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948
  裴如玉介紹著縣裏的吃食,“羊肉哪裏都有,我們月灣的燉羊肉是用葡萄酒燉的,故更添些不同。說來,這用的還是西漠的葡萄酒。西漠的葡萄酒是真好。”

  陳同知笑,“我們西漠的葡萄酒,年年都要入關進上,是內務司的選的貢品。”

  餘主簿捋著胡須嗬嗬笑,矜持自得的表示,“我們月灣的木香布,也是內務司的貢品。”

  陳同知一怔,“我們離的遠些,倒是沒聽說,邸報裏也未曾見到?”

  裴如玉端起酒盞勸酒,“是我家內子織的布,木香布,去歲被選作貢品。那時我還沒到月灣,如今內子與我同來,就把這手藝也一並帶來了,才在此地開設布坊,教授大家用她改製的新織機織棉布。”

  陳同知心頭驀然一跳,徐家所謀之深,倒更在他想像之上。

  第78章 餘音

  光澤雅致、入手柔軟的布匹,色澤豔麗、編織精美的地毯, 四色幹淨整齊、包裝精美的月灣縣的幹果, 就是裴如玉送給陳同知、阿裏甫巡檢的土物特產了。

  因人家這布是貢品, 故,雖則是棉布, 陳同知也未曾小瞧,待辭了裴縣尊出城, 路上休息時,陳同知還悄悄把布在油燈下細細的賞鑒了一回, 他畢竟官員之身,縱不得意,好東西也見過一些。想這料子顏色便鮮亮大方,入手細密,的確是好料子, 怪道能被內務司選做貢品。

  地毯也很好。

  怪道被要盯上了。

  送走陳同知, 裴如玉吩咐司墨, 每天給楊家送些油水大的吃食, 肉食用豬肉,撿著肥多瘦少的豬肉膘做燉肉, 不論饅頭還是肉, 都管夠。

  司墨下去辦了, 白木香在裏屋聽見這事,扶著腰掀開氈簾到裴如玉書房,說, “該交行給獄卒好好整治整治這些人,竟還給他們吃燉肉!美不死他們!”

  裴如玉起身,扶著木香一並坐到臨窗的小炕上坐,拿來隱囊放在身後,斜靠著舒服。裴如玉倒了盞溫水給妻子,慢慢同她說,“這事才開個頭,楊家不過是人手裏的槍,大魚在後頭。”

  “你是說徐家?日子還長,我饒不了他們!”白木香挑高一邊眉毛,透出幾分厲害。

  “徐家這樣消息靈通知道你的布好,染料好,難道就不知烏伊縣派人來作坊裏學織布的事?就打聽不出來,你這織布的技術原就沒打算私藏。他家想學織布,直接過來打聽學織布的條件就是?三成利潤付不起?”

  “不是那麽說,裴如玉,我也不是人人都教的。在我們縣,也是先教我們村的人,再教三鄉五裏的鄉親們,自己縣裏的鄉親。要是別的縣的人來學,我也會打聽一下名聲人品,才決定教不教的。”白木香喝口水,“而且,我教他們也不是最好的技術,最好的技術我得先留著自己用。也就是董大哥跟咱們熟,不然,哪裏能這樣大方直接憑他們來學。”

  白木香是個大方人,但絕對不傻,她這傳授技藝的想法就很對,事情必有先有後,為人亦是有疏有親。白木香撇下嘴,“就徐家楊家這樣的,給我錢我也不會教他們的。”

  “別急,聽我說。我的意思是,你尋常的技術並沒有完全保密,他們想弄到手也不難。”

  白木香眼珠轉轉,“沒有什麽技術是能完全保密,一丁點兒不外傳的。可他們想不經我這裏學到織布的技術,沒有一年半載也辦不到。織機他們就沒有,幾個木匠都在咱們縣衙幹活,每個木匠做的部位是固定的,組裝是我們自己人來的,他們或許能收買木匠,難道能收買我們?難道就因這樣才想把王鳳搶回去?”

  想了想,倒也有這個可能,白木香說,“他們心到是不小,除了要搶王鳳,還要搶染料。可這又說不通,他們搶染料有什麽用,無非就是能省下幾兩銀子,染料的方子,就我知道,我也不會放在作坊裏。”

  “這是兩件事。”裴如玉聲音極輕,一字一頓卻極為清晰,“搶王鳳的事,是徐家的指使。搶染料,是楊家自作主張犯的蠢。”

  “原本,搶王鳳不難,王鳳性情軟弱,王家家境一般,楊家那些人,真心想搶人,尋個作坊休息的日子,或是做出痛改前事嘴臉,把人搶走很容易,被衙門抓到的風險也小。楊家人起了貪心,你看那楊婆子連王鳳幾兩工錢都要計較的蠢樣,就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了。作坊裏值錢的東西多了,不隻染料,布料給他們搶去也是白賺。”

  “這不傻麽,他們外縣的人跑別人縣裏來明火執仗的搶東西,還能搶到手?別說這是咱家產業,就換個尋常人開的作坊,外縣人光天化日下來搶,這也不可能讓他們搶走的呀?一縣的老鄉親,能叫外縣人來欺負了?”白木香道,“我聽王鳳嫂子說了,那楊家根本不是西漠州的人,他家其實是西漠州邊兒上縣城的,為了顯的有身份,一直說自家是西漠州的。”

  “楊家這嘴臉,一看就是跋扈慣了的,不然不能自來尋死。”裴如玉眉心輕擰,給媳婦續了些溫水,“我就是奇怪,徐家這麽急著偷織機做什麽?”

  “會不會是眼紅我們木香布被選入內務司做貢品了?”

  裴如玉道,“我讓人查查徐家什麽來頭。眼下稍安勿燥,等著楊家來人把贖銀交了再說。”

  白木香點點頭。

  ——

  下午無事,裴如玉就在後衙跟媳婦在屋裏說話,看媳婦縫小衣裳,一邊縫一邊念叨,“我這針線不如咱娘的好,咱娘那針線在老家數得著的,以前不管打絡子還是繡花,在繡坊都是拿的一等價錢。”

  “你做的也挺好。”

  “還成吧。”白木香眯起眼睛,偏頭朝裴如玉笑,就“唉喲”一聲,紮著手了。裴如玉拉起她的手,看圓圓的指頭肚滲出血珠,一低頭舔了去,喚了小圓拿來紗布金創藥,白木香道,“不用,就紮了一下,哪裏還要金創藥,大驚小怪。”

  “小心無大過。”裴如玉給她手指頭塗藥膏,細致的裹起來,對白木香一笑,“還真挺一般的,沒謙虛。”打發丫環把藥和紗布拿下去,白木香要接著做小衣裳,裴如玉把她的手放好,“你歇著吧。”自己拿起兒子的小衣裳,就著白木香剛剛縫過的地方縫了起來。

  開始姿勢不大嫻熟,但是裴如玉那一針一針的,真仿佛尺子量出來一般整齊。白木香險沒驚掉大牙,直待裴如玉縫了個袖子,她才扭動了個身子,仿佛整個人重新還魂,吞了吞口水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裴如玉你咋會縫衣裳啊?”

  “我小時候是跟著祖父母的,小時候總是病,身體也不大好,十天倒有九天在吃藥,後來祖父請天祈寺的高僧看,高僧說讓我在廟裏住上三年。祖父擔心我夭折,就把我送廟裏去了,天祈寺是大寺,頗有規矩,不讓帶丫環小廝,爹娘也不能長時間跟我住廟裏,後來是小叔在廟裏教我念書,指點我功課。也不知怎麽回事,慢慢就很少病了。不過在廟裏無人服侍,雖不用自己燒飯就有素齋,但衣裳什麽的都要自己洗,偶爾也有這些縫補的事,小叔教我的。這也沒什麽難的。”裴如玉笑瞥白木香一眼,“你初與我成親,還常諷刺我是紈絝子弟。我這紈絝子弟的針線不比你差吧。”

  “那你不會把衣裳攢著,等你家人去看你時,把髒衣裳給家下人拿回去洗就是了。”白木香說。

  “那麽幾件衣裳,還值得攢一個月,等家下人帶回去洗,那不餿了。”

  白木香見室內無人,飛快的湊過去親裴如玉唇角一記,笑,“我家相公咋這麽能幹啊!”

  裴如玉笑笑,他縫些簡單針線還成,做棉衣就不會了,白木香指點著他怎麽細細的把棉絮鋪上層,要鋪的均勻,不能一邊兒薄一邊兒厚。鋪好了再如何縫裏子,白木香瞧著裴如玉縫棉衣,說,“你現在身體好了吧?”

  “好不好你還不知道?”裴如玉驕傲的看一眼白木香開始漸漸鼓起來的肚皮。

  白木香抿著嘴唇,眼睛微微向上,瞧著屋頂尋思一會兒,同裴如玉道,“有些事還真是玄,以前我們村就有這麽一個人,他不能走夜路,一走外路就被東西跟上,回家發瘋。他們家人就要拿著小米、黃紙去路上給他叫魂,叫回來就又好了。”

  “裴如玉,怪道你總喜歡吃素,誰在廟裏住三年都得喜歡吃素。”白木香很心疼自己男人,“而且,你那會兒才多大啊,廟裏又沒人跟你玩兒,你得多寂寞啊。”

  “那也不是,我在廟裏認識了朋友。”

  “什麽朋友,小和尚麽?”

  “不是和尚,他也是偶爾會住在廟裏的。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後來我們常在一起念書。”裴如玉說著唇角翹起來,顯然是很要好的朋友。

  白木香沉著臉眯著眼瞪他,“我都嫁你這麽久了,你的朋友我一個都不認識呢。”

  裴如玉連忙道,“先前不是有些誤會,等回了帝都,我介紹你們認識。來,瞧瞧小棉衣如何?”

  白木香瞧著短短小小的小紅棉衣,裏外摸一摸,裴如玉這個細心的,把線頭都藏在衣裳裏頭了,可見是親爹的心,這樣細致。白木香把裴如玉的朋友她不認識的事拋開,歡歡喜喜的說起她家裴秀來。

  將掌燈用晚飯時,司墨過來稟事,“牢裏楊家那一起子人,好意給他們端上飯菜,一見是燉肉,竟不識好歹破口大罵,言語極不恭敬。”

  裴如玉淡然道,“不吃就算了,以後也不必給他們上了,有什麽讓他們吃什麽吧。”

  白木香不解,“還有見著燉肉罵人的?他們是和尚嗎?不吃肉吃素。”

  “那倒不是。他們應是跟湯巡檢一家一樣,信仰回教,回教的人不吃豬肉。”裴如玉說,“縣裏不養閑人,還有修路扛土的活,明天給他們安排安排,叫他們去做工吧。”

  司墨答應著躬身退下。

  第79章 裴縣尊

  第二天清晨,裴如玉用過早飯後先帶著司書司墨到城中看修路的情況, 這是縣尊大人的習慣, 哪天都要過來瞧瞧, 因為縣尊大人重視,不論是監理人員還是做工的, 都無人敢偷懶。

  楊家人一大早就早早的被帶過來修路了,他們不算特別懲處, 縣尊大人早說了,縣裏不養閑人, 尤其犯事兒的,大牢裏擱著還管飯,這哪兒行啊,忒安逸。飯食得自己掙,就是有家裏送也得自己掙到吃飯的權利是不是?自從縣尊大人開始修城牆, 大牢裏就沒閑人了, 都被帶出來幹活了。

  依照幹活的情況, 按工領吃食。幹多吃多, 幹少吃少,公平公正, 絕無偏頗。

  縣尊大人在眾人敬仰的目光中優雅如同一隻纖塵不染的白鶴經過, 不少百姓同縣尊大人打招呼說話, 還有食鋪老板熱情的要送給縣尊大人早點吃,縣尊大人讓大家各去忙,他遛達過一回, 遇到餘主簿坐著孫子趕的驢車去衙門當差,餘主簿叫停驢車,硬硬朗朗的從車轅上跳下來,擺擺手讓孫子趕早去磨麵,笑嗬嗬的從袖子裏拿出個油紙包來,拿塊蜜糖果子讓縣尊大人,縣尊大人搖手,“我剛吃過飯。”

  “人老了,就愛吃點兒甜的。”餘主簿咬一口,跟縣尊大人商量,“縣裏是不是再添幾個磨盤,現在咱們縣裏食鋪子多,人也多,咱們這兒主要吃麵粉,每天縣衙外的大石磨排滿了人。”

  裴如玉是不會問出為什麽不直接買麵粉這樣的話來的?升鬥小民,能省一文錢也是好的。裴如玉道,“那就再添兩個,我看以前磨盤光禿禿擺空地上,也沒個遮風擋雨的棚子,再尋幾個匠人,在石磨上頭搭個棚子,咱們這裏,春夏少雨,秋冬大雪,起碼有個擋風雪的地方。”

  “那可好,還是大人想的周到。”餘主簿樂嗬嗬的咬著蜜糖果子,餘光見裴如玉眉心一頓,就聽裴如玉平淡的問,“縣裏磨坊米鋪生意如何?”

  “不大好。”縣城小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攏共縣裏也就三千人的樣子,縣裏有多少商家,餘主簿心中有數,“大家基本都有田地,吃米自己舂一舂,吃麵也多是自己去石磨那裏磨,除非草原上的牧民,他們不懂耕種,會拿牛羊來換米麵。不過,我瞧著米麵也有生意,畢竟今年不少人家賺了些銀錢,有時圖省事,就直接拿稻米去他們那裏換精米,用小麥換白麵。等大家日子再好過些,他家生意應該能興旺起來,不過,那得看他家能不能繼續把生意做下去。”餘主簿嗬嗬笑著說,“如今咱們縣最好做的生意就是食宿生意,小生意如賣幹貨、菜蔬、水果,都好做。咱們縣昨兒新開了一家果子鋪,果子做的很不錯。”

  裴如玉瞥餘主薄帶沾著果子渣的嘴角一眼,“蜜糖果子最好吃。”

  餘主簿嗬嗬直笑,極力向縣尊大人推薦,“我跟我家那老婆子都愛這個。”

  “我記得帝都有不少人家經營碾磑,咱們縣有月灣河,雖在城外,建一座碾磑倒是比騾馬或是人力推的磨盤更省力。”裴如玉收回視線,言歸正題。

  餘主簿歪頭使勁想了想,終於從塵封幾十年的記憶裏牽出一根微弱線頭,拍著腦門兒說,“對對對,那還是我剛離開老家到帝都趕考的事,在帝都郊外看到河畔那一座座的碾磑時我還想,這是啥東西呀。後來才知道是用水力磨麵用的,當時我就覺著頗是稀罕,在老家從未見過的。”

  “隻是,我在北疆這些年也沒見過有碾磑,這東西怎麽做,怕得尋個懂行的工匠。”餘主簿的言下之意,這樣的工匠怕是不好尋到。

  裴如玉自己也不懂這個,不過,他不太擔心,說,“這裏的工匠不見得就懂,你先打聽著,我回去同內子講一講,她應該能琢磨出來。”

  說到縣尊太太,餘主簿還有件不好意思的事想跟縣尊大人打聽,老主簿一頭亂篷篷的花白頭發,因這話不大好開口,偏生老婆子逼懇著他必要打聽一二,他煩惱的撓了撓頭發,於是,亂發更加篷亂了。裴縣尊生怕自己的主簿把頭上所剩無幾的幾根頭發再撓成個禿子,北疆這偏遠地界兒,沒人願意來做官,許多縣城的輔官空個三五年都不稀罕。裴縣尊很珍惜的問餘主簿,“餘翁可是有什麽難事?”

  “哎,我家那老婆子,非要我問,催我倆月了。大人要是覺著為難,就當下官沒說過。”餘主簿咳聲歎氣。

  裴如玉疑惑的看向餘主薄,餘主薄這才小聲說了,原來餘太太是想打聽一下,聽說縣尊太太的織布作坊裏有烏伊縣的女孩子在學手藝,這些烏伊姑娘學成後是要回自己縣辦織布作坊的。餘太太心眼靈活,就想問問,她家裏女媳能不能也去學一學手藝。

  裴如玉一聽便明白,說,“老嫂子也想開個織布作坊?”

  “我說這不是在跟縣尊太太搶生意麽,這事不地道。”餘主薄麵露羞愧,搖頭擺手,“大人隻當下官沒說過吧。”

  裴如玉想,餘主薄真是個實誠人,烏伊縣的人過來也有小半年了,餘主薄這會兒才問,而且問的這樣直接,連個彎兒都不會拐。想到餘主薄任上多年,依舊清貧,就知道這人品性不錯,哪怕無大才幹,到底清廉。裴如玉說,“內子這項技藝,原也沒想私藏,不然也不能傳授給烏伊縣的人。這事雖要內子做主,不過,我看問題不大,她做事先觀人品,隻要人好,她就應的。她與老嫂子一向說的來,讓老嫂子去同內子說去吧。”

  餘主薄心裏覺著承縣尊大人極大的人情,這年頭,手裏有這樣的技藝是能保子孫後世都能有口飯吃的,縣尊大人卻能無私的教授他家。餘主薄感激的不知該說什麽,裴如玉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緩聲道,“隻一人富,不算富,倘能富庶一方,也不枉咱們在此地為政幾年了。”

  第80章 越階問案

  裴太太完全無愧於裴縣尊的信任,晚飯時裴縣尊把碾磑的事一提, 裴太太立刻就想了起來, “碾磑啊, 我知道,帝都郊外有好多, 來的時候我去瞧過,很簡單, 就一層窗戶紙,不過, 這窗戶紙不捅破,等閑還真想不出來。就是用高低水位產生的水力轉磨盤,磨盤心上麵放一個倒麥子的斜木簍,上麵倒麥子,下頭磨麵, 全是用水力, 不費半點事。”

  “當時我瞧見時就想, 帝都到底聰明人多, 我都忘這茬了。”

  裴如玉夾塊清蒸魚的魚肚子肉,細心挑去一兩個小毛刺才放到媳婦碗裏, 說, “咱們縣裏如今人多, 磨盤漸漸不夠用了,我剛讓餘主簿安排著添兩個磨盤,就想到碾磑的事。月灣河離縣城不遠, 倒是能在河畔建個碾磑。”

  “那咱家也建一個。”白木香咬著魚肉,兩隻眼睛亮閃閃的閃著銀子一樣的光芒,跟裴如玉分析,“碾磑用人很少,有一兩個人去瞧著就成,隻要有水,一天十二個時辰的磨麵,不需人力,包賺不賠的買賣。”

  裴如玉對媳婦的了解可謂深入骨髓,早做好了應對準備,“帝都就因外河上多有碾磑,影響外郊農田灌溉,陛下親令拆除河岸碾磑。帝都還不算缺水的地方,咱們這裏,春夏少雨,秋冬暴雪,倘你先帶頭在河岸建碾磑賺錢,以後豈不人人效仿?便是建碾磑,也是依縣衙名義建上一處,餘者不許私建。便是這碾磑,縣裏每人可免費碾麥若幹,超過這限度要交錢,也一樣的納稅,與尋常百姓生意沒有兩樣。”

  白木香眼下也不差這點生意,想了想,很大方的應了,“那成吧,我就不建了。”

  裴如玉給媳婦盛碗湯,體貼的丈母娘直咋舌,想著我這傻丫頭真有時運,修來裴女婿這樣的好人。她若無其是的瞥裴七叔一眼,裴七叔立刻低下腦袋悶頭扒飯,紅梅姐心下冷笑,給裴七叔盛碗湯,笑聲清脆的仿佛清晨的百靈鳥,“別光吃飯,當心噎著,喝口湯順順。”

  裴七叔給紅梅姐這碗湯鬧的,果真險沒噎個好歹。

  待裴七叔順下喉嚨裏那口飯,就聽白木香對裴如玉道,“碾磑別急著建了,咱們這裏一入秋就下雪,再有一兩個月河水估計就要上凍了,不如等明年開春再建,這也不是什麽大工程,有個三五天就能建好。”

  裴如玉倒也不急這事,他說,“我看這些天城裏都是來賣棉花的,忙不過來就多雇兩個人,你別太累。”

  “我知道的。”白木香給丈夫夾兩片清燉牛肉,“今天餘太太過來,還送我兩包蜜糖糕,想打發她家孫女孫媳婦過來學織布,以後也開個作坊。我同她說了規矩,餘太太挺高興,滿口應了,明天就打發她家裏人過來。”

  “今早餘主簿問我,想他是瞧著烏伊縣的人來學,也想讓自家人學門手藝。我讓餘太太來跟你說,這是你這裏的事,你做主。”

  “我想著蓋處大些作坊,如今的作坊有些小了,縣裏還有空地沒?”

  裴如玉道,“縣城南麵兒倒是有塊閑地,地方也不小,在那兒蓋吧。你要蓋多大,畫出圖樣子來,地皮免費給你,你出蓋房子的錢就成。”

  白木香驚喜的看向裴如玉,打趣,“今兒怎麽這樣大方了。”

  “給納稅大戶的優惠。”裴如玉笑眼神飛,“趁著還沒土還沒上凍,先把宅子建起來,不耽擱秋冬使用。”

  難得裴如玉這般通情達理,知道給自家人好處,白木香也就喜滋滋的受用了,朝裴如玉撒嬌,“我還想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