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值爆表[快穿] 第145節
作者:諱疾      更新:2020-07-10 12:16      字數:4691
  融司藏隻想著要拖住謝虛,忍不住道:“那也不至於要送進官府裏。不然我留在館中,做護衛償債也好。”這整座南竹館中,除謝虛之外再無人能留住他,要趁機逃出去並非難事。

  秋池水卻是忍不住嘲諷道:“當護衛便是做上十年,也償不了債款。賣身倒是可以,依你的資質,五十兩是頂頂夠了。”說罷,他的目光在融司藏身上遊弋,打量他精瘦的胸肌和身形。

  融司藏的麵色微微發白。

  讓他暫時求全做一護衛還成,要讓他做風月間的皮肉生意,卻絕不可能。

  秋池水見融司藏眼中隱約殺氣,像是要憤死一搏般,也知道不能將人逼得太過,何況他對逼良為娼也沒什麽興趣。抿了抿唇道:“既然你說家中有銀兩,便寫下紅條,差人送到貴府,若是能付下銀錢,便既往不咎了。”

  來秦水城逛花樓的有不少紈絝,也有一夢銷魂間不僅將身上銀兩花光,還欠下不少債款的。當然不能將這些大主顧都當成吃白食的打出去或是扭送官府,因此花樓中都養著專門的龜公做役使,專去客人府邸送賬單贖人。

  融司藏微怔,他先是覺得極羞恥,要是讓兄長知曉他不僅敢逛男風館,還欠著帳要人來融雪城討要,那恐怕是三條腿都要被打斷。但他很快琢磨過來了,他苦於傳信無門,這不正是個好時機麽?

  被追殺的時日中,他放過數十隻豢養的上好的信鴿,卻渺無音訊;又或是花銀子請役使跑路,皆是被神通廣大的化朽閣給攔截住,反而害了旁人,讓融司藏束手束腳起來。但若是花樓裏的龜公拿著紅條去討債……這來往秦水城的人流眾多,恐怕就是神出鬼沒的化朽閣,也想不到要一一去翻龜公手中的紅條。

  融司藏深吸一口涼氣,那副鄭重的神色好似下一秒就要去赴死一般——當然,要花債要到家中,的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拿紙筆來罷。”

  融司藏刻意換了左手,寫下一封紅條。因為心緒極是激蕩,那墨點下時都打著顫,倒的確不像他平時的字跡。融司藏也怕害了旁人,不敢直接讓人送到融雪城,而是填了林鄔鎮林氏的府邸。

  林老太爺曾是融雪城教書的先生,為人溫和儒雅,融司藏年幼喪父,還小時對林先生極為憧憬,覺得父親應當就是這般溫柔模樣,因此整日跟著林先生後麵,還揚言要做林家子,改名林藏。

  如今已過十幾年,林先生告老還鄉頤養天年許久,不知還記不記得他這個“兒子”……融司藏是知道兄長每月都派人去看望林先生的,因此隻能賭個天命,林家收到這封奇怪的紅條,推測出是由他這個失蹤的二少爺寫的。

  融司藏悶悶想著,在紅條的最後,寫上“不孝子林藏敬上”。

  而秋池水接過去一看,卻是吃了一驚,秦水城離江左林鄔鎮太遠,便是快馬加鞭,也要趕上小半月,討債的龜公可從沒走過這麽遠的路程。

  “光是車馬費,也要再加二十兩銀。”秋池水道。

  融司藏摸了摸鼻梁點頭,隻要肯送就好。

  秋池水的目光又有些懷疑:“你府中真當離得這樣遠?可不要是為了拖延時日伺機逃跑,才編出的借口。”要知多數江湖人,都是漂泊著四海為家,以門派為安身之處的,和那些吃著家底的紈絝子弟還有些不同。

  若說融司藏先前還存著逃跑的想法,可他現在靠著南竹館送信救命呢,就差歃血為證,自己在等到融雪城來人之前,絕不會擅自逃走了。

  融司藏艱難地動了動手腕,牽住謝虛的一點衣袖,保證道:“你要是不放心,盡可讓我和謝虛日夜待在一塊,叫他監管我。”

  “……”

  謝虛瞧著被死死扯住的衣袖,突然有些後悔了。

  他覺得秋先生不會給他漲俸來著。

  ……

  衛兵三人將鼓鼓囊囊的金錢蠱都剖開取財,還有些心疼養了數年的蠱蟲這下不剩幾隻了。但等晾曬過一天,那銀票上的數額漸漸顯出來時,差點興奮地要厥過去。

  隨即又有點後怕,那傻愣愣的公子是什麽來頭?難不成也是江洋大盜,偷了這大筆的髒款才亡命天涯來著?

  他們心中慌得很,將五千兩麵額的銀票燒了。好在剩下的銀兩,也足以他們花天酒地兩輩子了——兄弟三人甚至已經商量好,這油水十足的差事也不再要,幾日後喬裝改扮著混出秦水城,遠走高飛去了。

  銀票還要再晾幾天才能恢複如初,衛兵們商討好,出走後要去富庶的江左時,房中的燭光晃了一晃。

  老大咕囔著怎麽還這麽摳門,他們現在又不缺銀兩花,起身要去將燈芯挑亮些時,房中閃過一道黑影。

  他身後的兩兄弟,頓時雙目翻白,喉間是一條猩紅的血線。

  第189章 天下第一(七)

  頃刻間絕了生機。

  衛兵覺得安靜得滲人,回過頭時,正對上兄弟兩人上翻的眼珠,眼白浮著鮮紅的血絲。他被唬了一跳,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罵罵咧咧起來。

  然後那兩顆頭顱,驟然間滾了下來。

  咒罵一時含糊地堵在喉嚨裏。

  他的瞳孔被驚嚇的外擴——

  “啊啊啊!!”

  慘叫戛然而止,因為冰冷的刀刃貼在他的脖頸上,仿佛隻要他的喉結滾動一下,便會被割得流出滾燙的鮮血來。

  身著黑衣的殺手身材勁瘦,聲音頗有些嘶啞,如同惡鬼低語般俯在耳邊:“銀票是從哪來的?”

  “偷、偷來的……”衛兵嚇得打抖,明明鼻尖什麽氣味都沒聞見,卻好似有股腥氣一直往鼻孔中鑽般。

  從他這個角度,正巧能看見兩顆圓滾滾的頭顱,死不瞑目地緊盯著他。

  於是□□也淅淅瀝瀝起來。

  “被你偷銀票的那個人在哪?”殺手的聲音有些急切,滿是戾氣,匕首鑲進了他的皮肉裏。衛兵顫巍巍地答:“花、花樓裏!他住在花樓裏!”因為太過害怕,男人腦中糊成一片,竟無法細致思考起來。

  挾持他的殺手聞見那股腥臊味,厭惡得很,也心知這種軟腳蝦跑不了,便一腳將他踢得翻倒在地上,足尖抵著衛兵的腰以作挾製。此時旁邊又冒出一個聲音,似男似女,尖銳無比地道:“你這樣怎麽問的出?不用些刑,恐怕問出來也不是實話。”

  衛兵臉正摔在地板上,眼前便是一顆頭顱,那一雙眼脫框般地暴凸,死死盯著他,又聽見那似男似女的聲音說的話,驚駭得身體猛烈地抽搐了幾下。

  見衛兵半晌不回話,黑衣殺手顰著眉踢他一腳,正擊痛處,男人卻仍然毫無反應。

  大概是他們這行天生對生死敏感,殺手半蹲著身將人掀了過來。

  衛兵死了。

  他旁邊那人從暗中走出,有些驚異地道:“你怎麽將人殺了?這要如何交差。”

  殺手寒聲道:“是你把他嚇死了。”饒是如此,他還是心中有些惱怒,沒想到這人竟是鼠膽,讓線索斷在了此處。

  化朽閣的手段詭異,卻也並不是憑空而來。他們除了從融司藏留下的微小痕跡追蹤外,千裏追殺還未跟丟,全因在那銀票上動了手腳。

  這手段與金錢蠱也相差不遠,隻是一個求財,一個卻是求命。

  街邊更夫的聲響從遠處傳來,天邊將白。黑衣殺手收起兵刃,踩在稀薄的血泊上,目露殺意:“他定在秦水城中,隻教他插翅難飛。”

  ——

  城中死了三個衛兵。

  此事倒頗為振動。畢竟是衙門中的人,身具權威,被人謀殺那是在挑釁秦水城主的權威,尤其是其中兩人死相可怖,整個腦袋都掉下來了。

  來往秦水城的江湖人雖多,但這樣張狂進犯的卻少。

  尤為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那三人的房中,還發現了皺巴巴的銀票,數額足有萬兩之巨。又牽扯出一樁陳年的秘案來——這三人不是什麽衙內,而是在逃的欽犯,之所以命喪黃泉,是因為在分贓途中起了內鬥。

  而這些傳言到了花樓中,更是傳的有聲有色。

  現在已經晉升成護衛的融司藏,聽著那些公子小倌,將這事當成逗趣般的與客人提起。

  因為送紅條的路途遙遠,再加上融司藏是個陌生麵孔,待遇自然不如那些公子哥們要好吃好喝供著,反而暫且委身成了護衛,在南竹館中做事抵債。

  可他到底身份和真正簽了賣身契的不同,在拿贖銀這段時間裏,花樓中的那些人自然不會得罪他。

  這時融司藏聽了一耳朵,去問關於那被摘下腦袋的衛兵之事,被他詢問的小倌也隻微微一怔,便一五一十地複述一遍。

  融司藏心中突然有些發冷。一種突如其來,卻十分篤定的預感砸在心頭。

  他尋著時機,差人去仵作那打聽死的人相貌如何,大體特征與那天城門的衛兵都對上了,再加上那銀票佐證,略一梳理——融司藏並不蠢,自然猜測得出那衛兵恐是用了什麽手段,偷走了銀票。而那銀票上偏偏又有些不對勁,是化朽閣追殺他的關鍵。

  那三個衛兵,是做了他的替死鬼。

  融司藏身在江湖,見慣了生死,心性雖保有一分良善,卻也不會因這些人的死而愧疚自責——他心中想的卻是,化朽閣有沒有發現他如今的藏身之處?

  那些亡命之徒可謂窮凶極惡,行事慣愛斬草除根。那個背叛他的“朋友”,更會害怕融雪城的報複。所以他隻要待在南竹館中,哪怕什麽也未曾透露,卻已經牽連旁人了。

  要是將化朽閣引進南竹館裏……融司藏可以逃,那些普通人卻逃不掉。

  偏偏那封救命的信,已經在去江左林鄔鎮的路上了。

  融司藏渾渾噩噩地想了一天。回到謝虛房中,被褥都忘了鋪上,腦袋便生生磕在冰涼的地麵上。

  南竹館中的廂房實在很多,對這些護衛也並不吝嗇。比起旁的花樓——稍落魄些的姑娘公子都要住大通鋪的情境要好上不少,基本都是一人一間。

  融司藏和謝虛住在一塊,也就是因為謝虛擔著盯人重任,所以兩人整日黏著,融司藏做護衛的時間也是和謝虛一起。

  隻是因為床鋪的位置小,再加上在男風館裏,融司藏和男人共睡一床有些不自在,便自覺去地上鋪了棉褥。

  他心裏愁得很,等回過神打了卷鋪,便雙眼直愣愣盯著低矮屋頂,壓抑得厲害。

  “謝虛,”融司藏現在已經知道少年叫什麽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謝虛伸了隻手出來,輕輕擺了擺。

  那雙手修長細白,看著實在不像一個護衛的手,漂亮得怪討人歡喜。融司藏盯著,都有些入了神,心道這少年的手和他兄長收藏的那塊雪頂玉好像,也是潤白的和雪一般。

  謝虛本是拒絕的意思,但在融司藏看來,那就是答應了。於是嘚吧嘚吧半天,他心裏存著防備,不敢將自己是融雪城二城主的話講出來,也不敢說自己在被化朽閣追殺,全程用“我有一個朋友……”為開場,身份背景也講的含糊。等說的自己都口幹舌燥,還精分為兩種觀點大戰三百回了,才發覺謝虛沒有半點反應。

  少年一隻手也還垂在那裏,指甲修剪的整齊,指蓋粉嫩嫩的,指腹卻白的似在夜中發亮。

  兄長藏的那塊雪頂玉,融司藏是沒機會、也不敢碰的,但如今這隻手,卻是觸手可及。

  融司藏忍不住伸手,撥弄了一下。本隻想挨一挨,卻被那綿軟的觸感給迷住了,又捏了兩下,還舍不得收手。

  沒反應。

  融司藏突然坐起了身,探看過去。

  床鋪很小,但謝虛這麽個少年身形睡得將好,隻腿微微彎曲著,上身伸展開來,顯得很是修長。

  少年露出半張白皙柔軟的麵頰來,黑發烏黑如夜,散在肩頭,看著便細軟得讓人想伸手去揉一揉。

  鴉翅般的睫羽垂著,全然沒了白日的疏離與鋒芒。

  融司藏心裏原本隻覺得這是個詭異的古怪的高手,此時才發現少年生著一張如此俊美的麵容——他一時有些失神,心裏忽地軟成一片。

  隻化朽閣的刀光劍影又近在眼前,那日濃鬱的血腥味,好似從沒有遠離過他。

  融司藏已下定決心。

  他實在不算什麽大俠,也貪生怕死,但讓他明明知曉卻還要去牽連旁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融司藏苦笑一聲,稍微整理了下衣冠,他也曾想著要不要留下什麽記號訊息,但又怕讓化朽閣發覺。隻輕手輕腳地將謝虛的被子又掖了下,便要離開,卻被輕輕扯住了衣擺。

  “你去哪裏。”

  謝虛的聲音微微低啞,與白日截然不同,或許是因為困倦的緣故,顯得有些柔軟。

  融司藏便也沒有那麽忌憚他了。

  “我不能留在這裏。”沉默片刻,融司藏猶豫地道:“我在被人追殺,那群人殺人如麻,若是讓他們知道我匿藏在這,恐怕南竹館裏的人皆性命堪憂。”

  他也不知謝虛會不會相信,自顧自地解釋:“我並非要逃跑,隻是要留在這,便是將你們置身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