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795
  “好,好,都好。”親家太太咯咯咯笑的頭上雀登梅的金步搖晃了又晃,閃出一道道熾烈金光,耀的裴七叔都有些睜不開眼睛。

  白木香說,“娘,你坐炕上,我跟相公給您拜年了。”

  李紅梅給閨女女婿倆紅包,白木香一掂,大為不滿,“怎麽比去年輕這麽多?”

  李紅梅一麵吩咐著丫環們去廚下下餃子,拿醮汁碟子,還有親家七叔要辣辣的醮料之類的事,抽空理直氣壯的回閨女一句,“把昨兒輸你的銀子扣下了。”

  白木香感慨,“娘你這精道的,明年咱家店鋪開張,娘你就去看店吧,一準兒能賺錢。”

  “這還用說,先前帝都的鋪子也是我打理的,你瞧瞧生意那個火爆,那不是吹的。”李紅梅不著痕跡的瞥裴七叔一眼,問閨女,“新鋪子不會開到新伊吧,要是去新伊,我可不去吧。”剛相看好的後老伴兒,就是去也得等後老伴兒到手啊。

  “縣裏先開一家,新伊的鋪子我讓阿文去。”

  李紅梅點頭,“那成。作坊的事兒交給誰?”

  “讓小財學著管。”

  “這也成,小財手藝沒的說。”窈窈端來碗筷,麻俐的擺好,李紅梅接過放辣椒油的罐子,給裴七叔調了碟子辣椒油的醮料,問閨女,“明年還得招人吧。先前可是有不少人跟我打聽,問你這作坊還招不招人。”

  “招,織機又做出十幾台,紗線、染紗也要用人。”

  “趁過年放過風去,我估摸著這幾天就有人來打聽招工的事了。”

  過年的假就到初五,破五後作坊就開工,衙門正式辦工要等到初八,不過,兩者也不好比,衙門說是過年有假,其實也都沒有歇,衙役們照樣要輪班巡視,衙役們既是要當差,兩位巡檢也是商量著換班的。餘主薄倒是沒什麽事能歇一歇,他上了年紀,等閑無大事也不驚動他。

  初一的餃子都是肉的,不論是裴七叔喜歡的豆腐餃子,還是裴如玉愛吃的木耳金針餡兒的餃子,親家太太都給他們做了改進,裏頭拌了肉餡進去。李紅梅說,“大年初一早上必得吃肉餃子,才有福氣。你們嚐嚐味兒如何?”

  叔侄倆吃東西的樣子很像,都是一幅斯文樣,裴如玉醮的是北疆的果醋,裴七叔則是在果醋裏加了辣油,吃過餃子都說味兒好。李紅梅白木香母女倆都是吃肉蛋餃子,什麽餃子裏還要放豆腐木耳金針,她們這餃子裏隻是放蔥薑末兒調個味兒,母女倆一致認為,肉蛋餃子最香最好吃,至於吃素的這一種人,在肉食者的母女倆眼裏,是很難理解的一種人類啦。

  新年沒旁的事,就是吃吃喝喝。

  衙門裏的人過來給縣尊老爺縣尊太太拜年,大家互道聲新年好,白木香準備了幹果和糖分給大家吃。也有小孩子放鞭炮不小心嘣到自己的,好在爆竹威力不大,跑到找裴七叔拿藥。

  裴七叔因為懂醫術,到月灣縣後的人氣半點不比裴如玉這位縣尊老爺差,大家身體不舒服還是習慣先用土辦法治病,但如果還不好,就會到縣衙找裴七叔來看。裴七叔因此還進了些常見藥材,反正有錢就付診金,沒錢的話,就拿東西抵,若是很困難,裴七叔會讓他們寫下欠條,待病好後來縣衙做工,以工抵診費,並不免費給人看病。

  慢慢的有了名聲,還有外縣的病人過來。

  裴七叔給清理幹淨嘣傷的地方,用金創藥裹好,說些醫囑,收下診費——一條臘羊腿,就打發這家人去了。因著過年,白木香給孩子兩塊兒糖,摸摸頭,讓他再點炮仗小心些。

  這家男人讓孩子給縣尊太太道謝,咧嘴笑著說,“去年我聽阿淩的收了些棉花賣了幾個錢,過年給孩子買了些小炮仗,頭一回放,放不大好,就給嘣著了。縣尊太太,今年還收棉花不?”

  “收,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作坊裏也還要招人織布。”

  這家婦人連忙打聽要招什麽樣的織工,白木香道,“年輕肯幹品性好就行。”

  婦人猶猶豫豫的看自家男人一眼,男人也露出猶豫,他是當家人,咬牙問,“太太,那跟夫家和離的,您要不?”接著就把他家裏妹妹的事說了,“我妹妹嫁到西漠,西漠比咱們這裏富裕,這幾年他家待我妹妹不好,我就把妹妹接了回來。我妹妹命很苦,幹活很俐落的,人也好。”

  白木香說,“成,你叫你妹妹有空過來吧,找小財,隻要她能成,就讓她在作坊裏幹,工錢計算跟旁的人都一樣。多幹多得,守咱作坊的規矩就行。”

  夫妻二人歡天喜地的謝過縣尊太太,帶著嘴巴裏含著糖的孩子回家去了。

  中午還沒到,婦人就帶著小姑子過來麵試作坊織布的職位了,動作非常迅速,態度極其積極。白木香招人的消息傳出去後,很快有更多人過來。多是些未嫁女孩子,畢竟成家婦人事情多,就是想做工,怕也沒這時間。小財身為作坊的新任大管事,很是忙碌了一段時間。

  小財到作坊幫忙,白木香身邊就得再添個丫環,其實按白木香的意思,添不添都沒關係,她自己的事都能自己料理。裴如玉說,“還是添兩個,先交給窈窈教些規矩,學著做些雜事,讓窈窈跟著你服侍。”

  窈窈很樂意,她跟小財以前在家裏常有衝突啦,但是從帝都到北疆一路上兩人睡一個屋,一起服侍主子,也結下了深厚的同僚友誼情。而且,窈窈嘴上不說,可看到小財到作坊裏做大管事,她心裏還是很有些羨慕噠。

  小財會織布還會算帳,窈窈自認不笨,想著自己要不要跟小財學一學認字、織布、算賬的本領。

  不用她拜小財為師,在她到大奶奶身邊的頭一天,大奶奶就提出來了,簡單的字得認得,織布會不會沒關係,算賬得會一些。窈窈很願意學,白木香就每天教她二十個字,打算盤的口訣也教給她,窈窈也不笨,漸漸上了手,對木香忠心耿耿。

  木香一直覺著,窈窈和關關差不離,怕是對裴如玉有些情誼,可細看來,窈窈與關關還不一樣。裴如玉遠謫北疆,關關出府嫁人去了,窈窈求了裴太太也跟著裴如玉來了北疆。一路過來及至如今,並沒看到窈窈對裴如玉有什麽不妥的舉動。

  木香有一回隨口說起關關嫁人的事來,窈窈撥一撥黃銅手爐裏的煙灰,加幾塊炭兒,重新奉給木香握著,說,“奶奶您怕也知道,以前大爺十六上,老太太、太太原有意讓我和關關給大爺做屋裏人,不瞞大奶奶,我那會兒心裏也是願意的,畢竟大爺的人品在這兒擺著,我從十歲到大爺屋裏服侍,知道他是個好人。可大爺沒看上我們,大爺不似旁的爺們兒,愛跟丫環們胡鬧,他待我們從來都規規矩矩的。這事不成,其實放開就是了。關關一直放不開,她就是想的太多了,我們都是賣身做奴婢的,遇到好的主家,原是運氣。雖說服侍大爺這些年,可主子每月發著月錢,我們幹的活兒也不重,原本好好服侍大爺就是應當的。”

  “她非要回家嫁人,可她不想想,當初賣她的就是她的爹娘,她在府裏呆這幾年,出落的也好,出府嫁人不一定沒有好歸宿。到底這歸宿是要她爹娘給她挑的,能把閨女賣一回,以後她家再遭了難,難保不賣她第二回 。我們跟著大爺這些年,總歸是有主仆情分的,大爺人品好,我千裏迢迢跟著服侍,一則不負大爺這些年的厚待,二也是我的本分。三也是想,大爺是個靠山,我跟著大爺,比出府找我爹娘強。”

  木香握著暖暖的手爐說,“別看先時關關壓你一等,你心裏比她明白。”

  “我們這些人,因在府裏有些體麵,也是穿紅著綠,金簪銀飾的插上頭。我就是一直忘不了當年被家裏賣了的情景,我上頭有哥哥下頭有弟弟,他們是男丁,爹娘舍不得,就先賣我換了錢糧。家裏艱難,賣了我能活命也是好的。後來他們找了我來,我就總是忘不了被賣的事。我跟著大爺大奶奶,您倆誰都不是隨便發賣下人的性子,隻要我忠心耿耿的服侍,一輩子太太平平的多好。”

  “你就不怕裴如玉被貶小官兒,自己都顧不過來。”

  “我沒念過書,可看戲文上那些忠臣良將都講個忠字,我不敢跟戲裏那些大人物比,心裏也得明白這個理。”

  經此,木香倒是對窈窈另眼相待了。

  第63章 瑣事

  如洗晴空下, 灰色鳥雀胖嘟嘟的身子擠擠挨挨的站滿一條光禿禿的銀杏枝嘰喳聊天,白木香白文兩個蹲在太陽底下頭對頭的商量事情。

  尚未立春, 難得過樣的好太陽, 在外曬著日頭比在屋裏炕上更暖和舒坦。白文手抄在灰鼠手籠裏說, “價碼我上次打聽的大致這些, 過年後相差不會太大。”

  “驛站裏有個驛卒叫房暉, 辦事頗是機伶, 年前置辦的幹貨果子茶磚都是他牽的線,賬目極明白, 並不在價錢上做鬼,事後給他些潤手錢就是。我認識他, 你去了新伊找他,他既是在驛站, 各方麵都比咱們熟的, 讓他幫著尋個合適的鋪子,咱們省事不說,你以後在新伊也算有個半熟人。”白木香抄著個大紅麵兒狐皮裏的手籠, 陽光曬得她後背暖烘烘的舒服。

  光線有些刺眼,白文眼睛眯縫著, “這倒成, 官府吏員在這些租房置貨上比咱們熟。”

  “你這次帶誰一起去新伊?”

  “崔淩白薑就夠了,我們帶些貨過去, 先租個鋪麵兒安置下, 若有大買家, 肯定是到縣裏來談生意,新伊的鋪子就做個門麵。再有咱們的寬幅料子,是不是尋一尋買家?”

  “這料子就是定貨也定下半年的貨,現在還沒多少量,再者,咱們的料子選為了貢品,帝都那裏還沒有寬幅料,等小九叔到了,把新織機的圖與料子給他一批,他那邊兒能織這寬幅布,以後就不需咱們操心了。”白木香說。

  白文說,“我把崔淩帶走,你這裏茶磚雜貨的事要交給誰?我看咱們縣越來越熱鬧,這攤事以後怕要更忙的。”

  “原本崔淩就是好手,你要把他帶去新伊,你有什麽人選不?”

  白文心說,要是有比崔淩更好的,我就不帶崔淩去了。白家也沒人,白家是小家族,老家是根本,有族長在老家坐鎮,州府裏鋪子要有人手,帝都的鋪子也要有人手,白文白薑是隨白木香留在月灣開創北疆事業的,不然,也不能看崔淩可用立刻提到新伊去,實在是老白家自己沒人。

  不然,這年頭,都是先撿族人親戚用的。

  白文曬的睜不開眼睛,蹭了兩步側朝著太陽。白木香也曬的背有些熱,跟著蹭兩步曬曬側身,聽白文說,“餘鐵怎麽樣?”

  “他不是在衙門打鐵麽。”說來衙門的衙役也是身兼數職,餘鐵當初還幫著管理過裴如玉的職田,後來裴如玉向新伊申請了一批刀槍給衙役,刀槍都不大好,要修要補的,就是餘鐵支開鐵匠鋪子。他是衙門口的人,實際上也接外頭的活兒,縣裏誰家破了鍋碎了碗的,他能補鍋鋦瓷,說是祖上傳下的本領。

  “他那打鐵的活兒一點兒不忙,平時也不在衙役班巡視,時不時的就跟我們一起吃酒。以往他管過職田的事,我聽你說賬還清楚,他那打鐵鋪,收錢也公道。不過,崔淩這一攤子事,怕他一人忙不過來,你還是要給他尋個幫手。”

  “成,我問問他的意思。再看崔淩那裏有沒有合適的人,給餘鐵做個幫襯。”白木香說,“等一開春,咱們縣就要修城牆,你到新伊後,把這消息透出去,就說縣裏要買糧食,大批的買,給修城牆的百姓吃的。”

  倆人又商量了一回到新伊再進一批茶磚的事,中午一人一碗燉肉粉條熬大白菜配開花大饅頭,吃的稀裏呼嚕。

  ——

  崔淩推薦了個佃戶家子弟,姓趙叫趙方的。據崔淩說,是個老實穩重的性子,給餘鐵打個下手,做些雜活是足夠的。

  至於餘鐵,讓他接崔淩的差使,他樂不迭,還買了兩壺濁酒找了崔淩一起吃酒,細問收雜貨上的一些要注意的事。兩人的交接很快,白文跟崔淩、白薑商量著是要初八起程去新伊的。

  趙方相貌上看就是個老實可靠的,方臉厚嘴唇,笑起來就帶著一股子撲麵而來的憨厚樸實的,與慣來伶俐的餘鐵倒是能搭在一處。白木香去雜貨那裏看過一回,崔淩在時什麽樣,兩人接手後還是照著崔淩在時的樣子做。白木香就覺著,倆人還成。

  作坊的事,白文就交待給了小財。

  待白文一行走後,白木香同裴如玉商量著丫環也不用買了,不如在孤獨園挑兩個年紀大些女孩子,讓她們學著做活就是。

  “這也好。男孩子略大些能學門手藝自立更生,女孩子我還真有些發愁,她們多是些無家被棄的,以後怎麽辦真不好說。隻是,”裴如玉頓了頓,猶豫片刻,目光中有絲為難,“倘是年紀正相當能幹活的女孩子,怕早就被人賣了。你去挑人是好意,就是不知有沒有合適的。”

  “這怕什麽,先去瞧瞧,合適就要,不合適就算了。”

  看木香這般灑脫,裴如玉大手一揮,“隨你挑去便是。”

  ——

  孤獨園的孩子,大些的會做些挑選幹貨,給幹貨分類,或者挑選棉桃的事。這些事都是白木香那裏的活計,分紅孤獨園,論工算賬,是付錢的。付的銀錢,都用做孤獨園的開銷,這樣衙門就能少補貼一些。

  白木香過去挑選丫環,還真似裴如玉說的,不大好挑。不是太小的還需要這裏婦人照顧的,能幹活的女孩子則有些殘疾或是相貌不雅觀,想也是,倘是樣樣俱全的,也不會落到孤獨園來。

  孤獨園的事是司書在管,因裴如玉也時常過來,倒沒有苛待孩子的事。白木香問這裏的管事的婦人,那婦人姓嚴,天生臉也生的端嚴,聽說是個心腸好的苦命人。嚴阿婆一頭花白頭發梳的整齊,身上衣裳還帶著一二補丁,也縫的細致,打理的幹淨,思維亦較尋常婦人清楚請多,她先問,“不知太太這次要挑幾人?”

  “暫時想著先挑兩個使喚。”白木香坐在擦拭的很幹淨的炕沿兒上說。

  嚴阿婆倒了茶,用磚紅色的陶碗端上來,窈窈上前一步接了,放在白木香手邊兒。嚴阿婆想了想,“這裏的女孩子裏,最出挑的就是阿圓阿雀,兩人都做活俐落能幹,身體也好,隻是阿圓一腿一手有些不便,阿雀臉上有些胎記。”

  好在裴如玉提前跟白木香說過孤獨園裏女孩子的情形,白木香心裏有所準備,道,“叫她們出來,我看一看。”

  嚴阿婆出去叫人,一時,跟著嚴阿婆進來兩個女孩子,她們自外而入,有些逆光看不清相貌,卻能看到一個女孩子走路的確一拐一拐的,卻不需旁人攙扶,過門檻時也很俐落。另一個女孩子與她一起跟在嚴阿婆身後,倆人進屋就對著炕沿兒深深的福了一福。

  “不用多禮。”光自窗而入,勾勒出兩個女孩子的身形相貌。兩人都是穿著一樣的灰色粗布棉衣,都半垂著頭不敢說話。嚴阿婆指著其中一個略矮些的說,“這個是阿圓。阿圓,你抬頭給縣尊太太看看。”

  阿圓有一雙大眼睛,鼻梁高挺,隻是嘴角有些歪斜,與站立時半個肩子歪斜下去的感覺一樣,看得出是因一條腿站不直的緣故,想她剛剛進門時的模樣,並不影響走路,她一手也與另一隻手不一樣,要枯瘦一些。白木香翻看著上頭女孩子們做活的記錄,說,“我聽說你做活很好,連這上頭的賬也是你幫著嚴阿婆一起記的。”

  “我們每個人每天做多少活,都心裏有數,每天報到阿婆這裏,我幫阿婆算一算,數目是不是核得上。我挑棉桃挑的好,阿雀挑幹貨比我快。”阿圓起初聲音有些顫抖,說到最後就很平穩了,她還給阿雀遞了個眼色,阿雀半低著頭,估計沒看到。

  阿雀抬頭都不大敢,待嚴阿婆說著,阿雀抬起頭,白木香看她大半張臉被褐色胎記覆蓋,乍然一見,很有些害怕。白木香膽子大,倒是窈窈嚇一跳,好在她在裴家大門大戶的呆過好些年,隻是目露驚容,並未驚叫出聲。白木香說,“乍一見有些不慣,看熟了並沒什麽事。不用總低著頭,我聽嚴阿婆說了,你是個能幹的丫頭。”

  白木香問,“我看你們也十二三歲的年紀,是怎麽到孤獨園來的?”

  阿圓回答說,“我自小跟阿婆長大,阿婆到這裏幹活,我就一起來了。”

  白木香看嚴阿婆一眼:呃,阿圓這還是個小關係戶來著。

  嚴阿婆很嚴肅的挺了挺板直的腰板,“老話說的好,舉賢不避親,這倆孩子的確是最好的。”

  白木香看向阿雀,阿雀自白木香說不要總低頭,她就戰戰兢兢的一直抬著臉,聞言很自卑的說,“我,我吃的多,飯量大,說了三個婆家,男人都在成親前死了,薩滿說我命不好。我阿爹給了我一袋幹糧,讓我自己過活。我到縣裏,想找活幹,找不到,別人都怕我的長相。沒吃的,我在縣裏乞討,就被帶到這裏來了。”

  白木香不可思議,“你才多大就給你找婆家?”

  瘦瘦小小的阿雀不好意思的說,“十二了。”她為自己辯解一句,“其實男人死不怪我,一個四十多歲,兩個五十多歲,在我們草原上,活的不算短了的。”

  白木香:……

  白木香帶她們回縣衙,讓裴七叔給診了診身體,兩人的確沒什麽問題。窈窈找出兩身舊衣給她們換了,雖是舊衣也是細棉布的,比她們身上的要好,又給她們指了屋子安排住處,告訴她們去哪裏拿炭燒炕,還有給她們兩人提前準備出來的兩套被褥。

  李紅梅叫阿雀的相貌嚇了一跳,細端量阿雀一回說,“眉眼都不錯,就是這胎記可惜了的。”至於阿圓,李紅梅到底年紀大,見識廣,說,“這必是小時候生病落下的,以前我在州府見過,也是個好端端的女孩子,高燒不褪,燒到最後抽瘋吐白沫,後來就落下了殘疾。”

  白木香嗑著瓜子,“七叔也這樣說。”

  “怎麽挑了這麽兩個丫頭,一個殘廢一個醜。”

  “看人哪能光看外表,她倆都是特能幹的。她倆都不容易,現成買人往哪兒買去,倒是孤獨園裏現成一些,還不用花錢。”

  想到能省錢,李紅梅也就不說什麽,繼續縫起手裏的針線。白木香拉過石青色的衣料子,說,“又給裴如玉做衣裳哪?你也給我做一件。”

  “去去,什麽都要有你。”李紅梅悄悄告訴閨女,“這件是給七叔做的。我看他的衣裳都是鴉青紺青墨灰類的顏色,死沉沉的不鮮活,給他做件兒鮮活的,開春穿。”

  “娘,你倆怎麽樣了?”

  “等著瞧好吧。”

  李紅梅一副十拿九穩的模樣,白木香抓一把山芋幹放到炭盆的鐵絲網上烤,烤出一層子山芋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