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061
  “有十來年。如玉考上狀元,在朝為官才不去了。”

  一時,炕上睡覺的小阿秀笑嗬嗬的醒了,裴如玉立刻洗手,把兒子抱起來,溫柔如水的跟兒子說話,“阿秀醒了。”

  阿秀拿胖臉一個勁兒的蹭他爹,小手摟著他爹的脖子跟他爹那叫一個親哪。看得七叔甭提多眼饞了,想著明年這會兒我也能抱著自己兒子啦!阿秀當然也很好,不過,阿秀是孫子輩啦!

  丫環打來溫水,裴如玉給他兒子擦臉擦手一通伺候,裴敬都看傻了,喃喃道,“我的天哪,這要不是我眼見,我都不能信。如玉哥你除了念書做文章厲害,帶孩子給奶嬤嬤都厲害。”

  李紅梅笑,“阿敬你還沒成親,你要成親也不比你哥差。”

  “不不不不不。”裴敬雙手搖的撥浪鼓一般,“我可是算了,我享不了這福。”

  “胡說什麽。”裴七叔現在忌諱人說這話,什麽叫享不了這福,嘴上沒遮沒攔的臭小子。裴七叔自己也洗了洗手,走過去很自然的接過阿秀,對阿秀他爹說,“我看著阿秀,你去包餃子吧。”

  阿秀他爹:……

  李紅梅瞧的直樂。

  中午吃過煮餃子,下午去廟裏燒香祭過祖先,因李紅梅有身孕,晚上大家在長輩屋裏守夜玩兒牌,到亥初時分,裴如玉就帶著媳婦兒子回自己屋,讓嶽母早些休息。裴敬也早早回屋睡了,他光棍一人,從來不守夜。

  李紅梅其實興致很高,太響的爆仗不能放,讓裴七叔在院裏放幾個煙花,她在屋裏隔窗瞧了。裴七叔搓著微涼的手回屋,“你喜歡明兒還放。”

  “不用放這許多,一晚上放假就行。”紅梅姐多心疼裴七叔啊,拉過他的手給他揉一揉,“冷了吧?”

  “不冷,你別碰,倒涼著你。”

  ——

  裴如玉揣著小睡豬一樣的肥兒子回房,把小家夥安置好,裴如玉白木香繼續守夜,到子夜時,裴如玉也沒放那巨響的二踢腳,而是放了些煙火,怕吵到睡熟的肥兒子。

  第二天是給長輩拜年和收紅包和發紅包的日子,收到紅包最多的就是阿秀和裴敬,裴敬還沒成親,盡管裴七叔裴如玉都表示裴敬已經十六歲,不用再包紅包,李紅梅白木香都有自己的規矩:沒成親就是孩子啊!

  都一人給裴敬一個大紅包,裴敬很不好意思地跟七叔和大堂嫂道謝,他也包了個紅包給阿秀。

  阿秀現在還不知道紅包是啥,他娘很樂意替他收著,美其名曰,“給阿秀存著以後娶媳婦用。”聽著裴敬直樂。

  裴敬說,“嫂子,你這會兒就想著阿秀娶媳婦的事啦。”

  “當然了。我連孫子的事都籌謀著啦。”白木香精神抖擻的替兒子收好過年的大紅包,眉飛色舞的同裴敬道。那副生龍活虎的精神頭兒,看得裴敬有些怔忡,繼而不知為何,裴敬也笑了起來。

  白木香一拍他肩頭,“吃餃子啦!”

  裴敬幫著擺好桌椅,年夜飯和大年初一的飯都是在七叔屋裏吃的,這是規矩,過年得在長輩屋。而且,大年初一這天,女眷都在炕上坐著等著吃就行了,邊邊沿沿的這些瑣碎事都是男人忙。如一些家境尋常人家,連今天一天的飯都是男人燒,據說這也是能預示好兆頭的。

  飯前又說了回吉祥話,裴敬嘴甜,“明年一道吃餃子的還能多一個。”

  裴七叔笑,“承你這吉言,不過隻說對一半。”

  “怎麽隻對一半?”裴敬不解,偏裴七叔含笑不語,他不說了。

  “吃餃子吃餃子。”裴如玉遞給裴敬一個醋碟,七叔的是辣椒碟,最與眾不同。今年紅梅姐往醋碟裏倒了不少炸辣椒,白木香問,“娘,你現在愛吃辣的啊。”

  “酸的辣的都愛吃,昨兒那酸菜燉魚鍋裏頭擱幾個辣椒就好吃,既開胃又爽口。”李紅梅說。

  “那娘你這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啊?這就沒法兒推測了,我懷著阿秀的時候就愛吃酸的。”白木香認為酸兒辣女的說法還是有些準的。

  “沒準兒是龍鳳胎。”紅梅姐總是這樣野心勃勃。

  “那到時七叔還不得高興的義診一個月啊。”

  “別說一個月,三個月都願意。”七叔嗬嗬笑著。

  熱騰騰的餃子上桌,七叔眼疾手快,先夾一個元寶給紅梅姐,元寶餃子一蓋簾餃子裏隻有一個,是放最中間的,吃了最有福氣不過。紅梅姐羞澀的瞟七叔一眼,還擔心閨女吃醋,道,“等阿秀會吃大餃子就給阿秀吃。”

  阿秀寶寶餐端來,是一小碗桔紅色的小元寶餃子,那餃子小巧精致至極,一個也不過半寸大小,李紅梅直說,“這是怎麽做出來的?”

  白木香呼呼的給兒子吹涼,再喂兒子嘴裏,“小雀用胡蘿卜的汁和的麵,裏頭包的是魚羊肉的。”

  “這小雀手可真巧。”

  “我也說,小雀就看了幾本食書,就鑽研著學做了好些吃食,我說她是天生有這靈性。”

  “這話是。”

  早飯後就有衙門屬官們攜妻帶子的過來拜年,裴如玉帶著裴敬去招待官客,白木香則是跟太太奶奶們說話,見著孩子都給個小紅包拿糖果幹果給孩子們吃。每年也都會有點爆竹不小心被炸傷的人找來求醫,不嚴重就讓懷誌出去看,倘是嚴重的,裴七叔少不得幫忙診一診。

  熱熱鬧鬧的過了年,裴如玉開衙辦公,白木香也開始在自己的兵械作坊的院子裏開始弓弩研究。這是在縣衙單獨隔出來的一處院落,緊挨縣衙校場。院外院內都有陸侯軍中派來的高手守衛,一天十二個時辰,無令不可擅入。

  年前北疆大營就給白木香送來了各式兵械樣式,每樣五十副,都是嶄新的甲等兵械。連帶著製弓弩的黃樺、白樺、紫黃樺、紅木、牛角等製弓弩的材料,以及精鐵若幹,悉數造冊送來。

  白木香親自接收的這批物材,連帶還有製弓弩的弓匠、打鐵的鐵匠,都是給白木香使用的,一應薪俸用度,悉數朝廷支出,不必白木香花一個銅板。

  這就是朝廷的物力與財力!

  白木香親自查看朝廷現在軍中所用弓弩,弓八三等,九鬥第一,八鬥第二,七鬥第三。弩也分三等,三石七鬥第一,二石四鬥第二,二石一鬥第三。

  不過,白木香第一次知道,原來軍中用的弩是要用腳開張的,這種弩叫蹶張弩,是從漢時流傳下來的,經過曆朝改製,如今是步兵所用。

  想也知道,用腳開張,騎兵想用也不用不了。

  白木香的力氣,提起漆木的蹶張弩都有些費力,更遑論開張了。裴如玉道,“讓淩侍衛他們給你演示一遍。”

  白木香點頭,淩侍衛就是陸侯所派十二高手之首。

  淩侍衛叫來另兩個侍衛,三人分工協作,一人張弩,一人進弩,一人發弩,射程兩百餘,直透靶心而去,十分厲害!

  白木香再令把那天吳侍郎帶來的異族鐵甲穿在樹樁身上,令淩侍衛用蹶張弩射鐵甲,兩百步外不能穿透。一百五十步以內可射入鐵甲,一百步內可射穿。白木香過去撫摸著這冰冷鐵甲,不禁道,“好厲害的甲衣。”

  白木香的連弩之所以得到封賞,便因其小巧便利,可為步騎兩用,可論勁力,連弩尚不及蹶張弩。白木香說,“蹶張弩用起來太不方便了。”

  “這弩一般是守城用。倘是兩軍城外對戰,這弩最多能發三箭,就要與敵軍短兵相接了。”裴如玉劈手拔下射中樹樁的一支弩箭,交給淩侍衛。

  白木香坐在校場中的木墩圓凳上,她說,“蹶張弩雖然勁力大,但本身太重,而且需要用腳開弩,笨重不易攜帶。我要製一把輕巧的可一人攜帶,一人張弓,勁力更勝蹶張的弩箭。”

  低頭收拾蹶張弩,一向寡言的淩侍衛聽到此言都不禁抬頭望向白木香。白木香輕輕拍一下裙擺,站起身,此時陽光正好,春風仍寒,她隨意的撫了撫鬢角碎發,“就要做一把這樣的弓弩!”

  第107章 複更

  “年前剛到的時候, 縣裏沒那許多屋子安置兄弟們, 便在外搭的氈毛大帳。炭火肉糧軍中撥下,縣裏會派縣丞過去一起與軍中糧官清點, 兩方都要簽字。交割後, 裴縣尊便不過問了。年下事忙, 縣衙裏都會多發一個月薪俸, 我們雖剛去,也都有,是縣衙出的這筆錢。裴縣尊親自一個個發到兄弟們的手裏, 過年時送了不少豬羊給我們。”

  章校尉筆直的站在將軍廳書房, 細稟過在月灣縣的諸事。

  一畔火爐上陶壺裏咕嘟嘟煮開了水,許司馬提壺泡茶, 問,“那給老兵說親是怎麽回事?”

  章校尉連忙將驛館老兵娶媳婦的事說了,“都是白大人給做的媒,她是個極熱心的人, 瞧著驛館裏老兵年紀不小,人勤懇實誠,有合適的幫著牽了線, 兩邊兒願意一道過日子, 這事就成了。一來二去的, 驛館裏的十幾個人倒都有了著落, 做驛丞的老陳今年三月底四月初就要當爹了。”

  許司馬忍不住說,“白大人還會做媒。”

  “白大人織布作坊裏上百人, 都是姑娘,還有染坊裏人也有上百,再有鞋坊、布鋪,她多是用女子做活,非但月灣縣的女子認識的多,也有其他縣的女子到她作坊裏幹活掙錢。我到月灣的時間尚短,不過聽牙人說現在不少月灣的小夥子特別好說媳婦,外縣的姑娘都願意嫁過來。”

  章校尉忍不住說一句,“就是裴縣尊委實瑣碎,縣裏幹淨的路不沾塵,我等在軍中豪邁慣了的,他竟隔三差五查看我們營中整潔,頗是挑剔,也不好與他翻臉。”

  許司馬摸摸自己頜下短須,“裴縣尊出身書香門第,讀書人麽,總是講究些。”

  陸侯道,“若是能給老兵們說房媳婦,挑剔一二也忍他。”

  “是是。”章校尉連忙應是。

  接過許司馬遞過的茶水,陸侯問,“白大人的弓弩開始研製了嗎?”

  “白大人在縣衙單獨設了弓弩作坊,屬下過去三次,與淩護衛一起檢查過作坊的安全性。白大人設置了不少機關,之後屬下隻進過外院,白大人單獨用的弓弩房機關非常厲害,我親自試過,憑屬下的本領,剛一靠近就會觸發,驚動守衛。”章校尉道,“弓弩房的機關隻有白大人自己知曉,旁人一概不知。”

  陸侯頜首,對章校尉道,“不論白大人要什麽,全部從軍中取材,不要讓她在外麵自己購置。”

  “是。”

  “你先下去歇著吧。”

  章校尉告退。

  陶壺咕嘟咕嘟,許司馬在紫砂壺中添了些水,為陸侯續茶,視線落在章校尉剛剛遞上的建議老兵落戶月灣的公文上,含笑的說一句:“裴縣尊真是不肯吃半點虧啊。”

  陸侯:“他要是能給這五百老兵安排親事,再給他五百亦無妨。”

  許司馬溫雅的喝第二盞茶:“那就把這五百軍戶落戶月灣縣了。”

  “告訴裴如玉,我是要看結果的。你親自同章時去月灣縣一趟。”

  “大人的意思是?”許司馬放下茶盞,看向陸侯。

  “看看白大人的弓弩進行到哪一步了?”

  許司馬起身:“是。”

  許司馬問,“侯爺這樣看好白大人?”

  陸侯淡聲道,“勤勉與刻苦會使技藝純熟,但是,能不能成為一代大家,看的是天分。白大人在機關一途絕非等閑天資。”

  ——

  北疆的二月仍是寒意微凜,許司馬騎在馬上在城外排隊,望向城外清理郊地百姓,摁的紮實的樹木雜草被紮的一捆捆,或扛或馱或放在驢騾車上運走,清理出寬大整齊的一塊地方。

  許司馬裹了裹身上皮裘,眯眼遠眺,“以前城外就是農田了,清理出這麽大一塊地方做什麽?”

  章校尉道,“如今城中日漸擁擠,裴縣尊打算建外城,這是先請營建先生畫出地方,清理出來,開春先蓋外城牆。”

  “裴縣尊其誌不小。”許司馬壓著皮帽沿的狐毛,轉頭向章校尉道,“那這回估計會幫你們把軍營一並建出來。”

  “裴縣尊也有這個意思。”

  兩人閑聊間隨隊入城,許司馬官居五品,與白木香一個品階,比裴如玉高半品,裴如玉聽聞許司馬到了,出衙相迎。

  兩人閑敘片刻,先是說了陸侯允五百軍戶落戶月灣縣的事,再就是有關這五百軍戶的終身大事,許司馬軍中出身,對老兵也很關心,“他們多是十六七就征召入伍,前些年戰事不斷,能活到現在的,都是命大的。為天下太平,耽擱了終身,若有個知疼知熱的人,後半輩子也就有著落了。”

  裴如玉道,“許大人放心,既是我縣軍戶,我身為一縣之長,自然要為他們操心的。我們縣馬上就要建外城,大話不敢說,介時諸位兄弟每人肯定有幾間自己的屋子。這有了自己的房產,我再分他們些田地,就是家有恒產了。他們若自己爭氣,尋一房媳婦不難。”

  許司馬拱手,“那就都拜托裴縣尊了。”

  “我自當盡力。”

  裴如玉溫雅端方,一字千金。縱是裴如玉與陸家有隙,許司馬也欣賞他的性情為人,並不因這些老兵出身陸侯麾下便兩樣對待。當然,裴如玉也有收買人心之舉,可這些老兵,都是年過三旬的老光棍,裴如玉哪怕是想收買人心,若能幫他們尋個媳婦,許司馬也得謝裴如玉。

  敘過軍戶之事,許司馬提出想見一見白大人。

  ——

  月灣縣的縣衙自然不能與陸侯的將軍府相比,縱然白木香研製弓弩的院子已是嚴守,在許司馬看來,這些守衛仍是有些單薄的。

  好在,白木香的製弩坊在縣衙內,院內院外都有一流侍衛守護,安全上問題不大。

  許司馬注意到,進製弩坊之前,門口侍衛輕輕的將門上的黃銅拉環轉了個方向,白木香請許司馬進院,一麵說,“我希望能找到一種新的韌性更大更便宜的製弓木料,蹶張弩的弩身拉力足夠,但是蹶張弩太重了,不適合士兵單臂挽弩。”

  “單臂?蹶張弩是要用腳才能拉開的,戰時用蹶張弩雖然三個受過訓練的弩兵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