫不反抗。

  隨後蕭景承便摒退了侍女,一隻手搭在她肩上輕柔地撫摸,一邊低聲哄道:“乖了,到床上去。”

  她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半晌又笑了一下,順著他的力道就乖巧地躺到了床上。

  蕭景承將被褥蓋到她身上,忍不住數落道:“自己病成這樣也未察覺,還要逞能叫人來給我看病,你這小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一盞茶的功夫後,妙手先生過來了。蕭景承自己也早就上了床,此時已經放下了床簾,隻將阮盈沐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腕放了出來。

  妙手先生在腕上搭了一塊錦帕,為她診脈。

  “如何?”

  妙手先生收回了錦帕,沉聲道:“回殿下,王妃應是昨夜受了驚嚇,又受了風寒,引起了發熱。”

  蕭景承道:“昨夜她也就在府裏來回走了兩趟,怎地如此嚴重?”

  妙手先生心道,恐怕不隻是在府裏走了兩趟。但麵上依然雲淡風輕:“想來是王妃身子骨弱了些,因而得了風寒也會比旁人凶險了些。然殿下不必過分憂心,草民這就開幾副藥方,服了湯藥便會有所好轉,後麵再慢慢調理,並無大礙。”

  沉默了片刻,蕭景承應道:“如此便有勞先生了。”

  妙手先生起身,頓了頓又囑咐道:“殿下暫時最好還是離王妃稍遠一些,您的身子恐怕禁不起一場風寒了。”

  簾帳中傳來了一陣咳嗽,隨後裏麵又道:“本王自有分寸。”

  內室漸漸恢複了安靜,蕭景承摸了摸身邊人嫣紅的臉頰,低笑道:“本王傻了才會離你遠一點,天然的小火爐。”

  為了裝病,他必須常年壓製著自己的內力,甚至服用丹藥以保持病容,因而身子始終是冰涼的,也確實比常人更畏寒一些。

  阮盈沐似是聽到了他的聲音,緊閉的雙眸顫動了幾下,掙紮著睜了開來。她茫然地發了會兒呆,似是覺得此處陌生得很,便轉頭看了一眼枕邊,這才發現了蕭景承的存在。

  她的反應依舊有些遲鈍,瞪著水汪汪的眸子軟軟地問道:“殿下,你怎麽在這裏?”

  “看來是沒糊塗,還認識我。”蕭景承一派淡然地將手從她的臉上拿開,促狹道:“你在我床上,還問我怎麽在這裏?”

  阮盈沐一聽就突地起身坐了起來,整個人也清醒了些,一把拉開了簾子,“妾身這就回東苑。”

  蕭景承聞言直接從身後拉了她一把,若是平常阮盈沐自可以巋然不動,但此刻她渾身無力,驚呼了一聲便直接往後撞進了他懷裏:“殿下!”

  彼此貼得太近,蕭景承一說話,她感到他的胸腔都在微微震動:“你想去哪裏?你忘了東苑你的房間已經讓給了卓先生?”

  “我可以……”

  “你不可以。”蕭景承打斷了她軟綿綿的聲音,低頭在她耳邊警告道:“乖乖躺著,不要惹我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怕三十的年夜飯太香,初一的鞭炮太響,別的人祝福太多......所以提前跟大家說一聲新年快樂啦!除夕如果還有小天使在看文的話,評論區有紅包掉落哦麽麽噠

  第20章

  蕭景承說這句話時語氣很平和,但是隱含的不可違抗的意味卻又很重。

  他用單隻胳膊從阮盈沐胸前穿過,將她整個人扣在懷裏。她嚐試著掙紮了一下,卻被迫與身後的胸膛貼得更緊。

  “不準動。”他的聲音又更低沉了些。

  她渾身滾燙,他卻一身冰涼,極致的冷與熱碰撞,她的身子便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拒絕不了,她隻好軟著嗓子可憐兮兮地又喚了一聲:“殿下……”

  此刻她已然完全沒有精力去思考是豫王殿下的力氣變大了,還是她變得太弱了。

  “好了,聽話。”蕭景承又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得到她無奈的點頭,便鬆開了手,讓她重新躺回去。

  阮盈沐疲累地閉上了眼眸。她能感受到豫王殿下的目光始終放在她臉上,意味不明,卻有如實質。可她實在是太累了,很快又陷入了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又靠進了蕭景承的懷裏。許嬤嬤端了湯藥坐在床榻前,正打算喂她。

  一口湯藥湊到了唇邊,唇舌隻沾染了一些苦味,阮盈沐便皺著眉頭將頭偏了過去。

  太苦了。

  許嬤嬤用帕子輕輕拭去她唇角的湯漬,溫聲勸道:“王妃娘娘,良藥苦口,您且忍忍。”

  阮盈沐此刻腦子依舊昏沉,行事全靠本能,若是平日清醒的時候,她即便是再怎麽不喜歡,必定也要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但現下她貪戀上了背後的涼意,又往後蹭了蹭,嫣紅的臉蛋也使勁往蕭景承懷裏埋,舒服了一些,就是不肯再喝藥。

  蕭景承被她蹭的心煩,掐了懷裏人半露在外側的臉蛋,低聲道:“不許撒嬌,喝藥。”

  阮盈沐沒反應,他便下了狠手又掐了下去,直把人掐得叫起來,終於抬起了委屈巴巴地小臉,雙目含水,朦朦朧朧,控訴道:“你掐我!”

  “你要是不乖乖喝藥,我還掐你。”蕭景承麵不改色地繼續威脅她,捏著她的下巴將人轉過臉對著許嬤嬤的方向,冷漠道:“嬤嬤,就這麽喂。張嘴。”

  許嬤嬤哭笑不得地看著兩人,又從一旁的侍女手中接過了一盤蜜餞遞給了蕭景承,示意他待會兒喂一顆給王妃。

  蕭景承嫌棄地看了一眼盤子,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不吭聲地接了。

  算是還了上次她給他喂的那顆蜜餞吧。

  阮盈沐委屈得要命,但是迫於豫王殿下的淫威,隻好乖乖張嘴。一口湯藥喝下去,苦味兒從嘴裏一直蔓延,整張漂亮的臉上五官都皺成了一團,像個皺巴巴的包子。

  蕭景承一直低著頭看她,見狀一不小心哈哈笑了出來。在懷裏的人生氣之前趕緊把蜜餞塞進了她嘴裏,哄道:“不苦,甜的。”

  阮盈沐一咬牙,一隻手撐著床榻,另一隻胳膊抵著蕭景承的胸膛,湊上前去,直接一口氣喝了大半碗湯藥。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一口一口受折磨,倒不如就苦一次好了。

  許嬤嬤也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又端了一杯溫水讓她漱口。而蕭景承表揚似的往她嘴裏連塞了好幾顆蜜餞,“這麽乖,不掐你了。”

  阮盈沐毫無殺傷力地瞪了他一眼。

  折騰了半晌,總算是把湯藥喝了下去。許嬤嬤又拿來了一床被褥,“今夜殿下你同王妃娘娘分開睡,莫要夜裏搶了娘娘的被子。”她照顧殿下至今,最了解殿下的睡姿,實在是算不得好看。半夜王妃娘娘若是再著涼,病情可就又要加重了。

  蕭景承嘖了一聲,不太情願地換了一個被窩,頓時被冷得打了個寒顫。

  果然還是小火爐身邊最暖和。

  許嬤嬤又囑咐了幾句,最後不放心道:“嬤嬤今夜就睡在偏閣,夜裏王妃娘娘若是有什麽情況,殿下便喚一聲。”說罷她便領著一眾侍女退下,臨走前看了一眼床榻,殿下正撐著腦袋看著身旁的人,抬手將王妃的被子又往上拎了拎。

  她心裏既憂又喜。殿下打小便是生人勿近的性子,從前日日擔驚受怕,如今即便是搬出了皇宮,也隻能終日臥榻。他不說,可她能感受到殿下心中的鬱結之氣。那些陳年舊怨總歸是要找到發泄口的。然而今日卻見到了殿下從未有過的耐心,可糟糕的是,殿下自己顯然還尚未發現。

  四周安靜了下來,阮盈沐此刻腦子發熱也還惦記著豫王殿下的身子弱,生怕自己將風寒傳染給了他,這會兒便整個人都背對著蕭景承,蜷縮成一小團,鼓鼓囊囊的,看起來可憐又可愛。

  蕭景承閉上了眼眸,忍住了將人掰過來的衝動,也睡下了。

  夜裏,阮盈沐果不其然又鬧騰起來。

  她不斷地在做噩夢,一會兒是被一群餓狼追到了懸崖邊,一會兒又是頭朝地腳朝上地被倒吊在樹上,轉眼間又回到了娘親去世的那一天,她被娘親掐住了脖子喘不過氣來……

  這些可怕的夢境讓她終於忍不住痛苦地小聲地□□起來,眼淚和汗水一起流下來,糊了一臉,也打濕了枕巾,卻始終深陷噩夢不能醒來。

  蕭景承被她貓一樣的聲音吵醒,皺著眉頭睜開雙眼,目光觸及身邊的人,費了一番功夫克製了發脾氣的衝動,將人連帶著被子一起轉了過來,麵對著自己。

  他見阮盈沐一臉也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麽水,發絲都濕漉漉的,下意識露出了一絲嫌棄的表情。片刻後,他抬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還是很燙,熱度一點也沒降下來。

  他湊近了些,拍了拍她的臉,輕聲喚道:“你還好嗎,先醒醒?”

  阮盈沐一下子激動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似乎是找到了安慰,隨後麵上稍稍平靜了一些,人卻依然沒醒。

  蕭景承怕是湯藥不管用,欲喚人過來,想了想又作罷。他小心翼翼地抽開了自己的胳膊,起身下床,走到了牆壁前打開了一個暗格,取出了一個藥匣子。

  打開匣子,他拿出了一套針包。他打算用針灸逼出她體內的寒氣,她如今神誌不清,想來明日清醒了也不記得今夜發生了什麽。

  將人又一次抱進了懷裏,他安撫地貼著她纖細的脊背,上下摩挲了幾下,然後將她一側肩上的褻衣往下褪了一些。

  白皙光滑、如瓷如玉的肌膚頓時便露出了一大片,連帶著形狀姣好的鎖骨,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眸。

  蕭景承微微側過了眼神,吸了一口氣,聲音低啞輕柔地在她耳邊道:“不要怕,隻有一點點疼,片刻就好。”

  他穩住了心神,動手施針,昏睡中的阮盈沐被刺痛激得一抖,又發出了一聲□□。蕭景承另一隻手更緊地摟住了她,不斷在她耳邊低喃安撫道:“沒事,沒事,很快就好了。”

  阮盈沐就這樣在睡夢中被他摟在懷裏施完了針,比他想象中要乖巧得多。

  即便如此,蕭景承還是出了一身的汗。他眸色幽暗,將她的衣服整理好,蓋住了眼前的美色。

  這次,阮盈沐終於睡得安穩了些,呼吸緩慢而均勻,麵上不正常的熱潮也漸漸消了一些。

  蕭景承把人摟進了自己的被窩,將兩床被褥一起蓋上,心裏暗自發狠道:等你好了,今夜的折騰連同你之前的賬,都是要一起算的,少一件都不行。

  一夜安眠,兩人這一覺竟就這麽睡到了第二日午後。

  他們不醒,中途也無人敢進來打擾。許嬤嬤早起倒是擔憂王妃的病情,特意進來看了一眼,見著床上湊在一處的兩人,睡得香甜,便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又退了出去。

  最後還是阮盈沐率先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眸,觸目即是一片雪白的衣裳。

  她花了好半晌的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思緒,這才想起了昨夜自己發熱,睡在了豫王殿下的床榻上。

  她果然已經不記得半夜的折騰,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許嬤嬤喂她藥的那一會兒。她僵硬著身子不敢動,心裏暗道昨夜睡前明明還是一人一個被窩,怎地起來就進了一個被窩呢?

  難不成是她半夜發癡,硬纏了上去?

  想到這裏,阮盈沐剛醒來就又鬧得麵紅耳赤。片刻後,不見蕭景承的動靜,她便悄悄地仰了仰頭,望著近在咫尺的麵龐。

  豫王殿下美貌驚人,即使他們已經相處了一段時日,湊的這麽近還是為他如畫的五官感到驚豔。隻不過此刻他的麵色好似比往常更加蒼白了些,睡得很沉,跟那次她一靠近就攻擊她的模樣完全不同。

  她的心裏不由地湧起了一股愧疚之情。豫王殿下身子本來就不好,昨夜她噩夢連連,昏昏沉沉中一定是吵到了他,萬幸他沒一生氣就把她扔出去。

  阮盈沐靜靜地凝視了半晌,見他依舊沒有轉醒,也不想打擾他,便盡量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