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616
  “放心。”

  李紅梅也叮囑了小九叔好些話,直望著小九叔帶著商隊走遠,李紅梅笑讚,“小九真是出息。”

  母女倆往布鋪走去,李紅梅問閨女,“剛你們說的什麽料子啊?”

  “特別細特別細的小細羊毛絨織的料子,攏共不到一匹,咱們一人做件袍子也就差不離了。”

  “那今兒晚上你把料子給我,這就裁了做唄,還等什麽,天兒都冷了。”

  “冷麽,我還熱呢。”白木香都想脫披風。

  “你現在跟正常人不一樣,有身子都千奇百怪的,你懷的這個像兒子,懷兒子就這樣,一點兒不怕冷,總是覺著熱。”李紅梅說,“我懷你的時候也差不多這個月份,咱們老家比北疆可暖和的多,我早早就穿上夾的了,總是覺著冷。你二嫂懷耀祖時,就跟你似的,手腳像小火爐。”說著握握閨女的手心,果然熱烘烘的。

  “我熱是因為這披風太厚了。”

  “我們都穿夾的了,你身上還單著哪。”

  到了布鋪,李紅梅和閨女在裏間兒坐著說話,讓小福在外招呼。裏間兒臨窗盤了條小炕,旁邊一隻紅泥小炭爐,爐上溫著銅水壺,咕嘟咕嘟的煮著奶茶,從壺嘴裏逸出白騰騰的奶茶香來。李紅梅倒兩碗奶茶,給閨女一碗,“喝口茶潤潤喉。”

  白木香端著茶碗摸摸炕,燒的挺暖和,她不坐,嫌熱,轉身拉過一把扶手椅坐在炕畔,見炕上有隻沒上底子的靴子筒,白木香拿了來摸摸,上好的半硝綿羊皮,皮子柔韌,未曾染色,還是硝過的白中帶一點米黃的顏色,裏頭是暖烘烘的綿羊毛,白木香手伸進去,“最細的綿羊毛織地毯我都覺著粗,這樣半硝做鞋倒也不覺著刺癢。”

  “綿羊毛又多又厚實,這樣連板帶毛的,冬天穿最好。就是略有錢的人家總覺著羊皮穿起來不如狐皮更華貴體麵,所以羊皮多是做靴子的。以前咱家好時,你爹都是穿小羊皮靴,透氣又舒服,那是在咱們老家,隻用羊皮做靴子就夠穿了。北疆可不成,這裏我看人們都是穿氈子鞋、皮子靴有狐皮的、羊皮的、鹿皮的、還有熊皮的,有人愛將毛這一麵放在外頭,覺著禦風雪。要我說,不如放裏麵,到時穿雙棉襪子,這才暖和。”李紅梅拿出羊毛和羊毛氈粘在一起做的鞋底子給閨女看,“羊皮薄,粘兩層毛氈就行了,厚實還防水。到時這鞋幫我也給他上一層氈子,到時穿雙厚襪子穿我這鞋,包管一冬都是暖暖和和的。”

  李紅梅眉飛色舞的跟閨女介紹著她做的這鞋,白木香瞥她娘,“外孫的小衣裳小枕頭小褥子小包被呢?”

  “明年孩子才生,不著急,年後做也來得及。你七叔這雙是頭一雙,也是先試試,要是做出來好就給你做,不好就算了。”李紅梅先用錐子在雙層羊毛氈加雙層羊皮的鞋底紮孔,先紮出孔洞來才能上鞋幫,看她娘那費勁的模樣,白木香說,“我不用你做,我請個鞋匠做五百雙拿去賣。娘你也別做了,這費勁的。”

  “知道啥,你娘親手做的跟鞋匠做的能一樣?”李紅梅將嘴一撇,不忘提醒閨女,“這鞋要是賺錢可不能少了娘的分紅啊。”

  白木香,“別光記掛分紅,你跟七叔的事到底能不能成?你這又給人家做衣裳又給做鞋的,要是成不了,可不虧大了!”

  “不成?怎麽會不成?他吃了我那些好吃食,穿我衣裳穿我鞋,敢不成?不成我就叫他都賠給我!”

  “原來你這衣裳、鞋、吃食都不是免費的啊。”

  “當然不免費,我都一筆一筆記著哪。”

  紅梅姐得意洋洋的聲音傳到棉門簾外,讓門簾外過來找紅梅姐喝奶茶的七叔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是進還是退?

  就聽到紅梅姐的另一番高論,“你七叔那人,瞧著好脾氣好說話,其實挑吃挑穿的。這飯食要是可口,就多吃幾筷子,要是不可口,他也不說,用個三兩筷就放下。穿衣裳也是,必得舒舒坦坦,整整齊齊,舒坦的衣裳,穿到袖口起毛還穿哪,要是不舒坦,就那麽嶄嶄新的壓箱底了。那鞋更是,他那腳跟尋常人的不大一樣,自打他穿了我做的鞋,就沒再穿過買的靴子了。”

  “你可別小瞧這些吃穿小事,在我這兒他舒坦了,他還舍得到別人那兒去。他過慣了舒坦日子,再叫他去過那湊合事兒的,他能樂意?就是他樂意,他那手那腳那身子那舌頭都不能樂意。”

  第76章 結案

  太陽照耀大地,陽光從外間撩開的門簾灑入, 裴七叔沐浴在陽光裏, 臉上掛著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要麵對的是眼下的踟躕。

  他是進,還是不進?

  他也一把年紀, 總不能站在門簾外跟罰站似的。

  就聽紅梅姐一句話,“這奶茶好喝不?”

  “還成, 我覺著有點兒淡,我喜歡奶味兒更濃的。”白木香的聲音。

  “你七叔就愛奶味兒淡些的, 乖女,這兒還有鮮奶,煮一煮兌你那茶裏去。”

  “看娘你現在就張嘴七叔閉嘴七叔的了,連喝奶茶都想他愛喝的。”

  “傻丫頭,一口奶茶, 你愛不愛的都是我閨女, 這又變不了。你七叔可不一樣, 等娘把他弄到手, 娘再做你愛喝的。”

  紅梅姐一陣陣的奸笑傳出來,聽的七叔頭皮發麻, 就聽紅梅姐又說, “這鍋奶茶是早上收來的新羊奶煮的, 用杏仁去了腥膻味兒,再用慢火熬鮮奶,一定得把奶皮子熬出來, 奶皮子越厚,這奶就越好,你聞聞這奶味兒,多鮮濃啊。你七叔那小廝不行,手腳笨,煮出的奶茶不好喝,你瞅瞅娘煮的這個,多好的奶茶啊。”

  裴七叔想著紅梅姐的奶茶,很自然的後退兩步,輕咳兩聲,略揚起醇厚的如同當天最新鮮的羊奶一樣的聲音問,“紅梅姐,你在嗎?”

  “在,快進來快進來!”紅梅姐騰的跳下熱火炕,嗖的掀簾子出來,一張脂粉勻淡的臉就到了裴七叔跟前。今天紅梅姐穿的是件水紅繡黑梅花的裙子,紅梅姐多年不負村裏對她“就愛吃喝打扮”的評語,一條紅底黑梅花的腰帶也紮的細細的,一把年紀竟還頗有纖盈之感,笑眯眯的如同等侯獵物多時的獵手,請獵物入坑,“我跟木香正說你哪,怎麽這會兒才來?”

  裴七叔進了屋,見木香坐在炕下的扶手椅裏,也就尋靠牆的椅子要坐,卻是被紅梅姐招呼著炕上坐,“坐炕上,炕上暖和。你腳容易冷,別在下頭。木香現在不一樣,她現在還穿單的哪,就怕熱。不然她也坐炕上了。”

  “七叔你炕上坐吧。”白木香給七叔倒碗奶茶,“七叔你喝茶,我娘特意給你煮的。”

  “你娘煮奶茶的功夫可是一流。”裴七叔接過奶茶,深深的嗅一嗅奶茶的香氣,小口小口的喝著,熱燙的奶茶入腹,渾身都暖和起來。

  李紅梅遞上個白玉罐子,那玉罐子一打開,一陣芬芳撲鼻的杏花香縈繞而來,舀出一勺蜂蜜,裴七叔很自然的把茶碗遞過去,李紅梅把蜂蜜給他加裏麵,將勺子放回玉罐子扣好,這才想起來問閨女,“你要不要加點蜂蜜?”

  白木香心說,八字還沒一撇哪,她娘眼裏就都是七叔了。白木香掖揄一句,“我回家讓裴如玉給我弄蜂蜜吃。”

  裴七叔輕咳一聲,自覺光明正大,卻有些不好意思,“我這裏有些燕窩,成色不錯,一會兒我帶回家,木香你每天燉來吃一盅,很滋補。”

  “我說笑的,看七叔還送我東西了。不過,我娘關心你,你關心我,我就心平了。”白木香笑。

  李紅梅說,“燕窩可是好東西,以前在州府,我聽說有錢人家的太太就每天吃這個,可貴了。”

  裴七叔說,“我買了不少,足夠木香吃的,你也吃一些。”

  “還有我的呀?”李紅梅俏麗的眼神滑向裴七叔,裴七叔努力保持正人君子的從容風範視而不見的說,“木香正是要滋補的時候,補藥不用吃,飲食上注意些就行了。紅梅姐你給我做衣裳做鞋的,我也不能沒有回禮啊。”

  白木香不著痕跡的看她娘一眼,剛剛她跟她娘說的那些話,不會被七叔聽到了吧?她娘完全無所覺,沉浸在七叔的關懷喜悅中,“咱們都上了年紀,又是姐弟一般,互相關心也是應當的。”

  白木香眼眸劃過裴七叔的神色,心說,七叔你真是不了解我娘啊,甭說你這拐彎抹角的話,你就直咧咧的說你不樂意,隻要你被我娘盯上,我娘可沒那麽容易死心的。

  再者,看裴七叔喝奶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沒夠樣,可不像不樂意的。

  ——

  燭光下,瑩白的燕盞反射出微微的雅光,白木香極輕的捏著一片彎月形的燕盞給裴如玉看,“以前我送禮給縣尊太太買過一回,瞧著不如七叔給我的這個好。”

  “這是上等燕盞,你看這盞形厚而瑩白,燕絲細密,拿在手裏也幹爽,好燕盞。我正想著人到新伊城打聽一二,看哪裏有好燕盞,七叔就送了來。”裴如玉道,“七叔也記掛著你哪。”

  “還有一大包飴糖,亮晶晶的上等飴糖。”欣賞一回燕窩,白木香就放回木匣,讓小雀收起來,明天燉兩碗來吃。

  “七叔一向心細。”

  “我這是順帶腳,七叔主要是為了還我娘的人情。”白木香把她娘如何待七叔好的事說了,“今天我跟我娘在屋裏說話,七叔肯定是聽到了。”

  裴如玉說,“哪怕嶽母那裏是還人情,你這裏也是真心關心。實話說,是不是有些別扭?覺著嶽母的心都在七叔身上。”

  “我才不是別扭,你沒見我娘,我就坐她眼前,她就跟看不見我似的,都是七叔長、七叔短的。”

  “你不說嶽母早就說要改嫁麽,現在還沒轉過彎兒哪。”

  “以前我娘相中的那些男人,可沒一個像七叔這樣讓她上心。”想到她娘以後要跟別人過日子去了,白木香就心裏酸酸的有些失落,可想到裴七叔還沒句痛快話,她又覺著七叔這人沒眼光,遇著她娘這樣的好女人,還猶豫什麽呀!

  裴如玉好笑,拉起媳婦的手說,“你現在也是什麽事先想到我,再想到嶽母的,那你說,嶽母得怎麽想?”

  “我娘巴不得咱倆好哪。”

  “那是以前咱倆時常拌嘴,長輩自然希望咱倆能好好的過日子。如今你還是凡事都先想著我,嶽母心裏也得失落了。”

  “不是那麽說,我也想著我娘的,你也很孝順她啊。這隻是多個人孝順她。”

  “那以後嶽母和七叔的事成了,就是多個人疼你。”裴如玉聲音溫醇好聽,“七叔就是聽到你跟嶽母的話,一時間也變不出燕窩來,這必是早托人買的。七叔也知道嶽母待他好,長輩們要是願意一起過日子,咱們應該替他們高興。你想想,晚上咱倆熱熱乎乎的一個炕頭兒睡覺,七叔嶽母那裏雖有小廝丫環,可那跟夫妻一樣麽?”

  “這個道理我能不知道?我早就說了,我娘願意改嫁就改嫁,我可不攔著她。她現在可有精神頭兒了,你沒見七叔也一天比一天穿的鮮亮,以前不是灰就是黑,現在玉青啊、石青啊、牙白色什麽的,都是鮮亮衣裳。我娘給七叔做鞋,可下功夫了。”白木香說著也不禁好笑,“他們這上年紀的人,要是動了心,也特有花樣。”

  “老房子著火,來勢洶洶,燒的更猛。”

  白木香哈哈大笑。

  ——

  白木香打聽著縣裏有沒有製鞋好的鞋匠,她這裏常年收各項雜貨,因白木香給價公道,非但縣裏的人愛往她這裏換東西,縣外的牧民也經常來賣各類貨品,山貨、羊毛、皮子都有,尋了個做鞋不錯的匠人,白木香叫著她娘、窈窈一起琢磨用綿羊皮做冬靴。

  白木香挺有私心,她這裏今年收了張上好的熊皮,她不跟她娘說,她要放著給裴如玉做冬靴,也叫裴如玉冬天穿的暖暖的。

  這也不是她偏心,裴如玉多不容易啊,每天縣裏從早忙到晚,現在還要審案。裴如玉終於開審了,犯人是西漠州的人,但你打到月灣縣就不對了,裴縣尊斷不能坐視的。

  而且,裴縣尊大公無私,王家參與鬥毆的也都關牢裏了,兩家的牢間就挨著。唯一不同的是,王家是本地人,王嫂子帶著妯娌姐妹的每天燉了大肉帶著熱氣騰騰的幹糧去給家裏男人送吃的,王家男人還能喝到香醇的奶茶。平時衙役待他們也不錯。

  楊家人也沒受虐待,隻是,沒人送吃的,他們也隻好吃牢飯喝涼水。至於牢飯啥樣,裴縣尊向來不喜虐待犯人,雖說是粗糧,也管飽。

  就是對比王家人的夥食,楊家這夥子大戶出身險沒饞出病來,尤其是那凶悍的楊婆子,還咕唧咕唧咽口水來著。

  裴縣尊審案也很溫雅,一個一個的提出來審,記錄證詞,不打不罵,就是證詞有了出入,你倆就得對質,如果誰撒了謊,裴縣尊也不生氣,他就是把你單獨關押,不讓你睡覺而已,你剛闔眼,就有旁邊十二個時辰輪班看著你的衙役把你潑醒,三天三夜不闔眼,問啥招啥,而且不說謊。

  楊家人來了月灣幾遭,送禮托人說好話,那是連自家人的麵兒都沒見著。待西漠州的同知大人拿著西漠知府手令過來問詢案情,裴縣尊這案子已經幹淨俐落的結好了。

  人證物證口供拿出來給同知大人一看,案情清晰明白,案卷幹淨整潔,一看這就是高手啊。想提人可以,先得把罰銀交了。

  第77章 徐家

  驚爆整個月灣縣,裴縣令開出月灣縣有史以來最巨額罰單, 五千兩!

  哇!

  簡直不可思議!不可想像!

  月灣縣九成九九九的人這輩子怕也沒有見過五千兩的銀子是多少!哪怕月灣縣的大戶中的大戶, 家裏無非有幾百頭羊罷了, 縱把羊都折算成銀錢,也沒有五千兩這樣多啊!

  西漠陳同知也驚掉了下巴, 拿著附在案宗後的賠償清單的手微微發抖,說話都失了從容, 磕巴的道,“這, 這,這就是把楊家整個都砸碎了榨油,怕也不值五千兩啊,裴縣尊。”

  “這筆錢,或者楊家出, 或者楊家背後的人出。”裴如玉似笑非笑, “楊家家資豪富, 家中上千頭羊, 上百頭牛,且經營地毯生意, 王氏不過是他家不要的女人, 他家將王氏打罵走後, 立刻給兒子另娶了新伊城另一家地毯大商家徐家的姑娘。徐姑娘嫁入楊家,帶去的嫁妝就有三百頭羊五十頭牛之多。而王氏回到娘家,在織布作坊做工, 最多一月拿了二兩銀子的工錢,楊家不會為每月二兩銀子再把王氏找回去做少奶奶,讓徐氏去做妾室吧?”

  “他們一來就直奔織布作坊,顯然有備而來。既是來找自己家前兒媳,也該去前親家家裏,到作坊來做什麽?好在我審問之後,楊家人倒是老實招了。他們消息靈通,知道我們縣近來在織布,質地細膩,非常受胡商歡迎。也知道楊氏在作場裏頗受重視,織得一手好布。而且,縣裏新開了羊毛作坊,也在織地毯,非但織地毯,還有新的羊毛染料。”裴如玉道,“要說羊毛染料也不是我們縣的羊毛作坊自己家獨用,凡肯出錢買的,在我們縣,在新伊城,都能買到。楊家人說是徐家出的主意,先把王氏帶回去,讓王氏老實織布,看能不能順帶腳搶些染料。即便搶不來染料,也把王氏帶回去細細拷問,打聽出是誰配的染料,到時挖兩個配染料的師傅回去,他們非但省得出錢,還多了兩門生意。”

  裴如玉感慨,“這楊徐兩家都很不傻呀。”

  陳同知看過案宗,俱都有楊家人的畫押在上麵,陳同知心下並不樂意管楊家的爛事,這位同知也不是吃閑飯的,來月灣縣沒幾天,也打聽到不管織布作坊還是羊毛作坊,都是裴縣尊太太的產業,而且,人家裴太太身懷六甲,都險被楊家那一起子人給衝撞著了。

  陳同知心下很有些瞧不上這楊家人,一則是壞的惡心,二是壞的低級,有這賊心,你就把事做圓滿,別出紕漏,讓人來給你們擦屁股。如今裴縣尊沒見到錢,看來是絕不肯放人的。

  陳同知與楊家人無恩義,平時無非就是收受過他家送的一兩頭羊,他是第一次來月灣,這裏倒是難得的熱鬧小城,如今聽聞月灣縣在收棉花,西漠那裏種棉花的人家都會過來賣棉花,也有商人到西漠去收棉花的。陳同知年過四旬,在關外做同知,可知仕途尋常。他是個聰明人,雖則官職比裴如玉高,但在踏進這小城的第一步,就收起了輕視之心。

  月灣縣比西漠州的府城要略小些,但是,從油黑厚重的結實城門,到仍有修補痕跡的城牆,以及城中來來往挑土修路的百姓,還有絡繹不絕的商賈,城中商鋪繁多卻秩序井然,陳同知問同行的西漠州巡檢阿裏甫檢,“以前倒沒聽說過月灣的名聲,離咱們州不遠,卻也這樣繁華。”

  阿裏甫是西漠州當地人,正向街道兩旁張望,聞言收回視線,“我有個遠房姑媽是嫁的月灣縣,今年表弟到咱們州收棉花,說如今月灣今非昔比,我還不大信,果然如此。大人有所不知,以往月灣窮的很,也是近兩年才熱鬧起來的。”

  陳同知見到裴如玉時也不禁讚一聲,果然不愧狀元郎,年輕倜儻,人物風流,再想到月灣縣的氣象,就有幾分刮目相看。狀元能說是天生會念書,出身好可以說是會投胎,但這月灣縣的變化擺在這裏,就得說是人家裴縣尊的確治縣有方了。

  北疆地廣人稀,氣侯不若關內溫潤適宜居住,幾個州府城尚可,但到各縣就難免有些荒涼貧瘠之勢了。這樣熱鬧的縣城,便是關內也不多見的。

  陳同知官階雖高,年紀略長,舉手投足卻是與裴如玉平輩相交,如今看過案情,眼瞅提人是有些不易,陳同知私下給裴如玉提了個醒,“聽說徐家求到安撫使大人那裏,安撫使大人給我們大人發了手令,大人方令我過來走一趟。我拿著卷宗回去交差。”

  裴如玉一抱拳,“多謝大人提點。”

  “哪裏話,你心裏有數便好。”陳同知並不居功,說了第二天告辭的事,因是公差,裴如玉不好多留陳同知,晚間設宴,請陳同知、阿裏甫巡檢品嚐月灣當地美食。

  陳同知咬著月灣芝麻燒餅,吃著月灣的燉羊肉,心說,這燒餅關內隨處可見,這燉羊肉更是北疆的傳統吃食,咋都成你們月灣的吃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