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923
  眼瞅白木香要化身瘋狗咬人,裴如玉擺擺手讓窈窈下去,雲淡風清的問白木香,“先時我就與你說過,這事定不會成,如今可算是信了吧。”

  白木香撫額頭咬嘴唇,兩隻杏眼圓瞪,氣得不輕。

  顯然已經恢複戰鬥力的裴如玉端起茶碗喝口涼茶,涼涼的說一句,“白木香,藍家一向以有仇必報出名,你得罪他家,你慘了。”

  白木香火冒三丈時聽到這樣的風涼話,立刻戳裴如玉的痛處,“那你是被藍莉報複了啊。”

  “是啊。你不會以為侯府千金在咱家長住,是真的要與我舊情複燃吧?你以為我說知道咱倆早有婚約的事是虛言嗎?我從未向藍莉許以婚約誓盟,我的確不如你爽快,可我知道,做事之前最好深思熟慮,更不會到處亂嚷嚷。”

  白木香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那你對藍莉到底有沒有動過心?”你倆到底有沒有一腿啊!

  “你這麽愛自作聰明,自己想去吧。”

  裴如玉優雅的一撣衣袖,抬腳走人,走到門口,回頭說一句,“哦,對了,你還得繼續動腦筋想一想,怎麽才能體體麵麵的從裴家離開,不要想任何壞我名聲的主意。你得想一個既能周全你自己,也能周全我的好辦法。不然,我就對外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分’,是你自己看我前程未卜,主動求去。其實,這本來也是實情。”

  “所以,白木香,你得想一個能堵住我的嘴,別讓我把實情說出來的辦法了。”裴如玉用那種難以形容的可惡腔調,眼睛裏閃爍著魔鬼一樣的光芒,徐徐的告誡著白木香,恨的白木香隻想一口咬死他!

  白木香上前,雙手一推裴如玉,硬是沒推動,裴如玉這次沒有退,而是牢牢的站在白木香跟前,兩人四目相望,視線交織,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亂迸的火星。

  “裴如玉,你這是在威脅我,還是幸災樂禍?”

  “都不是,我是在為你著想。你想不得罪裴家離開,不然,不會跑到藍家給我扯媒拉纖。結果,這媒沒做成,反是大大得罪了藍家。我相信你在藍家沒有留下把柄,否則,藍家不會半句不提此事,隻是送來請柬。可你要是認為藍家不記仇,那就錯了。這事沒辦成,得罪了藍家,你就更需要裴家庇護,便更得想個能光鮮離開裴家還能保持兩家交情的辦法,我認為,這是你現在要麵臨的困境,難道不是?”

  “是啊。”白木香大方承認,而後狡猾的問,“你不是狀元麽,你有沒有好辦法?”

  這樣的激將顯然動搖不了裴如玉,裴如玉唇角帶著了然的笑,看著白木香。

  白木香忽然也笑了,她說,“其實還有個辦法。”

  裴如玉側側頭,洗耳恭聽的模樣。

  白木香揉下臉,醞釀下情緒,忽然一聲嚎啕。裴如玉立知不妙,立刻就要抽身,卻是被白木香一把撲過,牢牢抱住,就聽白木香在他耳邊哽咽埋怨,“你這個沒良心的死鬼,你不是說跟那人情深義重,緣定三生麽,結果那人還不是另許他人,對你棄若弊履,你這沒良心的東西,你就為這麽個人給我寫和離書,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住誰?”

  裴如玉被白木香抱的死緊,動彈不得,他終於發現白木香最大的才能不是改進織機,而是天生的無恥啊!

  第10章 困局

  白木香突放大招,裴如玉還真有些拿她沒辦法。

  裴如玉自覺豁不出臉和白木香一樣撒潑,白木香一聲嚎啕招來丫環的敲門聲,裴如玉揚聲道,“我們沒事,都退下。”然後,警告的看著白木香,在她耳邊低聲問,“我看你是不想走了,真要跟我去北疆吃沙土?”

  “有狀元郎這張俊臉,沙土我也樂意吃。”白木香既不輸人也不輸陣,勒著裴如玉的脖子,在他耳邊提條件,“你就給我想個叫我體麵走的辦法,兩個條件,第一,讓我體體麵麵離開你家;第二,把藍家結怨的事給我解開。我就走!不然,哼哼!”聲音裏盡是赤裸裸的威脅。

  裴如玉給她勒的脖子疼,扭下脖子,氣的,“我這還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對啊。”白木香無恥坦蕩的回答。

  “你給我鬆開,快勒死我了。”裴如玉話未落地,脖子又叫白木香狠勒一下,然後,白木香才放下手臂,自己轉身坐外間小廳的椅子裏。見裴如玉沉著個臉,白木香氣定神閑的端了涼茶來喝,一麵大爺一般揮著手把裴如玉往外攆,“趕緊回書房好好想想,怎麽把我送走吧。”

  裴如玉一輩子的休養都在今天破功,他強忍著掐死白木香的欲望,忽然笑了,“你愛走不走,我還巴不得有人跟我一道去北疆,起碼有個伴兒!”說完就抬腳出了小廳,外頭關關窈窈一臉擔心的守著,小財先往裏麵看一眼自家小姐,然後放下卷起的衣袖,遮住充滿力量感的圓滾滾的小臂,到屋裏服侍自家小姐去了。

  ——

  小九叔過來看望白木香,已是桃花凋謝的季節。

  天氣進入初夏的微熱,現在除了早上傍晚外,白木香都是在屋內找些消譴,鮮少在室外。小九叔尚不知裴如玉被發配北疆任知縣的消息,隻是明顯感覺裴家仆婢待他的態度與以往有些微妙不同。

  白木香張羅著小財去泡茶,她高興的端來點心水果,問,“小九叔你什麽時候回的帝都,這趟南下可還順遂?”

  “都好,咱們的貨都銷出去了,還接了些單子。隻是咱們隻做高檔貨,且每年產量有限,再多也不成了。”以往生意多是集中北方地區,這次小九叔親自帶人南下,既是想做些生意,也是想看看南方生意好不好做。來去間就有三個多月,人都曬的黑了些。不過,小九叔神采奕奕,仍是白家村第一俊!

  兩人說些生意上的事,小九叔把帶來的一箱子東西給白木香,“綢緞胭脂的你瞧著用。”指著另一箱說,“如玉是個斯文人,江南產好筆墨,我特意帶了些給他。雖知他不缺這個,也是我的心意。”

  “還帶這些東西幹嘛啊,白破費。”繼藍家之事後,白木香與裴如玉拌了次嘴,算是平手,兩人關係重回冰點。如今看這上好物什,白木香都覺給裴如玉是浪費!白瞎了銀錢!

  “這叫什麽話?”小九叔笑著呷口茶,“你倆又鬧別扭了?”語氣裏沒有半點稀奇,他都見怪不怪了。

  白木香也要把和離的事同小九叔商量,畢竟,她與小九叔既是族親,也是最貼心的生意夥伴。當初,就是小九叔鼓動她嫁過來的!說是既對生意有利,白木香也得好歸宿,一舉雙得的美事。如今看來,天上果然沒有掉肉包的好事啊!

  小九叔的確是對白木香這樁親事滿意至極,尤其白木香深得裴老爺子喜歡,他們的生意也借白木香的親事,自雲城拓展到帝都。白木香在裴家受歧視的事,小九叔也聽白木香說過,因為隻要白木香受了氣,隻要小九叔過來,就要被白木香抱怨一通,白眼一回。讓小九叔無奈的是,明明你沒吃虧,你抱怨個屁啊!好像老子推你進火坑似的,這高門大戶的住著,這錦繡繁華的過著,丫頭,多少人羨慕你都羨慕不來啊!你就是不嫁裴家,嫁個鄉野村夫,你以為就能事事順遂了?

  小九叔本以為白木香也就是再叨叨些家長裏短,不想裴如玉卻出了這樣的大事。待白木香把裴如玉被家族除名時,臉色已是深陷憂慮之中。

  窗外兩隻不知名的鳥兒叫聲悠長婉轉,夏天的風從門窗湧入,拂動細紗軟羅,帶來一絲清涼。

  “看來,如玉是闖了大禍啊。”小九叔不懂當官的這些事,可裴如玉去歲高中狀元是何等風光,若不是犯下大錯,裴老爺子怕也不能把狀元孫子出族。

  “可不是麽。”

  “那你們打算怎麽辦?”

  白木香把和離書給小九叔看了一眼,趁小九叔瞠目結舌時,立刻收回袖中。小九叔一把按住白木香的手腕,驚異的問,“他要跟你和離?”

  “是我提出來的。我成親這半年,可沒少受欺負。再說,我們從沒做過真夫妻,早晚有這一遭。”

  “你這丫頭,別什麽話都往外說,丟不丟人?”

  “有什麽丟人的,我這樣的和離後肯定更好找下家。”白木香向來心活,身子往小九叔跟前略湊了湊,白木香笑著拜托小九叔,“小九叔你有空幫我留意,看有沒有那人品、相貌不錯的。我不挑,像小九叔這樣的就成。”

  小九叔氣的,你這都想好下家的事了!

  “你是不是傻?裴如玉一貶官,你們立刻和離,知道內情的說是你們另有緣故,不知道的得說你勢利小人,人裴家對你是何等情義,為著當初的約定,拿出狀元郎來娶你。結果人家剛一倒黴,你就做出這樣忘恩負義的事,你想想你是什麽名聲吧?你還想找下家,哪個下家敢要你?”

  一向火爆不吃虧的白木香難得沒有立刻接小九叔的話,她左手無意識的來回摩挲著右手指間的一隻珍珠戒子,冷靜的同小九叔說。“要隻這一件事,未嚐不能走。我還得跟小九叔你說一件更要命的,我把藍家得罪了聽說藍家恩怨必報,我現在還不能離了裴家,小九叔你得多留心咱們在帝都的生意。”

  小九叔沒想到剛回江南歸來,尚未喘口氣,就兜頭迎來兩記悶棍,好在他年紀雖輕,亦是頗有見識之人,能把生意從老家白家村做到帝都城,小九叔自然更少不得一份精明。他眉峰皺如巒聚,良久方道,“這樣看來,你暫時還不能離開裴家。”

  “非但不能,怕還要同裴如玉一起去北疆吃沙。”

  “如玉那裏怎麽說?”

  “我倆前天剛吵了一架。”

  小九叔低聲勸白木香,“哪怕為了咱這生意,你也待如玉和氣些。”

  “為啥我也不低頭,除非真是我錯了,我才低頭。”白木香將手一擺,大馬金刀的架式,“這事沒的商量。”

  小九叔見白木香犯了牛脾氣,也不再多說,因為基本上白木香這樣說時,她是真的不會低頭的。小九叔道,“既是要去北疆,那就得提前做些準備。你們準備怎麽去?”

  “誰知道啊。”她現在跟裴如玉還不說話哪。

  小九叔:……

  小九叔幹脆不理白木香了,心說,你哪是我侄女,你分明是我祖宗啊!要別的丫頭有嫁狀元郎的機會,那不得高興的厥過去。白木香不是,她開始還打算退親來著。當然,白木香退親的理由很充分,門不當戶不對,與其攀這門親事,不如主動退親,從裴家那裏得些好處。結果,這丫頭硬是給裴老爺子相中了。有福嫁到高門大戶,竟不卑躬屈膝,你就是在鄉下做媳婦,也得給婆婆一天三問安,二十年媳婦熬成婆啊。白木香不是,白木香從來半點虧都不知,據小九叔所知,白木香已經把裴家人從頭得罪到腳了,唯一關係好的就是裴老爺子。

  也是從這裏,小九叔才確定,白木香並沒有犯蠢。這丫頭牢牢的把握著與裴家當家人的良好關係,所以,在裴家竟能立足。

  難不成,真不是狀元夫人的命?

  小九叔性情實際,這樁與裴家的親事,一則不委屈白木香,二則於生意有意,兩全其美的事,白木香過的雞飛狗跳。深眸再瞥白木香一眼,白木香正兩腿交疊,腳從水紅色的裙擺下露出來,一抖一抖的翹著精致的繡著螞蚱草蟲的繡鞋。小九叔不忍卒睹的移開視線,心說,丫頭啊,我看你可能真不是做少奶奶的命。大戶人家的女眷,哪有隨便露腳的?你以為是在咱們田間地頭啊!

  有這麽個爛泥扶不上牆的侄女,小九叔深覺對不住裴如玉。這種愧疚在與裴如玉共進晚餐時更加強烈,用白木香的說話,裴如玉最大的好處就一個字:裝!

  倆字:會裝!

  裴如玉回家時見到小九叔,溫文爾雅又帶著一絲親近的打招呼見了半禮。裴如玉這樣的禮數周全,便是白木香都挑不出半點不是。自始至終,從裴如玉第一次見到白家人,哪怕是他不樂意白木香的親事,不甚欣賞嶽母李紅梅的性情,可裴如玉在白家人麵前,從來沒有半點失禮。

  如今仍是如此,盡管前程昏暗,家族除名,身量消瘦的裴如玉在小九叔麵前依舊溫文爾雅,仿若舊時。兩人各有一番見禮謙讓後落座,裴如玉問了些小九叔南下生意是否順遂的話,小九叔則是關心裴如玉的身體,說他瘦了,讓他多保重。

  白木香聽的直翻白眼,尤其令她不滿的是,這倆人晚上吃飯竟不帶上她。人家倆人單獨用餐,切,跟她多稀罕與他們一起吃晚飯似的!

  好吧,白木香雖不稀罕,卻很好奇,想著不知裴如玉會不會說她壞話!裴如玉甭看著像個好人,可會告人刁狀了。以前就常說她這裏不好,那裏差勁,更讓白木香惱火的事,明明是她的親戚,聽裴如玉胡扯幾句,竟會倒戈裴如玉,簡直一丁點的立場都沒有。

  不說別人,小九叔就這樣!

  傍晚微風送爽,白木香坐廊下,一肘拄著圍欄扶手,暗暗生悶氣,就見窈窈氣乎乎的自外頭進來,憤憤的就直往書房裏走去,尚未至書房前,窈窈忽然止了步,轉身提裙上兩步台階,給白木香行個禮,伶牙俐齒的告狀,“大奶奶,晚上爺要宴請小九叔爺,吩咐廚下多添幾個菜,剛我過去,廚下竟是連道火腿豆腐湯都收拾不出來了。您說說,如今還有規矩沒有?”

  窈窈臉上氣的通紅,以往這院裏什麽時候不是要什麽有什麽,便是沒有,廚房也得想法子要去,何況如今隻是要幾樣尋常吃食,廚房便推三阻四。甭看窈窈氣衝衝的回來,她其實沒吃虧,剛已在廚房吵過一架的,又往白木香跟前告廚房一狀。

  白木香雖是眾所周知的火爆性子,卻沒急著爆發,她反是有些驚奇,“這又不是我要東西,廚下還敢短了他不成?”你跟我說啥,你也不是我的丫頭,你跟我說不著啊!

  窈窈卻是忍不住眼圈兒一紅,“大奶奶,今非往日啊。”

  白木香眼珠轉轉,原想裴如玉的事,她才不高興管,不過,今天是裴如玉招待小九叔,自當別論。

  於是,白木香長聲一歎,大作感慨,“你家這勢利眼我看是改不了了。去,跟廚下說,晚上我要吃佛跳牆,誰要叫我吃不上佛跳牆,我叫誰好看!”

  窈窈立刻精神百倍的去傳白木香的話,險沒把廚房的人愁暈過去,佛路牆起碼要提前兩天準備的啊!廚房管事帶著廚下幾個婆子,提著五六個大食盒過來,管事媳婦掀開自己手裏的那個朱紅大圓食盒頂蓋,撲鼻鮮香伴著縷縷熱氣散出,是剛做好的一碗熱騰騰的火腿豆腐湯。管事媳婦輕輕一個頭磕地上,賠罪,“剛剛是沒有了火心,都是些外頭下腳料的地方,不好做來侍奉主子。奴婢解一條新火腿做的,如今遲了些,過來給大爺大奶奶賠罪。”

  白木香輕咳一聲,窈窈殷勤的奉上茶水,白木香翹著二郎腿,端起香茶喝一口,冷笑一聲,“我還以為你突然間長了兩個腦袋,所以今天特特的來與我作對,好讓我給你擰一個下來!”

  白木香的聲音與威風順著雀登梅的紅棱窗傳進書房,小九叔簡直要慚愧了:哎,丫頭,你一少奶奶,上頭婆婆、太婆婆,你這威風八麵的,你簡直是個山大王啊你!動動你的蠢腦子,那個男人喜歡山大王啊,男人的審美是溫柔!溫柔!溫柔!

  憂心忡忡的小九叔看向裴如玉,卻正對上裴如玉含笑了然的眼睛,“現在我這院子,虧的有木香鎮著,才不至於失了規矩。”

  第11章 白木香

  讓小九叔說,裴如玉不愧大家公子出身,依禮數而論,也足令人欣賞。

  如果讓白木香說,定是嘴巴一撅:裴如玉就是這麽會裝啊!在外倒是沒說過她不好,可在屋裏常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表裏不一!

  天地良心,哪怕以往裴如玉會因禮數略含蓄些,但他還不至於把說些違心之言。如今院中情形,裴如玉雖不願計較那些瑣碎事,並非心內沒數。他失愛於祖父,下人漸生怠慢之心,不足為奇。不隻是一日三餐不似以往精致,就是如今屋內水果點心,亦不及舊時新鮮。讓裴如玉好笑的是,倒是白木香屋內供應一如往日,這些仆婢不敢有半點懈怠。

  今日聽著白木香在外放狠話收拾人,裴如玉第一次沒了往日認為白木香小題大作的感覺,反是有些微微舒暢。他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誘之以利。白木香這家夥,對待他就一幅無恥樣,教訓這些勢利下人,便以地位差使相威脅。時常看白木香捧著本書看,不知是不是讀過《孟子》了。

  裴如玉肯周全白木香教訓下人時的潑婦行徑,雖然小九叔也清楚,他侄女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相反,白木香跟他一起打理生意這些年,一向手麵兒大,待手下人寬厚,她要教訓誰,那必是有緣故的。當然,這是小九叔不知道,白木香當真一奇人,她自嫁裴家人,那是一個大子兒都沒打賞下裴家下人,因此在下人群裏還得了個“老摳兒”的名聲。

  反正,依小九叔對白木香的了解,這必是下人不妥,隻是,白木香這說話也有些潑辣,不是大戶人家那些文縐縐的講究。

  小九叔明白,如裴如玉這般溫潤爾雅之人,怕是不大欣賞。好在,裴如玉肯周全,未令他這位白木香的娘家人難堪。

  傍晚的風無聲無息的湧入室內,驅散白天的炎熱,帶來別樣的清爽舒適。裴家下人顯然沒長兩個腦袋,被白木香教訓了個灰頭土臉,立刻皮子就順了,一個個手腳麻俐、恭敬小心的到書房服侍著擺好飯菜,雙手交疊放到小腹前,略垂著頭,到裏間回秉,“大爺,飯菜好了。”

  裴如玉起身,請小九叔用飯。

  小九叔有些話想同裴如玉講,眼神中剛剛透露出些許,裴如玉已聞歌知意,打發了下人。眼見下人魚次退出,小九叔鬆口氣,每次來裴家,他也有些不習慣。他自認也算見過些世麵,但這大戶人家的氣派講究,真不是一時能適應的。每當此時,小九叔都對自己的族侄女白木香有些小得意,他家侄女就能在大戶人家活的沒人敢惹。

  哎,侄女嫁裴家這大半年,倒也沒吃什麽虧。

  待屋裏清淨就倆人了,小九叔斟酌著開口,“如玉我族兄去的早,木香早早沒了父親,她母親畢竟是婦道人家,我是她族中長輩。有些事,我既知道,就不能不問一句。”

  有些話,一旦說了,便是捅破那層窗戶紙,必需要直麵窗戶紙外麵的世界。頓一頓,小九叔方道,“我聽木香說,你寫了和離書給她。”

  裴如玉道,“我馬上就要遠謫北疆,木香與我成親以來,我們時常拌嘴,不算和睦。她不願同我去北疆,我也不能要求她與我一同到北疆吃這些辛苦。她要,我就寫了。”

  原來是這傻丫頭主動要的!

  人家倒一大黴,你立刻就要人家寫和離書。今天我還能與裴如玉坐在一起吃酒,真是人家裴如玉的好涵養了。小九叔道,“可我看你們並沒有什麽不得了的齟齬,也並沒有非到和離這一步,是不是?”