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值爆表[快穿] 第147節
作者:諱疾      更新:2020-07-10 12:16      字數:4747
  他總覺得這次自己,好像造成了不少損失的樣子。

  兩人各負心思,都以為是自己釀成的後果。連目光相接時,眼中都有微妙的心虛。

  ——

  倒是融司藏,還陷在近日的煩惱中,半點不擔心那懸在脖邊的刀刃。

  他倒也說不清對謝虛是什麽心情了,隻是每每見到,便覺得心間一陣慌亂。他的確是極厭惡那些小倌的,但偏偏換成謝虛……他又覺得不討厭了。

  他最近還有些躲著謝虛,以免被瞧出來那不對勁的心思。

  隻是剛走到前院,便見著客人都在往外走,嘴邊有些罵罵咧咧,似是很不滿意,覺得有些奇怪起來。

  花樓中間的兩扇正門被合上,隻留了一道側門。是閉門謝客,隻讓出不讓進的意思。

  連著那懸在門口的胭紅燈籠也被取了下來,晃動間滿是斑駁暗影。

  融司藏心中忽地一沉,繞去了後院。正巧有一龜公在低頭哈腰地將客人送出去,待回頭時看見融司藏站在他身後,還驚了一驚。

  他原本是詫異怎麽融司藏走到他身後,一點聲都沒有,但現在倒是微微一拍腦袋,心道忘了這位也不是南竹館的人——雖說是欠著銀兩,卻也不至於要蹚進這場禍事裏,便回神道:“小哥,你去外麵找個花樓酒家休息吧,主家有事,今天不用回館了。”

  那龜公正回著話,忽地眼前一點銀光掠過,下意識向後仰了仰頭。

  時間似凝固在這一刻。

  鬥大的汗珠刹時滾落。

  龜公這才清晰的看見,那一點銀光是細如牛毫的銀針,被融司藏給捏住了,要不然現在那銀針便要紮在他的臉上了。

  融司藏在那一瞬的神色卻變得相當陰沉起來——

  “出來!”

  “六個人,”融司藏的神色冷淡,眼底卻像是驟然掀起滾燙的火焰般,“要殺我,盡管衝著我來。足有六人卻還要藏頭露尾,難不成化朽閣養的皆是群鼠膽的廢物?”

  化朽閣殺手最常用暗器,正是這細如牛毫的銀針。

  如今被他們尋著,融司藏除了有幾分後悔牽連南竹館外,更多的竟是解脫。

  終於還是等到這一日了。

  想必化朽閣也覺得讓他逃得了這些天,實在是有失顏麵,這才抽調來大批的人手,勢必要取他性命。

  融司藏心中所思未落,已有無數銀光向他疾射而來。那些殺手當然不會因為他一句話,便要主動暴露方位,但隻遲疑的那麽一瞬,也足以融司藏找到他們——

  他將隨身纏著的軟劍拔出,也不顧那龜公的詫異目光,向院落處襲去。

  他腹間被曾經友人刺傷的傷處已好,麵對這些人自是悍勇無比,軟劍似銀蛇般,一招便將暗處的殺手挑開,直直撥斷了手筋腳筋,又轉向了另一人。

  身上盡是腥氣。

  那龜公看著他發狂,已是驚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進屋中。

  融司藏眼眶微泛紅,或是這幾日的追殺已將他逼迫至絕境,他也再不手下留情,連那幾人以同歸於盡之勢衝來,都未妨礙住他分毫。

  化朽閣的殺手通常是收容的孤兒,小時被化朽閣收養,毒啞了嗓子,用作殺人的刀刃。

  但有一類人又不同——他們是後來無路可走,才投奔至化朽閣的,這類人在閣中尚且算有地位,受到的培養傾斜也更多,是類似小首領的人物。

  融司藏已連傷五人,隻最後一人功夫頗好,隻是仍有不敵。他被融司藏的劍逼迫至喉間了,竟才不慌不忙地開口說道:“不愧是融雪城的二城主,劍術堪稱當世一絕。隻是聽說融城主品行高貴,絕不牽連無辜,不知您是否也肖兄了。”

  “融二城主能逃,這南竹館的其他人卻是在劫難逃了。”

  男人的武功雖隻夠的上二流,卻擅長於玩弄心術。他見融司藏對著來殺他的殺手,都隻是挑斷手腳,沒有取其性命——雖說對他們這種刀口舔血的殺手而言,這般也與死無異,但到底能說明融司藏此人心慈手軟。男人自然通曉這類正派人士的弱點,慣來愛憐惜被攪進江湖鬥爭中的普通人。

  融司藏的劍勢頓了一頓。

  他並非俠之大者,自然也是將自己的性命看作最重,卻在那一瞬間,連吐息都急促了些,劍慢上一分。

  男人心知已動搖融司藏心緒,心中驚喜。更明白該如何讓融司藏動心抉擇,仍是不疾不徐地誤導:“我們主上接下這筆單後也後悔至極,融雪城主的震怒,化朽閣也是不想領教的……所以主上下達的命令,最優是將融二城主帶回化朽閣‘作客’。”

  “隻是不知融二城主給不給化朽閣這個麵子。隻要您不再逃跑,化朽閣當即撤出這小倌館……要知化朽閣所摘的人頭都價值千兩,未必要做虧本生意。”

  實則他們殺手接到的命令,都是絕殺令。

  但隻要融司藏誤以為性命不會受到威脅,恐怕便會向保全普通人這處偏移——這些被養出來的俠客太過天真,不知江湖有多險惡,今日他便給融二城主上一堂學。

  隻那掩藏在袖間的匕首倏地滑落,男人身上氣力盡失,喉間被冰涼的軟劍抹過。他刹那間被疼痛淹沒,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

  “很遺憾,我並不相信你們。”融司藏目光冷淡至極,比起不斷摳挖著喉嚨的男人看起來,竟更似一個冷血的殺手。

  “比起你們,我更相信自己。”

  軟劍上的血液滴落,又光潔的好似一把新劍。融司藏將劍收起,向館內匆匆走去,眉眼間滿是煞氣。

  他說謊了。

  他在被殺手威脅的那一瞬間,想起的根本不是南竹館中那些不會武功、被牽連的普通人,而是……謝虛。

  那一瞬間,他將自私發揚到了極致,隻想現在就趕到少年的身邊,確認他的安全。

  第192章 天下第一(十)

  謝虛的境況其實比融司藏想象中要好一些,隻是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也被化朽閣給盯上了。

  之所以有這麽多殺手埋伏,正是因為化朽閣也發現了南竹館的不對勁處,裏麵習武之人太多,又大多隱藏著內勁故作平民,看著便與融雪城那位關係匪淺。

  他們原本打著擒賊先擒王的心思,是向著那二樓露台的老鴇先出手的;對方穿著身藕色長衫,隻是雖掩住了鞋襪,看似遲緩,但從移動的細微步伐可瞧出,他的輕功應當是不差的。

  而且他身上,也沒有帶什麽趁手武器,恐怕隻有防身的暗器。

  這樣好的時機,擅於審時度勢的化朽閣殺手又怎會錯過。

  然而意外便發生在毫厘之間,他們先前無人注意的黑衣少年,原本正在不遠處收攏紅燈籠,不知何時突然間冒了出來,架住了兩柄飛刀,一把將暗器彈開,目光正巧望進閣樓簷角中。

  那裏正是殺手頭領的藏身之地。

  謝虛烏沉的眼睫,輕輕顫了顫。

  以至於滿身腥氣的男人和少年目光相對,還覺得有幾分詫異,但他即便覺得是自己走眼,竟沒發現這黑衣少年武功路數奇詭,也不覺得對方是在這麽短短時間,便發現了自己的所在——他的藏身術,是連化朽閣主都讚歎過,那些被他馭使的手下們,甚至都找不到他的所在,更是十分敬仰。

  殺手將微發散開的思維收束起,指尖抵在唇邊,發出了一陣似鳥聲般的唳鳴,而他身邊的那些手下們,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指令,無數刀光向謝虛襲去;那些可割斷人性命的刀鋒在此時織成了一片密網,真正像是無處可破的天羅地網般,烏鴉鴉地沉下來。

  隻是那些危險的刀光在謝虛眼中,好似也是慢吞吞的。

  他用手中的木棒將刀刃撥開,隻是雖用上巧力,那木棒依舊被束割下幾縷木屑,他頰邊的黑發,也忽地被割落一縷。

  而秋池水好似終於反應過來般,他有些呆怔怔地看著謝虛,眼底是鮮明的恐懼,隻警惕地後退兩步,猛地轉身紮進了房簷遮掩下。

  而黑發白膚,看上去也不過剛成年沒多久的少年,好似沒發覺身後的人已經逃走了般,依舊擋在眾殺手眼前。分明那般瘦削的身形,卻抵住了來自四麵八方的惡意,不論誰想要經過入口追殺秋池水,都要從謝虛的阻攔下經過。

  這幅……這幅近乎愚蠢堅守的模樣,似喚醒了殺手某些過去的記憶。

  他突然便不再掩藏身形,而是從暗處脫身而出。疾風撫過他深邃的眉眼、蒼白得有些病態的膚、以及那作為殺手而言,簡直是醒目得有些刺目的紅色異瞳。

  殺手所使是一柄細長的彎刀,他大開大合的劈斬過來,身手卻靈活至極,不過數秒,已與謝虛交手上百招;他們纏鬥的身形已是快得肉眼難以分辨,隻留下一縷殘影,以至於在暗處埋伏的眾殺手分明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卻也不敢胡亂動手。

  玄鐵鍛造而成的極薄彎刀和價值幾串銅板的木棍,當然是天壤之別。以至於謝虛雖然身手上沒有失誤,那木棍卻還是接連被彎刀削過,幾乎要成一根可笑的細小木棒。

  而在又一次彎刀切進木棍中,發出好似搗豆腐一般的鬆軟聲音時,異瞳的殺手忽地俯身,麵龐與謝虛挨得極近,那近乎耳語的低喃也聽得清晰。

  “你保護的主子,可是已經丟下你逃了。”

  “你還在堅持什麽?”

  又是幾招交手,謝虛手上的木棍幾近報廢。

  “現在滾,在殺了任務目標前,我不殺你。”殺手高高俯視著他,那眼神似輕蔑,又似含著什麽別樣情緒。

  急促的喘息、愈加沉重的腳步,和那劍與鞘間碰撞的伶仃聲響清晰起來。

  少年微微側頭,似有些疑惑地看著殺手。因為挨得近,那細白的膚近在眼前,好似羊脂玉般剔透漂亮;他的唇也是殷紅的顏色,整個人滿是鮮活的少年氣息,與雖然正值盛年,卻仿佛靄氣沉沉的異瞳殺手對比鮮明。

  這對常年遊走在死亡間的男人,幾乎要構成一種致命的吸引力,以至於殺手明明已經削斷了謝虛唯一的防身之物,卻也沒有如預想中那般,割斷少年的脖子。

  分明觸手可及。

  而謝虛卻在此時道:“他沒有逃。”

  門在此時被推開,秋池水手執長劍,黑發淩亂的高束起,為了便於行動,更是將長袍的下截撕裂,又劃開大大的口子,露出裏麵白色的褻褲來,整個人就是有辱斯文的模樣。

  然而他的確回來了。

  秋池水的唇緊抿,在看見謝虛身處劣勢,而殺手好似準備痛下殺手時,瞳孔微微一縮,一下便衝了上來,以劍氣在他們中間劈斬開來。

  秋池水雖隻算二流高手,但手持一柄鋒利寶劍,自然不能拿肉身和精鐵相抵撞,異瞳殺手錯開一步——又或許是他心中已生出放謝虛一馬的想法,總之這時,謝虛的境況緩了一緩,沒先前那麽危急了。

  秋先生喘著粗氣。

  先前那一劍並沒有用去他多少氣力,但心理上的壓力卻實在是難捱。他隻一閉眼,額尖上的汗珠子便忽地滾落下來。

  秋池水被汗糊了滿臉,但仍是不敢妄動,連用袖子擦拭掉汗珠都覺得心驚膽戰。他一邊拿劍抵著異瞳殺手,一邊示意謝虛將自己腰間的劍鬆解下來,全當武器使。

  “你的劍術,應當很好吧?”秋池水雖是這麽問,卻是肯定的武器。從他對謝虛的觀察來看,謝虛不僅會用劍,使得還是以一當百的劍法。連他揮舞著那粗陋至極的木棒子,都頗有些劍法雛形。

  他腰間所係的劍,與手中所持是由同塊玄鐵所出。

  那是秋池水摯友的遺物,他們曾一並為舵主行事,兩人劍法雙生互補,可為一流高手。至摯友死後,他再未尋一個同練劍法的同伴,這劍也一直為他珍藏,許久不見天日。

  隻是事急從權,如今他重啟寶劍,想必摯友得知生死關頭,也不會怪他。

  可偏偏謝虛頗為無辜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少年解下劍,才道:“我不會。”

  “……”

  秋池水的語氣微微發狠,凶道:“反正比你那木棍好些,有的武器用就不錯了。”

  謝虛十分乖順:“嗯。”

  少年的聲音還頗為溫軟,簡直讓秋池水生出自己在欺負乖小孩的愧疚感。

  隻是他們旁若無人地相處太久,便是異瞳殺手還能忍,其他潛伏的殺手卻已忍不住了。在化朽閣,雖有上下級之分,殺手們也敬重自己的首領,但是在任務麵前,一切都以任務為先。更何況他們瞧著首領半晌也沒解決掉那個少年,又因那少年麵容姣好,烏發白膚像是王公貴族養出的小公子,頗為讓人憐惜。還以為是首領心慈手軟的緣故;這下未接到命令,卻也悍然出手了。

  暗器終究隻能偷襲用,一撥不起作用,再來一次便難以起到成效了。潛伏在暗處的殺手們一躍而起,借著內勁躥到謝虛和秋池水眼前,找好最佳的角度,淬了毒的魚腸短匕上匯出幽綠的光,隻差一毫厘便能割破溫熱的血管,一擊斃命。

  然而眼前,卻是掠過一點銀光。

  呆怔間,幾個暴露的殺手被一劍擊中幾個命門,血液暴突,轉瞬間便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們在臨死前,甚至是有些不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